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漂泊

    2 漂泊 (第3/3页)

轻敲了敲铁栅栏。

    带着怨气的仆人匆匆打发她,压低着声音说让她快走,别吵醒了还在熟睡的主人家。

    她走过一家又一家。

    总算她今天运气还不错,有家小姐要举行生日派对,一眼就看中了她的玫瑰。

    那位小姐夸她的玫瑰长得好,很像是野生的,杂乱无章又野趣横生,张扬又热烈。

    阿漓很高兴,她的玫瑰,自然是最好的。

    她播种、她养护、她采摘、她怀着不舍把它们送到每一个用金钱与她交换的人的手中,转头难过地不去看它们的枯萎。

    她用青涩的越南语说着祝福:“好花,配好姑娘。”

    不熟练的腔调逗得那位小姐和她的仆人同时笑起来。

    阿漓因此提早地卖光了今天的花。

    她的步子因此轻盈了许多。

    偶然遇见穿着矜贵得体的夫人小姐带着一条贵宾犬,她不由地避让在一旁,庆幸自己没有带来福来。

    来福才不知道狗跟人一样分三六九等,它一定会上前撕咬分个胜负出来,然后趾高气扬地跟她说,瞧见了吗阿漓,那小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它的地盘,现在是我的了,豪华大别墅,我请你住哇!

    佟闻漓想到这儿,自己笑起来。

    她顺着清晨薄薄的雾,循着出去的路。

    再往前走了十几分钟,但跟印象中的大门不一样的,眼前的景色却越来越深幽。

    她迷茫地抬头,意外撞见了一片比她一人还高的花墙。

    墙上长满了绿色的藤蔓,更为诡异的是,那些藤蔓上,还参种了大小不一的玫瑰。

    他们随着藤蔓扭曲自己的身躯,不断地向上挺直身躯,脚尖再也插不进泥土里,像是单单地被吊起灵魂,像是某种诅咒,迫使它们即便远离土壤,留一日生命的时光,也要朝一个既定的方向而去。

    玫瑰瀑布开的壮烈,却又残忍。

    她不由地踮起脚尖,想要从那些藤蔓枝叶之间,看看它们统一朝向和拥簇的方向。

    那没有晨曦的热带雨林的雾气里,她看到一张藤椅,在那藤椅下,摆着一本书。

    书边是一截宽大的西装裤截,她目光再往上,藤椅上放着一件西装外套,坐着一个人。

    他一身白色,坐在大片阴暗的绿色中。手肘上的衣服被卷起来,露出的一截白皙的手臂撑着他的下巴,他像是在小憩,眯着眼,微微抬着头。

    晨起的风吹的人心痒,她透过带着刺的玫瑰丛中的叶子,从光影斑驳中看到他凸起的喉结。

    那喉结像是发现她的窥探一样,上下缓慢的滚动了一圈,她慌了一下神,指尖传来疼痛,她嘶的一声,忙收回手,那些玫瑰像是守卫,从头到脚发出哗哗的声音,惊动了门岗一个白人保安。

    树影婆娑下,她慌张地跑了。

    *

    夜里,她在月色下,修剪玫瑰的枝丫。

    又想起那些被吊在花墙上,只不过一日就枯萎的生命。

    那些玫瑰,比她花田里长的还要多。

    她托着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又想起坐在玫瑰花墙后面的人。

    他就是先生。

    她见过他的五官的,很肯定就是他。

    他坐在迷雾高墙后面的藤椅上,白衬衫反衬的光带些凌乱地耷在他迷离的眼窝里。

    她忽然想起,阮烟说,她要是见到先生了,要跟她说他长什么样。

    是不是年过半百,是不是拄着手仗。

    不是的,他完全相反。

    他什么样来着?

    她睡在木板床上,听着隔壁楼上传来的男女欢笑,看向从侧边床落进来的一道月光。

    他长什么样来着?

    这真是好奇怪的一件事。

    明明见到的时候是那样那样的难忘,明明一瞬间就赞叹了五官的精绝,只不过辗转了两侧,再想他的样子,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背影、侧影、以及一切迷幻的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