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波谲云诡暗计算
第七章 波谲云诡暗计算 (第1/1页)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五十九章
贝明绯侧目,看到好友一时间没答话,遂笑道:“是有这么一回事,阿珑的手艺与本事那是没得说的,这铺子我也搀了股份,郑二姑娘若愿意,也参一股玩玩?”
郑南珠一听,立即打蛇随棍上,“贝姑娘这话我爱听,正有此意呢,”伸手拍拍林珑的手背,“林姑娘看看缺多少资金,我手头的零花银子也有些。”
这回连贝明绯也愣然了,眼睛微微一眯,这郑南珠说的是真的?如果有她的参股,等于与郑巡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阿珑这生意就更稳妥,这么一想,她更热心地道:“也不多,我加了一百两银子,就可占一成股份了,郑姑娘也跟我一样好了。”
林珑因郑南珠过份热心的话而沉思着,这不像郑南珠一贯的作风,还没想到稳妥的说辞,就听到贝明绯轻快的声音,并且将她给她的三成股份改说成一成,她忙抬头看她。
贝明绯朝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做声,她对股份分红并不太在意,林珑给她的三成,她也嫌多,只是知道她是按出资比例算的,她也就随口应下。如今郑南珠要入伙可以,须得将利润的大部分都让给林珑才行,再说官家女并没有她这富商的女儿手头松动,一百两银子也是郑南珠能拿出来的上限了,再多她怕是要皱眉头。
林珑随即摇了摇头,这阿绯,让她说什么好?
郑南珠立即拍板应承,“行啊,就这么定了,林姑娘,你可不要推辞才好,再说就许她参股,不许我的,没有这厚此薄彼的道理。”
林珑对这两女的行为已是哭笑不得,尤其是郑南珠兴冲冲地让人去拿银票来,已经没有她回寰的余地,不然得罪了郑家,在这苏州城想要混得好就难了,这么一思忖,即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郑姑娘,这做生意是有风险的,我可得提前跟你说好,省得将来咱们说不清……”
郑南珠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都晓得的,林姑娘放宽心好了,这事情成了我领你的分红,不成我也不埋怨,再说哪有不成的道理?”满意地摸了摸自己少了许多雀斑的脸,“我这脸一摆出去,多得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夫人求上门,我们等着数钱好了。”
“是这么说没错。”贝明绯微眯了眯眼笑道:“阿珑,你就别前怕虎后怕狼,放胆子做,我看早晚可以挤下丰盛德,到时候我们把店开到京城,宫里的娘娘们也用我们出品的胭脂水粉,只怕往后光数钱都能数到手软。”
郑南珠与林珑都不禁失笑出声,这两人也不当真,把店开到京城还做宫里的生意?这还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在往后的岁月里,贝明绯随口说的话竟然一一变成现实,当初出于各种目的成为合伙人的三人也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天,不过在当下,还真是只能引人一笑。
丰盛德就是脂粉界的老大,一直是宫里贡品的供应者,又与内务府的关系良好,家里也有女儿嫁到权贵家当姨娘,对于如今的林珑来说,就是一庞然大物。
“姑娘们都在笑什么?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郑夫人听到林珑进府,就午睡起身穿戴好过来一趟,对于这小姑娘,她还是很具好感的。
林珑与贝明绯一看到郑夫人到来,忙起身见礼。
“都坐下,没那么多虚礼。”郑夫人和气地道,女儿这脸现在就连丈夫也说变得好看,对她这正妻也看得顺眼多了,没再让那些个不要脸的妾室贱蹄子乱嚼舌根,她对这现状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听了她们说是开铺子的事情,她也只是笑着摇摇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招了手示意林珑坐到她身旁,笑着拉住她的手,“南珠这脸还真的多亏你,我待会儿着人给你剩余的五十两银子,这往后要彻底治好,还须你多费心。”
“太多了,郑夫人,当初说好就是五十两银子,您已给了二十两头期,剩下的按约定给三十两即可,我怎好意思多拿?”林珑一听就咋舌了,忙摆手道。
“你这孩子就是厚道。”郑夫人对她这不贪心的举动很是满意,“那二十两是我另外答谢你的,别客气了,拿着吧。”
“对啊,林姑娘,我娘一向说一不二的,你再拒绝就是不给我郑家面子。”郑南珠也劝了一句。
话说到这份上,林珑只好硬着头皮要这郑夫人超额丰厚的答谢银子,只是她的手心不由得冒汗,这郑家人所图的她怕是不能应了,有时候别人的太过份热情还真是个负担。
贝明绯没有想得太深入,听到林珑又有进项,只有高兴的份,忙说了几句恭维郑夫人的话,惹得这内宅夫人大笑不已,直说她生了条会说活的舌头,人见人爱。
“现在南珠的脸也算是可以见人了,今年的赏花宴一再延期,再延就要到夏季了,我看再过个十天左右就可以办了,到时候林姑娘与阿绯都过来露露脸吧。”郑夫人轻茗了一口茶水正式提出邀请。
贝明绯是赏花宴的常客,很快就点头应承。
林珑却是头一次,若她爹没死,依她的年纪也该要到各大家的宴席上走动,这也是未出阁的姑娘被别家主母相看的机会,只是她家败落了,连带也没有这项福利,不过她如今想的却是这是一个很好推销新开铺子的机会,遂也赶忙应下。
从郑家出来上马车回去的时候,贝明绯拉着林珑的手直说,到时候她亲自给她做新衣裳,这些个不许她自己准备,还说要去做京城最新流行的款式,无论如何姐妹俩也要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人前。
林珑原本想说只要穿着得体不失礼即可,什么新款旧款也无甚差别,可看到贝明绯眼冒凶光一副不许她反驳的样子,她就吞下了到嘴的话,随她去弄吧,反正阿绯是绝不会害她就是了。
林珑一走,郑南珠就带着侍女到自家兄长的院子去,这院子里移植了几颗松树,此时郁郁葱葱的,看起来就让人心头凉爽。
她掀帘子进去的时候,看到兄长的通房丫头正在那儿磨墨,与自家的兄长有说有笑好不亲热,遂轻咳了数声。
那丫头一回头看到是二姑娘,忙欠身行礼脸红地退了下去。
“大哥,快给我一百两银子的本钱,当初说好了,本你出利算我的。”郑南珠一本正经地道。
郑华翰哭笑不得,着人去取银票给这二妹,“她答应了?”
“我是谁,能不应吗?”郑南珠一屁股坐下,用手绢扇了扇风,“我可是听你的,给足了她面子,不过这林姑娘一向聪明,不知道能否猜到是你的意思?”
郑华翰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碗放到妹妹的面前,“这算我答谢你的,南珠,她迟早会想通的,你与她交好不会有坏处。”
郑南珠心满意足地捧起茶碗轻茗了一口,“娘喜欢她,你不知道娘破天荒地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答谢,看得我都心里快不平衡了。”郑家是不缺钱,可她这样的未出阁姑娘月银也不过是区区二十两银子。
郑华翰摸了一摸下巴,看来要娘收她为义女并不会太难,嘴角翘了翘,他有的是耐心。
“哥,这林姑娘可不是那见钱眼开的,依我看你最后很有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郑南珠见不得她哥这副样子,泼了他一盆冷水。
郑华翰也不以为意,这事成了于他家的仕途有好处,不成他也不亏。
夜里忙着做胭脂水粉的一家人听到林珑说注资的事情,都不禁目瞪口呆。
放下书本来帮忙的林栋问道:“这么说我们家的小店铺也算是有来头了?”
“可不是?”林琦磨着**籽的手也加快了不少,脸上不禁带笑。
绿姨娘点点头,“这甚好,有郑家与贝家当靠山,往后想要招惹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我瞅着也是。”林南也加了把腔,这回更有盼头。
林珑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不禁要摇头,他们光看到好的一面,却没能想到其中也是有风险的,自个儿边琢磨边加快手上的动作,这批做好后,依前段时间赶工出来的,大概也够店面开张初期需要了。
丰盛德的门面一向人头攒动,他们家的胭脂水粉是苏州妇人的大爱。
名唤周义的掌柜在二楼听了林刚来说的话,不禁轻蔑地笑道:“这么说来,那家一直在装修的铺子是你林家的?”敢在他家隔壁不远开胭脂铺子,那是嫌赔得不够多。
“那丫头乱弄出来的,我可没应承过她。”林刚脸色一沉道:“她做事一向都如此,我也愁得很,钱都给她打了水漂,这事我跟掌柜的算是解释清楚了,也就没我们林家什么事。”
“那是当然。”周义笑得两撇胡子一颤一颤的,自然听出了林刚话外的话,就是林家是不会管她一个黄毛丫头,没宗族当靠山,一个姑娘家家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不过始终是碍他的眼,他说什么也要“回敬”一番。
林刚也是闻风知雅意的,顿时脸上笑了笑地起身告辞离去。
一离开这丰盛德,林刚回到家中,林创一问,他即笑道:“我们等着看好戏吧。”
林刚自然也是满意的,看林珑这丫头再嚣张,居然连铺子都敢开,也没跟他们这些个叔父打过招呼,胆子肥大了,不栽个跟斗不知道滋味。
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准备得差不多,四月二十一日,林珑的铺子也算是正式开张了。
换了身新做的红衫子,林家人都喜气盈盈的出门到那装修好的铺子。
这铺面的装修后期都是林南自个儿又是监工又是亲自动手弄出来的,自然是看来花团锦簇,用料实在,光看门面就颇为精致,林珑在开业前也查看过一番,却是挑不出毛病来。
如今林南举着鞭炮放响,更是引得不少路人围观。
林琦胆小地早早损捂着耳朵,又怕错过热闹,少有地躲到绿姨娘的怀里。
林珑与林栋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在请来唱礼的人宣布吉时到,姐弟二人一同拉开店铺上面牌匾上的红布,顿时在笑声中露出了店铺的名字。
玉肤坊,这是林珑姐弟俩相商后的结果,当时郑南珠还去央她爹郑巡抚给大笔一挥几个字,这就令这牌匾顿时身份百倍了。
林家人也四散招呼前来恭贺的周围亲朋邻居,到处都是一片笑声。
“走开,走开……”有几名彪形大汉推开人闯了进来,吓得本来要进去店铺看看的小娘子们顿时躲得老远,有些个胆小的率先开溜了。
林珑排开人**走上前去,冷声道:“你们有何事?不知道这样会吓着我的客人?”
其中一个看似头目的流里流气地扫了林珑一眼,长得倒不错可惜身子未长开,索然无味,邪邪一笑,“你们在这儿开铺子,孝敬过宏爷没?”
什么宏爷?林珑皱了皱眉头。
丰盛德二楼的窗口处,周义转着手中两颗实心银球,看着不远处那新开的什么玉肤坊门前的混乱,不由得撇嘴一笑。
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惬意吃酒的男人,他笑道:“此事有宏门出面,我丰盛德必有重酬。”
男子撇了眼周义,“不过是间新开张的胭脂铺,你们丰盛德的肚量也太小了。”边说边还坚了个小指头。
对于这嘲讽的话,周义并不放在心上,而是上前讨好地给此人倒酒,“碍眼的人没有必要存在。”
此时林珑却是得应付这什么宏门的人捣乱。
正在场面不可收拾的时候,不远处的街面上抬来一顶青色暗纹的轿子与月白色的轿子。
轿子到了林珑铺子前就停了下来,正在纠缠不清的两拨人都不禁停下来看过去。
轿帘一掀,长相风流倜傥的高志率先出来,笑眯眼看着林珑,正要示意身边的小厮将名帖递给唱礼的人,却是眼角一斜看到对面月白轿子出来的人,顿时一愣。
叶旭尧,他怎么来了?
叶旭尧冰冷的眸子看了看高志,这位高国舅他是不会陌生的,只是林珑的店铺开张,他来凑什么热闹?
两人都莫测高深地看着彼此,暗暗打量着。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六十章
林珑也看得傻眼了,一双美眸在那两个暗自较量的男人身上来回地转,她好像与他们都没有太多交情吧,她铺子开张,又没给他们下帖子,他们来凑什么热闹?再说她此时也看得出来这两人是相识的,眉尖不经意地一皱,这似乎不是太好的事情。
正拿着扫帚要赶宏门那帮烂人的绿姨娘凑上前拉了拉林珑红色衫子的衣袖,低声道:“珑姐儿,这两人是你请来的?”
说实话看这作派,两人均来历不浅,叶公子那是不用说的,京城豪门叶家的嫡长孙,至于那个风流倜傥的男子虽不知是何身份,她却记得曾见过他,只是没想到林珑与他居然还有来往。
绿姨娘看这场面似乎不太好收拾,顿时也头痛起来。
林珑低语回了一句,“我哪有那闲功夫请这两尊神来?再说你看他们俩是好惹的吗?”
