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豪门底气所在

    第一百四十一章 豪门底气所在 (第3/3页)

足足有一百多人啊。

    这么多的文人士子,联合起来甚至可以掌控福州一地的民间话语权,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将一个圣人抹黑成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同样也能够将一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吹捧成一个活命无数的大善人。

    钱宇冲着何尝点了点头,依然是站在那石凳之上,一声大笑一下子便将所有士子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就听得钱宇大笑道:“诸位志士,今日我等聚集在此,不为其他,只为效仿前辈之举,为万民请命,为蒙冤下狱的诸位老大人讨要一个说法。”

    “讨一个说法,讨一个说法。”

    顿时群情汹汹。

    不过就见一名看上去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怯生生的道:“钱公子,听说那位钦差乃是锦衣卫的高官,身边带着一群锦衣卫,咱们若是激怒了他的话,他会不会让锦衣卫拿了我们啊?”

    那么多人,不可能所有人都是热血上头什么都不管的,一样有胆小怕事之辈。

    只不过这些人碍于同窗好友的情面,被呼朋唤友的好友喊来这里,起初是不知道大家聚集在一起想要干什么。

    可是这会儿一听要去围攻知府衙门,甚至还要直面锦衣卫李桓,朝廷钦差,向那凶名在外的李桓讨一个说法。

    只是想一想,便有人心生畏惧了,所以说那文弱书生的话也代表了其中一少部分士子的想法。

    钱宇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何昌突然之间轻咳一声开口道:“诸位,请听老夫一眼。”

    相比钱宇来,何昌的号召力明显更强一些,毕竟钱宇年纪轻轻,而何昌是福州城出了名的士林老前辈了,大家更愿意相信何昌这位老前辈一些。

    钱宇倒也没有生气,而是看向何昌,想要看看何昌如何安抚人心,毕竟他们只有齐心协力,到时候才能够去逼迫李桓向他们妥协,一旦他们之中有人露出了害怕、软弱的情绪,甚至畏惧害怕,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何昌捋着胡须,不让钱宇专美于前含笑向着那名柔弱的士子道:“老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甜井巷蒋家的蒋静,正德元年的秀才吧。”

    蒋静没想到自己一个寒门中的士子,何昌这位出身于福州高门大户之家的老前辈竟然会知晓自己,登时心中生出几分感动来。

    深吸一口气,蒋静冲着何昌躬身一礼道:“回老前辈话,正是小生,不曾想老先生竟也知晓小生的名讳,小生深感荣幸之至。”

    何昌捋着胡须,受了蒋静一礼,含笑道:“老夫非但是知晓你,其实咱们福州城的士子,老夫都知晓一二。”

    这会儿一名士子突然之间开口道:“何老前辈可以说是我们这些寒门学子的引路人,单我所知,何老前辈就曾资助过十几位寒门子弟读书习文,考取功名。”

    边上立刻就有人附和,大赞何昌扶住寒门子弟求学,慷慨解囊,实乃福州士林诸多士子的恩人。

    何昌捋着胡须,含笑摇头道:“老夫不过是不忍寒门珠玉因为家贫而遗漏于乡野之间,何某略有薄财愿散之为我大明培养几名可用之才。”

    蒋静大为敬佩冲着何昌便是一礼拜下道:“先生高义,请受小生一拜!”

    “先生高义,请受我等一拜。”

    其余一众士子,甚为动容,齐齐冲着何昌拜下。

    钱宇看到这一幕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打定了主意此番若是钱家能度过此劫数,他必然也要学何昌一般,施舍一些小恩小惠,在士林当中邀买名声。

    微微一笑,何昌上前将蒋静扶了起来,含笑道:“小友方才有言,似是在担心李桓那锦衣卫贼子会迁怒于我等。”

    蒋静点了点头。

    何昌微笑道:“其实诸位大可不必担心,大家不妨想一想,你们可都是我大明的读书种子,未来的栋梁之才,无论是陛下还是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皆对大家无比的看重。一旦闹出士子聚众之事,必然会上达天听。”

    说着何昌嘴角露出几分不屑道:“若是我等齐心协力,纵然是围攻府衙,到时候怕的只会是他李桓,就算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对付我等。”

    看一众人听得入神,何昌环视一众人,眼中闪过精芒道:“别忘了,你们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上百的同窗好友,他要是敢对我们这么多身负功名的读书人动手,别说他只是一介锦衣卫,就算是龙子龙孙,朝廷衮衮诸公也绝对饶不了他,天下士林诸公也会令其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蒋静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恭敬的冲着何昌一礼道:“先生一席话,如雷贯耳,蒋静拜谢先生点醒,如今小生方知我辈读书人,当为万民,为社稷,不惧奸佞,若为百姓、社稷故,何惜此身。”

    捋着胡须的何昌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手也忍不住微微一抖,不过面色却是不变,依然是一副和蔼的老先生模样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钱宇笑着冲何昌拱了拱手道:“何前辈,此番便由前辈带领我等,一同前往府衙,向那奸贼李桓讨一个说法。”

    眉头一挑,何昌深深的看了钱宇一眼,如果是其他时候的话,这种带头闹事,颇具风险的事情,以他的性情绝对不会去做的。

    可是如今何邦被下入狱中,他何家根本就没有退路,只有行险一搏,携福州城诸多身负功名的士子之势,逼迫李桓向他们妥协,哪怕是只放出一部分官员也好。

    当然前提是其中要有他们何家的何邦,否则的话,他们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深吸一口气,何昌哈哈大笑道:“为社稷、为百姓,老夫又何惜此身,诸位小友可愿随老夫一同会一会那位钦差大人,问一问他,这煌煌大明,可还有王法否!”

