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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意。”陈立宪和财务科长便找到校长,校长也为难地说:“这不是我的主意,我是不得已而为之。”陈立宪说:“不是你的主意就是教育局局长的主意,但你一定要发话,让班主任收回成命,否则这个月一中教职工的工资就别想到手。”财务科长把校长拖到一旁,跟他嘀咕了几句,校长赶忙点头,找了班主任,责令他马上恢复何叶青的课代表和原来的座位。
也是应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句旧话,何铁夫下班回家走在沿路上,一辆摩托车从后面风驰电掣般冲过来,在他身边一拐,把他掼翻在地。何铁夫只觉手上和背上像着了火一般,爬起来一瞧,好几处衣服都撕烂了,里面的肉都擦脱了一层。摩托车早已没了踪影,何铁夫发现身边多了一个牛皮纸信封,打开来,里面有一把水果刀和一张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了,否则你还有亏要吃!
何铁夫把信封和纸条塞进公文包,第二天拿到单位给陈立宪瞧。陈立宪想想,说:“我想这也与这次我们征收政府调节资金的事有关。”何铁夫说:“这我就不懂了,征收调节资金是公对公,我又没得罪私人,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怎能扯到一起?”陈立宪说:“教育局1993年在职工和教师中集资5000多万到广东那边炒地皮,结果亏得一塌糊涂,集资户经常到教育局吵闹,教育局没法,每年都要从各学校的收费提成中暗度陈仓,弄一部分出去还款,现在我们把他们的收费收进财政专户,他们动起来不那么方便了,那些拿钱去炒地皮以及与炒地皮有关的人自然着急,便使起这下三流的手段。”
想不到情况会这么复杂,如果为了公事自己真的把命搭进去,也不值得,何铁夫就气愤地说:“这政府调节资金搞不搞,并不是我何铁夫一个人的事,跟市政府汇报一声,干脆把文件取消得了。”陈立宪说:“这事根子还是在教育局局长那里,我们先找白副市长,让他把这水果刀和纸条交给教育局局长,也就不会有事了。”
两人于是去找白日升,白日升也觉得陈立宪的分析有道理,就把教育局局长叫来训了一顿。教育局局长自然不肯承认这事与他有关,因为这是凭分析,并没证据证明就是他的人干的。白日升说:“我不管是不是你的人所为,我只要你记住我的话,如果今后何铁夫有个三长两短,我先派人把你捆起来再说!”教育局长心里当然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说:“我回去调查一下吧。”
果然以后就风平浪静,再没意外发生了,何铁夫这才安下心来。
十一
城庆日即将到来,市委、市政府专门召开各单位负责人会议,反复强调要把稳定放在首位,城庆期间不许出现任何如安全和集体上访之类的事件。
开完会出来,何铁夫想起陈立宪那件事,就顺便到组织部去了一趟。刚好屈部长在那个没挂牌子的办公室里,一见何铁夫,就说:“何局长,我正好要找你,陈立宪的文发是发了,可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何铁夫问:“什么小插曲?”屈部长说:“这本来是组织原则,不能跟你说的,可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告诉你也无妨。”
何铁夫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屈部长说:“本来我们的原意是安排陈立宪就地提拔的,后来常委考虑到陈立宪人年轻,今后前途无量,就安排他到县里做财贸副县长去了,至于你那里我们以后会给你安排人的。”
何铁夫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回到局里,何铁夫马上找来陈立宪,无奈地说:“我本想把你留在身边,好好地帮我两年,想不到中途又变了卦,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提你,继续让你做预算科长,我的工作也好做些。”
陈立宪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压低声音说道:“这是我早就预料到了的。”何铁夫说:“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早知道,也许还可补救一下。”陈立宪说:“何局长您为我的事情已经费了不少的心,我真不忍心再给您添麻烦。”何铁夫说:“那又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陈立宪说:“这其实都是魏家桥造成的。有朋友私下告诉我,魏家桥几乎每个常委都找到了,说我们两个在财政局一手遮天,业务上的事情任何人都插不上手,如果我陈立宪提了副局长,两人的势力便更大了。”
何铁夫无言,只叹息了一声。
文件很快就下来了,陈立宪被任命为一个偏远县的副县长,同时免去预算科长的职务。这就意味着,陈立宪没了在预算科做科长的资格。身边没有陈立宪,何铁夫就等于少了一只胳膊,无所适从起来。何铁夫就对魏家桥恨恨的,找到白日升说:“白市长,这个局长我不干了,您让魏家桥来干好了!”
