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反水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反水 (第3/3页)
资次,支盐每盐一斤,收宝钞一贯;若兑盐量大,则两淮、长芦每引钞三百贯,河东、山东每引百五十贯,福建、广东每引百贯;庶公私两便,钞法亦通,如纳钞不足且有意愿,大明银行可提供不多余三成之专项贷款,为期一年,后续需用铜钱偿还。」
为什么「纳钞中盐」对于盐商来说,这是坏消息?
因为两点,第一,朝廷不仅开了口子,而且门槛设的很低,普通百姓固然不能自己跑去盐场取一斤盐,但朝廷并未限制组团托买这种形式,玩法跟后世整村集资炒房是一样的......除此以外,对于宝钞不足的中小商人,大明银行还贴心地提供了专项贷款,借给你宝钞花,最后还铜钱就行了,利息非常低。
第二,通过宝钞买盐的人多了,就相当于变相打击了盐商手里的私盐,因为但凡能从官府那里用宝钞换到,就不需要去盐商手里买私盐了。
南京城中,之前参加过拍卖会的淮商吴家的家主吴传甲也是慌乱不已,此时的他坐立难安,他不停在屋内踱步,满脑门的汗水。
桌上的公告,仿佛晴空霹雳般砸在吴传甲的脑袋上,又走了几步,吴传甲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坐下缓了半晌,吴传甲这下是有口难言,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逃不过一劫了,不仅如此,本家也将受到牵连。
「袁珙给我看相,说我四十岁必有一槛,如今看来倒是真应验了。」吴传甲喃喃地念叨着。
「大哥,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族弟问道。
现在吴家的商号里,可谓是人心惶惶。
吴家是规模最大的淮商之一,两淮盐场的那些破事,无论是跟灶户直接买卖余盐,还是颠倒纳粮和取盐引顺序,跟吴家是脱不了干系的......虽然吴家总是把自己摘出去,让转了几层控制权的下属商号来做,但这是封建皇权时代啊!你以为没有证据,就办不了你?那可太幼稚了。
吴传甲深吸了口气道:「现在咱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让侯爷说说话了,否则就真的死定了!」
侯爷,也就是淮商吴家的本家,安陆侯一脉,这一代的安陆侯是吴杰。
吴杰作为少数能打的二代勋贵,是名副其实的南军名将,在靖难之役中,先后跟随耿炳文、李景隆,与朱棣的燕军作战,参加了真定、白沟河两场大战,表现还可以,但被当了背锅的,没参与靖难之役的后半场。
而吴杰他爹黔国公吴复,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是跟着朱元璋打满全场的重臣,淮西集团的核心成员,吴杰的姐姐还是齐王妃,安陆侯一脉在洪武朝、建文朝都是顶级朱门,庙堂上能量也很大,所以才有资格扶持老家的支脉成为淮商领头羊。
但如今风水轮流转,淮西集团的核心家族们,除了曹国公府的李景隆勉强重新回到了政治舞台的中央,其他家族,都有些失意的意味了。
族弟道:「可是.......侯爷这时候怎么可能答应去跟陛下求情?要知道姜星火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下令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就连刑部的侍郎都被抓了起来!」
吴传甲苦涩地摇摇头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归是要解决的!」
吴传甲想了想,对族弟吩咐道:「你去准备笔墨纸砚,我写一份文书,咱们家给安陆侯府孝敬了这么多年,安陆侯府不能见死不救。」
族弟犹豫了下,问道:「大哥,这么做会不会引起侯爷反感?」
吴传甲叹息道:「我也不想这样,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必然要坐牢,甚至杀头,吴杰虽然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威风,但是他依旧是安陆侯,依旧是五军都督府的***
,他在朝廷有许多朋友、亲戚、门生......更何况,没了咱们,他安陆侯府怎么维持这么奢靡的排场?」
吴传甲说得不假,这时候吴杰确实是有能力、有可能,来对他施以援手的。而这其中,无疑包含了某些威胁的暗示。
淮商吴家给安陆侯府孝敬了这么多年,输送了这么多钱财,自然手里是捏着证据的。
平时可以卑躬屈膝,因为要靠着安陆侯府的名头和关系做生意,但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该硬气,也得硬气起来。
「那好,我这就去办。」
族弟转身出门,片刻之后又返回了房间里,他的手上已经拿来了笔墨纸砚。
吴传甲伏案书写,随后交给人送往安陆侯府。
然而没过多久,人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封信。
吴传甲接过信看了几眼,脸色微变,低吼道:「不当人子!」
显然,安陆侯吴杰,并不打算对他施以援手。
吴传甲从隐秘处取出一个木匣,这里面藏着一份账本,账本写得极为详细,把安陆侯府跟淮商吴家之间的财货往来写得清清楚楚,还记录了许多相关人证。
这些证据都是吴传甲私自留下的,显然,吴传甲搜罗这些证据也是有私心的,这些证据即便不能完全扳倒安陆侯府,也足以让吴杰构成贪赃枉法的罪名。
这是彻彻底底的自爆打法,若是曝光出来,那就是淮商吴家和安陆侯府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大哥,这东西要是送上去,陛下肯定会龙颜震怒,届时可就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情了!咱们全族都得陪葬!」族弟急切地劝阻道。
「你以为吴杰不会猜到我们手里留了证据吗?他为什么这时候有恃无恐,要牺牲我们保全自己?就是因为他也像你一样,觉得我不敢用。」
吴传甲「咴儿咴儿」地喘着气,半晌方才说道:「他觉得以我们这样卑贱的商人,最看重利益取舍,肯定是宁愿牺牲几人、几十人,也要保住家族的延续的,但他不知道,我还有别的选择。」
吴传甲的话让族弟惊愕地瞪圆了双眸。
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问道:「别的选择?」
吴传甲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你之前说得对,这东西一旦送上去,陛下不会轻饶了我,我们全族的性命很可能都保不住,但如果不送上去的话,我最终还是免不了一死的下场......我不想死,我要把这东西给国师,在拍卖会和招待日本商人肥富的宴会上,我跟国师交谈过,国师不是一个鄙视商人的人,而且极懂利益取舍。」
族弟闻言,忍不住拍腿道:「大哥,你糊涂啊!如今的形势你还没看清楚吗,就是国师在整顿盐务,就是国师要我们的命啊,不用国师查,自己主动交代,你这不是给他机会吗?
吴传甲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服!」
吴传甲半晌才直起身子,扶着双膝,咬牙切齿道:「这东西只有交给国师,我们跟国师做交易,做国师最想要我们做的事情,他才会放过我们吴家。」
「大哥,你这是在拿全族的富贵和性命在赌!」
「当然。」
吴传甲很清楚,他就是在赌,但作为大明最顶级的商人,他也同样清楚,他手上有交换的筹码。
筹码不仅是这匣子里的账本,还有他吴家在淮商里的资源。
淮商作为两淮盐场的坐地户,为了自己的根本利益,定然是抗拒姜星火整顿盐务的,地头蛇团结在一起,姜星火的工作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取得任何进展。
而如果吴家能够跳反,那么姜星火得到了相关的情报
、内幕、资源,无疑就会得心应手的多。
吴传甲赌的就是他没看错姜星火。这位国师,同样是个做生意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