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忍
第一百零二章 忍 (第2/3页)
情,以舅老爷的脾气秉性定会把她扔进弥河喂王八。
这两年小春儿跟着她不务正业的父亲学会了恶叉白赖,更会磨盘两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小春儿懂,她“噗咚”跪了下去,跪着走到了海秉云床前,泪如泉涌,巧舌如簧:“舅老爷,俺罪该万死不可饶恕,做了那么多错事,望您老人家可怜自小没人疼没人爱的小春儿……舅老爷,俺知道错了,请您给俺一个机会,留俺在许家做丫鬟。”
“噢,春儿呀,快起来,咱们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了一年多,或多或少还有点亲情,再说敏丫头好好的活着回来了,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唉,听说你离开许家后与你爹到处流浪,三饥一饱,天寒地冻的,怪可怜的,以后你饿了就告诉俺,许家虽然不再像以前每天山珍海味,也不缺你一口吃的,来来,俺抽屉里有一包花生酥,敏丫头,你打开抽屉给春儿拿几块,让她先垫垫肚子,然后你去火房给她盛一碗饺子汤,如果有饺子再拿上几个饺子。”海秉云双手在拐杖勾首上拍了几下,“春儿呀,桌子旁边有把椅子,你坐吧,不要跪着,地上凉。”老人只字不提让小春儿回到许家的事情。
小春儿哪儿敢在海秉云眼前坐下,她依旧跪着哭哭啼啼,“谢谢舅老爷原谅俺,以后俺把敏丫头当做亲妹妹……”
站在门口旁边的小敏冷笑了一声,想奚落小春儿几句,想了想,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她什么也没说,她提提裤腿蹲下身,撸撸袖子准备帮雪莲捣鼓捣鼓火盆。
海秉云向小敏摆摆手,把头转向蹲在地上的雪莲,吞咽一下口水说:“雪莲呀,你把炭盆端去许家祠堂,你回到许家好几天了,还没有给你的祖先上炷香,是不是呀?……那屋冷,这盆炭至少有点热乎气,去吧。”
雪莲巴不得快快离开这间乌烟瘴气的屋子,她爬起身,双手端着火盆往屋门口走,头也不抬地说:“好,舅老爷您忙,俺这就去,去祠堂上柱香。”
小敏赶紧帮雪莲敞开门,垂下头低声嘱咐:“孙小姐,路滑,您慢点。”
海秉云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朝着雪莲的背影喊了一嗓子:“雪莲呀,记着舅老爷的话,如果有生人闯进祠堂,你躲到香案下面不要出声,他们走了,你再出来。”
许家院子门外,寒风卷着枯黄的树叶在巷子里呼啸,扫起墙角的雪在半空飞扬,刮碎了墙头上吊着的冰凌,摔在地上、人们的脸上,如同针扎一般疼痛。冷,冻僵了手脚,寸步难行;恐慌,凝固了血液,瑟瑟发抖,“长官,俺们没带良民证呀,只是走出家门看看,看看……”胆大的瞄瞄许家门口的方向,继续结结巴巴哀求:“长官,俺们是听到许家门口打架,这大年下,想瞧瞧热闹,好奇心驱使大家走出了家门,嗨,是他们许家闹事,俺们是无辜的。”
警察的脸冷如冰霜,“没带良民证的去日本宪兵队走一趟。”
听说去日本宪兵队,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更吓坏了,沙河街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只要进了日本宪兵队就别想回来了。为了保命,他们顾不得地上有雪,还是有泥,一个个哭哭啼啼爬向许老太太,“砰砰砰”头磕在地上,嘴里嚼着泪水:“老太太,您说句话呀,咱们可都是多年的邻居,俺们家里还有老的少的……大家伙求您了,请您把今天的事儿与警察说说,让他们放俺们回家。”
看着脚下跪着的相邻,许老太太心生可怜,她连连后退,踮起脚尖往巷子口看了看,想当年这一些警察,在沙河街上遇到许家的人低头哈腰,见了乘轿子的她,远远地站住鞠躬行礼,溜须拍马,把挡住轿子的行人赶走。
今天他们似乎没看到她的存在,一个个趾高气扬,眼睛里只有他们的主子日本人。
无论怎样,今天的事情真真切切是许家引起来的,许老太太不可能看着大家遭难,她往前走了一步,弓下背,向跪着的邻居伸出双手,做了一个起来的动作,说:“大家都起来吧,俺许家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垢谇谣诼,一人做事一人当。”
老人站直身体,把手拂过自己的脸颊,往耳后抿了抿散发,清了清嗓子,眼睛注视着巷子口的警察说:“长官,希望您不要为难街坊邻居,一切都是因为俺许家引起来的,今天俺许家进了小偷,被俺管家抓住了。”
人群后面传来一个不屑一顾的声音:“是吗?这是谁呀,又装巫婆又装鬼,两面装好人。”
许老太太强忍住心里的恼怒,勾勾唇角,“洪黎,是你吗?白天你怎么不过来啊?瞧瞧,这黑灯瞎火的,路不好走啊。”
许洪黎装聋没听到老人的话,她的脸转向身旁的日本男人,抬起一条胳膊肘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娇滴滴地说:“井上君,前面大门就是俺许家,喔,俺忘记了,上次俺带您来过,因为有事没进门,今天您有兴趣吗,进屋坐坐,可以吗?”