再不情愿,她都得搭理,毕竟她是主人家,遂上前,扬起笑脸正要做声。
高志看着叶旭尧扬了扬眉道:“真巧了,与叶御史在此碰着,算来是高某的荣幸,高某居然不晓得叶御史与林姑娘居然相识?算来失敬。”说完,还朝林珑眨了眨眼。
不知情的人看他这作派,一般都会以为他与林珑关系不浅,不然又岂会以这种略带亲密的口吻说话。
林珑一听柳眉都倒竖起来,忍不住想要爆粗口,她什么时候与他拉上关系了?前后算来,见过他也才两回。
叶旭尧淡淡地看了眼林珑的神色,那眉眼之间掩不住的怒意让他之前一沉的心情大好起来,也是,别人不知道高志是什么人,他还能不晓得?遂背着双手淡淡地回了一句,“高国舅何来失敬之处,叶某不晓得,林姑娘云缨未嫁,高国舅言语之间当得避嫌。”
两人都知道对方到了苏州,可公务不同,却是一直没有碰面。
高志的神情微微一变,每次叶旭尧唤他高国舅时,都透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蔑视味道。
这叶旭尧虽说是侯门嫡孙,却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现在也官至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隶属都察院,别看官职不高,以他的出身地位来说要爬上去是指日可待,连都察院的长官左、右都御史都得给他面子,几乎成为京城权贵人家用来教育儿子的典范。
常说的一句就是:“你也不看看人家叶家的长孙?年纪轻轻地就身居要职,什么时候你能学到他一点半点本事,我就阿弥佗佛了。”
很不巧,高志也被家中的长辈这样教训过,所以他打小就看这叶旭尧不顺眼,他到江南采办宫中用品这官职,也是亲姐给他在圣上面前美言弄来的。
这初斗第一局,叶公子完胜。
不过他高志是什么人?那微微一变的脸色很快回复正常,笑着朝林珑拱拱手,“叶御史言之太过,高某又岂会对林姑娘的闺誉无动于衷?现姑娘的铺子开业在即,特献上薄礼一份以资庆贺。”朝身边的小厮挥了挥手。
那小厮立即会意,将捧着的贺礼送到林珑的面前。
林珑敛下心中的不满,这人居然是什么国舅,随后想到宫里气焰正盛的高贵妃,顿时就明了,禀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朝高志行了个谢礼,“高国舅有礼了,小女子受之有愧,国舅爷身居高位,小女子不好过于叨扰……”这就有了些微送客的意味。
高志哪会这么容易就被她打发,遂打断她的话,“林姑娘莫要客气,高某看这店铺张红挂彩的新开业,必是有趣之极。”
林珑闻得此言,知道不好打发他。
叶旭尧也是朝身边跟着的匪鉴看了一眼,匪鉴立即就明白,当即脚踏前一步,早就看这放浪成性的高国舅不顺眼,自家爷也不多说几句挫挫这高志的威风,当即气势如虹地道:“林姑娘,这是我家爷送给姑娘开业大典的贺礼,请姑娘笑纳。”
顿时两份贺礼都摆在林珑的面前,一边是高志的,一边是叶旭尧的,林珑接哪份都是失礼,顿时她的面容一抽,这两人摆出这阵势来是想要为难她吗?
高志看了眼冰冷神色的叶旭尧,这人是想与他一别高下吗?顿时就来了斗志,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认输,本就对林珑有兴趣的他,这回却生出了非得到不可的念头。
叶旭尧并未多看高志,在他眼里,这样声名狼藉的人,本就没有太多交往的必要,再说叶家与高家一向不对付,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在后宫,两家都是容不下对方的。
会这样做无非是想要压一下高志的风头,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有这么一股强烈的愿望,若是换在以前,他才懒得与这样的人计较。现今看到他与林珑说话的样子,竟是十分的碍眼,背在身后的手不禁收紧。
两人再度暗中较劲,为难的却是林珑,就连绿姨娘等人都面色不好看,这两份贺礼,接谁的都不妥当。
林珑一向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面对那两个才貌出众的男人注视,换成别家的姑娘早就羞红了脸,可要林珑有这表现,那就真的是强人所难,只见她微微一笑,在红衣襦衫的映衬下,更显得眉目如画。
高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早就知道她长得好,如今这一笑竟是让他沉湎其中,手指骨收紧,不让自己失态于人前。
叶旭尧却是眉头一皱,她笑成这样是何意?对着个高志,笑什么笑?心下说不出来的郁闷。
林珑不去管这像要不到糖吃的两人,径自朝身后的绿姨娘与林南道:“二娘,南叔,有贺礼,你们还愣着做甚?赶紧收下吧。”
这娇俏的声音一出,绿姨娘与林南顿时会意,这贺礼又何须林珑亲自来接?遂都一脸笑意地上前接过这两份明显不轻的贺礼,点头哈腰地向叶旭尧与高志道谢。
这一局,很明显胜出的是林姑娘。
既然这两人都不想走,那就别走好了,林珑的表情含笑,手朝里面一挥,“两位里边请。”率先往回走了两步,这回她看向那几位彪形大汉不再像之前那般,声音透着清冷地道:“我不管你们什么红爷黑爷,今儿个我的店铺开张,就容不得你们在此捣乱,若是还不走,我们就巡抚衙门见。”
之前她出示巡抚衙门的令牌时,这几人还不当一回事地说着不敬的话,此时她却不再给他们面子,再惹下去就别怪她不客气。
“哟,你这个姑娘家家的欠揍是不是?”那带头的人原本因那两个似富贵之极的人到来,而微微露怯,如今听到林珑大言不惭的话,顿时火冒三丈,竟想出手教训林珑。
林珑却是避也不避地站在那儿,对于这样的恶人,你越是以礼相待,别人越是要欺上门来。
那大汉刚要出手,虎口处就是一麻,手臂一软举不起来,地上轻轻地“咣啷”一声,低头一看,是枚金豆子。
林珑也顺目看过去,这金豆子好生熟悉啊,脑海一转,顿时就知道出手的人是谁?她弯腰拾起那枚金豆子,递回给叶旭尧,这回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多谢叶公子。”
叶旭尧淡淡地点头,伸手接过她递回来的金豆子。
高志对于那边的情形似乎浑不在意,上前两步打量起那新做的牌匾,似乎欣赏了半日,最后竟是笑道:“郑巡抚的字是写得越来越好了,回头我也厚着脸皮上门向他讨一幅,正好可以拿回去挂在书房里好好地瞻仰瞻仰。”眼角的余光却是轻蔑又暗含警告地看向宏门那帮人。
那个似头目的人浑身打了个哆嗦,原本以为林珑是拿郑巡抚当幌子来用的,真没想到郑巡抚还给她的店铺写了牌匾。再说这两个长得像小白脸的爷儿,一看就不是平凡人,不然谁能随口就说要到郑巡抚那儿讨字去?
叶旭尧淡瞥了一眼那牌匾,也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是不错。”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这回也看得出来些许苗头,这家新开的脂粉铺后台不小呢,就不知道货品如何?不过看这店家之前招呼客人的架势,并没有摆架子,和气得很,因而也生出些许好感来。
“哈哈,没想到家父的字能搏得二位的称赞,回头我必要告诉他,让他也乐呵乐呵。”郑华翰排开人**笑着走进来。
他的后面跟着的是带着面纱的郑南珠,以及郑南珠带来的几位穿着花红柳绿的闺阁少女,这亮丽的风景一出现,顿时夺人眼球。
林珑立即上前向郑华翰行礼,“没想到郑公子前来,倒是蓬荜生辉。”
郑华翰给足礼数地拱手回礼,“林姑娘太客气了,林姑娘的手艺我们都有目共睹,两家也不陌生,这回开业,郑某又岂能独坐家中不来贺上一贺?”
叶旭尧与高志看到郑巡抚的嫡长子到来,也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林珑招待完郑华翰,即看向郑南珠,“郑二姑娘,你总算是来了,快,里边看看。”
这店铺有郑南珠的股份,算来就不是客人了。
郑南珠轻撩面纱,“我就不用你来招呼了,这几位是我的好姐妹。”她转头向几位好奇看着林珑的姑娘家道:“你们不是老追问我,是谁让我变美吗?那个功臣就是林姑娘。”
顿时几个年轻姑娘眼睛一亮,都围起林珑问长问短。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谁个不知道苏州城的巡抚大人的女儿是“麻子脸”?并非真是麻子,无非就是雀斑过多罢了。
如今这么一瞄,那郑二姑娘的脸上哪有那么多的斑点,白净细嫩的脸上少许雀斑非但不难看,还凭添几许可爱。顿时一**年轻妇人都交头接耳,名人效应在当下也是流行得很,那**妇人看到连巡抚家的姑娘都来捧场,更是对林珑店里的货感兴趣。
迈进店门去看胭脂水粉的人不禁增多,这让招呼普通民众的林绮、绿姨娘、林南、林南家的,包括苏嬷嬷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珑看着这客似云来的场面,想要不高兴都难。
正要回头说话的时候,又驶来一辆马车,车未停声先至,“哎,我还以为我来早了,原来迟了这么多。”
听这声音除了贝明绯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林珑顿时含笑看去。
马车稍一停稳,贝聿的长子贝朗就率先下马车,然后扶自家这个不省事的妹妹下来,贝明绯脚一沾地,就急着朝林珑而去,一副亲热说话的样子。
贝朗也不禁摇摇头,这妹妹实在是被他爹宠坏了,与林珑见过礼之后,自然没漏看那边那三个颇具身份的男子,忙过去见礼说话,互相熟识一番。
在丰盛德二楼的掌柜周义看到下面热闹的场面早已是变了脸色,别人他或许还没认得出来,但郑华翰这抚台大人的嫡长子与贝朗这苏州富商的儿子,就是再没眼力的人也不能忽视。
“混蛋。”在周义身边的男子怒骂一句,尤其看到自己遣去的人被人拦下不许走的时候,他就再也维持不了风度。
周义的神色一变,“方爷,这事我……”
“哼,看看你给我惹出来的好事。”男子依然难改怒颜,虽然他不惧官府与贝家,但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现在又正值门里挑选新一任的门主宏爷,他若是在此时结下仇家,绝对没有半分好处可得。
不再在这儿看着周义这蠢货,连人家的底牌也没弄清楚就敢去惹事,连他也看不过眼,若不是与周家继承人有交情,他才不应了周义接下这烂摊子。
转身“蹬蹬”地下楼去,但愿此时再去补救还没有迟。
“方爷……”周义在后边忙唤着,无奈别人就是不听他的,那下楼的速度快得他拦也拦不住。
此时的林珑看到寻几个想要借机寻事的彪形大汉被人制住,听得郑华翰问她可要送官府法办?她一双美眸转了转,“那是自然,有劳郑公子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不远处有人急匆匆地排开人**走了过来,这人身形极高,却偏瘦,看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朴素不张扬的褚红色袍子,看起来不像读书人,但也与地痞流氓搭不上勾。
“翰大爷。”他一上前就给郑华翰行了个大礼,“我这几个手下不长眼,居然搅挠了翰大爷的朋友开店庆典,实乃一大罪过,方某管教不严实属罪过,必定登门谢罪。”
郑华翰一看就认出此人是宏门的方辩,一向颇为长袖善舞,人倒也讲义气,听说是这一届宏门门主宏爷的热门人选,他也并非要与宏门过不去,不过有一口气倒是要出的,遂摇头道:“我道是谁胆子包天,原来是你小子,倒真是踢馆踢中了铁板。”手指了指林珑,“这姑娘是我二妹的闺中密友,你下回找人麻烦也要长长眼,这样吧,你给她赔礼道歉,只要她不追究,我郑华翰也就不追究了。”
这把惩罚的权利交到了林珑的手中,郑华翰背着手站在原地看着。
叶旭尧与高志都没吭声,但那并没有放松的眼神代表着他们对此事的关注,如今看郑华翰处理得当,两人也就不过多的插手,这苏州城的势力众多,非地头蛇的他们也不得不收敛一点。
贝朗斜睨了一眼那两人的神情动作,再看了看林珑,果然还是为佳人来的,不由得暗自思量起来。
林珑看着向她作揖表示道歉的方辩,这姿态放得很低,可她还是一言不发。
方辩看了看她的表情,伸手重重地拍了拍那几个彪形大汉的头,“还不快点给林姑娘道歉?”
