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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如果运气好,碰上那位写了如此好的小说的干部,就将心里的话全部说给他听听。张英才一上车,车就开了,走了两个小时,在县城边,他叫了停车。张英才记得姚燕家在城郊,父母是种菜的。上高二时,学校开运动会,张英才参加万米长跑,曾经从姚燕家门前路过。张英才记得具体方位,一路找过去,还真让他找到了。大门上着锁,听邻居说,姚燕的父母上省城看姑娘去了。张英才本没有见姚燕家人的意思,只想认路朝拜一下。转身再到县文化馆,一打听,这才真正失望:那位写小说的干部,已经作为人才,调到省文化厅去了。

    张英才的第三个愿望是看电影。他发现电影院居然不清场,看了上一场,只要不出去,就能接着看下一场,虽然是同一部电影,张英才还是一口气看了三遍,直到电影院关门为止。

    从电影院出来,张英才就去那家农友旅社。过去父亲来学校看他总住那儿。同学们还用此事笑话他。他和父亲说了几次,父亲不肯改,仍住农友旅社。张英才不去想为什么自己也只能住农友旅社,找到地方,交了两元钱,登记了一个床铺,也不去看看,拿了号码牌,出门买了一碗清汤面,三下两下吃完,回到旅社,蒙头就睡。

    后半夜,那些要赶早去集贸市场上抢占位置的人,早早地就将张英才闹醒了。他跟着那些人起来,去车站搭车,到了候车室,才发现自己也起得太早了点。候车室里只有几个要饭的躺在那儿,他在那里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对。

    幸好候车室的报栏上还夹着一张旧报纸,张英才站过去,从头开始看,连最小的标点符号也要看清楚是顿号还是逗号。看到第二版,突然发现一篇通讯员文章,是说这次贯彻义务教育法工作大检查的,从头到尾全是好话,居然还点名表扬了万站长,自他任教育站长以来,西河乡义务教育工作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英才将这张报纸看完之后,又集中注意力来研究这篇文章。连着看了好几遍,脑子里的思索次数就更多了。

    随着有人将要饭的人撵出候车室,车站里慢慢热闹起来了。

    好不容易回到西河乡,没想到刚下车就遇上蓝飞。

    张英才夜里没睡好,有些恍惚,想躲开已经来不及。

    更想不到蓝飞会主动迎上来,问他何时回去上课。

    张英才一时大意,脱口说了句:“上个鬼的课!”

    再听蓝飞说出来的话,张英才忽然明白,自己的事已被大风从山上刮到山下来了。

    蓝飞说:“鬼才不上课!你是教育站用红头文件批准的教师,不说为万站长争口气,也要为自己留点尊严!”

    蓝飞胸有成竹地为张英才出主意,要他回去后,装出一副准备进行转正考试的样子。蓝飞断言,不出三天,那几个民办教师就会想尽办法来巴结他。到了那一步,他就是界岭小学的阿弥陀佛了。

    蓝飞说完自己的想法后,不清楚是叹息别人,还是叹息自己,或者只是发泄心中郁闷,他将嘴张得大大的,对着太阳长长地吁了一下。一直侧面对着别处的张英才,情不自禁地随着他的表情看过去,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也被触动了伤心事,变得阴阴的。他俩都没有将心里想到的话说出口,似他们这类只是民办教师初级阶段的人尚且如此,界岭小学的那帮民办教师,少的干了十几年,多的干了二十几年,日日夜夜对转正的渴望,早已化为一种心情之癌,成了永远的不治之症。

    张英才在心里接受了蓝飞的主意后,回家吃了顿中饭,又让母亲准备几样可以存放的菜,便赶回学校。路过细张家寨时,张英才看到万站长的自行车,放在一户人家的门口。不用猜他也明白,那一定是蓝小梅的家。过了细张家寨,便全是上坡路。脚步一慢,就有时间想事情了,特别是遇上一阵大风,吹得身上凉透了,他才恍然大悟:蓝飞也是高中刚毕业,凭他的心智,就算将那些从学校图书室偷出来的厚黑与权谋方面的书背得滚瓜烂熟,也难以在这么短时间里,将民办教师心理摸得如此透彻,所以,一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张英才冲着滚滚袭来的林涛大吼一声,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若是在万站长心里,亲外甥连老情人的儿子都不如,这符合天理吗?这时候,他已经认定,蓝飞的突然出现,一定是奉了万站长之旨意。他忍不住骂万站长是老狐狸,又将蓝飞的母亲蓝小梅骂成是老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