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我自漂萍他乡客 逃

    卷一:我自漂萍他乡客 逃 (第3/3页)

 村长用哀伤的眼神扫过孩子们,又在白皓修身上停留一下,再转开。

    小孩子虽然心智未开,但感知情绪的能力仍是在线的,终于不好再嬉皮笑脸了。

    村长接着又说:“这意味着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意味着我们和死神共存!现在皖州的黑海对面,仍然有好多虚兽存在的。四百多年前,那场虚患过后,灵武者在皖州修建长城,世代守卫北疆,阻挡了很大一部分虚兽了。不这些怪物不仅可以从北方来,还能在夜里,凭空出现在咱们身边……”

    孩子们眨眨眼,“那不是更闹鬼差不多?”

    村长说:“它们不是鬼,但就是会冷不丁地冒出来,把我们都吃掉哦。所以灵武者才用界碑圈出了禁区,把禁区之外的土地解放出来,让咱们可以正常生活。”

    有小孩问:“灵武者杀不死它们吗?为什么不能全部杀掉呢?”

    村长说:“人力终归有限,我们要对自然规则保持敬畏啊。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人在为消灭虚兽而努力着呢。”

    那小孩说:“需要时间?”

    村长点头,“没错,也许几百年吧,但总有一天,能消灭的。”又展开一幅画,就是那天晚上白皓修见到的界碑。道:“这是界碑,每隔十丈就有一块,两个界碑之间能连成结界,叫做遮魂膜。遮魂膜是看不到的,穿过去,人会死。”

    “……”孩子们不说话了。

    村长重重地叹一口气,“这件事,县衙每年都有人来讲,没告诉你们,也告诉了你们爹娘。今天村长又专门跟你们讲,这下可不能再忘记了。”

    孩子们齐声说:“知道了。”

    村长把那幅画送给最近的小孩,叫他们挨个传看。那孩子接了,看一眼交给旁边的。慢慢转到最后一排白皓修那里,他一脸戒备地不敢看,拿画的小孩想起他是流魂,嬉笑一声,也不给他。

    村长看在眼里,心下摇了摇头。

    散会后,村长拽上白皓修回家。白皓修还是不说话,但眼眶红红的,不知在想什么。

    村长拿出笔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把白皓修叫到跟前,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念:“白皓修,七六年,三月十六。”

    “……”白皓修不明所以地瞪着他。

    村长说:“这是从你背上抄下来的,你以后就叫这名字吧。现在是八五年九月,你虚岁有十岁啦。”

    白皓修将信将疑,警惕地看那些字,又看看村长和夫人,转头钻进卧室,在黄夫人的铜镜面前脱了上衣,对着自己的背看。

    村长在桌子跟前喝水,不催他。

    白皓修对着铜镜,脖子扭了个麻花,艰难备至地辨认那些字的形状,看了一遍又一遍。

    屋外,村长和黄夫人商量说:“这两天就去把户籍给他办了吧?”

    黄夫人点头,又道:“哎,咱家是黄户,他这是三字名,没法上啊!”

    村长一愣。

    黄夫人问:“要不然减个字?叫白皓?我听着不错。”

    村长摇头,“亲爹亲娘取的,文在身上带一辈子,哪能说改就改?”

    黄夫人无语,“不就是个名字嘛?他自己记得不就完了?那不改,你说怎么办?”

    村长想半天,觉得这事要慎重,暂且也没个主意。

    他回头往里屋张望,见白皓修进去半天了还没出来,以为他看不清背上那些字,看见了多半也不认识,便拿着刚写字的那张纸进去了。

    白皓修果然还在照镜子。村长展开那张纸,贴在他身旁,纸上的字出现在镜子里,和背上的字的形状一样。

    “看,”他说:“我没瞎写吧?”

    白皓修突然间抓下那张纸,三下五除二撕的粉碎。

    村长怔住了,只见那孩子双眼血红,掉头就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村长叫他:“白皓修!”

    他喝道:“我不是!”

    村长和黄夫人都站住不动了,这是白皓修来他们家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白皓修在发抖,一眨眼,两行泪水淌了下来。

    黄夫人心下难过,轻声哄道:“孩子,别难过,有名字是好事啊。”

    白皓修狠狠地说:“呸!我没名字,我就是十号!不是你们买的我,不用你们花钱来养!别在那里假惺惺了!我才不稀罕呢!”

    说完便往外冲,村长赶紧追去。他今年四十九岁,还没老到完全跑不动的程度。追出几十步,把白皓修抓住了。

    白皓修大哭挣扎,刺眼的阳光投射出宇婆婆晃荡的尸体,还有那两个小孩诡谲的死状。

    “哭什么?”村长喝问:“怕了吗?”

    白皓修再蛮横也挣不过大人,想喊叫,可也也不敢闹大了,觉得路边走过的村民全都看着他。

    村长又说:“从今以后你就不是流魂了,知道吗?”

    白皓修满脸泪痕,即是懵懂又是委屈。

    村长说:“你叫白皓修,是我的孩子。我会保护你的。”

    白皓修傻掉了,一只手被村长拽着往回走,趔趔趄趄,另一只手胡乱用袖子去抹脸上眼泪,结果越发止不住,像是泪腺开闸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