“林姑娘,刚才多有得罪,是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几个身形极其高大魁梧的男子弯腰给身材娇小的林珑道歉。
这难得一见的场景让不少人都忍俊不禁,有知道宏门的人都微微惊讶,这家小小的胭脂店铺老板怎么连黑白两道的人都认识?尤其是周边几家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掌柜,这会儿都坐不住,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遂都吩咐人紧急备下贺礼,打算亲自送去以示友好。
“林姑娘,意下如何?”方辩看向林珑,礼貌一笑,丝毫不像一个混帮派的人的作派。
林珑暗暗思量一番,也看到郑华翰打给她的眼神,这会儿心里也有了主意,她方才展唇一笑,“既然你们宏门主动道歉,那小女子就不再追究,希望他日你们能从中吸取教训,莫再做出扰民的事情来,不然就不再是区区道歉就能有用的。”
“林姑娘说的是,在下定当改过。”方辩笑着点头,比起丰盛德的周义,这林姑娘倒是个明白人。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脂粉铺子不大,却引来了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来撑腰,有利则有弊,一般老百姓胆小的都不敢上门消费,怕被坑了连个投诉的地方都没有,可林珑这几句话正好表明她有正义之心,绝不会仗权为非作歹,倒让人生出更多好感来。
林珑见方辩应和,也就将这此事揭过。
方辩一把接过命手下紧急准备的贺礼奉上,林珑大方笑纳,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那几个耸搭着脑袋的彪形大汉离开,这样的开业庆典,他留得久也只会扰了林珑做正常生意。
走之前还刻意看了眼这黄毛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是长袖善舞,这本事很多人还没有呢,他自要混帮派起就对礼义廉耻那一套嗤之以鼻,对这黄毛丫头也生出几分好感来,遂低声提醒一句,“林姑娘,这找你麻烦的是另有其人,我们不过是受人之托,也怪我过份讲这义气才会被人当枪使。”边说手指暗暗地指了指丰盛德。
林珑没想到这上门闹事的主使者会是丰盛德,抬头看了眼那窗户紧闭的二楼,这也太小气了,至于吗?就算她今天新店开张,丰盛德的生意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照样是客似云来。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明白了一点,怪不得这条街只有丰盛德这一家胭脂铺子,原来都被挤兑走了,这丰盛德也忒霸道了。
“谢方爷的提醒。”林珑一向恩怨分明,既然对方有意提点,那她就要真诚地道谢。
方辩对她这态度十分满意,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能有这见识胸襟颇不容易,行事有度,想要不欣赏都难,“林姑娘知晓就好,今日是不打不相识,他日林姑娘有用得在下的,只管派人去唤一声即可,就此别过,祝姑娘生意兴隆。”说完拱拱手。
林珑自是再道谢几句,含笑送走方辩。
“阿弥佗佛,总算走了。”绿姨娘拍拍胸脯道,这几人在那儿一站就让人心惊肉跳的,这开张第一天就够惊心动魄的。
林珑笑着安抚了绿姨娘几句,看她去招呼客人了,这才放下心来。
郑华翰走近林珑,与她细说,“这宏门是帮派组织,只不过两江的漕运都是把持在这些个帮派手中,一年到头来少不得也要与他们打交道,还是以不招惹为好。不过若是他们还不开眼,你也无须客气,直接报我的名号,我自会去会一会他们。”
林珑点点头,这会儿才知道那什么宏门也是大有来历的,不过这样也好,往后自己的小店也就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地痞流氓前来闹事,倒是因祸得福吧。
见到贝朗往自家亲妹那儿走去,只剩二人时,高志满眼含笑地看着在不店里招呼客人的林珑,目光随着她转来转去,嘴上却是道:“林姑娘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家,叶御史,你说是吧?”
叶旭尧闻言冷冷地斜睨他一眼,他想说什么?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轮不到他高志,遂淡然地回了一句,“那又如何?”
高志才不管他的态度为何,竟是两眼正视地看着叶旭尧,“我自幼熟读《诗经》,只知有一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当即表明自己内心的想法,若是之前还有几分迟疑,此时却是再明确不过了。
“只可惜高国舅怕是要失望了。”叶旭尧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想法。
高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的家世比起叶旭尧是略有差距,但要个女人还不至于太难,“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叶旭尧挑了挑眉。
“你们在说什么?”林珑走过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什么走着瞧的话,这两人要打起来只要不关她的事,她才懒得管,若是敢在她的店里闹起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赶他们走了。
“没什么。”高志笑着否认。
叶旭尧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林珑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珠子转了转,随后笑道:“既然人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家里总有母亲姐姐妹妹等人,要不给红粉知己带上点胭脂水粉也是好的,今儿个开张一律打八折。”
这转折让两人都有滴汗的感觉,这林珑是把生意都打到他们的头上。
“我没有红粉知己,高国舅就不同了,回京时正好可以发放人手一盒。”叶旭尧趁机落井下石,不管他会不会选林珑,也不能让林珑落到高志的手中,这货就是个专害女人的主儿,跟着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高志被叶旭尧这一损,脸上微红,反正他狎妓的事情,林珑也曾亲眼所见,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大方道:“那每样都给我来几盒吧,我正好看看林姑娘的脂粉做得如何,兴许宫里的娘娘们会爱上也不一定。”
暗中将叶旭尧一军,他要来不是送红粉知己的,若是品质上佳,那么倒是可以帮林珑打开知名度与销路。
林珑一听,哪还管这高志有没有红粉知己,这就是个能帮到忙的人啊,遂笑逐颜开的给高志介绍她做的脂粉,什么肤色该用什么,哪种肤色要避用什么,总之林林总总地说得详细不已。
高志笑眯眼地听着,微微得意地看着被冷落在一边的叶旭尧,看吧,还是他厉害。
这次,终于轮到高国舅扳回一局,果然心情舒爽。
叶旭尧的脸色一黑,看着对面滔滔不绝的林珑,这做生意就那么兴奋?他当日还真没说错,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就连他身边的小厮匪鉴也幽怨地看了眼自家主子,连讨个姑娘欢心也不会,明知林姑娘的店铺新开张,哪有比生意更吸引人的?难怪林姑娘都理高国舅,将自家爷晾在一边当布板背景。
匪鉴看这林姑娘与高国舅聊得火热,大胆地捅了捅自家主子,“爷,您再不说句什么,林姑娘就要将你靠边站了。”
叶旭尧瞪视一眼自家小厮,嘴角紧抿,看来完全是没有要改变一下迎合林珑的心思,直看得匪鉴都要为他紧张不已,爷这也太那个了。
高志的心情好,自然就更使出浑身解数来,“林姑娘,这个要怎么抹才能得出好肤色来?”随手拿起一盒胭脂水粉问起来。
林珑一看,他手中那盒是针对黯沉肌肤的,遂道:“这个给长辈用不错,年纪大的人皮肤很可能会比较容易发黄,我这款脂粉添加了甘草、柑橘等成份,对改善肤色大有好处……”
高志原本不过是随口一问,他常年混迹于脂粉堆中,对胭脂水粉本就不陌生,哪个姑娘妆下的皮肤如何,他也是一目了然的,据林珑这么一说,她这脂粉倒是好东西,连丰盛德也没有她这样针对某种肌肤所做的脂粉,这会儿他的神态认真许多,这脸色发黄不但年老者有之,年轻的也不少,遂问了几个尖锐的问题。
林珑听他问得对头,那谈兴更浓,竟是一一解答得详细不已。
看得叶旭尧脸色更黑,神情绷得更紧。
匪鉴更是着急得很,不能让这高国舅一人独美于人前,于是他上前腆着脸道:“我家爷也说要带上一点孝敬太太,林姑娘说说太太要用什么好?”
这话插得妙,若是林珑没见过叶钟氏那就另当别论,说了等于没说,见过真人才好按病抓药,如今听了匪鉴的话,她自然想起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叶钟氏,当时她也是仔细打量过叶钟氏的肌肤,不过叶钟氏的妆底很浓,可见皮肤的状态应是很一般,这是她保守的估计。
叶旭尧没想到身边这小厮会如此说话,遂脸色不由得尴尬起来,下意识道:“我娘从来不随便用别的脂粉,你别瞎忙活了……”
“既然襄阳侯夫人看不上,林姑娘你就无须为此忙了。”高志笑得万分高兴,还不赶紧说上几句噎对方的嘴。
叶旭尧瞥了眼惟恐天下不乱的高志,这回不用匪鉴说话,他即冷冷地道:“我没这么说,林姑娘也不是那肤浅的人,我娘自有她平日用开的,贸贸然给她换,那不是讨她欢心的法子。”瞪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匪鉴,“不懂就别瞎说。”
高志自然不服输,正要反唇相讥。
林珑却是道:“叶公子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最好能见到当事人妆下的肌肤状态,这才能做到对病去药。”
叶旭尧诧异于林珑居然会赞成他的论调,他这话可是对他的生意有损,面瘫似的脸上有几分歉意,看来以前自己说她钻到钱眼里去的话,还是有失偏颇的。
“林姑娘说的是,倒是小的一时间鲁莽了。”匪鉴忙把错处揽上自身,这林姑娘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确实是越发顺眼。
高志颇为不悦的抿紧唇,半晌,颇有几分挑衅地看着林珑,“林姑娘,那我这样挑货品倒是不对了?”
林珑转头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高公子哪里一样了?你可是里家行手,见过的人肌肤如何哪能瞒得过你这双万花丛中过的眼睛?知道什么胭粉适合什么人,高公子心中自有一杆秤。”
摆明就是说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早已是脂粉界的常胜将军,给人买合适的脂粉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高志顿时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这林珑的嘴损起人来也不带脏字的。
叶旭尧却是开怀一笑,一扫之前的郁闷之气,看这高志还爱不爱现?他笑容一收时,也再度损了损高志,“高娘娘给高国舅找的差使,看来是完全吻合国舅的喜好,叶某不得不服了娘娘的先见之明。”
高志脸上一阵潮红尴尬起来。
林珑看到这两人又要再暗掐起来,忙转移话题道:“高公子,你之前选的要不要我去给你包起来?”可不能让他们的互掐毁了她的生意。
“那麻烦林姑娘了。”高志咬咬牙道。
林珑莞尔一笑,很快就转身离去把高志选的一大堆胭脂水粉包起来,算算这都能净赚二十两银子了,有钱赚,她焉能不高兴?
叶旭尧与高志之间的气氛并不好,所以郑华翰与贝朗都有致一道地不在这两人身边转悠,就怕殃及池鱼。
“没想到林珑那丫头魅力这么大。”贝朗有几分感慨地道,林珑父亲去世她被退婚之时,父亲曾有意要他娶了林珑当做报答当年林有德对他的照顾,可他还是拒绝了,那时候他就看出这个小小年纪的姑娘哪怕跌落尘埃,那骨头也没有弯折一下,勉强娶她是对她的侮辱。
后来所见也确是这样,她宁可给阿绯治疗脸上的痘痘来赚取合理的劳动收入,也没有贪过他贝家半点好处,所以他老说林珑这姑娘很傲。
“这有什么关系?”郑华翰看了眼互不对盘的叶旭尧与高志,“有竞争才有动力,虽然高志算不得什么好人,但那家世也是足够傲视不少人。”
只可惜他爹与盐运使苏宥武不对盘,这就注定了他郑家与高家是不可能走到一块。
“只怕林姑娘会受到冲击。”贝朗还是有几分担心林珑,到底他还是将林珑当成妹妹来看待,前几日听得妹妹提及林珑来过说要让父亲做生意小心点的话,他对林珑就更为另看。
郑华翰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你我作壁上观即可。”
贝朗想想也是。
叶旭尧最终还是也买了几件林珑铺子里面的脂粉,现在再看到这丫头数银子时,倒也不觉得那么鄙夷,还略有几分可爱的样子。
店铺里面的客人颇多,叶旭尧与高志等大男人也不好再逗留,很快就提出了告辞。
林珑与林南这掌柜自然送客出门。
高志是今天店铺里面买得最多的,离去时他的小厮又拿又抱的,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叶旭尧在离去之前,刻意与林珑道:“你还是小心点,高志这人风评不好。”
匪鉴一听自家主子背后批评人的话,顿时目瞪口呆,自家爷从不在背后品评别人,这高志还真的招惹到爷了。
林珑笑眯眼道:“我知道啊,不过仍是谢过叶公子提醒。”
叶旭尧被她的笑容迷得一时眼花,他也不知道自己搭错哪条筋,听到她的店铺开张,想着可以给她撑撑腰,这就不管不顾地过来了,眼看自己有几分失态,他略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转身离去。
匪鉴忙给林珑行礼告辞后,就紧跟上前去。
高志看到叶旭尧上了他那顶月白轿子,这才放心地吩咐轿夫起轿。
林珑在一旁看他二人的轿子离远了,再送先行离去的郑华翰与贝朗,这事才算完了,再回到店里就只有姑娘们的莺莺笑语声。
后面贝明绯的朋友也一一到来,众多姑娘们聚在一起,那消费是相当可观的,又是脂膏又是粉又是香油,就算有心中存疑者,为了卖个面子给贝明绯与郑南珠,少不得也要花上几两银子,回头用不用就另说。
忙得林琦与绿姨娘团团转,可与林珑之前一样,有钱赚再忙也是高兴的。
把这些个千金送了出门,林家几人也差点累瘫了。
最晚走的贝明绯走到林珑身边,眨眼道:“看我说对了吧?今天这一天下来,少说也能赚个五十两银子。”
“那我真是托你的福了。”林珑笑着拉她坐下。
姐妹俩说起了一会儿悄悄话,店里的客人又开始增多,贝明绯这才起身告辞回府中去,林珑送她出去,这才转身回来招呼客人。
叶旭尧回到暂住的宅邸后,就转往母亲所住的院子,听到里面有说话声,脚步顿了顿,正好遇上掀帘子出来的织锦,遂低声道:“太太有客人?”