白日升当然明白何铁夫的意思,因为魏家桥也是找过他的。不想白日升却说:“要说这事,还不能完全怪魏家桥。”何铁夫深感意外,说:“这话怎讲?”白日升说:“魏家桥找人之前,常委就做了研究的,常委会曾就陈立宪的去向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也同意按这个方案办,只不过魏家桥说的与常委领导的意思不谋而合而已。”
何铁夫愣了,还是不明白这之间的道理。白日升只得点破了说:“说白了,你和陈立宪太合得来了,你那里又是财政局,财权在握,陈立宪提了副局长,还把他留在你身边,谁放得了心?”
何铁夫吱声不得,垂下了头,无奈地出了白日升的办公室。
回到家里,何铁夫还是闷闷不乐的,晚饭只吃了一点点就放下碗。以往见何铁夫这样,董小棠就会问他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可今天董小棠却无动于衷,理都不理他一下。何铁夫似乎也意识到了董小棠的反常,瞥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的脸青着,难看得很。因为自己心烦,何铁夫就不想去管董小棠,看了一阵电视,洗完澡就上了床,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何铁夫习惯性地伸了手往董小棠那一边探去,董小棠竟生硬地用背朝着他,何铁夫扳了好几下也没扳过来。何铁夫就开了床头灯,欠了身子去瞧董小棠,只见她脸上两行泪水正无声地往下淌着。何铁夫有些惊讶,问:“小棠,你怎么啦?”
不问还好,这一问,董小棠就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何铁夫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吧,光哭是不管用的。”董小棠就一边哭一边说:“还用我说吗?你自己心里有数。”何铁夫一时摸不着头脑,有些生气道:“我心里有什么数?我又没惹你。”董小棠说:“你当然不会惹我,你有的是人可惹。”何铁夫还是不知所以然,撇开董小棠,平躺下来,望着屋顶说:“真是莫名其妙。”
董小棠就猛地翻转了身子,低声吼道:“谁莫名其妙了?何铁夫我哪点对不起你?你竟背着我在外面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以前人家说你如何如何,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人。可自从当了财政局长,手中有了点权,你就跟其他当了官、掌了权的人一样完全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像样了。你要跟我说清楚,那天晚上你出了市委就撇开司机,一个人去了哪里!还有那一个星期天,你说上图书馆,可你根本就没迈进图书馆半步,到底干什么去了!你不跟我说出来,今天晚上就写离婚报告。”
何铁夫怎么也没想到,董小棠原来是为这生气,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在她面前说了闲言碎语。好在何铁夫尽管心里默默地喜欢着吴凤栖,但并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等董小棠稍稍平静一点后,他就把两次碰见吴凤栖的事一五一十作了说明。董小棠本来也不相信何铁夫有事,这一下也就释然了,转过身来,柔柔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何铁夫在董小棠头上抚摸着,一边说:“是谁在你面前说我坏话的?”董小棠说:“我一连接到了好几个电话,说你在政府办就跟吴凤栖勾搭上了,你当财政局长后,又把她调到身边,还提了科长,两人更是以工作为借口经常待在一起,形影不离。开始我也不信,后来接的电话多了,想想吴凤栖能干、漂亮,也就相信了。”
何铁夫气得骂了一句粗话。
其实财政局早就在传着何铁夫与吴凤栖的风流韵事了,只不过没传到何铁夫本人耳朵里来而已。传说是有鼻子有眼的,说何铁夫经常与吴凤栖上公园、看展览,夜深了还在街头谈心、散步,末了就用公款到宾馆里开房间,还被公安局抓过,公安局里还有何铁夫交罚款的单据。何铁夫也似乎从人们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但他没工夫去关心这些,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尤其是新一轮国债兑付日期要到了,何铁夫放不下国债办那笔借出去的国债间歇资金,也不知收回来了多少。何铁夫想,这事如果老这么拖下去也不像话,既影响了国债兑付,又占用着预算资金,的确是件麻烦事。
他于是起身往国债办走。还没走到八楼,就被金石开拦住了。金石开兴致勃勃地说:“何局长,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何铁夫说:“近来我得到的都是坏消息,我不相信今天会有什么好消息。”金石开说:“您那幅字有人想出高价买走,您说这还不是好消息?”何铁夫说:“还有这样的事情?”金石开说:“您那么高档的艺术品,我当初都想买,只可惜我出不起价钱。”何铁夫说:“你别笑话我了,我知道我那字究竟有半斤还是有八两。”金石开说:“这是主办单位要我跟你联系的,如果您愿意卖,他们就出手。”何铁夫说:“如果有人看得起我的字,尽管拿去就是,不要说买不买的。”金石开说:“得了您这句话,我就可以答复他们了。”
