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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缩坐在沙发角落里的舒白秋,男人沉声开口,声线低冷却尊敬。

    “小舒先生,请。”

    这般程度的客气有礼,与男人的相貌和他之前的态度都反差太大,一时间竟让众人都惊愣住了。

    连经理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唯独舒白秋神色懵懂,并无额外反应。

    听完男人的话,他就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

    少年没惊疑也没有开口问,便乖静地准备要跟人离开。

    对各种突然的要求,舒白秋似乎都已习以为常。

    他只像是放课后的学生,乖乖等着来接的车辆。

    哪怕全然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往哪个方向。

    相比之下,一旁的傅鸣却没这么能轻易接受,他仍然想要把舒白秋留下。

    但手臂上残余的剧烈疼痛让傅鸣实在没有勇气再去招惹那个凶神,他只能转头去暗自撺掇他的爸妈,不能放走刚买到手的小傻子。

    可是许云衣正忧心着弟弟的事,傅山鹰也收了月榕庄经理的名片,自然不会对再对这事横加阻拦。

    眼见他们已经默认,傅鸣顿时愈发气结。

    而这时,凶冷的男人已经带着舒白秋离开了。

    ***

    路途稍微有些长,月榕庄的风景极好,自然不会坐落在城区里面。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然有些昏暗。

    接泊车并没有在大门停下,事实上,月榕庄也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大门。

    这是一片坐落在山脚下的湖畔别墅群,夜色之中,错落有致的各个宅邸都已经点起了缃黄色的古灯,韵致精巧,意趣十足。

    汽车一直开到了预订好的独宅入口,经理把两位客人送进湖边别墅之后才先行离开。

    舒白秋跟在人身后走进了开阔温暖的挑空客厅,他仅有的一个行李背包也被从傅家带了出来,此时正被身前的男人单手拎在肩上,没有让他自己拿。

    因为男人的身形太过高大,那款普通的背包搁在他肩上,就像宝宝背包一样小巧。

    舒白秋在对方面前也一样,被衬比得愈发单薄纤瘦。

    “我是罗绒,现在是傅先生的保镖。”

    男人将背包安置在了室内的行李架上,向舒白秋开口,嗓音依旧如在傅家时那般沉冷。

    但在傅家时,罗绒对旁人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谈。

    此时,这个单看外表就十足凶冷寡言的男人,却对着舒白秋做起了详尽的自我介绍。

    “绒毛的绒,不是戎马的戎。”

    少年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区别对待。

    听见对方在和自己讲话,舒白秋也只是循声抬头,视线自下而上地投望过去。

    他应声,很轻地点了下头。

    礼貌又乖觉。

    罗绒正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了舒白秋的手。

    舒白秋昨天的过敏症状已经基本消退了,就让皙白手骨上那几道被划伤的红棱愈发明显。

    而且今天在傅家,舒白秋是自己洗的澡,手上的伤口被水泡浸过,红痕统统都晕开了,就显得更为骇人。

    “你的手——”

    罗绒皱眉,正想细看,却见面前的少年像是被吓到似的哆嗦了一下,手也迅速地躲背到了身后。

    舒白秋明显在害怕。

    罗绒一顿。

    旋即他意识到自己的长相,再加上刚刚的皱眉,恐怕只会凶骇更甚。

    罗绒没再动作,放低了嗓音,用金石般硬邦邦的声线道。

    “等下我会联络医生过来,帮你包扎。”

    他后撤了半步,又问:“小舒先生想吃点什么?”

    舒白秋背藏着双手,却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无措迷茫。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刚才的紧绷尚未消退,胸膛和手骨都在怦怦跳痛,舒白秋不敢拒绝回答。

    他张了张嘴,半晌终于想到什么,很轻声地咬出了一个拘谨的答案。

    “……包子。”

    对方却没有发难,反而继续问:“喜欢什么口味?”

    舒白秋更茫然了,迟疑地想了更长的时间。

    见状,罗绒改口问:“有忌口吗?”

