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风的女子
一个叫风的女子 (第2/3页)
过。我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3
白朗镇南面的那个高峰曾经被占领过,很明显,那是我们国家的领土。一个国家的领土被另一个国家占领了,那么就等于别人在自己的脸上吐了一口痰。要把这口痰抹去,就要战斗。我们的部队在白朗镇集结后,就开始了进攻。我当时是一个班长,还有几个月就要复员了,在复员之前能够参加战斗,是我的光荣。试想,一个军人如果一生都没有打过仗,那是多么屈辱的事情。战斗打响后,我开始经历一场人生的洗礼。那个高峰在24小时之内就被拿了下来,然后我们进入了坚守阶段。坚守比进攻要艰难得多。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风。我的一个战友被一颗流弹击中大腿之后,他的血就流在了焦土上。我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之后,就看到了白朗镇村民自发组织的担架队。他们过来了,我让他们把我战友抬下去,我战友死活不走,他说,轻伤不下火线。其实,他的伤也不算轻,子弹穿进了他的大腿里,他站都站不起来。这时,风说话了,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你还是走吧,治好了伤再回来,你现在在这里只是个累赘!”那个战友没有再反驳,就被风和另外一个姑娘抬走了。我没有意识到,那个时候,风用一种特别的目光审视着我,是我那个叫石城的战友告诉我的。他在战斗的间隙,很神秘地对我说:“有人爱上你了,班长!”我瞪了他一眼:“别瞎说,鬼才会爱上我。”石城笑了笑:“你没发现,那个叫风的女子老是用火辣辣的目光看你吗?”我没有让他再说下去,在那个时候这些话显得毫无意义。我们面对的是死亡和生存,爱情在那个时候显得遥远而奢侈。我相信,风确实用火辣辣的目光看过我,但我不相信我会在这里,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和她发生感情。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让女孩子过目不忘的帅哥。我的帅甚至惊动过军长的女儿。在战前体检的时候,她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惊奇的光芒,她分明对她的同事说:“这兵长得真是完美无缺。”当时,我听到了她的话,灵魂都得意地出了窍,高傲的军长的女儿,至今单身看不起任何男人的军长的女儿,居然为我而惊动。我想过,如果战争结束,我能够成为军官,我就去追求她。不因为她是军长的女儿,就因为她说我完美无缺。我没想到战争还没结束,我就变成了一个有缺陷的人。
一次在我们跃出战壕反冲锋的时候,一颗长了眼睛的子弹钻进了我的裤裆。当时,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裤裆里下坠了一下,然后我的裤裆就湿漉漉的了。我没有停止冲锋,回到阵地上时,我才觉得裤裆里的某个部位剧烈地疼痛着,我疼得晕了过去。我的命根子的头被那颗子弹给打烂了。这让我失去了战后在部队提干的念头,我终干也没有去追求军长的女儿。回到家乡小城后,我在一个小厂里当了个保卫科长。战争的残酷就是它总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夺去你的生命,或者某个对你重要的东西,而你不知道问谁去讨还血债。
我听到了鸟鸣声。我睁开眼睛时,发现天亮了。白朗的空气还是那么新鲜,我推开了窗,就被一股清风迷醉了。
4
曾经有人问我:“你在战场上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无言以对。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因为丢掉了我命根子的头而荣立了二等功,成了一个战斗英雄。这样的话打死我也说不出口。问我的人是个记者,那个记者后来在一篇文章里提到过我的名字,他说我在战场上最大的收获就是锻炼了意志。我的意志一向都很坚强,根本就不用锻炼,我不相信战争可以把一个懦夫锻炼成英雄,但我相信生活可以把一个英雄磨成一个软蛋!我在黑暗中忍受老婆嘶叫的时候,我的内心在挣扎:“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再次向风的家里走去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风。她穿着粉色的衣裳也往她家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就知道一定是她,她的背影十分苗条。我努力追上了她。我在她身后叫了一声:“风——”
5
风停住了,她缓缓地回过头。如果要是在某一部现代的电影里,有这样苗条背影的人回过头来一定是一张绝色的脸。现实中,这是一张黝黑而憔悴的脸,颧骨高高的,眼窝深陷。她的嘴唇有些干,显褐色。这是一张普通白朗镇中年妇女的脸。她看着我,问:“你是谁?”