织锦点点头,“是郑巡抚的夫人,她似乎是来邀请太太出席赏花宴的,太太也接了她家的帖子,大爷可是有急事?奴婢这就去禀告太太……”
叶旭尧伸手表示无须正要转身离开之际,看到匪鉴手里的玩意儿,遂道:“我买了点脂粉什么的,你拿给娘试试吧,若是不合适就别勉强用。”
说完,他一使眼色,匪鉴忙将手中拿着的脂粉塞到织锦的怀里。
织锦有几分惊呆,这不像大爷一贯的举动啊?不过看着叶旭尧的冷脸,她又不好多问几句。
叶旭尧正要离开之际,匪石风一样地刮过来,禀告说傅年回来了,正在等着他议事,他这才不再耽搁,抬脚就往外走。
“织锦姐姐,看不出大爷还真细心,居然懂得拿这些个孝敬太太。”一旁的小丫头见不着主子的脸,这才敢说几句。
织锦拍下她想拿脂粉盒子的手,“这是大爷买的,岂能给你们弄脏了?”说完,转身又掀帘子进去。
小丫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手,真说自己犯贱,又不是一等丫鬟,哪配碰太太的物品?
林刚的新宅里,那派去监视林珑的人回来禀报时,说得手舞足蹈,学着那几人说话的声调更是惟妙惟肖。
不过听的人却是心情难好起来。
“你说什么?连叶公子都去给她捧场了?”三房长女林琳不悦地问了一句。
“还有一个是什么国舅爷?”二房的长女林璃也皱紧眉头,那臭丫头怎么这么会招男人?
林琼与林玫也伸长耳朵听着。
回禀的下人脑袋一缩,“正是。”
林刚与林创兄弟俩对于这结果是十分的郁闷,怎么连郑巡抚的儿女也现身了?就连丰盛德找的麻烦也被化解掉,这让想暗中给要珑下绊子的兄弟二人有如吃了一个苍蝇般难受。
“这事儿不能不管啊?不然她岂不是太占便宜了?”林白氏跳起来嚷道。
林创白了一眼只懂得叫嚣的二嫂,“现在大家不都在想主意?她从我们这儿讹去了不少银两,哪能这么便宜她?”
“没错,三弟说得对,好戏还在后头。”林刚敲了敲烟枪,表情颇为阴冷难看。
一直没作声的林余氏皱着眉道:“你们说说她这一天能赚多少?”听这回禀的小厮说道,她暗中算了算,少说也能赚个二十两银子,一想到她一天赚这么多,她就止不住地眼红。
“你怎么也这么庸俗的开口闭口钱的?”林创喝了一声妻子。
林余氏不悦地看了眼夫君,过日子哪样少得了钱?他一介书生,现在连个功名也没能摊上,仅靠那么点租金过活,若不是她持家有道,早就入不敷出。
一提到钱,林刚也眼热。
本来应是讨论林珑与叶公子之间的事情,到头来居然是林珑这店铺赚了多少钱?
林琳一向清高,不喜欢开口闭口就是这些个黄俗之物,脸色不悦地起来走出去。
林琼看到她离去,忙也偷溜出这厅堂,在走廊里唤住这位堂姐。
林琳回头皱眉看她,“琼堂妹,你有何事?”
“琳堂姐,我知你对于襄阳侯府嫡长孙的媳妇之位势在必得,妹妹是来帮你的。”
林琳轻蔑一笑,“就凭你?”一个没有地位的庶女也好意思到自己的面前来请缨?没得让人笑话,她花了这么多心思想要讨好叶钟氏,却是一直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一想到上回叶钟氏让她拿回那些个收买织锦的物品,她的脸就臊得慌,这是完全被人打脸的行为。
林琼凑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我的好姐姐,我虽说是庶出,可我有什么做不出的?正好可以给姐姐打打下手,只要将来姐姐得了好处别忘了妹妹即可。”
“别唤得那么亲热,你的好姐姐可不是我。”林琳一把推开林琼,脸色很冷地道,下巴还朝里面厅堂坐着的林璃扬了扬。
林琼的脸瞬间红透,不过想到自己的将来,还是使劲地露出个笑容来,“琳堂姐,你也知道我与她历来不对付,她得了好处又岂会分给我?”
林琳这时候才仔细打量林琼,心里转着主意,半晌,她的态度才有所软化,“说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绝对是琳堂姐给得起的。”林琼立即道。
林琳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最不喜欢这种欲说还不说的人,她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要走。
林琼忙拉住她,“哎,琳堂姐,你别走,我这就说……”
林琳这才停下看她,“要说就快点。”
“他日琳堂姐如果成为叶公子的正妻,许我个妾室即可。”林琼大言不惭地道。
林琳眯了眯眼,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仔细打量了这堂妹半晌,她方才笑道:“有何不可?”
林琼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与她一道走着细细地讨论起来。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六十一章
说了好一会儿话,林琼才笑着与林琳分手,往自家生母所住的厢房而去。
林琳看着她那身淡红色石榴花的襦裙随着行动飘啊飘的背影好一会儿,嘴角冷冷一笑,想当叶旭尧的妾室,真是想得美,她可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这林琼真的是异想天开,庶女终归是庶女。
林琼在穿过一道月亮门的时候,眼角瞟到那林琳傲慢又清高的背影,暗自“呸”了一声,不就比她占了个好出身又多识几个字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脚下步子加快,到了生母正纺着纱的厢房,她一屁股坐到生母的旁边,“姨娘,你一天到头织这些个布有什么用?又换不到多少钱?也不会去笼络一下爹……”
佘姨娘回头看了看她抱怨不停的嘴,为她挨了林刚的打,又被罚了这么好些日子,可女儿还是老样子,这样浮躁的性子,连她都看不过眼。
收回目光,她淡淡道:“琼儿,姨娘没有本事给你个嫡出的身份,可我们也不能如此行事啊,你看看你为了叶家这婚事做的事,姨娘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林琼掠了掠鬓边的秀发,“姨娘,就是你什么都不争,才会被嫡母踩在脚底下,若你会争取,我又比她林璃差到哪儿去?”
佘姨娘拿着纺线的梭子的手一顿,女儿的想法越来越偏,“你怎么不看看珑姐儿?她那样才像个样子,你……”
“林珑?”林琼嘲讽地念着林珑的名字,“你可知道她那才叫做不会叫的狗会咬人,我们争个头破血流,人家叶公子看都不看一眼,可她倒好,装着不感兴趣的样子,背后却卑鄙的勾引叶公子,这样的人才叫可怕,我比她要高尚得多。”看到佘姨娘的表情一急,她这才语气一缓,“她昨儿开个破店铺,叶公子都去给她捧场了,这事全家人都知道,就姨娘你闭塞,什么也不知……”
佘姨娘表情一愣,这回连梭子都掉到地上,“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甚?”林琳愤怒地道,“上回她家的绿姨娘还拿扫帚来赶我,哼,这口气我还没咽得下,总之,姨娘我跟你说,我不求你帮我,可你不能拖我后腿,我想要挣个好前程没什么丢人的。”
佘姨娘这回也拿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阻止女儿的疯狂,只好弯腰捡起那只梭子,表情木然地织着她的布。
林琼也没有道歉,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正在气氛尴尬的时候,林璃的侍女来找她,说是她那个一直瞧不起她的嫡姐唤她去。
佘姨娘看到女儿一愣后,随即快速跟她说了一句,就匆匆离去,长长地叹息一声,真是做孽啊,一家子骨肉至亲,偏要你斗来我斗去的,反正她微言轻也不会有人听她的。
她低头再度织起了布,还是这样装聋做哑算了。
这头一天开业,夜里林珑关了店铺用了晚膳后,即噼哩啪啦打起算盘来,很快出了今天净赚的银两,笑容越发灿烂。
“姐,你倒是快说说我们今天净赚了多少?”林琦催促道。
“对啊,珑姐儿,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宣布呢。”绿姨娘也吞了口口水道,忙活了这么久,只有这点盼头最是刺激得了人的积极性。
林南两口子一味地笑,看林珑那样子,今天的收获肯定不会少,若是往后天天如此,那他睡着也能笑醒。
“七十两银子。”林珑笑得异常开心地宣布,不再卖关子让他们着急,“这是把本钱都刨出来后净赚的。”
林琦眼睛都瞪大了,她的娘呀,这是不是骗人的?忙朝绿姨娘道:“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绿姨娘一把揽住她,笑着拍拍她背,这傻丫头。
林南夫妻惊讶地半天回不过魂,林南还掏了掏耳朵,“姑娘,这没算错吧?”
“南叔,别的我不担保,可这算钱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错的。”林珑没好气地笑道,这事关一家子的生计,她哪里敢掉以轻心。
林栋笑了笑,“若往后天天如此,我们家的生活要恢复到爹在世的样子,那是指日可待。”
林珑摇了摇算盘将上面的珠子拨平,“栋哥儿,我可跟你说了,这终归不是正道,士农工商,赚再多的钱这地位也上不去,我们家真要恢复往日的荣光,只能靠你,只要你中了举,有幸成为天子门生,这才是真正翻了身。”
这话将众人心中的喜悦之情冲淡了不少,林珑到底比他们警醒得多,虽然本朝商人的地位有所提高,但终究在世人眼里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林栋定定地看着长姐严肃的表情,郑重地点点头,“我不会让姐失望的,也不会让大家白辛苦供我上学,等明年我就下场参考……”
林珑上前揉了揉他的头顶,“傻小子,姐可不是在催你,无非是要你知道发愤图强罢了,你的年纪不大,身子也才刚好些,药还没停呢,这下场考试的事情可以迟上一两年,到时候家境好了,你上京赶考也能松动点,姐可不想委屈了你。”
她的心里一直介怀着母亲的改嫁,无论如何要让弟弟成材,妹妹嫁得好,让亲生母亲看看,扔下他们的她到底有多蠢,这是林珑很隐秘的心事。
林栋眼里泛着泪花,对读书一事越发上心,他不知道书中有没有黄金屋,也不知道书中有没有颜如玉,只知道不发愤不图强,他就不能让两个姐姐过着尊荣体面的生活。
林家众人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这一天的盘账于他们是幸福时光。
林南更是急忙到店铺那儿住下守夜,就怕有个闪失,还惹得林珑笑话了两句,他也不争辩,这么有盼头的日子是自大老爷林则死后,他才首次感觉到的。
林琦却是跳进屋里打开今天收的礼,待看到一套华丽的青华瓷摆件的时候,不禁咋舌,找到那独特的标记,忙呼,“姐,这可是官窑出品的,一般人弄不到手。”
林珑与绿姨娘等人闻言,都急忙进去。
林珑拿起那箱子里的红色纸片,看到里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恭贺的话,叶旭尧那几个字更是不陌生,居然是他送来的?
就在林珑沉思的时候,另一边的绿姨娘打开高志送来的礼盒,这里面的物品就俗了一点,是一件金银加贵重宝石镶嵌的三脚金蟾摆设,不太高雅,却是好意头的东西,“这高国舅倒也舍得送礼,这么重的金银加宝石,依我看值不少呢。”
林琦鄙夷地看了眼绿姨娘,“亏你还是当年别人嘴里称赞的善于琴棋书画的花魁,别人还说你高雅,这么俗的东西哪及这叶公子送的?”
她是爱钱,骨子里对于曾经的家世那是念念不忘,现在不用愁三餐,自然更能欣赏美好的东西。
林珑看到绿姨娘神情一搭,上前拿起那三脚金蟾,“还别说,这高国舅送的更合我心意,琦儿,等没钱时,还是这俗物最好。”就像她曾经当掉的那块玉佩,这青花瓷不经摔,只有手中这玩意儿怎么摔都不会碎,照样值钱。
林琦撇了撇嘴,暗骂林珑偏心。
绿姨娘感激地看了眼林珑。
林珑拍了拍绿姨娘的肩膀,“我说的可是实话。”
当然这一番话,高国舅是听不到的,可他此时还是认真地研究了林珑出品的胭脂水粉,摆了满满一桌子,脂粉香还飘荡在空气里面。
桂嬷嬷有几分担心,爷怎么就不能务务正业?
