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第3/3页)

有用,你还是要放宽心,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珊珊怎么能受得了。”舅妈喃喃地说:“你舅舅死得冤,我这口气咽不下,这如何是好。”朱阿牛说:“我理解舅妈的心情,我也难过,问题是,你就是找到那姑娘,又能怎么样,你难道要杀了她?杀了她,你也是要负法律责任,要偿命的,况且她也挺可怜的,碰到这样的事情。这样吧,我去和经理谈谈,看能不能让他赔点钱,舅舅死在这里,他们总归要负些责任的。”舅妈说:“我担心他们不会出钱的。”朱阿牛说:“我先去和他谈谈,好吗?”舅妈点了点头说:“那你去吧,多向他们要点钱。”朱阿牛说:“我心里有数。”朱阿牛扶着舅妈走到沙发旁边,让她坐下来平静平静,舅妈坐在沙发上,继续抽泣。

    朱阿牛回到经理面前,经理的脸还涨得通红,心绪难平的样子。朱阿牛低声说:“你想好好解决问题吗?”经理伸了伸细长的脖子,整理了一下领带,颤声说:“当然,当然,能够解决问题是最好的了。”朱阿牛说:“走,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谈谈。”经理说:“你跟我来。”经理带他来到一间包房,走了进去,朱阿牛也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经理说:“朱先生,请坐。”朱阿牛坐了下来,经理也坐了下来。朱阿牛叹了口气,背靠着沙发,跷起了二郎腿。经理上身坐得笔直,说:“朱先生,你说如何处理?”朱阿牛说:“我舅舅死在你店里,这是事实吧?”经理说:“是事实,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那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想打官司呢,还是赔点钱息事宁人?”

    “此话怎讲?”

    “警方的决定书的确说得很明白,舅舅的死不是谋杀,是因为心肌梗死猝死。但是,并没有说你们没有过错。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到一家饭馆吃饭,摔了一跤,摔断了手骨,这家饭店有没有责任?”

    “当然有责任。”

    “这不妥了,舅舅来你店里洗脚,死在你店里了,你们要不要负一定的责任?”

    “这——”

    “你可能想说,舅舅的死和在饭店摔断手骨是两回事,如果你这样想,那你大错特错。我说,这是一回事,因为你没有保证顾客的安全。死人,这可是大事,你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你店里而觉得毫无责任呢?我完全可以请律师到法院去告你们,这个官司你们很难有胜算的,虽说是民事案件,你们不用负刑事责任,但是钱总是要赔的。退一步来说,就是我们不起诉你们,我可不能保证舅妈不会天天来你们这里闹腾。我太了解她了,她一直都十分泼辣,我们从小就怕她,全家人都怕她,邻居们也害怕她。要是问题不解决,她一年三百六十天,都会从早到晚赖在你这里,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有安宁的日子过,生意也不要想做好,你想想,那是什么样的状态。舅妈在你这里闹腾,你也不可能赶她走,你要是赶她,她耍起泼来,一头撞死在你面前都有可能。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不喜欢胡搅蛮缠,也不愿意看到更糟糕的事情发生,舅舅都已经死了,也应该让他早日入土为安。我替你出个主意吧,你看看多少赔点钱给我舅妈,这事情就了了,你做你的生意,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你考虑考虑,怎么办好?”

    “对于你舅舅的死,我也很难过,那是一个很好的老人,特别友善,有时还会带些粽子来给我们吃,他说他喜欢吃粽子,边做脚边吃粽子是很享受的事情。可我只是个小小的店面经理,赔钱的事情我没有决定权,我也想息事宁人,这样下去,我的工作也难做。其实,一出事情,我就给我们老总打过电话,征求过他的意见,问他怎么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他什么意见?”

    “他说,这样的事情他没有碰到过,等警方的鉴定报告出来了再说。现在鉴定报告出来了,还没有问过他怎么办,他也没有打电话问过这个事情。他那个人比较小气,钱袋子捂得紧紧的,想要从他的钱袋子里掏出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我还是要问问他到底怎么解决问题。朱先生,你等等,我去给他打个电话,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拖了。”

    “好,你就在这里打吧,你们怎么说,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去安慰一下舅母,你打完电话叫我。”

    “好的,我打完电话,就叫你。”

    朱阿牛走出包房,来到舅妈跟前。这时,洗脚店门口围观的人散去了,舅妈不闹腾了,他们也没有好戏看了,自然觉得无趣,围观也没有意思了。舅母还在抽泣,一副悲伤的模样。她看了朱阿牛一眼,沙哑着嗓子说:“谈得怎么样?”朱阿牛叹了口气说:“他做不了主,要和他老板商量。”舅妈眼睛中掠过一丝疑虑,说:“你觉得他们会赔钱吗?”朱阿牛坐在她旁边,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太清楚,等会儿才晓得。”舅妈说:“你舅舅不能白死了,他们要是不赔钱,我就天天来闹。”朱阿牛突然觉得胸闷,一口气喘不过来,颅脑内部隐隐作痛,他好不容易顺了气,担心那只邪恶的老鼠再次钻进脑子里,撕咬他的大脑神经。他想逃走,躲回家里去,什么事情也不做,什么事情也不想,只是像一具尸体那样安静地躺着。朱阿牛说:“舅妈,钱真的很重要吗?”舅妈眉头一皱,愤愤地说:“当然重要,现在干什么不要钱,你舅舅火化要不要钱?买墓地要不要钱?我以后生活要不要钱?我死后,还想多给姗姗留点钱呢。”说到钱,舅妈停止了抽泣,整张老脸顿时生动起来。朱阿牛在她旁边,如坐针毡,仿佛闻到了钱的臭味。他听到了一声冷笑,那是舅舅发出的冷笑,朱阿牛打了个寒战,倒吸了一口凉气,左顾右盼,寻找着舅舅的影子。他没有找到舅舅,可是他心里想,舅舅一定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审视着舅妈。