    蒋静等士子齐齐冲着何昌拱手道:“愿随老前辈共襄盛举!”

    说话之间,何昌当即转身大步向着府衙方向而去,口中大笑道:“诸位,他日我等之举,必然传遍天下,成为士林中一道佳话。”

    此话一出,上百的士子齐齐精神一震,迈动脚步紧随何昌而去。

    府衙外的长街之上,人来人往,不远处就是一座高高的酒楼。

    此刻酒楼之中,何家之主何怀、杨家之主杨明、赵家之主赵峥、左家,等等单单是蔡文、顾煌一党的党羽之家就有十几家之多。

    此刻这些平日里来往颇多,关系紧密的家族主事之人在家中顶梁柱被下入大狱之后,齐聚于此。

    虽说面前有着珍馐佳肴,美酒美食,可是十几人却是一个个的愁容满面,丝毫没有一丝的食欲,更是不时的抬头向着远处的知府衙门方向看上一眼。

    知府衙门处相较以往多了一队锦衣卫把守,这是一早李桓、王阳明这两位正副钦差进入府衙之后便有了的。

    毕竟钦差进驻府衙,肯定少不了锦衣卫守护,谁让夜里那一场大火太过骇人了,要是李桓、王阳明他们不安排人把守府衙的话,那才是怪事一件呢。

    赵家之主,赵峥不禁向着远处的长街看了一眼,忍不住的向着何怀看去道:“何兄,怎么还没来,这都过去多久了啊!”

    此言一出,其余人也都齐齐向着何怀看了过去。

    毕竟此番他们十几家联合起来,发动了各自的关系网,更是将他们各家所培养出来的士子也都派了出去,为的就是能够联合诸多士子,给李桓施压,逼迫李桓放人。

    他们在这里等了有小半天了,那点耐心早就在时间的流逝当中被消磨一空。

    何怀闻言深吸一口气道:“诸位放心便是,此番我那位老叔父亲自出马,想来大家应该相信他的能力才是。”

    见何怀提及何昌来,赵峥、杨明等人皆是微微点了点头,他们对何昌不陌生,自家子弟甚至还曾受教于何昌,如今得知何昌这位福州士林的泰山北斗亲自出马,自是眼睛一亮,多了几分信心。

    杨明眉头一挑道:“何兄,咱们对何先生的能力自是相信,不过那李桓似乎也不是好对付的,据说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在京师号称报仇不过夜。此番若是他不肯放人,我们又该……”

    何怀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咬牙道:“若是他敢不放人,那就不要怪我们效仿先贤……”

    正在这会儿外间传来蹬蹬的脚步声,随即就听得一名家丁兴奋的叫道:“老爷,来了,人来了啊!”

    一众人精神顿时为之一震,齐齐站起身来向着窗口走去,透过那窗户向着远处的长街望去。

    顿时就见那长街之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这会儿正密密麻麻的奔着府衙方向而来。

    隐约之间还能够听到士气高昂的喊声。

    “立即释放诸位老大人,立即释放诸位老大人……”

    一众身着青衫,有老有少的文人士子聚集在一处,口中高呼,声势之大,直接看傻了无数人。

    尤其是那些紧随而来看热闹的诸多百姓,更是看直了眼睛,像这般围堵府衙大门,甚至是向钦差大臣讨一个说法,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话本之上也没有出现过啊。

    如今他们却是能够亲眼所见,如何不为之振奋。

    “真是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看上去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聚集在一起,爆发的力量竟然这么强!”

    边上的酒楼之中,一名豪商捋着胡须,惊叹连连。

    如果林震南见到这几名豪商的话一定能够认出,这几人正是前些日子登门逼迫他们林家还债的王祖业、胡海、方科等人。

    当初几人被知府黄文政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打了三十大板,也亏得他们够机灵,让仆从给打板子的差役塞了银子,再加上黄文政也没有要他们性命的意思,这才让他们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

    养了这些日子,皮肉伤倒也好了七七八八,在这期间,这几人倒也是发动各自的人脉关系,倒是很轻易地便知晓了为什么一向只要将银子送到位就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知府黄文政会突然之间翻脸,非但是没帮他们,反而是狠狠打他们一顿板子。

    不过当他们得知林震南竟然有李桓这么一个贵为钦差的姻亲的时候,心中那点算计当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是豪商不假,看似平日里也有那么点影响力,但是相比官府,他们什么都不是。