柳苏娉婷多姿地走进来给他奉茶,爷有段时间没宠她了,而她的脸上因前些日子长廯后就没好过,吃了大夫开的药见效也慢,终日只能蒙着面纱,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被高志嫌弃?
“爷,茶。”
高志连头也不抬,看到她要将茶摆在桌子上,遂吼道:“别弄湿了胭脂。”
柳苏顿时委屈地端着茶水站在一边。
桂嬷嬷上前,“爷,这些个脂粉有什么特别的?”
高志从里面挑了一盒递给桂嬷嬷,“嬷嬷拿去试用一下?据说可以淡化皱纹与改善肤色。”
桂嬷嬷狐疑地接过,摸了摸自己的脸,哪怕一把年纪,她也是贪美的。“爷,真的有效?”
“试试不就知道了。”高志随口答道。
之后又挑了一盒递给柳苏,“这个你试试吧。”
“爷,我也有?”柳苏受宠若惊地接过。
高志不搭理她,而是吩咐桂嬷嬷将这府里的女婢都唤来,今儿个人人都有一盒胭脂水粉发放。
柳苏听闻,脸上的喜悦淡了不少,原来不是她独一份啊。
丰盛德二楼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周义转着两只超大的银球看着账房先生,“今天的生意如何?”
那账房先生皱了皱枯瘦的额头,手中的算盘声音一停,报出个数字来,然后对比以往的营业额,这才再度道:“掌柜的,今天我们足足少了五十两的利润,生意还是受到了影响。”
周义转着银球的手一顿,起身踱着步子,这玉肤坊才开门第一天,丰盛德就受到了影响,再长久下去还得了?“怎么着也要想个法子才行?”
“掌柜的,他们第一天人多,往后就未必了,依我看,还是以不动应万变最为妥当。”账房先生建议道。玉肤坊今天的盛况他是看在眼里的,可比起丰盛德的底蕴,玉肤坊到底还是太新了,再说今天的利润受到少量的冲击是必须的,长久来说,丰盛德没有必要与玉肤坊这样的新入行者较劲。
周义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这劝阻?
账房先生暗自叹息一声,掌柜的就是容不下人。
林珑美美地睡了一觉,再起来的时候觉得神情气爽,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换了身淡紫色的衣裙,她推门出来,看到苏嬷嬷正在备早膳,遂道:“他们呢?”
苏嬷嬷笑道:“绿姨娘还在厨下端早膳上来,栋哥儿与琦姐儿正在梳洗,很快就过来。”
林珑点点头,“对了,你备早膳让南婶送给南叔没?”
“备好了,都按姑娘吩咐的那粥都是熬得稠稠的,还给煎了两只鸡蛋。”苏嬷嬷笑了笑。
林珑这才放心,克扣下人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又吩咐苏嬷嬷去带林南那一对儿女过来一道用早膳。
一大早的膳桌上坐得满满当当的,林珑看了看早膳的菜色,一碟儿腌菜,一碟儿酸笋,倒是多加了一碟子的春韭煎鸡蛋,一小碟的豆腐乳儿,怎么看也不丰富,遂道:“嬷嬷,往后买菜的钱再加一倍,如今家里的手头松动了一些,也没有必要在伙食上省,往后中午两餐都要有荤菜……”
“那敢情好,天天吃菜都吃得我嘴淡死了。”林琦最支持林珑这个决定。
“你这只贪吃猫。”林珑笑着开她玩笑。
林琦的嘴撇了撇,“就我想吃吗?你问问大家想不想?”
绿姨娘打圆场道:“能改善自是好的,不过我们也不能大手大脚,不然将来周转不灵那就糟了。”给林栋剥好的水煮鸡蛋放到他的碗里,“你读书最费劲儿,栋哥儿,多吃点。”
林栋腼腆一笑,道了声多谢二娘。
绿姨娘笑着抚了抚他的背,低头喝了几口粥,“对了,珑姐儿,今天你还是不要到店面为好,琦姐儿也不要去了,姑娘家老是抛头露面终非好事……”
林珑挟了口腌菜,“我也没想着老在前面露脸,那个后院也要收拾出来,我打算在那儿弄一个小样间,到时候有那些个上门的千金们,就一律在那儿接待,这样一来照顾了她们的身份,二来也好让她们体验一下,先这样试试运作一段时间,如果效果好,我再考虑买一两个人来帮帮手。”
绿姨娘一听,这十分在理,既然连她都担心林珑抛头露脸这件事,别个家的人也是不在话下的。
匆匆吃过早膳后,林栋到苏州书院上课,林珑就前往店铺而去,绿姨娘与林琦等留在家里整理脂粉,既然卖了不少出去,就要重新再做才能补上,又要等陈伯送鲜花来,一时间,林家各人都有各自忙。
玉肤坊店面的事情基本就由林南夫妻打理了,来了普通客人也是他夫妻二人出面接待,林南家的收掇整齐后看起来倒也光彩,说话又和气,倒是受到不少顾客的喜爱,至于他们夫妻的两个孩子,自然由苏嬷嬷这腿脚不太灵便的带着。
接连两天的生意都不如开业那时候旺,林珑晚上盘算的时候,倒也能有四十两左右的利润,这已是相当理想的数值。
至于丰盛德,晚上算账时,这利润还是比同期下降了不少,周义的脸色一天阴沉过一天。
这日,贝明绯遣人来接林珑去试新衣,那丫鬟道:“我们姑娘说了,林姑娘可不能推脱,不然她可不依的,还说钱都是赚不完的。”
惹得林珑好笑不已,这个阿绯。
吩咐了南叔几句,她这就出了店铺上了贝家的马车。
林南与妻子将客人看过后随处乱放的粉盒收拾妥当,两人忙了一会儿看客人不多正要歇息一下,就看到林家其他几个女儿走进店里。
他忙上前,正要做声。
林璃眯眼看他,“原来是到珑姐儿那攀高枝去了,怪不得看不上我们家。”
“大姐,您别这么说,人家林管家自然是人往高处走。”林琼掩嘴一笑。
林南夫妻的脸色顿时难看,这林家几女是来找茬的吗?
林琳不去看她们奚落林南,反正与一个下人有什么好争论的,吩咐南婶给她拿粉盒脂膏来看,一打开,就闻到一股花香味儿,沾了些许在手抹了抹,眼里顿时有惊喜,这还是**籽磨的,怪不得这么细滑。
“这加了什么?”林玫率先问道,这味道清新,怪好闻的。
“加了些玫瑰与甘草。”林南家的虽然心里有怒气,但却不得不回答。
林琳又拿了一盒脂膏试了试,比她在丰盛德买的要色泽鲜艳得多,这林珑倒真有两把刷子,怪不得娘与二伯父他们老说她这店铺赚了不少银子。
只要是姑娘家,都能发现手中的脂粉到底好不好?林璃也是喜出望外,这回不等林南夫妻动手,即叫她带来的侍女爬上又爬下,给她把每个品种都拿了一盒。
林琼平日里用的都是走街串巷的廉价玩意儿,她可没有多余的闲钱去买丰盛德的胭脂水粉,如今更是双眼发亮的自己动手拿来,从头到脚,姑娘家能用的东西她全拿齐了,更贪心的一样拿了好几份,就怕吃亏。
“琼姑娘,你不能这样啊……”林南家的看她翻的到处都凌乱了,一边收拾一边惊呼。
林琼充耳不闻,照样故我。
林琳侧目一看,眼里微有鄙,这庶女就是上不了台面,不过也罢,没有她的反衬,如何能彰显自己的高贵?动作虽慢,可也一样都不落。
林家几女疯狂扫货的举动,让想进店里来的姑娘妇人们都不禁止步,这实在有失斯文,小声议论了几句就转往了不远处的丰盛德。
正要招呼客人的林南一看这情形,顿时傻眼了,不禁回头暗自恨恨地看着这几只蝗虫。
“这些个我都要了。”林璃率先出声。
“这胭脂水粉比不上丰盛德出品的,可我们好歹是自家姐妹,哪有帮衬别人的道理?”林琳撇撇嘴道,“既然自家有店铺,也就不舍近求远让人笑话,林管家,不,林掌柜,你说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林南道。
林璃打断他的话,“有什么可是的,我能来她这儿也是给她面子,不然请我都不来。”下巴一昂,“得了,我也不与你多废话,我们也要回转了。”朝那捧了不少货的丫鬟挥了挥手,这次总算是满载而归。
林琳表情淡然地吩咐侍女拿好就走。
林玫假惺惺地道:“林管家,这些个我拿回去试试,你们跟珑堂姐说一声即可。”
林琼连话也说,一个劲地抱好怀里的胭脂水粉,这回可是赚了不少。
“哎呀,姑娘们,你们不能走啊,这钱还没结算呢?”林南大声嚷出。
“算什么钱?”林璃怒瞪一眼,“都是自家的店,哪有还赚自家人钱的道理?林南,你是不是傻了?”
“不行,今儿个你们不给钱,就不能走,这不是让你们白拿的。”林南死活不让,据礼力争,她们拿了这么多,这得亏多少钱?
林南家的更是拿起扫帚出来,咬着牙看着林家几女。
林琳皱了皱眉,“什么叫白拿?这是我林家的店铺,别以为让你们当了几天掌柜,就可以蹬皮子上脸的,别不记得你们夫妻的**还捏在我们林家人的手上,以下犯上,依律当也够你们喝一壶的。”
“没错,听到没有。”林琼作势帮腔,为这琳堂姐保驾护航,甚至还狠狠地撞了这林南家的,看她跌倒,趁机踩了一脚她的手指,痛得林南家的直飙泪,她这才松脚,“哎呀,我这都是不小心踩着的。”
林南一脸愤怒地看着这几人,上前去扶起自家婆娘。
林璃等几女趁这个机会带着大把的胭脂水粉扬长而去,留了个长发飘飘的后脑勺与步摇相撞的声音。
“这一**强盗。”林南咬牙切齿地恨恨骂了一句。
林南家的捧着受伤的手指,“这回我们如何向姑娘交代?这事情大条了,我私下里算了算,她们拿走的货都有近五十两了,什么好的挑什么,一个子儿也不给,姑娘待我们那么好,这回我们可如何向姑娘汇报?”
坐在不远处马车里面的叶旭尧将之前那一幕全看在眼底,本来他办事经过这条街道,下意识地掀帘子,就是想看看林珑在不在,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林家那几个女儿贪婪,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他们会贪到这地步?
傅年咋舌出声,“子阳,这太恐怖了,怎么有这样的姑娘家?谁娶谁倒霉?”没有矜持就算了,可这样拿人家的货物真好意思出手?
为了办这盐务的案子,前段时间他离了苏州城,到外地去取证,这也是叶旭尧的主意,实证与名单相符,就没和可赖,他日这苏宥武也不能随意翻案。
这盐务一事一向牵连甚广,并没有多少人敢接手,毕竟苏宥武上头还有人,一层连着一层,哪个不要卖面子?除非是不想在这官场里面混了,或者一心一意当孤臣被人排挤。
皇帝有意整顿,可京里老油条太多了,个个能推就推,最后惟有一咬牙提拨叶旭尧这样的年轻人,只有年轻人才有干劲,才能不怕这些个盘根错节的大老虎。
再说叶旭尧家世了得,也不怕得罪人。
因而他错过了察看林家几女长相的事情,曾经他还打趣地说要帮叶旭尧掌掌眼。
叶旭尧的表情更冷了几分,一想到娶这几人当中的一个,那真的是浑身打冷颤,比起林珑,这才叫贪得无厌。
他的手指重重敲打在车壁上,“走。”
外面的匪鉴扬鞭,马车再度“哒哒”地走在苏州城的街道上。
“真是一出好戏,只是那店家亏死了。”傅年背靠在迎枕上笑道,“对了,子阳,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出好戏的?看你不声不响的,还以为你性子冷……”
“她们姓林。”叶旭尧冷淡地打断他的话,这些个损失换成他必不在意,林珑必定会气得牙痒痒的,想到她爱财,心底闪过一抹怒火以及不知名的怜惜。
傅年掏了掏耳朵,一脸惊讶,“你说什么?她们姓什么来着?”