    舒白秋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对方就转身离开了。

    没多久,罗绒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推着餐车的服务生。

    服务生将餐盘摆在桌上,遮罩拿开,正是一屉晶莹剔透、热气朦胧的笼包。笼屉旁还放了一碗稀粥,和一浅碟翠绿的小菜。

    夜色渐深,冷风在外。温暖舒适的客厅里飘散开的诱人香气,更勾得人食指大动。

    舒白秋被罗绒带到了餐桌旁,少年刚刚还一直站在客厅一侧,从罗绒离开后就没有变过位置,更没有主动找地方坐下。

    看着精致而正式的餐食布置,舒白秋也没有坐在正对的椅子上,而是站去了餐桌侧旁。

    对着回头看过来的罗绒,舒白秋板板正正地站好,双手托起桌上的脂白玉筷,呈递向前,微微低头,恭谨而机械地说了一句。

    “恭请用餐。”

    少年的音色清软,虽然略带哑涩,依旧不减入耳的动听。

    但他的动作和说话的内容,却只让人听得肉跳心惊。

    而且舒白秋的手上,此时还正显现着痕色鲜明的红棱。

    服务生愣了一下,看向罗绒的目光顿时有些古怪,随机又很快收敛了回去。

    罗绒的动作也明显顿了一下。

    像是完全想象不出。

    究竟是经历过什么,舒白秋才会被教成这样。

    舒白秋垂着视线,看不到周遭,听见有人靠近的声响时,他下意识地缩了下肩颈。

    但没有什么痛楚重重地落下来,只有一声很低的闷响。

    ——那把原本放在桌头的实木餐椅,被放在了舒白秋的身后。

    单手搬拎了沉重座椅的罗绒只说了一句。

    “这是您的晚餐。”

    餐点和餐盘也被重新挪到了舒白秋面前,罗绒和服务生说了句什么,服务生又向舒白秋介绍道。

    “吃完可以按一下这里的按键,我会来收走餐具。”

    “有疑问也可以随时按旁边这个通讯钮,会有人负责解答。”

    罗绒又重复道。

    “这是您的晚餐,请慢用。”

    讲完这些,罗绒就和服务生一起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桌边的舒白秋。

    舒白秋慢一拍地看向桌上的餐点,又抬头去看了看被关闭的门,面上浮现出一点疑惑。

    他有点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但能收回双手,却还是让舒白秋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脂白玉筷,烫手似的,缩蜷指尖,再没去碰。

    桌上的餐点仍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舒白秋的胃也再度被勾出了空荡荡的咕噜声。

    舒白秋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那边没有动静,他的手慢慢伸向了笼屉,也没有人突然闯进来,大声呵斥责骂他。

    那句“这是你的晚餐”,好像暂时不算假话。

    舒白秋最后的确吃上了晚饭,他把衣袖拉过半掌,瘦白的指节蜷缩进了袖口,用衣角垫着手指拿起了汤勺,慢慢地舀起了薄皮剔透的笼包。

    少年吃饭也很安静,玉质的冰润汤匙和餐碟没有发出任何磕碰的声响。

    许久之后,桌旁的按键被按响,服务生过来收餐具,罗绒也跟着一同进来。

    笼屉、汤碗和小菜圆碟都已经空了。

    因为不知道舒白秋的口味偏好,每只笼包都是不同的馅料,但他一个都没有剩下。

    桌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剩饭,也没有一滴汤渍,连碗碟和汤匙都被摆回了原本的位置。

    和传闻中失智呆痴的傻子不同,舒白秋本人不仅比预想中容易照看,似乎还拥有着一眼可见的良好教养。

    罗绒问:“小舒先生吃饱了吗?”

    舒白秋抬头看了看对方,似乎在观察罗绒的表情,随即他才轻轻点了下头。

    随后,舒白秋迟疑了一下,很小心似的,轻声问。

    “可以去洗漱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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