走到七楼,还没进国债办,周里旺就从后面追了过来。周里旺有些紧张,说话也不那么连贯。周里旺说:“何局长,大事不好了!”何铁夫意识到出了麻烦,立稳步子说:“别急,什么事你慢慢说。”周里旺说:“我们局里的老干部到市委集体上访去了。”何铁夫大吃一惊,背上都吓出了冷汗,说:“真有此事?你不是开玩笑吧?”周里旺说:“谁敢开这样的玩笑,是市委办刚打来的电话。”
何铁夫心里说,坏了坏了,前两天市里才开了稳定工作会议,现在从中央到地方强调了又强调,稳定工作绝不能出问题,尤其是出集体性事件,偏偏财政局的老干集体上访,这简直比出了杀人放火的案子还要令人恼火。
十二
何铁夫和周里旺火急火燎赶到市委三楼,财政局40多号老干已把市委关书记的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手里还举着小旗子,上面写着“我们要平等”“我们要吃饭”或“打倒贪污腐败分子”等字样。关书记被堵在办公室里,他那嘶哑的劝解声已被外面的吵闹声压下去,显得那么微弱无力。老干们也看到了何铁夫,但他们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依然缠着关书记不放。何铁夫在众人中瞟了瞟,发现有一个老干部没到,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对身边的周里旺说:“你给魏家桥打电话,让他把钟守成找来,如果魏家桥不肯动,从明天开始,就由他来当这个财政局长,并告诉他这是关书记的意思。”
周里旺就掏出手机,跑到走廊尽头稍安静点的地方给魏家桥打电话。先打到他的办公室,没人接,又打他的手机,也没开机。周里旺只好打钟守成家里的电话,也没找到他,他家里人说他一早就出去钓鱼去了。
何铁夫一时无计可施。恰在此时,有浓浓烟雾自楼道口方向腾腾升上来,同时有人惊心动魄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楼下起火了,起大火了!”
老干部们闻言,愣了几秒钟,接着掉头就跑。看来老命究竟比超收分成比例重要。刚跑到楼道口,市委办的人拦住他们,说这里走不了了,火势正往上冲,快烧上来了,只能从另一头走。他们于是纷纷掉头,从另一头的楼道口仓皇而逃,像一群打了败仗的逃兵。
老干们走后,楼下的烟雾也跟着消失了。关书记走到门口,问是怎么回事,市委办的人都说,可能是烧着了楼道边一个纸篓子。关书记这才松了口气,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何铁夫赶忙尾随关书记走进去,向他做检讨,赔不是。关书记问了几句情况,说:“小何呀,你的业务工作的确不错,这一点市委、市政府都是肯定的,可其他方面的工作,你也要注意,近来对你的反映不少,你要好自为之。”
何铁夫忙点头承认,进行自我批评。关书记的口气才缓和了一点,说:“当然你也有你的难处,以后老干工作还得多讲究点方法,不能再出现这种被动局面。”何铁夫说:“我以后会吸取惨痛教训,把工作做到位的。”
离开关书记的办公室,下到二楼,何铁夫在楼道边看见一堆灰烬和一个未燃尽的篾篓子的边角,心下不免暗想,还真得感谢这个纸篓子,如果不是它这么恰到好处地燃起来,今天这个集体上访事件不知还要闹到什么地步。
正这么想着,金石开从楼上下来了。何铁夫有几分奇怪,问他:“你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刚才我们大难临头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的踪影?”听何铁夫这么说,一旁的周里旺就忍不住想笑。何铁夫不明就里,说:“你笑什么?”周里旺说:“要说我们刚才的大难,还真是这个金石开给解围的。”何铁夫更加糊涂了,骂他们:“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周里旺说:“还是要金石开自己说。”金石开说:“到车上去再说。”
三个人上了车,金石开就得意地向何铁夫作了叙述。他说:“在局里向您汇报了您那幅书法作品的情况后,我就去了城庆艺术展览处,想把您的话转告给主办展览的负责人。不想那位负责人不在展览处,那里的人说,他到市委向主管领导汇报来了,我于是又跑到市委来找他。在楼前的坪里就看到了你们的小车,知道领导也来了。不想一上三楼,就见我们局里的老干们把关书记的办公室堵得水泄不通,我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当时我就想,找城庆负责人缓一下没事,这集体上访的事不制止住,可就不堪设想了。可我一时又没什么好主意,就急得在楼梯间来回地走。走到二楼的楼道口,突然看到转弯处一个堆满废纸的纸篓,我心里立刻就有了一个主意。于是我走到三楼,先拉过周里旺,说好如何配合,然后再下去把纸篓子给点着了,当然我不让纸篓子燃明火,只让它冒浓烟,那腾腾的浓烟一冒,问题不就解决了?”