叶旭尧淡瞥他一眼,根本就没有兴趣再开口说话。
一旁侍候的匪石低声道:“她们就是爷的未婚妻人选,那位过世的林大学士的孙女们。”
傅年顿时同情地看向叶旭尧,“子阳,你怎么这么倒霉啊?这样的妻子拿不出手啊,我看你还是准备二婚吧。”这样的妻子娶了后赶紧弄死弄残,往后可以再挑高门大户女当继妻。
叶旭尧半点反应也欠奉,可傅年还在那儿咋呼着,尤其批评林家女儿的德行。
叶旭尧听了半晌,随后皱眉道:“也不全是那般的。”
“啥?”傅年一时反应不过来。
叶旭尧却不再说话。
傅年骂了句*的臭石头,立即转向匪石,“你来说吧。”
匪石偷瞄了眼自家爷,看到他不管,遂小声道:“还有位林珑姑娘倒是比这几个强得多得多……”
“林珑?这名儿好生耳熟……”
“就是之前雨夜我们马车差点撞上的那位……”
“原来是她,这缘份还真的不浅。”傅年半晌才想起林珑是谁,这姑娘给他的印象还是深刻的,顿时促狭地看向叶旭尧,“子阳,我看你就从了那位林珑姑娘吧。”
叶旭尧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正儿八经地道:“你一个大男人直呼人家闺名,不害臊吗?”
傅年一愣,随后就是大笑出声,原来早就是襄王有梦,就是不知道那神女有情没有?那位林珑姑娘看样子性子很是倔强,原则性极强,不会这么容易就从了叶旭尧。
叶旭尧精准地一碗茶飞过去,正好倾倒在他的嘴里,顿时止住了傅年的笑声,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假寐。
林珑结束了在贝府的事情,回到自家店铺,看到店铺里面有客人,林南夫妻正在招呼。
她看了眼店里的物品,似乎销出去不少,看来今天的账单应该很可观,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转出去先回家看看,绿姨娘与妹妹等人制作出来多少脂粉?
等到晚上的时候,她再度打算盘,算了算销出来的货品数量与净赚的银钱并不搭,顿时柳眉一皱,她当然不会疑心是林南私下**了,南叔夫妻不是这种人。
着苏嬷嬷将南叔的儿女带回房,没有孩子在,她道:“到底今天出了什么事?”
林南与妻子对视一眼,这一个下午都心里不安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林珑说,如今收了铺子,这就容不得他们逃避。
林南一咬牙跪下来,“姑娘,这事是这样的……”
林南家的听到丈夫气愤的说辞,顿时哭泣起来,也跟着跪下来,“都怪我们没用,没能拦下她们,这货都被她们拿走大半。”
绿姨娘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明抢吗?
“真是岂有此理!”林琦气得要挽袖子,这样欺负人真还没见过,“她们凭什么来我们店里拿东西不给钱?我这就去讨她们要去。”说完,就怒冲冲地要往外走。
林珑忙站起来唤住她,“站住,你给我回来。”
“你真要忍她们?”林琦咬着下唇看向长姐,“我可受不了,这都是我辛辛苦苦磨出来的。”摊开双手到长姐的面前,“你看看,我的手都长茧了,我是绝不会让她们占便宜。”说完,小脸皱得更紧。
“都是南叔不好,我这就拿把菜刀到二老爷家,逼他们将钱还回来。”林南起身,越想越气,脚步如飞地向厨房走去。
林珑心头一跳,忙朝亲弟使了个眼色,林栋立即会意地赶过去拦住林南做傻事。
林南家的越发自责,一直不停地捶胸口。
林珑安抚地扶她起来,看到她红肿的手指,心里的火也是蹿得老高,“绿姨娘,你给南婶的手上上药,南婶,这事不怪你们,她们这般做为,是早就想好的,你们要拦也拦不住。”
“那现在如何是好?”林琦负气地道。
“拿了我们的,自然是还回来的。”林珑冷冷地道,“可是你们这样直接上门去讨要,他们是不可能拿出来的,要取回来银钱就得要花脑子。”表情很狠地看向门外,“还要连本带利,一个字儿也不少。”
林琦一听,立即狗腿地道:“姐,你指哪我就打哪。”
“你这丫头真是那四月的天,说变就变。”林珑没好气地道了一句。
“只要不给便宜她们占,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林琦不服输地回嘴。
林珑笑了笑,妹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能让人白欺负,不是吗?
翌日,林珑去了一趟那宏门找方辩。
走进这个帮派的老巢,本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如今一看与普通的民宅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有个大大的演武堂,显得有点希奇。
林珑被迎进那所谓的正堂,那儿摆着十八张气势万钧的黑背罗圈椅,还有那正面的墙上有个大大的宏字,这字写得极具气势,一看就有扑面而来的威压。
林珑再如何不惧怕,也得汗毛直竖,身为良民,她实在是不适应这个氛围。
方辩进来的时候,看到林珑挺直背站在那儿看着他宏门的标志性大字,看那背影有几分僵直,居然不露怯,这会儿,他对林珑这个敢孤身进帮派的姑娘家更有好感。
“林姑娘。”
听到唤声,林珑立即回头,脸上还有浓浓的戒备,待看清方辩这宏门帮派头目之一,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微微屈膝行礼,“方爷。”
方辩随手一指,让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在首位上,“林姑娘这回登门有何指教?”看出她的不自在,他也尽量长话短说,这场合确实不适合良家妇女。
“指教不敢。”林珑正色道,思忖了一下,还是将来意道出,“小女子想向方爷借几个人一用。”
她与这宏门并不熟,只是混帮派的人一向极重义气,承诺过她的话应是有效的,所以她也就大胆地前来。
方辩一愣,他没听错吧?借人?
林珑似看出他眼里的疑意,遂咬字清晰地道:“方爷没听错,小女子确是来借人的。”
直到走出了这宏门的大门,林珑这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这儿真的不想再来。回头看了一眼,她更加快离开的步伐。
离得远了,方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早就等在那儿的林南一看到林珑出来,忙念了声佛,“姑娘,里面的人没为难你吧?”
“还好。”林珑笑了笑,“也没吃人的事情,没有传说中那么吓人。”
林南急忙让她上马车,“你不许我们跟着进去,南叔这心始终忐忑着。”
林珑道:“南叔,你也太容易吓了,这方爷倒也是个人物。”
林南可不敢苟同她的结论,毕竟是流氓头子,又能有礼到哪儿去?“姑娘,我们这是要回铺子里面吗?”
“不,我们去二叔父家讨银子。”林珑冷笑着手一指,一个晚上这气都还没顺呢,像小妹说的,不能让她们占便宜,她也小气着呢。
林南一听,立即来了力气,对于自己昨日的窝囊,他早就自责无数遍。
他们到达林刚的新宅时,刚好是晌午。
林珑一路进去也没人拦着,毕竟她可是林家的姑娘,只是仆人们还是免不了侧目。
她算准了这时间过来,就是正午膳的时候,两位叔父跑不了。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去,果然看到餐桌上两房人都在,他们看到她明显一愣。
“你来做甚?”林刚板着脸喝斥,“没规没矩。”
“八成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做错了什么事,回来向叔父们讨救罢了。”林创撇了撇嘴。
林白氏却是脸色一板,“有难处就想到叔父们,珑姐儿,你倒还真够可以的。”
“珑姐儿,别站着,坐下一道用膳吧。”林余氏倒是扮好人地吩咐下人拿多副碗筷来。
林珑也没有拒绝,反正还没用午膳,肚子正饿着呢,看了眼桌上的鸡鸭鱼肉,心里更为不舒服,明明他们就不缺银子花,居然还到店里来搜刮一空。
当即没客气,哪样好的挟哪样?
林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死丫头果然让人看不顺眼。
林璃正要挟的鸡肉被林珑抢先一步,瞪眼看她,“你这是要与我对着干吗?”
“怎么?许你吃不许我吃?”林珑立即呛声。
林琳吃不下去,接过侍女手中的巾帕,按了按嘴巴,站起身来正要说声慢用离席。
林珑斜睨她一眼,吃饱后自然是办正事,“琳堂姐走这么快做甚?我们还有账要算呢?”
“我与你有什么账要算的?”林琳瞪大杏眼道。
“我看琳堂姐是贵人多忘事,你昨儿到我的铺子里面拿了不少胭脂水粉,这账不得算算?”林珑一副善良提醒的样子。
“真是笑话了,这是我们林家的铺子,我要什么还得给你钱?”林琳怒道。
“没错,你这是不讲道理。”林璃将筷子一扔,立即开腔。
林玫倒是温和一点,可说出的话还是不中听,“珑堂姐,大家姐妹一场,你何必计较那么多?”
林刚夫妻与林创夫妻俱都一脸怒意,女儿从林珑铺子里面那儿拿胭脂水粉,多大点事情,她就上门来讨要银子,这还有天理了?
“珑姐儿,我告诉你,一笔写不出个林字来,你也给我收敛点。”林刚是老大,立即端出家族一长的架子来,教训林珑。
“没错,珑姐儿,你这性子得改,你开了这么间店铺,我们还没说你抛头露脸的丢了家族的面子,你倒好,上门来讨要银子,你还要脸不?”林余氏一副好长辈的样子,打算循循善诱。
林珑看着这一个个可笑的嘴脸,这些人到底还要不要脸面了?冷声道:“这铺子是我们大房的,与你们二房三房没有关系,总之你们在我铺子里拿的东西,我给你们打了折,一共是八十两银子。”目光看向林刚与林创,“女债父偿,两位叔父,赶紧付银子,一人四十两,公道得很。”
八十两银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林珑是不是想银子想疯了?
林白氏一向说话较粗暴,“没钱,不给。”
“对,我们不给。”林余氏这回也不扮好婶母,上回拿了一百两,现在又来要,还四十两银子,当她们是金山银山啊。
“你给我滚。”林刚气得手指大门。
林珑早就知道他们的禀性,这样讨要是拿不到钱的,“你们真不给?”
“不给。”林创咬着牙根回道。
“好,可别后悔。”林珑站起来,少有地放了句狠话。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六十二章
林刚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何时轮到你教训叔父?”
“叔父做的不对,自然要提醒,我可是熟读圣贤书的。”林珑立即回嘴,半点也不落下风。
气得林刚拿起桌上的碗砸向她。
林珑头一偏避开,顺手一拉那桌布还以颜色,自个儿往后一跳,只见来不及避开的众人被桌上的残羹冷饭倒了一身,顿时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杯盘碗盏掉到地上打碎的声音很响。
林白氏心疼的直滴血,这些也是要钱的。
林珑大笑了几声,浑然不在意,“叔父,后悔了就送银子过来。”语毕,她转身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这个死丫头。”林白氏尖叫地骂出声。
林珑充耳不闻,离开的步子从容不已。
林南鄙夷地看了眼林家这一**人渣,很快就跟上自家姑娘的步伐,姑娘还是好样的,这**人渣就不该给他们留面子。
一出到外面的回廊,他上前离林珑有半步的距离,低声道:“姑娘,我们就这样离开?”还没拿到银子呢,就算拿不到夸大的八十两银子,至少也要拿回成本啊。
林珑连头也没回,“南叔,你且等着看好了,两位叔父会把钱乖乖地送到我手上,半个子儿也不差。”
林南一听,不禁狐疑了起来,想到林珑办事一向稳妥,遂也就放下心与她坐上马车离开这林家新宅。
主仆二人先去把马车退租后,即回转到铺子里去。
经过林珑这一闹,林家两房人都怒火冲天,林刚更是难以再容忍林珑这个死丫头,“来人,备马车,我要去拜访族长,这事情不能这么轻易就完了。”
下人立即出去准备。
林刚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哪知马车欲离开大门的时候,却被几个长相骇人的彪形大汗阻止了,那几人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还没有碰到他,他就脚一软倒在马车的一角,颤着声音中干外强地道:“你们要干什么?苏州城是有王法的?”
“爷还没打到你,你嚷什么嚷?就你懂王法?”那彪形大汗撇嘴道,“爷看你这宅子门口风景不错,暂在此处看看,这碍不到王法。”
“哥,与他说那么多做甚?总之有哥儿几个在这儿守着,你这宅子不许进也不许出,明白了没有?”有人不客气地上前在林刚的面前挥了挥拳头。
林刚吓得险要失禁,他一辈子也没有招惹过这等人,正想唤家丁来壮壮胆,刚从马车窗口看过去,自家那**软脚蟹早就退到大门后大气都不敢哼,顿时又怒又怕。
在另一个大汉又要上前挥拳头时,他吓得立即扔下马车转身返回府里。
后面有一个大汉笑道:“跑什么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什么时候把钱还清了,我们什么时候就走。”
说完,几个长相令人惧怕的彪形大汉都大笑出声。
林刚气得浑身发抖,转回府里发着脾气。
“这一定是那臭丫头弄出来的。”林创一脸愤愤不平。
“不给,我们没银子给她。”林白氏与林余氏这一向明争暗斗的妯娌少有的一致同意。
林琳却是皱紧眉头,“过两天就是巡抚夫人的赏花宴,我们家也是收到了帖子,若是让这几人守在门口,那给我们修改衣裳的裁缝进不来,到时候岂不是去不了?”
