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 77 章

    77 第 77 章 (第3/3页)

。对于任何一个厨子来说,这恐怕都是不能甘心的。

    高级酒店的厨房,餐具俱全。

    裴宴站在灶台前,闭上眼。

    她无法救陈师傅,但至少可以努力让他不留遗憾地死去。

    想做到这一点,得消除他的执念,让他知道,自己的手艺有被传承下去。

    如果做出来的味道不如他,恐怕是不行的。

    裴宴白菜豆腐汤已经足够优秀,但还是比不上修炼此道几十年的陈师傅。

    那就只有,稍微变化一下。

    裴宴睁开眼,往热油锅里打入一个鸡蛋。

    鸡蛋煎至定型后把蛋黄戳破,为了增加鲜味,裴宴又多加了个蛋白进去,等煎得边缘金黄,再用铲刀把蛋戳碎。随后

    加入黄豆芽、香菇蒂、蟹味菇、番茄块、切断的玉米炒香。

    这素高汤吊着的时候,准备其他配菜。

    原本,这些配菜都是切丝的。

    裴宴思索片刻,香菇和笋依旧切丝,但白菜和豆腐都只切成小块。

    素高汤吊至浓郁后,过滤掉其他所有配菜,只留下金黄的汤汁。

    加入水淀粉,收至汤汁浓稠,随后先加入切成小块后焯水过的豆腐,煮三分钟后,加入白菜。

    稍微煮一会,随后直接把汤盛入保温壶,用汤的温度把白菜烫熟。

    拿着汤,匆匆赶回医院。

    也是赶巧。

    裴宴刚来的时候,陈师傅还处于昏迷状态。

    等她提着保温壶匆匆而来,发现病房外没有半个人影。远远一看,光悟不知去了哪,而了空和静罗都围在陈师傅床边。

    而陈师傅一改刚才虚弱不堪的模样,虽说还插着呼吸机,但竟然能坐起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裴宴忽然想起,步卓临死前,那双阴翳狭长的的眼睛忽而亮起来,但没过几秒,就如同被风吹灭的蜡烛,迅速地暗淡灰败下去了。

    在门外停了一下,恰巧,门里传来谈话声。

    了空语气慈悲:“虽说已经说了无数回,但我还得再说一回。你且记住,了言虽说是为救你而死,但那并非是你的罪过。你愧疚了三十年,也该放下了。”

    裴宴脚步顿住,过了好一会,才抬步进去。

    陈师傅看到她,微怔,随后冷硬的脸上露出个浅淡的笑容:“小裴,你来了。”

    裴宴略一点头,实在是忍不住:“这么久,为什么您什么都不说?”

    陈师傅笑了笑:“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么年轻的孩子,我一把老骨头,说出来徒让你们费心。”

    裴宴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只打开保温壶盖。

    瞬间,白菜豆腐汤的香味逸散开来:“肝癌不像胃癌,晚期也还能吃点东西,我做了白菜豆腐汤,刚才问了医生,喝一点没问题。”

    陈师傅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仔细一看,这白菜豆腐汤,和他熟悉的不一样。

    似乎更加浓稠一点,颜色也更加金黄。

    白菜和豆腐没有切成丝,而是切成的小块。

    他化疗了许久,现在浑身都疼,其实没什么胃口。

    但看到这汤,却生出了种久远的,口舌生津的感觉。

    一口下去,汤温暖地在口舌间流淌。

    他略微睁大了眼。

    这白菜豆腐汤,跟他的版本,不完全一样。

    味道更加浓郁一些,不过因为白菜更加爽脆,豆腐也切成块,所以并不显得腻,反倒很好衬托出汤本身的浓郁鲜美。

    不是原本那种质朴的感觉,更加清爽一些,很有裴宴个人特色。

    “你这是改良过了?”

