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天上白玉京-1

    章1 天上白玉京-1 (第3/3页)

对南京道的汉儿将门许下高官显爵,离其腹心,又准许女真、室韦等北国蛮族建国称王,断其臂膀。这韩昌众叛亲离之下,居然犹有困兽一搏之力,率领本部兵马攻打上京,被契丹国主以四十万铁骑围困在断斧山,这一战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韩昌全军覆没。”

    那说书的讲到这里,左手花梨木板碰了两下,右手端过茶碗啜了一口,旁边抱着琵琶的歌女又叮叮咚咚弹了段“十面埋伏“的曲子,说书的这才清了清嗓子,运足中气,朗声道:

    “这正是,天意冥冥终不漏,只争来早与来迟!几曾权倾辽国,纵横无敌的一时枭雄,却落得族灭身死的下场。连带着契丹也元气大伤。”

    “原本来,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孰料到,韩昌这一死,却又惊起了另一场天大的波澜,西夏皇帝听闻他这结义的兄弟被契丹人所杀,兴起十万雄兵,与契丹人干戈不休,倒是便宜了本朝,白白安享了数十年太平,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的顿了一顿,向茶客微微颔首,向四方作揖,算是结束,他本是福海客栈请来助兴的,月钱都有掌柜的发给,也不需向茶客讨钱。

    在客栈中的众行商都是走南闯北过来的,心中倒是感慨天意变幻,运数莫测的多些,这韩家四代仕辽,在辽在宋,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兴盛时权势熏天,败落时鸡犬不留,真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说书的讲完这段以后,到有好几个桌又添了酒水果子。

    “这说书的妄论因果,强作解人,好没意思”,陈东见赵行德凝神细听,不由得笑道道,“《左转》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汉人之身仕辽,如伴虎狼,战战兢兢犹有朝不保夕之虞,韩氏更不知进退,志得意满而拔剑四顾。功高震主的下场,自古皆然,当初胡酋将偌大权柄授予韩家,这便种下了满门屠灭之因。”

    赵行德这才回过神来,他适才凝神思索,乃是因为在他所记得本来历史当中,韩德让并无后人,更被辽国皇室赐名耶律隆绪,将耶律氏的子孙代代都过继一个给他这一房,算起来和辽国耶律皇族的血脉融为一体,韩氏的下场,与这说书的所讲大不相同,而占据关中西域称帝自立,与辽宋鼎足而三的夏国,而是闻所未闻。他见陈东又忍不住议论起政事来,不由笑道:“陈兄高论,只是听说书的大都是贩夫走卒之辈,寻根究底,这说书的编排来去,不外乎彰显忠孝节义,警惕见利卖身投敌之人而已。”

    邓素却耸了耸肩,将一口酒送入喉内,叹道:“如此一来,忠孝节义岂不如同集市上货物,有利可图便趋之若鹜,无利可图便门庭冷落,说到底,却是败坏了人心。”

    何方也点点头,沉声道:“孟子曰,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契丹胡虏与韩氏,皆是趋利负义之辈,人面兽心之徒,譬如二虎同笼,生死一搏,乃是迟早之事。”

    何方说到此时,却听旁边桌一人轻轻地“哼”了一声,原本细微不闻,却因为赵行德耳力特灵而听得清楚,他不由得微微转头朝旁边看去,正是那说书的讲到中间进来的十来个戴狗皮帽子的,却不知是哪一个人发出来的声音。传闻韩氏虽灭,但在幽燕北地威望,如同当年安禄山、史思明一般。殊不知是否何方“人面兽心”之语是否触动了他人心中之忌。

    赵行德忙笑道:“二位言重了,天下君子偏少,而小人偏多。汹汹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若不言利,则何以驱小人。”

    何方眉头微皱,感觉赵行德这番话,近乎韩非杨朱邪~说,正欲思索圣人驳斥之语,赵行德却见门帘掀开了一缝儿,花掌柜侧着身子缓缓走进店堂,一边在门口跺着脚底的冰和泥水,一边搓着手和耳朵。赵行德不禁微微一笑,他与这掌柜的熟稔之后,晓得他乃是南方金陵人氏,被东主派到这汴梁干事,却颇不习惯汴梁冬天寒冷的天气,就连身上的棉袍,都比旁人厚实许多,偏偏这人天生不舍得花钱,也不雇轿子,早晚出入皆是冒着寒风步行。

    花掌柜的一边打理着一边抬头四顾,见到店内大堂的桌子约莫坐了七八分满,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见到赵行德坐在中间正向他颔首之意,原本的二分笑意更涨到了七分,二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花掌柜的跟看柜台的先生交代几句之后踱步进入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