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奥林匹亚

    第8章 奥林匹亚 (第1/3页)

    奥林匹亚。

    在莫尔斯的记忆中,奥林匹亚是一颗郁郁葱葱的青绿星球。

    在一切的一切开始之前,在流星般坠落的原体将新时代的前奏,顺着无形的乐谱线,送往这颗已在旧夜中沉静度过了太久的宁静日子的星球之前,奥林匹亚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不声不响,不动不摇,从嫩褐色树梢上针尖儿般的绿色小叶子,到每个季节都在轮替的一层山崖底端的朦朦的薄雾,还有崎岖岩石间的雪白城池,和城外灌木丛再往外的农田村庄,那些柔和的灯火颤动着微微地燃烧,淌过的溪水拍起在岸边,喃喃地吟唱。

    人们骑着一些四蹄的动物,驱动着钉好的木车,带着一捆一捆的兽皮、晾干的鸟羽,或者新收的大麦,如果靠着河流和溪谷,就再加上一车用冰块压好的河鱼,到城中央的集市里头去,扯上彩色的遮阳布,再在货摊边上放一串自己编的遮阳草帽。

    然后,就想象着回家时路过的神庙前,诗人们会怎样地歌唱吧。

    ——来回的路上,记得要绕开路上放牧的羊群,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争端呢?

    在城外走的时候,远处的兵营帐篷可以远远地看一看,如果靠得太近,地方领主手下士兵的长矛就要横着往门口一挡。

    他们不会让人进去,但就算无聊到换上一身服装,施展一点小小的欺诈术法,进到兵营里,很快你又会无趣地离开。没有办法的,这些地方除了粮食、长矛架子和钱袋,还能有什么呢。

    在奥林匹亚,去看这些丘陵,许多的森林,山谷,没有海洋的河流,平坦的欧石楠原野,要塞,星罗棋布的城邦,这些千百年也不改变的景象——不,再添上佩图拉博离开洛科斯之前,最后那十余年的恢弘作为吧!

    那么,就还有三十年前建起的一批工厂,一些钢铁的蒸汽,全新的军事防御圈,更多的灰白或黄黑的交通道,地表上看不到但的确存在的新排水道,新的供电体系带来的规整路灯,以及双层的、反射着亮堂堂太阳的、在夏季需要用布帘挡住正午阳光的玻璃窗户……

    所有的百态万物,就这样被星球的大气卷着盘旋在大地上方的乳白云层,恒定地包裹在宇宙的寂静之中,像凝固的水晶,或封冻的琥珀,停留在莫尔斯对这里最后的记忆中。

    如同一颗双手可以捧起的透彻明净的水晶球,一切都明明白白,干干净净的,汇聚成一个柔和而有节奏的熟悉的字眼,奥林匹亚。

    他的……家?

    他说出过这个词吗?莫尔斯想,他没有。

    莫尔斯知道一定会有些不一样。他失去的时间是二十年,与奥林匹亚作别则超过三十年。

    这段时间倘若放在旧夜里,连一分钟、一毫秒的长度都比不上;但现在是大远征,在那明朗的、光华万丈的梦一样的伟大希望闪耀的日子里,万物竞发,梦影闪烁,岁月变化得快得不可思议。

    虽仅仅几十年的时间,却不难想象,这颗星球上的人能够补足跨越数百年的科技进展,在佩图拉博和卡丽丰的指引与规划之中,在基因原体亲自的筛选和率领之下,奥林匹亚再怎样变化,都不为过。

    忽然之间,一切都出现了,更新了。那颗星球出现在他的视线边际。他没有目标的想象,一下子猛烈地撞上了现实的这一片河岸。

    那些闪亮的细细的丝线,由金属编制出的珠冠般的单丝网,明摆着就到了他的眼睛跟前。

    浮在轨道上的空间站,在漆黑的宇宙里,突然沙沙作响一般地一圈圈出现,构成数条相互交织的人造的银丝花斑条带,织在整颗星球的外部。

    不计其数的商船在空间站与太空之间交换,数量虽不如人类帝国的核心王座世界泰拉,但其以奥林匹亚的似雪云层和若隐若现的青翠地表为背景,结合精心规划的条理性,带来的规律的穿插和交换,反而强调了规则性与实用性相互结合的美感。

    在云层之后,曾经如油彩般深浅不一的绿色星球中,一条条顺着地势而行的银黑墙体,令莫尔斯联想起星际战士肩甲上的银边,抑或是天鹰旗边沿飞扬的流苏,将原始的青绿素材重新分割、利用,转换为经过调整的、适应全新时代的另一种东西。