这世间之事就是这么有趣,有些看上去很棘手的问题,就是手握大权、呼风有风唤雨有雨的市委书记都束手无策,一个毫不起眼的纸篓子就能搞定!何铁夫想,这个金石开还真有手段,嘴上说:“也只有你金石开才想得出这样的鬼点子。可这还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今天他们走了,保不了明天就不会再来,到时再烧纸篓子,怕是不管用了。”周里旺笑道:“到时不烧纸篓子,带瓶汽油来烧。”
“烧汽油那是自焚,我还没这个念头。”金石开也开了句玩笑,接着说道,“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政工科长,天天跟老干们打交道,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操纵,他们怕是不会自发起来搞什么上访的。”何铁夫说:“那是谁在后面搞的操纵?”金石开说:“今天没有出面的人。”何铁夫说:“你是说钟守成?”金石开点点头说:“就是他!”何铁夫说:“我回去就把他叫来,好好地教训教训他。”金石开说:“恐怕没有用,何况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是这次上访的始作俑者,就是能够证明,你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的。”
何铁夫叹息一声,说:“难道就没法子制伏他了?”金石开说:“我倒有一个法子,到时领导看我的。”何铁夫说:“什么法子?”金石开说:“暂时不能说,一说就不灵了。”何铁夫说:“你好像是个巫婆。”
何铁夫想,说不定这个金石开还真有什么歪主意,能把这个钟守成给摆平哩。
后来老干们果然就不再闹事了,尽管他们依然还是像先前一样只拿超收分成奖的70%。何铁夫的一块心病就摘除了,心下便想,这金石开还真不简单,有空得问问他到底使的什么法子。
不想老干们这里没事了,又出了另一件事:反贪局进了财政局。
十三
反贪局来财政局查国债营业部借走的那500万元资金。营业部借的尽管是财政专户里的钱,而且还有市政府领导签的字,但拨款过程要经过预算这个环节,于是有人举报时任预算科长的陈立宪从中得了好处。因牵涉到陈立宪,反贪局又拿了检察院的通知找到他,要他查案期间不能离开案发地,必须随唤随到,只有查案结束后,才能离开。这样陈立宪一时就去不了县里了,只好在家闲着。
何铁夫知道,这实际上是冲着他来的,因为每一笔预算拨款,不管其性质如何,都要经过他审批签字才拨得走。不过何铁夫心中有数,他并没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因此在反贪局办案人员面前,他显得很平静。当然何铁夫也知道这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尽量配合好他们,需要资料什么的,能提供的都提供。何铁夫还抽空陪他们到营业部去翻了翻那些旧凭证。国债近年已放银行发行,财政局的国债营业部只留着一名职工守摊子,负责兑付前几年发行出去的国债,营业部里一派萧条。
见状,何铁夫就摇了摇头,心想当年的营业部好红火,局里好多干部都争着到这里来,不让来还对何铁夫意见纷纷,好像这里有金子可捡一样,而当时确实有些胆大妄为的角色,趁着制度上的漏洞胡来,利用国债资金兑付过程中的时间差,放出去发了点横财,不想那不义之财在口袋里还没捂热,又掏了出来,还把人弄进去遭了不少罪。钱这个东西尽管上可通天,下可入地,可一不小心栽了进去麻烦就大了。
反贪局查查停停,停停查查,竟然搞了一个月,但除了原来的老问题,并没什么新的情况。陈立宪由于吊在这里,不能到县里去赴任,市里便以此为借口,安排另一个人去补了缺。这时何铁夫才恍然大悟,原来让反贪局来查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铁夫对陈立宪心生歉意,怪自己没把事情办好,下班之后,就绕一段路程,去了陈立宪家。
刚好陈立宪到门口送客人,见了何铁夫很高兴,请他快进屋。落座后,何铁夫说:“在家里憋得慌吧?”陈立宪说:“开始那一段有一点,现在习惯了,觉得不用上班也有工资领,恐怕是天底下再美不过的事了。”何铁夫说:“在家里干些什么?”陈立宪说:“前些日子主要是看点书,最近购了一台电脑,就上上网,刚才那几个人就是来给我装软件的。”何铁夫说:“听说上网会上出瘾来的,现在你恐怕是没白天黑夜了。”
何铁夫临出门时,陈立宪向他透露了一个想法。陈立宪说:“大学一位同寝室的同学在省里办了一个软件开发公司,约我去做财务主管,不知去不去得?”何铁夫说:“你先去试试再说嘛,只是不要对人讲,行就在那边继续搞,不行再回来,反正你的工资关系还在财政局,只要我还是局长,就一分不少地发给你。”陈立宪说:“有何局长支持,就这么定了。”
陈立宪有这种精神状态,何铁夫心里也就稍稍好受了些。
心情一好,何铁夫就想有所作为,于是进了一个文化用品商场,看有没有好纸、好笔可选购。从商场出来,何铁夫怀里已抱了一捆纸。想起旁边有一条小巷,直通自己家门,便掉头走进去。这是一条老掉了牙的旧巷,游医走贩,麻馆典当,补鞋修伞,抽牌看相,什么名堂都有,热闹非凡。
出乎意料地,何铁夫竟看见金石开蹲在地上,正和一个摆卦摊的瞎子聊着什么。何铁夫就喊了声金石开,金石开见是何铁夫,跟瞎子打声招呼,起身来到何铁夫面前。何铁夫问:“你在算命?”金石开摇摇头说:“我从来没算过命。”何铁夫说:“那你在这里干什么?”金石开说:“这算命先生和我是朋友。”何铁夫说:“你真有意思,跟算命先生交朋友!”