日本男人背过手掌拍拍许洪黎的胳膊,点点头,“嗯,好。”
墙角的毒蝎子听到了许洪黎的声音,睁开了一只眼,他认出了眼前的女人,是日本人身边的红人,他心生喜悦,抖动着手扶着墙想站起来,全身像筛糠,“噗通”摔了一个嘴啃泥,他双手摁着地面往前爬了几步,脏兮兮的爪子扑向许洪黎的腿,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闵家……三少奶奶……”
许洪黎正撇着血红的嘴唇卖弄风骚,没注意脚下窜出一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东西,吓得她惊叫了一声,跳起双脚,疾速挣脱了那双爪子,藏到了井上的身后。
身旁的两个鬼子兵眼疾手快,举起手里的刺刀向毒蝎子扎过去,只听”咔嚓咔嚓”两把寒光闪闪的刺刀穿透了毒蝎子骨瘦如柴的身体,毒蝎子没来得及吭一声,一命归西。两个鬼子觉得还不够刺激,他们合伙挑起毒蝎子的尸体,在半空挥舞,一流流血水顺着刀尖“哗哗”而落,落到了鬼子擎着的手上,胳膊上,头盔上,从头盔上滑到了脸上,落到了他们的嘴巴上,染红了他们的牙齿,他们呲着血红的獠牙狂笑不止。
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巷子里回荡,在许老太太耳边盘旋,看着鬼子狰狞的、得意的表情,老人全身哆嗦。
跪在地上的邻居抱头大哭,血水淋在他们的身上,落在雪地上,像下了一场血雨。
他们多少人曾经诅咒过毒蝎子,盼他快死,也想过他的死法,冻死,磕死,饿死,被车碾死,却没想到他死得这么惨。
廖师傅举着马蹄灯的手垂了下来,他的牙咬的咯咯响,他的拳头攥出了青筋,如果不是为了身前许老太太的安全,不是为了许家大院的人,他定会冲过去,冲过去又能做什么呢?为了毒蝎子不值得。
许洪黎惊惶的眼睛越过井上的肩膀头,瞄向地上的尸体,她认出了毒蝎子,在毒蝎子嘴里死的人可真不少,他把欺负他、瞧不起他、不给他钱的人都禀报给日本人,日本人不问青红皂白把那一些人抓起来,当抗日分子给枪毙了。今天,这个毒蝎子到许家一定是来寻衅滋事,没讨到便宜,反而被一个老太监打得半死不活,又挨了两刀,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高飞远走也难逃。
许洪黎明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她却挣脱不了她自己做的茧,她的眼珠子从毒蝎子尸体上移开,从井上身后扭出来,横眉怒目走近许老太太,假装不认识,端详了半天,阴阳怪气地喋喋着:“吆,俺以为是谁呀?老太太,你过年好,俺许洪黎给你拜年了,听说你去了沧州,这么快回来了?”
“洪黎,你,过年你怎么不回家呀,回家吃饺子,妈,妈知道你喜欢吃茴香馅饺子,俺让赵妈单独包了一盘子……”
许洪黎从怀里掏出一铁盒烟,眼睛盯在烟盒上,慢悠悠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支烟,盖上烟盒盖子,捏着烟卷在盒盖上掸了掸,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金黄色的打火机,点燃烟叼在嘴里,把一条胳膊抱在怀里,扭着胯部,歪着脖子,盯着许老太太的脸,鼓唇摇舌:“廖师傅,把您手里灯举高一些,让俺看看,看看这个让俺喊她妈的女人是谁?妈?!这个字俺喊了这个女人二十多年,俺不敢不喊,俺怕,怕她把俺杀了,怕她像害死俺亲妈那样害死俺。”
许老太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她真想说,洪黎呀,你的母亲真真不是俺害死的……老人低头看看哭哭啼啼的街坊邻居,岔开了话题:“洪……黎,洪黎呀,眼前的邻居你都认得,希望你能为邻居向皇军求个情,放他们回家。”
许洪黎一噘嘴,把一口烟吐在老人的脸上,“吆,你求俺,哼,你越求俺,俺越不想答应你,你想做好人,没门。”
许老太太弯腰拍拍衣裙上的雪,避开妖里妖气的许洪黎,把身体转向井上,双手放在腹部,鞠躬行礼,“太君,俺老身斗胆向您求个人情,请您放了这一些邻居,他们都是良民。”
井上是沙河街日本宪兵队的一个中尉,也是许洪黎的姘头。一个多小时之前他和许洪黎搂着走出宾馆,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许家巷子口,他们看到了许家管家和一个大烟鬼扭打在一起,他骂了一声:“低俗。”从怀里掏出手枪向半空开了一枪,同时让身边的卫兵通知沙河街巡警到许家巷子集合。
井上三十多年以前来到中国,在奉天一家粮店做伙计,是日本政府安排到中国的间谍之一,他通晓中国风俗,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他不仅心狠手辣,还有很强的判断能力,他觉得眼前的许老太太不简单,看到杀人,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把一切责任揽到她的身上,值得敬佩,更值得怀疑。
他听许洪黎说侯奎的女儿与她许家结了亲家,侯家是日本政府的朋友,他不敢得罪,也不能得罪。
没等许老太太话音落地,井上抬起一条胳膊,往后挥了挥手,瞬间堵着巷子口的警察让开一条路,一个警察说:“大家快回家吧,谢谢皇军开恩,”
几个邻居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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