    奥林匹亚。莫尔斯想。

    它就像一棵枝叶繁盛的老橄榄木,浓绿一片,耸立万年,枝桠和嫩叶子年复一年地私自摇晃着,在偏僻的平原荒野里,沙沙地对着它们自己说话,让寰宇黑绒般厚重而隐蔽的天幕盖着它。

    直到有一日,人们找到它,发现它,用金银的彩带点缀它,让它被重新发现了,让天空重新地用另一种明亮又欢欣的方式笼罩着它,直到它被千千万万道金光重新地喷洒上一层清亮的釉。

    它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的奥林匹亚。即使它依然用着那個尤其古老的名字,但它却已经离开了莫尔斯的记忆。

    不止是第三十个千年的记忆,它真正离开的,是三十个千年之前,那些曾经属于他,也唯独属于他,与其他寥寥数个幸运或不幸者的记忆。

    那个更为远古的奥林匹亚,最初的那一个。

    莫尔斯不确定该怎样形容现在的……奥林匹亚,现在它是一颗独属于佩图拉博的星球,铁之主的试验城与理想国。它是关于未来的一个前瞻性的缩影,和对过去的变革宣言。

    他静静地隔着铁血号的舷窗,望着被改变后的星球。

    舷窗当然是关着的,反射出他自己的脸,那张被乱糟糟的黑色头发划分出的苍白的脸孔,以及似乎总有些嘲讽意味的神态。

    从外表上看,他是没有什么变化;但佩图拉博和奥林匹亚在向前走,帝皇率领的时代在不断地迈步,把乡间小路上不利于载具前进的水坑、楼梯扶手上剥落的木屑和田地边缘细瘦而迷人的野花抛在后面。

    莫尔斯听着血液在拟造的血管里平静地流动,他并不感到彷徨或者困惑,也不十分激动。

    如果他仍然喜爱这片土地,那么就是因为它是佩图拉博的作品。

    ——突然,所有的思想都相互聚合,构成一根绵长的线绳,穿过迷宫,通向一个明确的终点:终点写着一些字,读起来像是他许多年前熟悉的语言,意思大致是,这里名为奥林匹亚,但不是泰拉的奥林匹亚。

    从一开始就不是。

    在漫长的时间河流中,它曾经一度相似过,成为过……或许这份相似里也有他的几分手笔吧,他不会承认。

    现在,当河流分叉,星球选择了更好的河道时,它就永远不再是了。

    不,这又有什么不好呢?他从来不是执着在过去中的人。

    佩图拉博的成就令他骄傲。

    他从窗边转身,许多熟悉的面孔都聚在佩图拉博的办公室中。

    无声无息得如同不存在的康拉德·科兹;坐在文件堆上的马格努斯;象征着荷鲁斯·卢佩卡尔的那块数据板——此时板块画面中央空空如也,只剩一张标满军事标记的地图挂在书桌后的墙上;各自占据一张单人沙发的福格瑞姆与费鲁斯·马努斯;因为室内太过拥挤而跑去走廊上聊天的安格隆与伏尔甘……

    当然,还有佩图拉博自己,换回奥林匹亚式的托加长袍,握着另一块数据板,坐在他的钢铁座椅中。

    “莫尔斯,”佩图拉博说,放下平板,指了指窗外,“铁血号即将抵达能看见我的太空要塞的星球半面。”

    “你的太空要塞啊……”莫尔斯挑起一边的眉毛,用他平时无所忧虑的轻快状态说话,“和山阵号比起来怎么样?”

    “从哪个方面比较?”佩图拉博问,“我要从哪个角度开始陈述铁原号的优点?”

    在他背后,福格瑞姆发出一声轻轻的笑。

    “罗格·多恩把他的山阵带来了,如果能直接放在一处比较,就是费鲁斯最喜爱的竞争模式,”凤凰说,“这还是我第一回看见两座太空要塞位于同一个恒星系内。”

    “它来了,”科兹说,以他独有的梦呓般阴冷的口气说,但这次却是用于描述现实而非幻象,“铁原号?”

    “铁原号。”佩图拉博确认道。

    他从铁椅中站起,来到窗边,凝视着它的造物逐渐在奥林匹亚星球朦胧的边缘显露的轮廓。

    首先是一道约有三分之一个奥林匹亚直径长度的铁灰色线段,出现在星球的侧边。接着,线段向一侧展开了,变成一段弯弧,又扩成一道弯月般的边,最后,一轮铁灰的圆环正对着铁血号的窗,定定地停住。

    在这直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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