这时,何铁夫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金石开:“你还没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老干们不再闹事的。”金石开开心地说:“要说这事,还全靠这位算命先生帮了大忙。”何铁夫大惑不解,望着金石开说:“他怎么能帮得了这个忙?”金石开笑笑说:“我虽然从来没算过命,但我没事时爱往这些小街小巷溜,跟这些三教九流的人聊聊天,一来二去的就跟他们熟悉了。刚才这位算命先生我认识他已经两年了,所以前次局里老干们闹事,我就来求他帮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
接着金石开给何铁夫说了一件事情。
退休老局长钟守成有个特点,有空爱带着他的孙子上街走走。他的孙子是个豁嘴,也许在其他地方容易碰上熟人,难得向人解释孙子嘴豁的事,钟守成就常常往这条偏巷走。金石开就如此这般给瞎子交代了一番。第二天钟守成从瞎子面前经过时,瞎子就缠住钟守成要给他算命。钟守成开始不愿算,瞎子说:“先生您要知道,我从来不主动给人算命的,都是人家有求,我才开口,今天我是听您的脚步声有异,才好心好意劝您算一个。这样吧,现在您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我先打几卦,如果不准,我一分钱不收。”
听瞎子如此说,钟守成果真就站住不动了,倒要看瞎子怎么打卦。瞎子虽是瞎子,可打的是阳卦、阴卦还是信卦,都一清二楚。瞎子说他听得出来。这天瞎子一连给钟守成打了三卦,然后嘀嘀咕咕念叨了一会儿,才说:“照理说,您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官至七品,家资上万,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您的第一个孙子嘴上有点毛病。”
钟守成一听,这瞎子说话口音不是本地人,却说得这么准,莫非真神了?他就在瞎子前面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瞎子继续说道:“据卦辞说,您家半年后又将新添丁口,实在可喜可贺啊!”
这一下钟守成更惊奇了,因为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通过种种关系给儿媳妇弄了个生二胎的指标,儿媳妇两个月前已经怀上了。但钟守成缄口不语,听瞎子继续往下说。瞎子说:“不过卦辞上还说,您如今有魔缠身,魔在暗中指使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前不久差点酿成血光之灾,如果您再听魔的指使,您这第二个孙子生下来恐怕不是豁嘴,就要缺胳膊少腿的。”
闻言,钟守成心里有些不安,不高兴地说:“你真是瞎话瞎说。”瞎子说:“您不相信,今天可以不付钱,以后应验了再来补交。”
钟守成只得在卦摊上扔下5元钱,牵着豁嘴孙子的手逃走了。回到家里后,瞎子的话便老在他耳朵里作响,挥之不去,竟害得他魂不守舍、茶饭不香。他把瞎子的话反复琢磨了好久,觉得瞎子说的魔一定就是魏家桥了,因为魔就是鬼,魏家桥的姓跟魔一样,都带了个鬼字。瞎子说的血光之灾可能是指那次市委大楼里差点发生的火灾,火光和血光都是带红色的,火灾真的发生了,就会死人,是一回事。
这么一想,钟守成害怕起来,跑到瞎子那里去,讨教如何才能免去那个没生下来的孙子的灾难。瞎子如此这般跟钟守成说了一通,钟守成以后便没再听魏家桥的,魏家桥没有钟守成配合,号召力不够,老干们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再胡闹。
听金石开说得这么神乎其神,何铁夫觉得他是在编故事。不过不管怎样,金石开已经给他排了忧、解了难,心里倒也受用。一受用,这天晚上何铁夫就拿着新买的宣纸,写了好几幅字,其中有一幅他写得最随意、最放得开。那是两句诗,曰:
红稻啄残鹦鹉粒
梧桐栖老凤凰枝
写毕,何铁夫左看右看,感到很满意。第二天,他特意把字拿到街上,用玻璃框装裱了,挂在自己的书房里,有事没事,就爱站在一边瞄瞄,自我欣赏一番。有时女儿何叶青也来品头论足,说他这字的确有几分神采,写出了他的风格。只是这诗有点怪,如果改成鹦鹉啄残红稻粒,凤凰栖老梧桐枝,意思就顺多了。何铁夫笑笑说:“你这意见应该找杜老夫子提去。”何叶青想想说:“不过这样子,诗味还是浓一些。”何铁夫说:“我的女儿真聪明。”
