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守望

    第一章 守望 (第3/3页)

村。

    就小河郭村名来说,可能跟很多同龄人疑虑相似,王琁也有着类似的困惑,一个村子的命名,为什么叫小河郭呢?长大后,才慢慢了解,小河郭村里边大多数人姓氏为郭(据传是唐朝名将郭子仪的姓氏分支),村子北边有一条蜿蜒东流的小河,名为澧河;当地人不经意将“小河过”与“小河郭”谐音化,便有了这个独特的名字。这些也是听附近的老人们偶尔闲聊说起,具体由来很难考证,暂且听听作罢。

    小河郭大概有二百多户人家,在周围村子里边算是个大村儿了,平时王琁所在的村子陈庄,孩子们都是沿着一条黄泥小路艰难的开始一天的求学之路。

    夏季天早,早读上学,天都大亮,田里有不少人在除草、摘菜的;到了秋冬季节,天寒夜长,有时候早上起来,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上学路上,有时候打开手电,一束光亮能直插云霄,这是现代都市生活再也看不到的景象。现在还总能回想起来,那时的夜真是黑的纯粹,没有斑斓霓虹,更没有车水马龙。

    王琁胆子小,上早读,总要去喊上东边的同班好友陈姗姗,好组团壮胆。过了小渠坝,路程差不多就走了三分之一,小路北边的麦田里还有一片坟冢,一堆堆杂乱的分布着,黢黑一片,偶尔还会闪出数点鬼火磷光,胆小的两人,背起书包一阵狂跑,直到跑到邻村小河郭有人家的地界儿才渐渐放慢脚步。

    有好多次,刚到邻村地界没多久,她们总能看到李颂巾扎着个红领巾,不紧不慢的从南边小路往学校方向走。

    “你说,她就不害怕嘛?大人们都说南边小路的池塘,小莫她妈是从哪里跳河自杀的,水声哗哗的,都说一到晚上有水鬼呢。”说完,姗姗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哎,李颂巾,你跟俺俩一块从村儿中间走吧?”王琁大声得呼喊着,可是李颂巾,只是回头看了下,并未回答,甩了下辫子,又扭头径直走开了。

    “你管她干啥,看都不搭理咱倆,这丫头脾气怪着哩,咱们赶紧走吧。”说话间姗姗便拉着王琁走开了。

    王琁到现在一直都不能理解,她和姗姗上小学期间,都是惧怕四周夜晚的田野,也数不清多少次是飞奔着跑向邻村有人家的地方,李颂巾难道就不害怕嘛?当时到小河郭学校上学,村子中央有条大路直通学校,南边有条小路绕过水塘也能到,一般小伙伴们都喜欢走村中间的大道,热闹也觉着安全。

    唯独李颂巾是个例外,每次偶然碰到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曾听班里同学说过,李颂巾还有一个哥哥住校上初中,爸爸妈妈好像常年在深圳那边打工,家里一般是爷爷奶奶照看。在那个年代,对传统的农村人来讲,上学都是要花好多钱的,光靠种地一年没多少收入,尤其是多子女家庭。为了生计,父母至少一方,或者双方都会选择去经济发达的地区打工挣钱,贴补家用。

    日子差不多这样平淡的过了一年多,也是在一个深秋的季节,下午预备铃刚刚敲响不久,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太太,身穿深紫色毛衣,头发、衣服上都沾着一缕缕细小的芦苇絮絮,双手比划神情慌张的向老师诉说着什么,隔着窗户,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的往外看。

    “那不是颂巾她奶奶吗?”一个男孩惊讶的说。

    这个时候我们大家才下意识的看向颂巾的座位,恍然意识到,一天都没见她来上课了。

    老太太好像并没有从老师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双手抹泪、身躯佝偻、脚步蹒跚着走了。

    随后校园广播里、附近各村的广播、村口瓦屋下的公示栏,到处都能听到、看到有关寻找李颂巾的信息。

    附近的几个村子,几十年的平静,被突如其来的少女失踪所打破,一时间各家各户惶惶不安,乡镇学校为了保障学生的人身安全,从此取消了小学生早读制,上学路上渐渐被家长繁忙的接送身影所取代。

    事发之后,各种不同的谣言层出不穷,不断在附近村落酝酿、发酵、散播。有的说女孩是被拍花子的偷走了,也有的说女孩是被拐到云南卖到深山给人当媳妇儿了;还有的说女孩可能遭遇不测,已经被杀害不在人世了。

    一个孩子的失踪,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来说只是多了一重恐怖,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对受害人家庭却造成了不可扭转的毁灭性打击。

    李颂巾的父母接到女儿失踪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返回了阔别多年的老家,母亲因为接受不了女儿失踪的打击,整宿整宿无眠,频繁产生幻觉,最终患上了失心疯,逮着扎辫子的女孩就要上前抱着认成自己闺女。奶奶因没有照看好孙女儿,一度自责,内心愧疚 ,不到半年也郁郁而终了。颂巾的父亲不得不放弃外出打工的想法,照顾起妻子的起居,从此再也没离开过村子。

    女孩的失踪过去好多年了,当大家觉得这一事件即将成为解不开的谜,意外却来临了。

    王琁记得那时在县城上初二,时间刚过初夏,正好赶上周五下午放假,同往常一样,乘坐返回陈庄的公共汽车往家里赶。当汽车快行驶到小河郭村西北方向北岗路与屏桐路前400多米处,前方路面被警车和红白相间的隔离带围了起来,很多车辆都被迫掉头,或者临时变更了线路。

    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窗,王琁好奇的往外观察着。

    沥青路面已经被警察用钉耙、铁锨刨开了一片,道路周围到处散落着沥青渣子和水泥块,一侧堆积着半人多高的黄土,警察时不时疏散着旁边不断增加的围观人群。

    警务人员好像从大坑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些白色的东西,陆陆续续往傍边蓝色担架上的防尘袋里装。

    “从坑里边取出来的,那是骨头吧?”一个眼尖的乘客用惊愕的口吻反问着。

    “那不是颂巾她爹妈嘛?”另外一个人惊呼着。

    王琁猛的推开窗,探出头仔细往外辨认,确实是颂巾妈妈,几乎全白的头发蓬乱的扎在耳后,整个人像是受到了重大刺激,已经全身瘫软的蜷缩在地上,颂巾爸爸在傍边声泪俱下,想搀扶起妻子,却怎么也扶不起来,最终两人半跪在地上相拥痛哭。

    王琁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不寒而栗。

    此时公交车调转方向,临时变更了线路,透过车窗,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人群,王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是一个黄白头发,面容白皙,扎着辫子,孤零零走开的身影,久久在她脑海无法散去。

    世间苍凉,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有人说颂巾天生孤僻,是她的性格害死了自己;也有人说是凶手残暴变态,竟连如此天真的女孩都不放过。

    无论大家再说些什么,颂巾的死俨然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

    在漫长的人类进化史中,人类性格的形成,往往经受生物遗传因素、社会文化因素、家庭环境等众多因素的影响,人类性格在多重因素的激发下增进、交融、重塑。

    其中,原生家庭带给孩子的环境影响更显得举足轻重。

    把一个生命的逝去简单归结于性格、外力,真的合适吗?

    我们经常说透过现象看本质,只是,当我们回头去剖析本质的时候,她那颗留守的心,对父母关爱的渴望,最终还是散落在那个最美好、最童真烂漫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