    “原来的版本,做不过您。”

    陈师傅忽然笑起来。

    他明白裴宴的意思了。

    他看向裴宴,眼角笑出深深的纹路:“我的手艺,交到你手上,也算是放心了。”

    厨之一道,精益求精。

    裴宴会带着他的这份手艺,一直往前走。

    陈师傅慢吞吞地喝了半壶汤,喝不下了,躺回了床上。

    了空的诵经声再次想起,静罗这次没诵经,也顾不上裴宴还在,只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虽说有料想过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你走后的事,不必担心,总归我们的斋堂味道也不错,现在光悟也学得很好。”

    裴宴犹豫片刻,接话道:“我也会尽量多教光悟小师父两招。

    刚回到病房的光悟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陈师傅看着他们。

    他原本,总是有意无意地皱着眉,哪怕笑起来的时候一样。就好像有千般万般的愁绪,压在他身上。

    但此刻,那一直皱着的眉松开,他动了动嘴,发出一个声音:“谢谢。”

    生命维持机器的警报倏然响起。

    几个值班的住院医生匆匆跑进来,护士推着除颤器跟在后面。

    其中一个扎丸子头的女住院医拿起除颤器,涂上导电膏:“充到150焦,离手!”

    陈师傅的身体如鱼跃一样跳了一下,机器上依旧是一条直线。

    “200焦,离手!”

    “250焦,再来一次!”

    到中途,裴宴已经无法看下去。

    短短一分钟,格外漫长。女住院医终于放下除颤器,看了眼手表:“死亡时间,零点三十四分。”

    随后对剩下人一点头:“节哀。”

    大概是因为刚才下了雨,分明是六月多,但竟然还有点寒凉。

    裴宴走出医院外没几步,忽然弯下腰,干呕了两声。

    起来,深呼吸,打了个寒战。

    裴宴其实见过不少死人。

    深宫里头,时不时就会死个把人,朱家败落那会,更是血流成河,更别说西北动乱那回,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

    但她依旧无法习惯熟知之人的离去。

    步卓死前青灰的脸色,骨瘦如柴的手,以及陈师傅被蒙上白布,逐渐变得灰暗的面孔在她脑中来回交织。

    她忽然想起,步卓死后,她从那阴冷的小院里出来,迎面撞上了姬凭阑。

    那时跟现在一样,月光洒下,银白一片。

    姬凭阑跟步卓没什么来往,看到姬凭阑,多少有些讶异。

    她当时虽说已是五品典膳,但和姬凭阑还是不大好有明面上交集。正匆匆行礼想要离开,却被姬凭阑叫住:“这个时辰,这边不会有人来。”

    姬凭阑似乎是知道她为什么而来,也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侧过头,让贴身侍卫等上一会,再去跟建昭帝报步卓卒了。

    好看的眼睛微微垂下,似乎极其专注地盯着她的眼角看了一会。

    随后不发一言,只从袖口掏出一袋子牛皮纸包的蜜饯:“你上回跟我提的,做得不错的酥芳斋蜜饯。”

    这上回,恐怕得追溯到几个月前。

    姬凭阑惯例借醉酒从宫宴出来透气,跟在外面候着的裴宴碰上,小叙一二。

    裴宴接过来:“我也就是随意一提,没想到殿下还记着。”

    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变好。

    裴宴慢吞吞地吃着蜜饯,姬凭阑看了她一会,拿出一根竹箫。

    君子六艺,姬凭阑样样擅长。

    其中乐一道,最善吹箫。

    音调时高时低,悠悠而清静,让人心境平和,她很喜欢。

    或许是因为乐曲,或许是因为蜜饯,总之,裴宴没有刚出来时,那般难受了。

    从回忆中回神,周围更显寂静。

    裴宴靠在医院外墙上,缓缓蹲下。

    她在古代的时候,从没想过会穿回来。

    本以为会在宫里做一辈子尚膳女官,看姬凭阑登基,执政,成为一世明君。

    但是,现在。

    虽说之前就有意识,但直到现在,她才有种前所未有的,深刻的实感。

    她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姬凭阑了。

    裴宴垂下眼睛。

    罕见的,感受到了种极度的寂寞感。

    燕京。

    陆家大宅。

    陆家三人,虽说都有各自的居所,但回来大宅住的时候也不少。

    此时整个一楼被陆嘉瑜用来开生日派对,一片嘈杂热闹。

    陆嘉瑜一头红毛,被众人围在中间,正在玩国王游戏。

    正要选定国王,大家都屏气凝神,稍微安静了点。忽然有人迟疑道:“哪来的音乐?”

