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第1/3页)

    1

    父亲站在胡冰心面前,十分高大,像胡冰心记忆中旷野上那些高大的树。父亲身上没有茂密的枝叶,他已经是一棵干枯的树,他血管里曾经鲜活地流动的血液或许早已凝结成土。父亲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一个陌生的,她记忆中没有出现过的地方。父亲的声音坚冰般生硬,似乎从来没有柔软过。胡冰心在父亲面前显得无比怯弱,像一根无力的草。胡冰心保持着一贯对父亲的敬畏,小心翼翼地问父亲,能不能带上妹妹杨子楠,或者自己的丈夫常代远。父亲摇了摇头,严肃地说,不能!胡冰心没有选择,轻飘飘地跟在父亲的后面感觉自己和父亲一样在黑暗中穿行,耳边掠过凉飕飕的冽风。父亲把胡冰心带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一片充满血光的青草地,她看不清四周的风景,除了这片青草地有血色的光亮,四周一片黑暗,她不清楚那黑暗中隐藏着什么。血光弥漫的草地上寂静得可怕,她和父亲无言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什么。不一会儿功夫,草地上出现了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她无声地在草地上挣扎,她的身上也一片血光。胡冰心真切地看到妇人额头上淌着血红的汗珠,她的五官扭曲着,嘴巴张得很大,好像在喊叫。胡冰心听不到孕妇的喊叫,她看到孕妇的双手死死地抓住草地,十指深深地抠进泥土里……胡冰心看着孕妇生下了两个女婴后大出血死去,她觉得自己被凝固的空气压迫得要窒息。当她企图抓住父亲的手时,发现高大的父亲已经消失,令她透不过气来的血光也渐渐地陷入死一般的黑暗之中……

    胡冰心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浑身的冷汗湿透了睡衣。

    身边的常代远发出轻轻的鼾声。此时,她多么希望常代远醒来,把她拥在怀里,和她说一些温暖的话。胡冰心轻轻地起了床,来到了盥洗室,关上门,脱掉被汗水湿透的睡衣,冲了个热水澡。她用有股香草味的浴巾擦干身子后,站在了梳妆镜前。梳妆镜里的胡冰心还是那么漂亮,弯弯的眉毛显出她的俏和媚。

    胡冰心叹了口气,她还是显得憔悴,以前明亮的眼睛有些黯淡,还充满了血丝,最让她感叹的是眼角出现的三道细微的纹路。女人的苍老难道是从眼睛周边的部分开始的?杨子楠就显得比她年轻,尽管她出了那样的事情,尽管她陷入了黑暗无知的境地,尽管她的脸色苍白,最起码她的眼角没有那细微的让女人们焦虑的纹路。

    杨子楠有没有做那个梦,她知不知道梦中那个在草地上分娩后死去的女人就是她们的母亲?她们出生的日子就是母亲受难的日子。胡冰心的思维顿时纷乱起来。

    盥洗室的门被推开了。

    胡冰心从梳妆镜里看到了睡眼惺忪的常代远。

    常代远说:“你半夜三更起来洗什么澡呀?”

    胡冰心说:“我又做噩梦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往常,常代远一定会走过来,把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给她按摩着说:“冰心,放松点,别怕,有我呢。”但今夜常代远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哦,快回床上睡觉吧。”说着远就回到了床上,还嘟囔了一声:“这还让不让人消停呀!”

    胡冰心知道常代远对自己有意见,常代远没有按她的要求马上赶去杨子楠家,后来又带女儿常婷婷去见杨子楠,胡冰心和他发了火。她说过,在杨子楠没有恢复正常之前,千万不要带常婷婷去看杨子楠,可他就是不听。胡冰心根本就不想朝常代远发火,可她就这脾气,没有办法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此时,胡冰心担心的不是常代远的态度,而是杨子楠的健康。常代远是个老实人,他生完气后就好了,他不会记恨胡冰心,杨子楠要是好不了,那是她一辈子的痛苦。况且,杨子楠的问题有太多太多谜团没有解开,胡冰心担心着杨子楠还会不会碰到什么危险!

    2

    张小龙只要和宋文娴在一起,心里就会忐忑不安,也许初恋的男孩子都会有这种感觉。张小龙问过自己的同学袁明,袁明说他和自己的女朋友单独在一起时也会这样。袁明问他是不是恋爱了,张小龙矢口否认。张小龙没敢把和宋文娴的事情告诉袁明,尽管袁明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宋文娴不答应公开他们的恋爱关系。

    在西岸酒吧里,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夜色中赤板河倒映着城市灯火的潋滟流水。忐忑不安的张小龙和宋文娴亲昵地并排坐在靠窗的一个卡座上。昏暗的灯光中,西岸酒吧显得安静,不像其他酒吧那么喧闹,酒吧里播放着柔和的曲子,增添了几分浪漫的气氛。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两瓶啤酒,还有一碟开心果。

    张小龙的右手和宋文娴的左手紧握在一起,不停地说着悄悄话。

    宋文娴说:“小龙,其实你这个人挺小气的。”

    张小龙说:“不会吧,我觉得我很大方的呀!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

    宋文娴笑笑:“我说给你听吧,比如你送我的那束玫瑰花才十一朵,我以为你最少会送我九十九朵呢。还有呀,你给我买的蛋糕那么小一点点,看上去十分小气……”

    张小龙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文娴,我是考虑过买九十九朵放魂送给你,可是——蛋糕嘛我想就我们俩,吃不了那么多,就买了小号的……你别说我小气,比起袁明来,我算是太大方呢!他女朋友过生日,才买了一朵玫瑰花送给她。而我无论如何也买了十一朵呀!”