何铁夫的夸奖让何叶青很高兴,她在何铁夫腮上吻了一下,然后说:“爸的气色蛮不错的嘛,书法养人,像爸这么公务繁忙的人,就应多写写字,免得被工作压垮。”
何叶青走开后,何铁夫感觉一阵晕眩,差点倒在了地上,赶忙到床上躺下了。董小棠做完家务来到卧室,见何铁夫这么早就已睡下,觉得不对劲,把手放到他额上一试,有点烫,就拿了几颗药让他服下。原来女儿说何铁夫气色不错,是有点烧的缘故。好在只是有点伤风,何铁夫身体素质好,吃了药,晚上睡一觉,又在家里静养了一天,就基本上没事了。
吃过晚饭,何铁夫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找关书记,和他单独谈一谈,这对工作、对自己都有好处。过去何铁夫总觉得财政归政府管理,政府又安排常务副市长白日升直管财政,他只要多向政府和白日升汇报,对政府和白日升负责就行了。现在想来,这似乎还不够,必须多争取市委特别是关书记的支持才行。尤其是前次关于加强预算外资金管理、征收收费调节资金的事,关书记能花那么多的时间,下这么大的力气亲自抓,是对财政多么大的关爱。还有老干集体上访的事,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市委也没对财政作出任何处理,这说明关书记对财政是多么地宽容和偏爱啊!
如此想着,何铁夫就感激得不得了,准备立刻动身,往市委大院的书记楼跑一趟。
何铁夫没叫单位小车,打的去了市委大院。进了大门,的士往左一拐,穿过一片橘林,就来到一座六层楼的宿舍前。关书记住在三楼,抬头望去,只见关书记家那朝南的书房的窗户上晃晃地亮着灯,何铁夫心想今天运气还不错。何铁夫给司机付了钱,正要下车,关书记的书房突然熄了灯。何铁夫看看表,才9点多,关书记不会这么早就睡觉吧。
迟疑间,三楼过道上的灯亮了,关书记正站在楼梯口送客。何铁夫就坐在车上不动了,他要等人家走后再上楼去,免得被人发现他也来关书记这里跑动。
关书记的客人很快下了楼,是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着,还摇头晃脑地轻声谈论着什么。走近了,何铁夫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是魏家桥和金石开。何铁夫心里说,他俩到这里来做什么?世界之大,怎么偏偏在这个地方碰上了他俩?
何铁夫一时就没了再去见关书记的兴致,叫司机开车走人。司机方向一打,让车掉了头,隐入橘林深处。
十四
何铁夫好几天没去财政局了,这天进了办公室,见桌上已经堆了一堆由机要员送来的一直没批阅的文件,就趁其他人没来,看起文件来。
还没看上两行字,金石开进来了。金石开轻手轻脚地走到何铁夫面前,说:“何局长,昨晚我到您家里,有件美事要告诉您,谁知您出门去了。”何铁夫一边看文件,一边说:“什么美事?”金石开说:“您那幅‘一肩明月,两度春风’的字昨天下午有人买走了。”何铁夫说:“还真的有人买?”金石开说:“当然是真的。”何铁夫说:“卖了几个钱?”金石开说:“8万元。”
何铁夫就把目光从文件上移开了,望着金石开,说:“你不是逗我开心的吧?”金石开说:“我敢吗?您是我的老板。”金石开说着,就把一张支票掏出来,放到何铁夫的桌上。何铁夫把支票拿起来,认真看了看,尽管那上面明明写着8万元,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说:“不可思议,那几个字能值8万元?”金石开说:“何局长您大概也知道,有些名家的字,十几万几十万一幅都是常有的。”何铁夫说:“可我又不是名家。”金石开说:“不是名家,就更说明您的字本身有价值嘛。”
何铁夫摇摇头,想起那天晚上他去找关书记时,金石开和魏家桥捷足先登的情形,觉得事情并没那么简单。是呀,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他还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鸟财政局长干吗呢?见何铁夫无语,金石开又说道:“何局长,没别的事,我回科里了。”何铁夫说:“你走吧,谢谢你了。”
金石开刚走到门口,何铁夫又把他叫住了,略有所思地说:“你说这8万元怎么处理才好?”金石开说:“这8万元是您创作所得,属于您的私有财产,您自己定吧。”何铁夫一时也没想出处理这8万元的最佳方案,只是对金石开说:“我再想想吧。”
转眼就到了12月中旬。这天下午,何铁夫在政府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财政厅童学军的电话,他说省委组织部已经找他谈了话,省里正在做各地市人事调整方案,等文件一下,临资市的黄市长一动,他就来任市长。何铁夫当然高兴,心想看来回市政府也就是近两个月的事了,这财政局长也不是人干的,早离开财政局,早解脱。