    更不要说还是堂堂钦差大臣了,没见就连黄文政这知府都因为李桓的缘故而对林震南客客气气的奉为座上宾。

    虽然说不再想着寻林家的麻烦,甚至连那货物的赔偿也不打算要了,但是心中多少还是有那么点不痛快的。

    就在不久前,他们得知李桓那钦差行辕被贼人围攻烧成了白地,下意识的以为李桓身死的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得到了李桓将数十名随手都能够将他们碾死的高官打入大牢的消息。

    紧接着便听闻了福州诸多文人士子欲联合起来,围堵知府衙门,向李桓讨要一个说法的消息。

    于是王祖业几人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府衙附近,包了一处厢房,准备在这厢房之中看一场热闹的大戏。

    开口惊叹不已的便是王祖业,而一旁的方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突然之间坚定无比的道:“读书人,一定要培养我们自己的读书人,钱财再多,如果没有官家的身份护着的话,随随便便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县令就能够令我等破家灭门。”

    胡海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说的对,回去之后,我就为我们家那几个小崽子延请最好的先生教他们读书习文、考取功名,做一个高高在上的读书人。”

    王祖业看着长街之上走过一众身负功名的文人士子两眼放光的道:“王某现在才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些读书人总是说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了。”

    怕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些豪商看到长街之上声势浩大的文人士子连知府衙门都敢围堵的情形竟然会生出倾尽全力培养家族子弟考取功名的念头。

    何昌虽然年岁已长,可是脚下却是虎虎生风,丝毫不显疲惫之态,精神明显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想着不久之前江南之地发生的事情,同样是读书人人,人家既然可以几十人围堵衙门,甚至闯入衙门将税监拖出衙门生生打死,为此还在士林当中博得偌大的美名,以此名传天下。

    那么他何昌又为何不能够以此而扬名天下,他何昌此番只要能够带领一众士子逼迫李桓退步放出被其拿下的一众官员,那么到时候他何昌绝对会名动天下,成为天下敬仰的一代大名士。

    想着这些,何昌脸上不禁泛起了异样的潮红之色,那是心情激荡,热血沸腾所致。

    “来了,来了!快看,那就是何先生,真不愧是我福州士林的泰山北斗啊!”

    “有这么多的士子齐齐施压,看那李桓如何应对!”

    不少明显是想要看李桓这位钦差的笑话的人不禁在那里冷嘲热讽起来。

    长街之上的一处角落当中,陈一刀、赵智、林震南以及连翘、曹雨几人这会儿也都远远的看着从他们前方走过的一众文人士子。

    陈一刀看着这些喊着口号的士子,恨不得上前三拳两脚将这些讨厌的家伙全部给打个半死。

    “该死的,一群是非不分,读书读傻了的废物,也敢逼迫桓哥儿放人,他们真是得了失心疯……”

    陈一刀恶狠狠的冲着那些文人士子远去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破口大骂道。

    赵智则是面带忧色的道:“也不知公子会如何应对,一个不小心,那可就是轰动天下士林乃至上达天听,惊动满朝文武的大事。”

    林震南经常同这些官绅、秀才、举人打交道,看的多了,见的也多,深知这些人所蕴含的能量,别看一个个的弱不禁風,手無缚鸡之力,可是一旦招惹了這些人,那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搞不好就会被整的家破人亡。

    一声轻叹,林震南道:“这次桓哥儿怕是麻烦大了,真要是退让,他这钦差必然威望扫地,再无一丝威慑力,可是如果不退让,面对这么多身负功名的读书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身败名裂,为天下人所唾骂。”

    听林震南这么一说,连翘不禁花容失色惊呼一声道:“啊,这可怎么办!”

    陈一刀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曹雨一眼不禁诧异的道:“咦,曹雨,你就不为你家公子担心吗?”

    曹雨冷冷的道:“奴婢相信公子,区區一群土鸡瓦狗之辈,公子在京师连阁老都不惧,难道还怕他们这些看着吓人,却没有一点能力的读书人不成?”

    众人闻言不禁愕然,就那么看着曹雨。

    “停!”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来,就见把守在府衙门前的数名锦衣卫一个个的严阵以待的盯着府门前这黑压压一片的文人士子。

    一名锦衣卫小旗官死死的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站在府衙前的台阶之上,冲着一众读书人一声大喝。

    这些读书人被小旗官的一声大喝给镇住了,原本口中叫嚷不已,这会儿却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看着那府衙的大门,再看看身着锦衣卫袍服,手握绣春刀的锦衣卫死死的盯着他们,一些心志不坚的读书人下意识的便低下头去,根本就不敢与之对视。

    不过为首的何昌却是丝毫无惧,根本就没有将区区一名锦衣卫小旗官放在眼中,当即便上前一步,冲着那小旗官道:“去告诉李桓,就说今日我福州府一百八十六名身负功名的士子,特来问他,这朗朗乾坤之下,他李桓肆意构陷朝廷官员,眼中可还有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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