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班荆道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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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只见竹苞松茂,溪水汩汩,几只长尾雀啧啧叫着,欢快地林子间飞来飞去。冯子敬觉着腿乏,手搭凉棚,见不远处的枫林中有一座凉亭,便踱步而去。
到了亭前,冯子敬敛步,只见这八角亭雕粱画柱,栏杆围绕,坐落在密密匝匝的枫树林内,名为‘爱晚’,虽无凉风,却有凉意。冯子敬心满意得,手遮日光进去了。
亭内摆了石桌、石凳。冯子敬拣向外的凳子坐了,然后挥了挥手,招呼赵钦落座。
赵钦面上一慌,叠声推辞。
冯子敬也不强逼,目光望向十几步开外的鹅卵石小径,安之若素。
须臾,林中起了微风,有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冯子敬抬起眼皮,朝南面打量,赵钦也看过去,只见来人衣冠楚楚,头上戴着乌黑软脚幞头,通身一件玄色长袍,五官柔和,不单个头高,身量又瘦,翩翩走来,显得神宇飘逸,姿态洒落。
“师傅,上官典正!”赵钦轻声道。
冯子敬会心一笑,佯装咳嗽。
果然,上官鸿听见声响,猛地向爱晚亭投来惊异目光。
看了一会,觉着是熟人,上官鸿便步步靠近,等距离足够近了,确认是冯子敬不假,他便惊喜交加道:“呀,老哥哥,你怎么有空到这坐坐?真是难得一见!”
冯子敬笑道:“还不是你这大忙人不好请,所以啊,我特来瞧瞧你最近在忙什么。”
“哎呀,哥哥就别取笑我这蠢人了,手头上杂七杂八的琐事太多,一天到晚,忙不过来,哪有闲心思闲逛?”上官鸿用自嘲的口气说,“那日在马掌事处见了您一面,好生亲切,想着隔日抓空儿到花房找你叙旧,不想临时又有变故,耽搁了!”
冯子敬笑笑,没有搭腔。
赵钦瞅准机会,向上官鸿行礼。
上官鸿审视着他,见其仪容韶秀,举止大方,心中很是喜欢,便不吝赞赏道:“啊呀,你这徒弟越来越有出息,我都听马掌事夸了多少回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冯子敬道:“大出息,谈不上;小聪明,倒是有。比不得你亲手调教的有能耐!”说罢,见上官鸿呵呵笑了,便继续道:“对了,我那得了一斛剑南进贡的春酒,味道醇美,知道你嗜酒,便特意给你留了半斛,改日不放到花房小坐,顺便拿了去!”
“哎呦,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随便接哥哥的礼!”上官鸿摆着手,连连推辞。
“老滑头,我何曾说白白赠你了?自是有求于你!”冯子敬说了,有点难为情,赶紧观察上官鸿的脸色。
上官鸿面色如常,调侃道:“老哥哥整日无欲无求的,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欸,话可不当如此说,为人在世,怎么可能不要人帮忙?”冯子敬语速缓慢地说,“前几个月,天灾连连,陛下又缩减开支,便裁了一千多宫人。好巧不巧,我门下有几个徒弟也被革了。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说都是十来岁的孩童,谁瞧着不心疼?又都不算机灵,若进了北苑,或者赶出宫去,难免受人欺负,倒不如托与熟人,一来,同在宫内,也有个照料;二来,再学一技傍身。”
上官鸿听了这话,马上明白了,道:“我懂老哥哥的用意了,只是人熟理不熟,便是咱们相识一场,我也得按规章办事,不然,恐怕落人口舌,于自身难保!”
“这是自然!自古求人办事,见允是人情,不允是本分,不过是事在人为罢了,就如当年你遭人冤枉,大家都不信你,是我苦苦哀求,挺身作证,最后才救了你!”
上官鸿听得清楚,不免又勾起前尘往事,眼泪唰一下冲出眼眶,“老哥哥对我有大恩,我一日不敢忘,只是宫里规矩大过天,咱们当着差,唯有循规蹈矩,才走得长远!”
冯子敬点头称是,道:“我从来施德不望报,这一次,若不是为那几个小猢狲,我也不肯舍这张老脸,搬出从前的旧事 ,让你犯难,实在是没有值得托付的人了!”
“我明白!”上官鸿随口接下话茬,“只是,世上的事只等你撞着,不等你算着,我也不敢贸然答应哥哥,还是等回去了,仔细核算核算,看能收容几人?再答复哥哥!”
“嗯!”冯子敬赞成道。
上官鸿破颜一笑,望了望天色,道:“我还有事,恐不能作陪,须先行一步了!”
“是我打搅了你,你快去吧!”冯子敬笑道。
上官鸿听了,匆匆起身,抱拳告辞。
赵钦有隐忧,凝视着上官鸿越来越远的背影,担心道:“听上官典正适才的口气,此事大概有门儿,不过,就怕万一僧多粥少,匀不过来!”说罢,唉声叹气。
“尽人事,听天命,其他的,咱们也无能为力!”冯子敬太息道。
赵钦回味着,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