正在想入非非,许久不见的钱如山突然出现在面前。钱如山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芙蓉王,抽一支出来往何铁夫手上递,一边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何局长您真是贵人多忙啊!”何铁夫瞥钱如山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钱总今天来还钱啦?”钱如山说:“您的钱我会还的,我又不会从地球上消失掉。”何铁夫说:“你老这么拖下去,我怎么向全局干部、职工交差?”钱如山说:“何局长您别要我还钱了,我现在正在做一笔买卖,急需流动资金,还得向您另借一笔呢!”何铁夫说:“你以为你有毛病,我也会跟着有毛病?”钱如山说:“您如果再借50万给我,这笔生意一做成,我就把过去和现在的钱一并还您。”
磨了一阵,何铁夫不耐烦了,说:“钱如山,如果你这么不讲理,我忙过这一段,一定跟你法庭上见。”钱如山也把脸沉了下来,低声吼道:“姓何的,你不要太得意了,你别以为你没有把柄在我手上,到时有你好果子吃!”何铁夫笑了,说:“姓钱的,你少来这一套,我是那么容易唬住的!”钱如山起身走到门口,要出门了,又回头神气地说道:“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
何铁夫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个星期纪检委的人就进了财政局。其中一位姓蒋,是纪检委的副书记,平时跟何铁夫是打过交道的,彼此熟悉。蒋副书记说:“何局长真对不起,我们本来是老朋友了,可干我们这一行的,也是没法子的事。”
何铁夫意识到情况不妙,但还是冷静地说:“别转弯了,有什么你就直说吧。”蒋副书记说:“我们是接到可信的举报才来的,你有巨额受贿嫌疑。”何铁夫不可思议地说:“你们有证据吗?”蒋副书记说:“当然有。”何铁夫说:“可以让我看看吗?”蒋副书记说:“最好是在我们出示证据前,你把情况说清楚,这对你有好处。”何铁夫说:“你要我怎么说呢?”蒋副书记说:“实话实说,有什么说什么。”何铁夫说:“平时在甲单位喝酒,在乙单位领误餐费,要不要交代?”蒋副书记说:“除了这就没别的了?”何铁夫说:“没别的了。”
蒋副书记沉吟片刻,说:“如果你不说实话,那我就代表市委通知你,从明天起你停职反省,等问题搞清楚再说。”说到这里,蒋副书记又吩咐跟他来的手下人去通知魏家桥,明天召开财政局全体干部、职工大会,由纪检委的领导来宣布何铁夫停职反省的决议。
蒋副书记他们走后,何铁夫在办公室待着,半天没回过神来。
财政局的大部分人还不知道何铁夫出了事,所以科长们要批什么条子、处理什么事情,仍然来找何铁夫。何铁夫本来懒得管这些烂事,但蒋副书记宣布他从明天起再停职反省,那么今天他还有行使局长权力的资格,于是该签的字照样签,该管的事照样管一下。
最有意思的是工交科长石时务拿来的那个条子,竟然是几个月前被何铁夫顶回去的环保局那个全额返还排污费的报告。与那时不同,报告上已经签着市委关书记和黄市长两个人的大名,批示财政局按过去的办法把排污费全额返还给环保局。何铁夫想,反正自己这个局长已经当不成了,权力过期作废,你不签也有人会签,二话不说在上面签了字,让石时务拿到预算科去拨款。
第二天,何铁夫没去参加宣布他停职反省的职工大会。
不过有人已经告诉他,大会还宣布他停职反省期间财政局由魏家桥主持全面工作。魏家桥主持工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研究老干待遇的专题会议,决定老干们仍像过去那样,拿超收分成奖的100%。
何铁夫知道这是意料中的事,也就不觉得奇怪。从此就赋闲在家,读点闲书,写几个字,日子过得优哉游哉。偶尔还到沿江路上去溜达,看落光叶子的柳条迎风摇摆,看已经瘦下去的资水无语流淌。有时也会到梧桐公园去转上一圈,在那苍劲的梧桐树上靠靠,瞧几眼那副“云带钟声穿林去,月移塔影过江来”的对联,想一会儿似乎已经久远又似乎仍近在眼前的旧事。
何铁夫发现原来闲着的时候也有闲着的意思。
十五
不过何铁夫究竟是忙惯了的,闲了两个星期,他就有些憋不住了,想起自己无缘无故停职反省的事,决定上纪检委去问个明白。蒋副书记没有两个星期前那么强硬了,他拿出一张复印件递给何铁夫,说:“你见过这东西的原件没有?”