“爹,这回琳堂妹说得对,别因小失大。”林璃劝着她爹林刚。
“你们去她铺子拿那些个不能当饭吃的东西做甚?”林刚朝女儿怒吼。
林璃一脸委屈,“这铺子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哪里知道她会如此小气?”
林白氏抱紧女儿,瞪了不眼丈夫,“你有气找那个死了爹的东西撒去,没见过哪家的闺女还结交那等人?如今是害了一个家族。”
屋子里面各人从讨伐林珑,变成互相责骂,听到厅堂这儿出了事的林琼躲在屋外一角,这个时候不能进去,遂轻手轻脚地转身要离开。
林玫所在的方向刚好看到她那偷偷摸摸的动作,眼里含着鄙夷,“琼堂姐,你在那儿做甚?”
这话一出,林白氏松开女儿,气呼呼地出去一把掐住呆怔在那儿的林琼的耳朵,“没去找你,你倒好送上门来,都是你这个死丫头怂恿的,这才惹出这些个事情来的……”
林琼的耳朵痛极,只能扭着身子呼痛,一边道:“不是我,是嫡姐她提议的,我这才跟着去……”
林白氏不听则可,一听火气更往上涌,掐耳朵的力度更大。
新宅这边的事情,林珑就算没有亲至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夜里收了铺子,一家人盘点的时候,林琦提醒道:“那些个人还没送银子过来呢?”
林珑一边打算盘,一边凉凉地道:“急什么,迟早会送来的,八十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收。”
“姑娘,若他们去报官,会不会累及我们?”林南去瞧过新宅大门那儿几个吓人的彪形大汉守着,周围的百姓不敢接近,只能绕道而行,心头暗爽过后又担心会不会惹上官非。
林珑抬头看向林南,“南叔,这事你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出不了事的。我这二叔父一向贪生怕死,与这样的帮派过不去从此会后患无穷,他怎么可能会去报官?再说巡抚夫人的赏花宴在即,我那几个堂姐妹们比叔父还要急。”
她早就盘算好了,这笔银子绝对不会飞。
绿姨娘一想到要与帮派扯上关系,到底胆子有点小,“珑姐儿,这事找郑公子也可以解决,二娘还是怕与宏门扯上关系,往后……”要脱身就难了,一想到那些人的行径,她就忍不住打冷颤。
“二娘,这事郑公子帮不上忙。”林珑笑了笑,林刚最会歪理,这事到底是她林家内部之事,闹上官衙也不会得到多少好处,还有碍名声,所以她自然要想个万全之策。
。放下算盘,她笑了笑,“再说宏门能把持漕运,必定有两把刷子的,官衙想禁是禁不住的,那方爷也是个讲义气的人,应不会对我这样的小女子有什么不利的想法。”最后宣布道:“今天我们倒是赚了不少,足足有五十两银子的利润。”
“这么多?”众人立即咋舌,把话题又引回这喜事上。
林珑乐意见到这局面,将手上的银子收好,仔细一盘算,开业还不到十天,她就净赚了四百五十两的巨资,这完全是超乎她想象的,主要是郑南珠与贝明绯引来不少大客户,加之名人效应,百姓的追捧,所以玉肤坊的生意才能这么旺。
与她相比,丰盛德损失了不少客户,周义这掌柜在盘点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现状,营业额下降的厉害,白天看着像客似云来,实际成交的数量却不多。
听了今天的报账,他更是坐不住了,要如何才能将客流从玉肤坊引回来?
账房先生现在也不敢说乐观的话,与往日相比,丰盛德至少少了约莫两成的生意,这会直接影响到周义年底在本家的排位,明年能不能再被派到苏州这纸醉金迷之地来就是个问题。
也难怪周义的头这么痛,他任了这么多年的掌柜,苏州城的生意一向仅次于天子脚下的京城,往常都是傲视各分号的他,哪里能忍受得了别人的奚落?
“要不我们想法子也学学玉肤坊,请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来走一圈?”账房先生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你去找一个给我看看?”周义冷笑地泼了一盘冷水,“大家闺秀与贵妇人们哪个不是在深闺内宅,她们连来我们的店面都要犹豫,宁可派人前来购买,如何肯出面来走一圈?再说你能找得出比巡抚千金更高身份的人吗?”
账房先生顿时不语,巡抚千金会出现也是在人家开业庆典上,顺理成章地恭贺,也就不会有人诽议,富贵人家哪个缺银子?这提议本身就站不住,可生意下降了这是确凿无疑的啊。
顿时账房先生不吱声了。
周义转着两个实心银球半晌,最后手一顿,就那么办,无论如何要让玉肤坊的生意大跌,遂扬声唤人上来。
账房先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想:周掌柜应该是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第二天,不出林珑所料,林家二房与三房等人想着巡抚夫人的赏花宴,是不得不妥协。
林刚在两名彪形大汉的陪同下,硬着头皮到祖宅来,本想一脚踹开这祖宅老旧的门,可顾虑到身后的壮汉,只好使眼色让小厮去敲门。
林珑刚好在家,一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朝绿姨娘道:“我去看看,估计是二叔父来了,你不好应付他,我来对付即可。”
林琦看到长姐出去,也急忙放下正在磨的花籽儿,擦擦手跟着出去,这没脸没皮的二叔父终于来还银子了。
在祖宅门口等得不太耐烦的林刚听到门被拉开的响声,立即回头怒看,果然是林珑那个死丫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么久才来应声,你好大的架子。”
“二叔父何必一来就咒人?”林珑冷着一张俏脸,“你没听说过,咒人者最后都会回馈给自己的,我可是为你好,二叔父。”
林刚的脸色更难看一分,这死丫头分明就是在咒他早死,他呸!
“二叔父,银子呢?”林琦探出个头来,“你不是送银子来的,来我家门口做甚?”
林刚瞪了一眼林琦,随后迈脚进去,“里面谈。”
林珑也不怕他耍花样,朝妹妹道:“琦儿,你领这几位好汉去喝碗茶水消消渴。”
林琦不敢大方打量这几个壮汉,听到长姐的吩咐,来不及撒丫子走人的她只好迎这几个壮汉进屋,有些木木地在前面领路。
那几个壮汉颇有几分忍俊不禁,果然还是这林姑娘胆子大,遂朝林珑拱拱手,“林姑娘,他若再不还钱,兄弟们就揍他一身。”
这话让前方走得飞快的林刚身子又打了个哆嗦,这一天一夜已够他担惊受怕了。
林珑笑道:“打就不必了,免得脏了几位的手,你们先去喝碗茶水,我去去就回,先失陪了。”说完,施了一礼。
那几个壮汉忙学着礼数周道地还礼,不过那僵硬的姿态还是让人看了忍俊不禁,林珑最后还是“扑哧”一声笑出来,惹得几个壮汉红了脸。
他们看到林珑转身离去,这才私下言议论了一句,还是林姑娘的胆子大的话。
林珑到了厅堂,果然看到那二叔父似大爷般挑了个好椅子来坐,“二叔父,银子呢?”
林刚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那八十两的银票,往桌子上重重一甩,“把那些个地痞流氓都给我打发走,哼,真有你的,珑姐儿,没想到你居然与那等地痞流氓有来往,你真丢祖宗的脸面……”
林珑拿起银票一看,没有半分花假后这才收进袖口,对于林刚的指责,她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冷睇着他,“二叔父,你说够了没?我家没茶水招待你,对了,往后你别让那几个姐妹再到店里去拿东西不给钱,我下回肯定不会这么和气。”
林刚恼羞成怒,“你那些个破玩意儿,送我都不要。”
“二叔父当然用不上,除非你想进宫里侍候皇上娘娘去。”林珑立即反唇相驳,这二叔父老想端架子,也不看看她是不是软柿子?
林刚顿时怒火攻心,这丫头嘴没遮拦,当场起来拂袖而去,离去前还怒骂一句,“没爹没娘的野丫头,怪不得没有教养。”
林珑当即也拍案而起,“二叔父尽管多说一句,我看你是还想龟缩在家?”
林刚听得这话,哪里还敢再大骂林珑,只能瞪了一眼迅速离去。
在外偷瞧的林琦朝长姐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朝她那惹人厌的叔父伸了伸舌头,暗骂一声呸,老想剥削她家的老狗。
她这举动哪里瞒得过林珑?
林珑上前敲了一记她的头顶,“都大姑娘了,还做这动作被人瞧去,又要说我们没家教了,琦儿,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活得好给人看。”
一提到自家的身世,林琦也红了眼眶,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去磨花籽儿,那几个人我怕,你去招待他们吧。”说完,立即就跑远了。
林珑摇头笑了笑,回去拿了五两银子的小银锭,就转到那几个壮汉所在的小花厅,客套地说了几句答谢的话,最后才将手中的五两银子送上当谢礼。
“林姑娘,你这是做甚?方爷说过不许我们收你的银子。”其中一人推拒道。
“这是给大家辛苦的跑腿费,你们可别嫌少,赶紧收下吧。”林珑将银子硬塞给他们。
一个推一个送,当即僵持起来。
最后林珑道:“你们若不收,下回我都不好意思再登门相求,快拿上吧,这五两银子是不多,可你们也知道我的店铺新开张,这也是我能拿出来的上限了。”
话说到这份上,那几个壮汉也只能接过,忙道谢。
林珑这才送他们出门,看他们走远,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了结一件事。
下午之时,陈伯又送来了一车鲜花,现在他一天要跑两趟,自家忙不过,也让村子里的人帮忙采摘鲜花,一看到林珑,他就眉开眼笑。
林珑清点了一下数量,又看了看品质,还是相当好,当即满意地给了一两银子结算这么天来的酬劳。
“这多了些,老朽找不开。”陈伯念叨着。
“这是给你老喝酒的钱,不过话可说好了,酒能喝,可不能误了我事儿。”林珑笑着让陈伯的儿子把花草搬进去,有时候要笼络人心,一点小恩小惠是必须的,她不住在陈村,样样都要靠陈伯来维持,所以这样的暖心之举是必须的。
陈伯顿时更拍心口表示会更尽习尽力地为林珑办事,让她放心,难得这雇主如此仁义,他还有什么不满呢?
回程赶牛车时,他还回头朝林珑挥了挥手。
林珑摇了摇头,这世上还是纯朴的人比较多。
傍晚时分,正在整理鲜花的她,听到马车响声,推门一看,果然是贝明绯派来送衣裳给她的人,那侍女下了马车,就将这手中的大包袱递给林珑,“这是我们姑娘给林姑娘送来的,她说明儿午时让林姑娘穿好,她过来接您。”
林珑忙点头表示知道了,这必是上回改好的衣裳。
等这侍女走了,她回到屋里打开一看,不止衣裳,还有一个装着几件饰品的小盒子,心里颇为感动,这阿绯居然想得如此周道。
“真好看。”林琦摸着那华丽的衣裳,当即拿起来比了比,“我也想要这么一件。”
林珑收好那几件饰品,刮了刮她的俏鼻梁,“等再赚多点钱,姐给你置办一身。”
“此话当真?”
“何时骗过你?”
“骗人的是小狗。”林琦伸出小尾指,“我们拉勾。”
林珑好笑地拉了拉她的小尾指,“这回信了吧。”
“这还差不多。”
夜里再盘算的时候,这收入锐减了一大半,一整天下来只有十两银子左右的进账,林珑严肃着一张俏脸,“南叔,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算今天没有闺秀预约,但也不至于惨淡如此啊?少说有个十来两才是正常。
“今天没有多少客人来,都跑去丰盛德了。”林南皱紧眉头。
“丰盛德今天开始店里的胭脂水粉打半折销售,所以很多顾客都到了他家。”林南家的也展不开眉,今天做生意实在是太憋屈了。
丰盛德来这一招,林珑是完全始料未及的,这是以本伤人。
她早就想到自家的生意对丰盛德是有冲击的,不过也没到伤及对方根基的地步,一早就有提防,不料对方这次会如此大动作?
