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1 第 1 章 (第1/3页)

    这是谢云初嫁给王书淮八年,第一次遣人催他下衙。

    青云翻涌一点点将那抹残阳吞噬,她残喘吁吁躺在月洞窗下的炕上,久病不愈至枯瘦的身子如同冬日的瘦竹,不堪承受寒风凛冽而簌簌颤抖,她睁着布满血丝的眼,透过纱窗痴痴盯着院门口的檐下,嗓音发哑一遍又一遍问,

    “还没回来吗?”

    王书淮公务繁忙,她也是出了名的克谨贤惠,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去催他。

    春祺侍立在侧,眼神往外瞄了一眼,忍着泪不敢吱声。

    谢云初轻嗤一声,一滴灼泪从枯槁的眼角滑下。

    她嫁入王家至今日整整八年,扶持丈夫从意气风发的七品翰林至位高权重的内阁首辅,侍奉公婆堪称贤孝,教导儿女可谓艰辛,府内诸事打理井井有条,家风肃正,宅门兴旺,任谁瞧见她无不赞一句闺中典范。

    世家门阀长媳做得到的,她都做到了,做不到的,她也做到了。

    可眼下她病了不到半年,还没到死的时候,继母柔奸贤诈地将继妹给送来府上,明里打着探望她的旗号,暗中却活络公婆,筹谋着等她死后,便让继妹给王书淮做续弦。

    天杀的,她好不容易熬到首辅夫人的位置,那继母继妹便惦记着捡现成的?

    更可恨的是,那混不吝的公婆竟然还应了。

    谢云初起先不信,直到遣出心腹丫鬟几番印证,确认消息后,谢云初一口血从嗓子眼涌了出来,差点栽到床榻起不来身。

    枉她八年如一日,鞍前马后侍奉二老,却不料那公婆见她不成了,便急着选个人接替她的位置,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她还活着呢,竟个个当她死了。

    谢云初再也维持不住端庄矜持,急命丫鬟与外头递讯,让王书淮回府。

    可惜消息是晨起递出去的,一日光景过去了,也不见王书淮的身影,更不曾有只言片语捎回。

    谢云初最开始的勃然怒火,随着西沉的日头渐消也归于沉寂,只留下一抹心灰若死的苍凉与不甘。

    她本是强弩之末,今日动了怒已耗尽她所有的生气,这会儿目若枯槁靠在引枕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丫鬟春祺见她气若游丝,眼皮无神地耷拉着,整个人被一层死气笼罩着,心痛如绞,却生生忍住哭腔,劝慰着道,

    “主儿,您别气坏了身子,侯爷一贯宵衣旰食,又骤登高位,必是忙得脚不沾地,叛党余孽还不曾伏法,侯爷一时看顾不到家里,也是有的,您切莫多想,先好好将身子将养起来,其余的事都不打紧,只要您好好的,那陆氏母女再上蹿下跳也是枉然。”

    谢云初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惜她的身子早就亏空了。

    这八年,说是白驹过隙,三言两语便可概括,可每每一回想却是一把心酸一把泪。

    王书淮出身名门,丰神俊朗,才华横溢,是整个京城闺秀最想嫁的儿郎。

    谢云初嫁给他自是满足甚至是窃喜的。

    但嫁进来后,才知道国公府宅门艰险,各房利益倾轧,暗潮涌动,日子并不好过。

    生头胎女儿时,她大出血,亏了身子,落了病根。

    公婆一面叫她掌中馈,一面又催着她尽快生儿子,她步履维艰。

    偏生王书淮一心扑在朝政,一月有半月不在府中,谢云初见丈夫殚精竭虑奔前程,也不好将后宅那些阴私烦扰他,遂忍气吞声。

    幸在她忍辱负重,在第三年诞下了儿子,总算是在国公府站稳了脚跟。

    往后的日子,丈夫官越做越大,越来越忙,公婆生病,是她侍奉汤药,国公府宅门艰险,是她替二房挡在前头护住尊荣脸面,孩子头疼脑热起居习书,是她不辞劳苦,夙兴夜寐悉心教导。哪怕那个人回得再晚,也是她熬一碗人参燕窝粥,递上一件亲手逢的袍子。

    八年来,谢云初不敢喊累,也不曾怨天尤人。

    这是她身为长媳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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