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地狱与天元

    第二百三十九章 地狱与天元 (第3/3页)

    可血水从胸前贯穿的裂口缓缓流下,落在地上,浅浅的,汇聚成水泊,蜿蜒,蔓延……

    “我走不动了。”

    蒋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轻声说:“后面的,就交给你们啦。”

    童山没有说话。

    只听见来自朋友的,最后道别。

    “你该走了,山哥。”他说,“前面还有路呢。”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童山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可那一张崩裂的面孔之上,只有灿烂的笑容,毫无阴霾。

    就像是下班时,打卡机前的道别一般。

    轻松又释然。

    童山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再见。”

    于是,蒋悬无声的笑了起来,倾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

    直到走廊的另一头,混乱的脚步声匆匆而来,仿佛暴雨,紧追。

    当孽化者们闯进这里来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一张豪迈又愉快的笑脸,最后,向着他们招手。

    今日我为顽石。

    有劳各位,在此一绊!

    那一瞬间,狂暴的轰鸣冲天而起,无以计数的钢铁之光如暴雨,扩散,向着四面八方,贯穿所有,撕裂一切。

    巨响回荡着,自狂风之中吹向了远方。

    尸骸破裂的声音响起。

    “死!”

    汤虔怒吼,从一具残缺的颅骨中拔出了斧子,回头,横扫,腰斩,然后死死的拽住了一把贯穿而来的利刃,残缺的六臂已经再无武器。

    甚至腿都断了一条。

    但没关系……

    染血的面孔之上咧嘴,然后,张口!

    向着毫无防护的咽喉。

    撕咬!

    再然后,大群咆哮饮血,咬碎了最后对手的脖颈。

    血雨喷薄,染红了那一张苍白的面孔。

    “老板,前面全特么是埋伏啊。”

    他喘息着,手里捏着一枚自己山寨的粗劣金币:“撤吧,我还有俩祖宗能摇出来,保你平安的!”

    童山没有说话。

    只是撑着崩裂的旗杆,踉跄而来。

    在一张早就写好的欠条上按上血色的指印,交到了他的手中,双手:“大柳和阿雪,麻烦你了。”

    汤虔沉默,看了一眼身后奄奄一息的兄妹,咬牙点头。

    于是,童山便笑了起来。

    “保护好他们。”

    他回头,看向阴影之中所笼罩的圣堂,“我去去就回。”

    偌大的圣堂之中,狂暴的气息,升腾而起……

    在警报的传达之下,严阵以待,各处的天选者接连赶来,拱卫泉城的大孽之柱。闭上眼睛,能够感受得到,心枢之孽·未央、熵之孽·幽霜、以太之孽·染秽……

    三个重生,七个蜕变,还有二十九个感召!

    很好,很公平。

    一对一。

    天元一个,蛇鼠一窝!

    他无声大笑,拖曳着旗杆,大踏步的走向那一片洞开的幽暗。

    黑暗吞没了他的身影。

    再也不见。

    地动震震,天穹之上,焚星之相烧尽幽暗,再度高悬!

    顷刻之后,猩红的星辰之轮剧烈动荡,点滴浓墨凭空浮现,迅速扩散,散播污染,扭曲,改写,直至浩荡显相分崩离析。

    自上位之孽的神髓呼应之下,粘稠的孽化之雨从天穹之上洒下,遍及所有。

    千丝万缕,延绵一线。

    如幕布,遮蔽所有。

    可紧接着,幕布再度自无声的狂潮之中,剧烈震颤,近乎沸腾一般,扰动,歪曲,四散各方,再难成型。

    “第一个?这么快?”

    汤虔回头一怔,可很快,神情变化,震惊。

    第二个了……

    轰!

    圣堂崩裂,血红的龙卷激射而出,扩散,渲染出大片的猩红,无以计数的骨片和碎肉洒落,喷薄。

    而自上位之孽的压制里,原本干涸的念动力,竟然宛如狂潮一般,再度升起。

    再不苛求精准和细致,狂暴挥霍,即便是将自己也绞入其中也无所谓……粉身碎骨,再所不惜!

    举世一滞,漫天孽化之雨冻结在原本的位置,再难变化。

    再然后,清脆的破裂声响起。

    ——第三个!

    圣堂的阴暗中,顶穹轰然坍塌,无以计数的碎片坠落,像是暴雨。

    灯光闪烁,点亮了血海泥犁。

    满目猩红。

    触目所及见的一切,只剩下残肢断骸,血痕泼洒,坍塌废墟。譬如风暴驰骋而过,所过之处,一切邪愚之属,尽数碾碎成泥!

    此刻,最后幸存的主祭呆滞着,跌坐在地,手足并用的向后退出,不顾重创的伤口血液流出。一直退到圣像之下,退无可退!

    不论如何呼唤,上位之孽的神力都再未曾显现。

    仿佛他们已经被彻底放弃。

    被自己所供奉的神明,打入真正的地狱里!

    所听见的,只有仿佛来自噩梦深处的破裂声。

    仔细的,认真的,一丝不苟的,将所有反抗者尽数碾成粉碎,一个又一个,一块又一块,一缕又一缕……

    “嗯?还有,一个……”

    黑暗里,那个佝偻的身影,踉跄向前。

    就这样,带着那两把贯穿的身躯的断刃,一步步的,踏过尸骨。

    千疮百孔,脚步蹒跚。

    宛如爬行一样,涉过血水,跨越尸骸。

    向着他,一步步的走来。

    直到,那惨烈的模样也被残光所照亮……

    就像是,将支离破碎的尸骸以念动力,强行缝合,维持完整,催发作用。

    不知道被摧垮了多少次,又重新拼凑了多少次。

    交错的裂痕之下,破碎的内脏早已经错位,歪曲断裂的双腿用拔出的钢筋撑起。

    在孽化的污染之下,漆黑的血液从脖颈的裂口之上缓缓渗出,滴落,落在地上,嗤嗤作响。

    唯独裸露白骨的面孔之上,那一双眼睛,燃烧着更胜过炼狱的焰光。

    死死的盯着眼前最后的敌人。

    “还有一个。”

    “嗬……嗬……”

    主祭疯狂的挣扎,瞪大眼睛,可脖颈却像是被看不见的铁钳所桎梏,寸寸收缩,哀嚎和哽咽的声音渐渐断绝。

    卡擦,一声轻响。

    再无声息。

    轰!

    伴随着尸骸的炸裂,圣堂哀鸣着,最后的支柱,分崩离析。

    无以计数的碎片坍塌,堆积,坠落,从童山的身旁落下,可他依旧未曾停下脚步,手足并用,爬上尸骨残骸所堆积而成的山峦。

    直到将断裂的圣像,踩在脚下!

    他已经踩在了圣堂的最高处……

    回头,望向身后飘摇的世界。

    漩涡的投影笼罩之下,孽化如雨,激荡泼洒,淹没一切。

    沉寂颓败的城市,此刻再度笼罩在动乱之中,哭嚎和悲鸣如潮水升起,仿佛曾经的末日再度重演。

    一切都在渐渐沉没。

    落向再也看不见光的地狱。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想要奋力的嘶吼。可即便是用尽全力的呐喊,也听不见回声。

    所以,他屏住了呼吸。

    用尽最后的力气,再度举起旗帜,向着眼前晦暗的一切,动荡的世界。

    残旗如钉,贯入圣像之上。

    任凭狂风呼啸,孽雨泼洒,孽物之血染红的旗面再度招展,猎猎作响,宛如火焰,焕发出耀眼的焰光。

    于此,昭告所有:

    ——天元之旗,仍旧耸立于现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