    周围人凝神去听,乐声时高时低,悠悠而清静,似乎是笛子的声音,但好像又有些差异。

    陆嘉瑜喝了口酒:“应该是我哥,不是笛子,是箫。”

    陆嘉瑜邀请来派对的,除去两三个大学同学,其他基本都是一个圈子的。

    闻言惊讶道:“小陆总还会乐器啊?吹得好好。”

    “小陆总真是,做什么都一样完美。幸亏我跟他不完全是一个年龄段的,我哥就惨了,天天被老头子灌输‘别人家的孩子’。”

    “说起来,小陆总回燕京了?他这两年不是一直在国外。”

    陆嘉瑜道:“我生日他才回来一趟,明天就要飞回国,手上项目还要忙一段时间。”

    旁边几个姑娘交头接耳,咬耳朵“咯咯”笑,其中一个开口道:“欸,陆嘉瑜,你哥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这种长相九分,能力强,而且一看就不渣的优质男,单身也太浪费了。”

    陆嘉瑜摇摇手:“我哥你们就别想了,从小没半个喜欢的人,只爱工作,我甚至怀疑他性冷淡。”

    他也是喝多了,这话如果在他哥面前,给他十八个胆子都不敢说。

    大宅三楼。

    助理敲了敲落地窗,倚靠在露台边的陆凭阑放下箫,回过头:“怎么?”

    助理:“陆总,明天机票已经定好,晚六点起飞。”

    陆凭阑没什么表情的一点头:“等两点下去叫嘉瑜一声,别闹得太晚。”

    助理应是,犹豫几秒,问:“您很喜欢这首曲子?”

    陆凭阑看他一眼,特助只觉得自己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哪怕已经跟了陆凭阑好几年,他依旧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男人。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因为说错一句话,被立刻开除的时候,陆凭阑淡淡开口:“喜欢它的不是我。”

    那之后,陆凭阑再没说话。

    助理也没敢再问,夹着尾巴,眼观鼻鼻观心地溜了。

    裴宴调整了两天,心情已经调整得差不多。

    之前杨阳问她能不能给杨棉做蛋糕,作为奥数比赛得奖的庆祝。

    她一口答应下来,这两天又看了些相关食谱,才开始制作。

    两颗全蛋和一颗蛋黄打散,加入玉米糖浆和绵白糖搅匀。

    隔着热水打发后,加入隔水融化的黄油和牛奶,筛入低筋面粉,翻拌均匀后,倒入模具,震动一下震出气泡,烘烤。

    烤好后倒扣晾凉,切成厚片。

    新鲜的草莓切片备用,再打发奶油。海绵蛋糕片上一层奶油,一层草莓片,再封一层奶油,坐上第二片海绵蛋糕。如此一共三片海绵蛋糕,最后涂抹上大量奶油,用蛋糕盘旋转着抹平整后,在顶上挤一圈圆滚滚的奶油,洒上砂糖,中间放上六颗完整草莓。

    端出来的时候,杨棉眼睛都亮了。

    蛋糕切成六块,除去杨棉分到两块外,其他人一人一块。

    邵清和用叉子挖了一口。

    海绵蛋糕鸡蛋味浓郁,松软可口。奶油糖量适中,草莓略酸,中和了奶油的甜腻,顶上撒的砂糖,更是增加了沙沙的口感。

    他真没想到,裴小老板做西式点心,也如此美味。

    杨棉已经吃得满脸奶油,其他人也不停下勺子。

    唯独裴宴自己,还是慢吞吞地品着。

    果然她做西式点心不如中式,烤箱火候差了点,松软度不够;奶油的风味也有点单调,下次可以加点酸奶一起打发。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裴宴也放下勺子:“我有话要说。”

    她神情严肃,其他人也下意识正经起来。

    “我从医院回来,就有了这想法。”

    陈师傅的死,提醒了她很多事。

    人生苦短,她根本没有资格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来——命运在身后拉扯着她,她必须得快步前进。

    否则就会落得昨天一样,无力的下场。

    哪怕这里面多少有赌的成分。

    裴宴站起来,将几张资料放在桌子上。

    几所燕京高校的宣传单——为首的,就是裴珠最向往的燕京工商大学。

    还有一张燕京大学少年班的招生宣传。

    裴珠三人面带惊讶:“这是?”

    裴宴眼睛闪着光彩:“就像你们想的一样。我们裴氏食府的新店选址,不会在浔阳,而是在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