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他的木塔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他的木塔 (第3/3页)

又或许是府邸人丁稀少,修缮得雅洁过头,甚至显出几分冷硬,人走进其中,便觉出一层清幽冷寂。

    芳姿带着陆曈穿过台阶门廊,绕过小院,就在裴云暎的书房前停步:“陆姑娘请进,世子稍后就来。”

    说完这句话,她就垂首离开了。

    陆曈推门走了进去。

    这书房很简致。

    靠窗处有书桌,屋内偏东则放着张案几,上头摆着书灯、熏炉、砚山笔墨一类。靠近书案处又有博古架,上头陈列着些古玩器皿,还有一盆水仙盆景。

    这屋子简逸随性,比起戚玉台司礼府的穷极豪奢,实在古朴得过了头。与裴云暎素日里华美皮囊截然不同,透着股冷冽。

    陆曈往屋子里走了几步,见屋中最深处还放着一张极小的圆桌案,上头高高重叠着一堆东西,不由走近一看——

    原是一座小塔。

    全是由木头削成指头大的丸子,不算方正,却也圆融,一粒一粒从下往上搭成一座小塔,巍巍峨峨,一眼望上去颇为壮观,若不凑近,还以为是故意凑成的盆景。

    陆曈瞧见最上头那粒木头小块儿不知是风吹斜了还是怎的,半粒都挂在塔尖外头,摇摇欲坠,像是下一刻就要崩塌,想了想,便伸出手,想要将那块塔尖的木头往里推一推——

    “别动。”

    “哗啦!”

    骤然一声巨响。

    青年阻止的声音与木塔倒塌的巨响几乎是同时响起。

    高大木塔瞬间破裂,如冰封一整个严冬的瀑布得了纾解,陡然奔泻而下,轰然流了满地。

    陆曈豁然回头。

    裴云暎站在门口,目光在瞬间垮掉的木塔前掠过,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故意的吗?”

    陆曈:“……”

    这回她确实不是故意的。

    陆曈抿了抿唇:“抱歉,我帮你重新堆一个。”

    “不用。”

    裴云暎弯腰,捡起一块滚至靴边的木头,走到案几前放下。

    陆曈瞧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亦或是裴云暎心情不好,她总觉得今日这人尤其得疏离,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不过裴云暎心情如何,这人究竟为何如此,陆曈都没兴趣知道。包括他为何要在书房里摞出这么一只木塔,神秘兮兮的模样,可里面又没有藏什么机密卷册。

    连块金砖都没有。

    故弄玄虚。

    裴云暎注意到她目光,笑了笑,没管这满地狼藉,只在案几前坐下,问陆曈道:“陆大夫找我做什么?”

    陆曈沉默,跟着在他对面坐下,一时没说话。

    他挑眉:“这么难说出口?”

    其实不难说出口。

    只是如今的她,确实没什么可以同裴云暎做交易的条件。

    陆曈道:“裴大人耳目通天,盛京皇城司打听不到的秘闻,裴大人都知晓。”

    “你指的是什么?”

    陆曈倾身,盯着他的眼睛:“太师戚清挚爱豢鸟,但五年前,太师府不再养鸟,裴大人可知道,五年前戚家发生了什么。戚玉台做了什么?”

    她问:“他为何讨厌画眉?”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

    远处有夜里的风声吹拂花窗,将这寂静的夜衬得落针可闻。

    陆曈的目光越过案几,落在散落了一地的木头块上。

    戚玉台母亲罹患癫疾,戚玉台或许幼时也曾有过癫疾之举,所以太师府多年为戚玉台用安神的灵犀香温养,甚至不曾用过别的香丸。

    一切似乎很是平稳。

    但五年前,太师府秘召崔岷入府行诊,那份写得模模糊糊的医案却泄露出一丝不同。

    那些安稳神志的方子与药材,似乎昭示着戚玉台有犯病的苗头。

    但他犯病的原因是什么?

    倘若只是发病时候到了,为何戚玉台又格外讨厌鸟,尤其是画眉鸟。

    画眉鸟……

    正如当年的陆曈眼睁睁瞧着芸娘下毒,失去乌云,从此后,再见黑犬幼崽,便会浑身发冷,颤栗难制。戚玉台也一定因为什么原因而讨厌见到画眉。

    她想要为戚玉台调配一副难以寻迹的毒药,就要知道其中最重要的那副药引是谁。

    然而戚家权势滔天,有关戚玉台的秘密总被掩埋,寻不到半丝痕迹。戚玉台为何讨厌画眉,林丹青不知道,苗良方不知道,快活楼里的曹爷不知道……

    但裴云暎或许知道。

    想要知道真相,就只能问眼前这个人。

    收回思绪,陆曈看向对面。

    年轻人已换下回府时那身朱红锦衣,只穿了件霜色雪华长袍,衣袍宽大,在灯色下泛着点凉意。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霄。那层冷调的白令他俊美的眉眼也渡上一层锋利,昏暗灯色下,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冷冽。

    裴云暎看着陆曈,眼神平静。

    昏昧灯火在他幽黑瞳眸中跳动,那黑眸里也隐隐映出陆曈的影。

    片刻后,他垂下眼睫:“知道。”

    陆曈心中一喜。

    “可是陆大夫,”他开口,语气倏尔锐利:“我为何告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