我的心快跳出来了。是的,我的心中一直珍藏着这张脸,尽管这张脸当时显得年轻,可并不漂亮。我喃喃地说:“你是风吗?”她点了点头,但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你是谁?”她已经把我遗忘了。二十多年过去了,她是该把那场战争带来的伤害遗忘,她没有必要背负这些沉重的记忆生活。我突然很后悔来找她,其实谁也没有必要背负沉重的记忆。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说完,我就转身走了。她活着,她活着就行了,我的猜测没有错,她的确活着,但是我没有必要打扰她的生活。我想马上离开白朗镇,像一阵风一样毫无痕迹地离开。我的寻找对风而言毫无意义,我不愿意让风再回忆起那些早该被遗忘的残酷。
当初是风和另外一个白朗镇的姑娘把我从阵地上抬下来的,另外那个姑娘我已经不记得是谁了。记住风是因为我对她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或者是因为她的名字。我昏过去后,石城发现我的裤子都被血浸透了。他检查了一下后就张大了嘴巴。我那个地方的确被子弹打烂了,还往外渗着血。石城在战后形容我被子弹打烂了头的命根子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你见过被人砸烂的蛇头吗?”石城和战友们把昏迷的我放上了风和那个姑娘抬的担架。往山下战地医院奔走的过程中,风一直和那个姑娘讨论着一个问题,就是我以后还会不会是个男人。如果不是风,我也许就真的成了另外一种男人。战后我很怕别人在我面前提起“太监”这两个字,可是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中国的电影和电视对太监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太监们充斥着荧屏,这让我对那帮中国导演充满了仇恨。荧屏上那些形形色色的太监像一把把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我老婆却热衷于看那些,她看着看着就会蹦出一句:“死太监!”这让我无端地怒火中烧,于是我经常一个人独自离开家,在小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游荡。
我醒来时,裤裆里的命根子已经不痛了。风和那个姑娘把我送到战地医院后就去把她爷爷叫了来。那时,战地医院的医生正准备把我的命根子切除掉,因为怕它会感染。风的爷爷在风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军医,那个军医就是军长的女儿。风对军长的女儿说:“医生,我爷爷说,可以不用切除的!”军长的女儿认识风,她对风说:“要是感染了,那他就完了!”风说:“我爷爷是白朗镇的老中医,他有办法的。”军长的女儿怀疑地看着风的爷爷,风的爷爷朝军长的女儿笑着,他不会说普通话,他用当地话说着什么。风充当翻译,认真地对军长的女儿说:“我爷爷说,当初镇上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恋爱,女的把那男的甩了,他就要和女的同归于尽。他把炸药绑在肚子上,结果,炸药没炸到那女的,却把自己的肚子和底下的东西炸烂了。他就是我爷爷医好的,完全用草药。”军长的女儿看着昏迷中的我,同意让风的爷爷试一下。风的爷爷很快从山上采来了许多草药,把它们捣烂之后敷在我的命根子上。我的命根子神奇地好了起来。这些,都是军长的女儿告诉我的。我醒来后,风经常来战地医院,她给我送来一种药汤,很苦的药汤,我喝了那药汤后,感觉腹下发热发胀,我还没痊愈的命根子有了硬度。但是无论怎么样,我的命根子在好了之后,还是短了一截,因为那烂掉的**无法恢复成原状。我很感激风和她的爷爷。那段日子,风给我送药时,老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还不时看着窗外,向山那边眺望。有一次我对她说:“我复员后就来白朗镇找你。”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飞快地走了。从那以后,白朗和风就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结。我没想到,战后我来到白朗,她家里人却告诉我她死了,在山上踩到地雷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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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老板娘说:“我见到风了,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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