何铁夫一看,是金石开给他的那张8万元支票的复印件。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是这么回事,镇静地说:“我得到过这么一张支票。”蒋副书记说:“那你为何不早说?”何铁夫说:“这是合法所得,我说它干什么?”蒋副书记说:“如果合法,我们还去找你?”何铁夫说:“我写了一幅字,人家愿出8万元购买,我有什么办法?”蒋副书记说:“你的字就那么值钱?”何铁夫说:“这就不是我何某人的事了。”蒋副书记说:“你知道你那幅字现在在何处吗?”何铁夫说:“这我可没过问过。”
蒋副书记就笑笑,打开抽屉,拿出一样东西来,竟然就是何铁夫亲笔写的那幅“一肩明月,两度春风”的字幅。连这幅字都到了蒋副书记手里,这可是何铁夫始料未及的,他多少有些吃惊。何铁夫说:“是你出钱买走的?”蒋副书记说:“我又不懂书法,怎么会去买你的大作?”何铁夫说:“那又是怎么到你手里的?”蒋副书记说:“钱如山送来的。”
闻言,何铁夫就全明白了。只是他有点想不通,自己处处小心谨慎,对这件小事竟然没引起足够的警惕。何铁夫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这时,蒋副书记又说道:“8万元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只要移交司法机关,你就会到里面待上几年。”何铁夫站起身来,也从身上掏出一张复印件,放到蒋副书记前面的桌子上,然后掉头走了出去。
蒋副书记拿过去一看,是一张汇往何铁夫曾工作过的通化县一个贫困山村的8万元汇款单的复印件。蒋副书记知道,那个村子是市委定的财政局的扶贫点。
第二天,市委领导把何铁夫找去谈了一个小时的话。
谈话内容有两个,一是向何铁夫道歉,事情没弄清楚就让他停职反省;二是考虑到这件事给他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再留在财政局,恐怕不太好开展工作,市委决定让他还是先回市政府,到原来的位置上干一段,以后有合适的地方再做安排,当然他的正团级待遇不变,副秘书长里面就有好几个是正团级。
何铁夫没说什么,下午就去了一趟政府办。刚进政府办就有一个长途电话打了过来。何铁夫抓过话筒才喂了一声,童学军就在那头叫了起来:“何铁夫你是怎么了?手机不开,四处都找不到影子。”何铁夫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童学军说:“前天省委又找了我,因为管党群的省委副书记调外省做书记去了,新上任的党群副书记要安排自己的人到临资市去,让我还是先在财政厅做副厅长,去临资市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
何铁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不出声地骂道,童学军呀,你害得我好惨哟!
何铁夫忽然想起自己在财政局最后批的那个关于排污费全额返还给环保局的报告,也许是自己算财政收入账时搞的空转太多的缘故,自己也在财政局空转了一番,如今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转而又想,副秘书长的位置虽然没多少权力,却清闲自在,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么一想,何铁夫的心情似乎就好了些,起身准备到其他秘书长和科长们的办公室去走走。
不想出了门,一眼望见几年前吴凤栖待过的那间办公室,心情又沉了下去。何铁夫略略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又会回政府来,当初又何必把吴凤栖调到财政局去呢?
何铁夫低着头又返回办公室。
电话又响了,竟是吴凤栖打来的。何铁夫心头为之一振。吴凤栖先问了问何铁夫这几天的一些情况,然后告诉他,魏家桥已经跟她打了招呼,要她和石时务对调,到工交科去做科长。何铁夫说:“如今企业转体,工交科清闲。”吴凤栖说:“金石开提副局长的材料也已报了上去。”
何铁夫不置可否,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为了转换话题,何铁夫开玩笑说:“我今晚请你去白领茶庄喝茶,你会赏脸吗?”不想吴凤栖立刻应道:“当然去,7点在白领茶庄门口见面。”何铁夫说:“还真去?”吴凤栖说:“不真去,还假去?你如果还是财政局长,用八抬轿子来抬,还抬我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