    宋文娴说:“你就是小气嘛,你不要老是和比你小气的人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的嘛。”

    张小龙心想,自己从母亲那里拿来的500元钱已经花光了,要不是从袁明那里借了300元钱,他今晚不知如何度过。袁明尽管经常借钱给他,却总是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还时不时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挖苦他,使他很是不爽。

    宋文娴娇笑了一声,把张小龙的手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说:“小龙,你别生气呀,我和你开玩笑的。其实,我喜欢你老实,不会玩阴谋诡计,这一点儿对我来说足够了。小龙——”

    张小龙感觉到了宋文娴的体温,他仿佛闻到了宋文娴女性身体散发出的迷人的气味,他的手在宋文娴的引导下抚摸着宋文娴短裙下光洁的大腿,一直到她的大腿根部。宋文娴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凑上去,和张小龙的嘴唇贴在了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热吻起来。

    张小龙的内心更加忐忑不安了,他有所顾忌地想停下来,可他无法抑制自己亢奋的激情。宋文娴的身体在热吻中微微颤动着,犹如风中的花朵,更让张小龙欲罢不能,在他的心目中,这就是爱情。

    张小龙和宋文娴在凌晨两点离开了西岸酒吧。

    走出酒吧,凉风拂面。张小龙想回学校去,宋文娴挽着他的胳膊,娇软地说:“这么晚了,还回去干嘛?你就不想和我在一起?”张小龙听了她这充满暗示的话,脸红心跳:“想,想和你在一起!”于是,他们就打了个出租车,朝宋文娴的住处而去。

    宋文娴说她不喜欢住在学校里,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因为这样自由。出租车停在了七夕街4号楼旁的路边。宋文娴和张小龙下了车。张小龙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借着酒劲,他才下决心和宋文娴上楼。

    七夕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一个高大壮实的环卫工人在扫马路。

    张小龙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穿红色吊带裙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只白色小狗,小白狗的眼睛闪着绿光。

    风吹得梧桐树上的黄叶哗哗作响。

    张小龙怔住了,宋文娴拉了他一把:“走呀,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张小龙说:“你看到那棵梧桐树下站着一个抱着小白狗的女人吗?”

    宋文娴朝张小龙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看到了那个女人,宋文娴说:“走吧,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的怨妇太多了,也许是老公不在家,想男人想疯了,抱着狗出来吹吹风的吧!”

    张小龙说:“可我觉得她十分异常!”

    宋文娴拉起他就走:“我看你也十分异常!”

    张小龙和宋文娴走进4号楼后,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凄凉的哭声。

    3

    西岸酒吧的某个角落里,方达明抽着烟,看着张小龙和宋文娴走出了酒吧的门,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蓝色的火苗。方达明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他们,他的目光整个晚上都在宋文娴妖艳的脸上游弋,他弄不清楚宋文娴的身份,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女孩子在西岸酒吧里十分常见。方达明看到他们亲昵的样子,心里就隐隐作痛,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两个和西岸酒吧有关的女人。这两个女人在他的生命里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那两个女人现在都不在他身边,方达明的内心惆怅极了。

    两个女人中的一个女人是他在西岸酒吧里认识的。

    一年前的某个晚上,酒吧快打烊了,来了个穿圆领上镶着蕾丝花边白衬衫和白色长裤的女人。女人长得很美,却显得很冷,特别是那双眼睛,透出对一切都不信任的光芒,这使她显得孤傲。

    她要了一杯红酒,独自地喝着。

    方达明坐在那个角落里,思考着什么问题,他碰到了很大的难题。

    酒吧里只有几个人散落在各处。女人的目光朝方达明瞟过来,停在了他的脸上。方达明也注意到了她,不过,他没有什么反应,酒吧里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他不可能都对她们产生什么念头。

    方达明点燃了一根烟。

    女人突然端着酒杯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女人说:“我能够请你喝一杯吗?”

    方达明笑笑:“谢谢,我不喝酒!”

    他多年来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碰到再烦恼的事情,也会做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

    女人抿了一口酒说:“他也不喝酒!”

    方达明说:“他是谁?”

    女人说:“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你和他长得很像,他也像你一样有双无辜的眼睛,平静的面容。我看到你第一眼时,我以为你就是他,所以我就过来了。结果不是,他早就去了美国,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方达明就和她交谈起来。其实她并不善言谈,说的话支离破碎。她一杯一杯地喝着,直到微醉。

    最后,女人要买单,方达明制止了她:“还是我来吧!”

    女人说:“为什么?”

    方达明说:“因为我是这个酒吧的老板,也许也干不长了,能够为你这样的美女买一次单,也是我的荣幸!”

    女人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你有困难?”

    方达明说:“是的,我是个赌徒,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这个酒吧也可能被债主收走!”

    女人说:“你很坦诚,像他一样。”

    方达明说:“他是谁?”

    女人说:“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你问过同样的问题。”

    方达明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笑出了声。

    女人说:“你今夜敢把我带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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