    过了大约二十多分种,经理走出了包房,朝朱阿牛招了招手:“朱先生,请你过来一下。”朱阿牛站了起来,舅妈说:“一定要多要点钱,阿牛,这事情舅妈就指望你了。”朱阿牛没有理会她,朝经理走了过去。他们重新进入了包房,坐定后,朱阿牛说:“谈得怎么样?”经理脸色难看,说:“对你舅舅的死,他也表示同情,但他说,这两年,洗脚店的生意也不是很好,要他拿出很多钱是不可能的。你讲的道理他都懂,他也希望赶快解决问题,不要影响洗脚店的生意。他说,给你舅妈两万块钱,算是补偿。”

    “两万块钱?这不是打发要饭的吗?一条人命,就值两万块钱,这也太羞辱人了吧!”朱阿牛瞪着眼睛,脸上那条红通通的伤疤发出奇怪的亮光,“你敢出去对我舅妈说,她肯定要和你拼老命的。”

    经理脸上也挂不住,神色仓皇地说:“唉,我也觉得这钱太少,我对你说出口都脸红,怪难为情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就是只铁公鸡,一毛不拔。我和他说过,这钱给少了,对解决问题没有益处,还会激化矛盾,看能不能够多给点。你猜他怎么说,他在电话里朝我发脾气。他大声嚷嚷,先臭骂了我一顿,然后说这事情是在我管理的分店里发生的,要我自己解决,我爱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以后不要再烦他了,他甚至连两万块钱都不想出了。他说的这些话,气得我肝痛,这他妈的是人话吗?我只是个替他打工的,我算个屁呀,法人代表是他又不是我,我凭什么要替他赔钱。我当时也很生气,愤怒地对他说,我一个月就几千块钱的工资,月初发工资,不到月底口袋就空了,要我赔钱,难道让我老婆孩子天天站在街上吸雾霾?我说,老子不干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明天一早我就卷铺盖走人。他听了我的话,口气缓和了些,说让我和你们谈,如果两万块钱解决不了问题再说。”

    “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当着我的面打,告诉他,两万块钱我们不要了,给他买骨灰盒!”朱阿牛生气了,他的头开始痛了,那该死的邪恶的老鼠又出现了,“我迟早会找到他,除非他钻到地洞里去!我要是找到他,那就不是钱的问题了,我要他的命!”

    经理说:“朱先生,息怒,息怒,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他也许就是用两万块钱先探个底儿,如果你们同意了,他就胜利了;如果你们不同意,他就会加钱的。我是这么想的,你先等等,我马上当你的面给他打电话。”

    朱阿牛用手指掐着太阳穴,气呼呼地说:“快打吧,别啰嗦了。”

    经理拨通了老板电话:“张总,你说的两万块钱,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朱先生说了,你执意要给两万块钱,他宁愿不要,但是,他会找到你,要你的命。”

    “要我的命?”

    “是的。”

    “他舅舅又不是我害死的,凭什么要我的命?”

    “我不知道,他就是这样说的,他很凶的,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你看看,怎么办吧,我是没有办法了,该说的都说了。”

    “哦——”

    “我看还是多加点钱吧,其他没有任何办法的。”

    “那你说加多少?”

    “这得你定,我哪知道加多少钱他们才能满意。”

    朱阿牛突然抢过他手中的手机,大声说:“你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区区两万块钱就将我们打发了,门都没有!是给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择,反正我光棍一条,什么都豁得出去!”

    朱阿牛说完这通话,心里暗暗吃惊,他从来没有说过如此的狠话,而且说得理直气壮,这通话好像不是他说的,是脑子里那只邪恶的老鼠替他说的。对方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朱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威胁我,我也不是吓大的,谁怕谁呀?”朱阿牛气急败坏地说:“那你就等着瞧,我保证十天之内找到你,到时不要怪我不客气。”对方笑出了声,口气软了下来:“我们真的生意难做,要是有钱,不要说两万了,就是二百万我也给。这样吧,我可以再加点,但是不会很多,三万块钱怎么样?”朱阿牛说:“三万和两万有什么区别,你别再糊弄我了,没有二十万,什么都免谈。”对方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话:“要我一下子拿出二十万,的确为难我了,这样好吗,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十万块,就这十万块钱,我都要去卖血了。你体谅体谅我的苦衷好吗?朱先生你高抬贵手,给我一条活路吧。如果你认为这十万块钱还是不行,那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好等着你来取我这条性命了。不要十天,我马上就过来,还会带把刀过来,让你砍死我。”

    对方的话说绝了,已经没有了退路,朱阿牛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的头疼痛得要炸了,只好说:“我得和我舅妈商量,如果她同意,那就这样,不同意,那就再说。”

    对方说:“好吧,你们商量,至于要十万块钱,还是要我的命,你们定夺,我随时恭候。”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根本就不想和朱阿牛多说一句废话。此时,朱阿牛只想逃回家去,头痛得实在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