“姑娘,我们也要想个法子才成。”林南道,“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货是完全滞销,之前赚的都会赔进去,钱周转不回来,大好局面都会丧失掉……”
这些道理,林珑也是懂的,只是这主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来的,遂举手示意林南,看到他会意地住口,这才道:“此事容我再想想,明儿早上我到铺子去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哎。”林南立即应声。
夜里,因林珑第二天要去巡抚夫人家的赏花宴,绿姨娘就拉着她,给她的脸上敷了一层新做的有美白细腻肌肤的透明脂膏,林珑的皮肤底子很好,这样做也是想让她光彩照人。
当然,林珑也没有反对,身为香铺的东家,太过难看哪里还能指望别人买你的东西?就连林南家的这个常抛头露面的也被林珑重新调理了肌肤。
绿姨娘一面给林珑揉开这些个透明脂膏,一面叹气,“没想到做个生意也这么难,我们不过是想要糊口罢了,那丰盛德也欺人太甚。”
林珑抬眼看着头顶的绿姨娘,“二娘,不招人妒是庸才,我们也没有必要想那么多,明儿我去看看,估计也就会有办法了。”
“你啊,就是鬼主意多。”绿姨娘弹了一下她嫩嫩的肌肤,年轻就是好啊,“也不知道像着谁?”说完,叹息一声。
“二娘,你也别再想着我爹了,他都走了这么久,往后还有我们孝敬你,这好日子还在往后。”
绿姨娘点点头,她相信林珑说的,不过正正是因为将林珑当亲生的看,所以才会操心,“在宴席上,看看哪家有适合的人,最好把握住一个……”
林珑不置可否,自从及笄后,绿姨娘这话她听得最多,不至于反感,不太喜欢就是了。
隔日,因店里的生意比较清闲,林南家的就留在了祖宅给绿姨娘打下手做脂膏,林珑则是一大早就往店面而去。
刚一走进西大街,就看到丰盛德店铺排了长龙,年轻的妇人与未出阁的姑娘家都有,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最里面更是传出丰盛德待客的小厮似唱礼的声音,“胭脂三盒,水粉五盒,香油两瓶,好嘞,您拿好,一共一两三钱银子,欢迎下次再来。后面的别插对,排好,货品充足,人人有份……”
她沉着脸转到自家的店面,今儿个真是门可罗雀。
“姑娘来了?”林南放下拍乌蝇鸡毛掸子,立即迎了上来。
“今儿个开张没有?”
“唉,还没呢,都是进来看了看就转到丰盛德去。”
她早就料到这局面,人都是有贪念的,丰盛德一向又有品质,自然转往他家,:“南叔,别泄气。”
主仆俩正说着话,就有客人进来,林南忙去招呼。
那两人似是姑嫂二人,正在挑选着胭脂水粉,突然有人在店门外惊呼一声,“丰盛德的胭脂水粉半价,你们还不赶紧去排队?”
那姑嫂二人一听,立即扔下正在看的膏粉,二话不说,就匆匆去排那条长龙。
“哎……”林南想要拉她们回来。
林珑拦住林南,“南叔,别唤了。”
她看了一眼那在门外搅黄她生意的人,这人也挑眉看她,一副她奈他何的样子?显然是丰盛德派来的人,顿时冷冷一笑,“你也别太得意,风水总有轮流转的一天。”
那人听到她的话,没敢再挑衅,灰溜溜地走了。
“姑娘,这生意清淡到如此地步,可如何是好?”林南又一次发愁。
“少许风雨总要经得起,才能做大事。”林珑安慰了林南几句,看了看时辰,阿绯就要来接她了,遂叮嘱林南看好店面,这才急急返家。
贝明绯早就等得不耐烦,一看到林珑的身影,“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先来了,不然你准坏事。”
林珑看她柳眉倒竖,忙告饶了几句。
这才被贝明绯推着进去换衣裳。
撒小白花的紫色绸襦裙上面套着一件月白色的襦衫,领子还用了京城流行的花纹缝制,外面套了件浅紫色的半臂,这一身穿下来显得林珑的身材更为高挑,与身边穿着茜色衣裳的贝明绯一起,颇为抢眼。
“我都说你还是穿这颜色好看,以前的衣裳太素了些。”贝明绯是相当满意自己的眼光,还按着林珑坐下,指示自己带来的嬷嬷道:“我琢磨着,你老梳的双丫髻有点寡淡了,这回就弄个飞仙髻,与这衣裳倒也搭。”
“会不会太隆重了点?”林珑不喜欢太复杂的,以前也是随意扎扎即可。
“你别跟我说你是脂粉铺的东家,连这爱美的常识都没有。”贝明绯撇嘴,“今儿个人人都争奇斗艳,就算不想当那花中之王,但也绝不能差人家太多。”
听她这么絮叨一长串话,林珑惟有闭上嘴巴任由她施为。
飞仙髻一向颇为典雅,与林珑的面型最为搭配,贝明绯还精心给配了一只镶紫色宝石的头饰,鬓边还点缀了几颗精巧的金钿。
林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这样一拾掇果然好看不少,这回不用贝明绯催促,她自己就动手画了个淡淡的妆,咬了咬最近才弄出来的粉色脂膏,顿时整个人都亮丽起来。
“怎么样?”她起身看向贝明绯。
贝明绯看得愣了,早就知道林珑漂亮,却不知道这样一打扮会如此光彩夺目,那美增一分过艳,减一分则失色,竟是恰到好处。
最后她拉着林珑,“不行,你也要给我画个漂亮的妆。”
林珑自然乐意效劳,将贝明绯脸上的妆洗干净后,即细心地给她弄了个透明又亮丽的妆容,让贝明绯开心地大叫,直说这是她最漂亮的一次,摸了摸脸上,“阿珑,你这妆不油腻,蛮舒爽的。我以前怎么没看到有这么好的货色?”
一到近夏,爱出油的皮肤就是最难打理的,贝明绯之前是长痘的皮肤,这也侧面证明了她的皮肤偏油。
林珑笑着收回手,“这是新做出来的,我添了几样药材进去,最适合你夏天用,放心,我早就备好了,你到时候带回去即可。”
“阿珑,我爱死你了。”贝明绯一把换住林珑大叫。
林珑没好气地推开她,“这妆若是弄花了,我可不管的。”
贝明绯这才松手,正儿八经地站着,林珑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也不用这样,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吧。”
贝明绯这才手脚自由了一点。
马车经过西大街的时候,看到那条长龙,贝明绯疑惑地问了问,听到林珑淡淡地提及这是丰盛德弄来整垮玉肤坊的招数,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林珑安抚道:“都没什么事,我自会解决。”
“这还是欺人太甚,要不要我让我哥去教训他们一顿。”贝明绯道。
“暂时不用。”林珑笑道,“这样的事让你哥出面是大材小用。再说这是商业竞争,连这个我都处理不当,这店也无须再开了。”眼角还是瞄了瞄丰盛德车水马龙的门口,淡淡一笑。
贝明绯这才敛起些许怒火,一把抓着林珑的手,“真需要时,一定要与我说。”
林珑郑重地保证,贝明绯这才脸上带笑。
巡抚衙门的后院今天人流很多,不少的马车驶进去,可以看到邀请的人都是非富则贵。
襄阳侯夫人叶钟氏由侍女搀扶着下了马车,看了眼身边意兴阑珊的儿子,摇了摇头,林家那几个女儿的事情她也听说一二,不过心下仍是存疑,贪心成这样似乎有些夸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不满肯定是有的。
郑夫人一早就等候在那儿,看到叶钟氏到来,忙上前问好,“候夫人总算是来了,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快,里边请。”
叶钟氏客气地笑了笑,至少还是很给郑夫人不少面子的。
叶旭尧正要抬脚离开的时候,看到贝家的马车驶进来,脚步一顿,林珑很可能会与贝家的人一道前来。
果不其然,贝家那个姑娘下来之后,再下来的人就是一身紫色衣装的林珑,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见到她微抬起头来,在阳光下一笑,那纯真的少女面容,华丽的衣装,以及闪着金光的头饰,让他的心头猛然一跳,快到来不及阻止。
林珑感觉到有人看她,遂双目炯炯有神地看过去,果然看到叶旭尧正看着她,顿时展唇一笑当做招呼,犹如春天里开放的鲜花,妍丽而夺目。
叶旭尧感到自己有几分狼狈,遂坚硬着面容点了点头算做回礼,很不自然地转了个头,此时面对林珑他感到颇为不自在,还是等他自在一点再说吧。
林珑奇怪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他这是怎么了?记得上回见面的时候他们相处还算不错,没有以前的针尖对麦芒,这回怎么如此疏离?
“在看什么?那个不是襄阳侯府的嫡长孙吗?”贝明绯与郑南珠说完话,就好奇地拉了拉林珑。
“好像是,我也没看清楚。”林珑回了这么一句。
郑南珠笑着看向林珑,“这可是乘龙快婿,很多人想求都求不到的,林姑娘,你说是不是?”
林珑一看郑南珠的表情,就知道她必是知晓叶林两家有婚约的事情,遂大方道:“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这是别人家的事情。”
“林姑娘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郑南珠笑道。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有听没有懂?”贝明绯皱眉道,“这叶家再好也轮不到我们啊,郑二姑娘,你这话就有待商榷了。”
郑南珠也不反驳,只是一味笑着。
林珑的笑容极淡,没有喜欢被人算计,这郑家做得有点过了。
“走,我们进去吧,好多姑娘家都在等着呢。”郑南珠指了指里面。
三人这才举步往庭院而去。
林珑举目看过去的地方都是花团锦簇的,到处都是衣香鬓影的人**,轻快的笑声不绝于耳,看来像仙境似的,当然前提是得忽略掉在庭院里面坐着的中年妇人,她们的一双鱼目都在庭院里面睃巡着,看到哪家的姑娘长得漂亮就会低头交语几句,完全是一副相媳妇的架势。
“那穿紫色衣裙的是谁家的姑娘?长得真好。”
“哪个?”
“就那个,看到没?与郑二姑娘还有贝家姑娘一块的那个?”
“哦,瞧着了,确是长得一副好容颜,不过以往没见过她,不晓得是哪家的?”
“……”
叽叽喳喳讨论的话,也落入了叶钟氏的耳里,这回她刻意看向林珑,倒是比上回见面更漂亮了些。
“她们说的是那林家的姑娘,这姑娘我识得,为人倒是不错。”郑夫人向叶钟氏笑道。
叶钟氏不置一言点评,不过仍是用眼角瞟了瞟。
郑夫人也不在意,让侍女再度端点新鲜的糕点与果子来,再沏上一壶新茶。
有郑南珠在,也没有人敢看轻林珑,再说女子之间的话题一向就是美容啊衣裳啊,所以一看到郑南珠这个活生生的招牌在,顿时向林珑咨询的人增多起来。
林珑变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远远看去被人围着的她就像是众星拱月。
“那个死丫头在那边。”林璃一踏进这庭院,就立刻发现林珑的所在。
林琳眯眼看了看,握紧手中的绢帕,看了眼林琼,林琼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六十三章
“林姑娘,你这唇上的脂膏真好看,颜色真鲜,像蜜桃儿似的,我就买过这粉色的脂膏,涂上去不是过艳就像是没抹。”其中一个穿蓝衣裳的少女艳羡地看着林珑道。
她这么一咋呼,周围的少女都立即盯着林珑的唇色看,这时候才发现她这妆的清新自然,比她们化得要好看得多,有个别的更是用力过猛很是浓艳,此时都下意识地用手中的团扇遮了遮。
贝明绯笑道:“这可是玉肤坊新出的,过两天就会有卖,你们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林珑含笑地看向贝明绯,暗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大商家的女儿,这广而告之的行为真是见缝插针,滴水不漏,迅速得很,果然是家学渊源。
贝明绯扬了扬下巴,也不看看她是谁?再说丰盛德的行为更是让人看不惯,总要想法子挫挫这锐气才行,以本伤人亏他家还是脂粉界的老大,半点容人之量也没有?
“真的有得卖?”还是那蓝衣裳的姑娘睁大眼睛拉着贝明绯,“贝姑娘可别蒙我,后天我就去瞅瞅,听闻玉肤坊的脂粉好,可就是不知道是真好还是骗人的?”
林珑淡淡一笑,“这还真的有,这好不好不是用嘴说的,朱姑娘可以买来试试?”
这位朱姑娘家里是经营米粮生意的,算得上是真正的暴发户,只因如今家中的生意在城里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其母又会钻营,所以也弄了张赏花宴的名帖,这才到得这苏州城有名的宴会上来。
“林姑娘是里家行手,说好就是真的好,那我也要试试。”朱姑娘一脸兴奋地道。
“我看阿绯的也不错呢。”有人发现贝明绯比平日更好看,自然少不得又是艳羡一番,追问其妆容上的花粉是不是也是新出的?
郑南珠也细细地打量贝明绯的明艳的肤色,不满地朝林珑低声道:“林姑娘,你忒偏心了,给贝姑娘化了个漂亮的妆,怎不给我也化一个?”
林珑也用团扇半遮颜面,回了一句,“我给郑二姑娘新调试的妆还没弄好,这可是特别给郑二姑娘做的,会非常适合郑二姑娘的肌肤。”
郑南珠无非就是发发牢骚,林珑也一下子就猜中她的心思,这样一番话正中郑南珠的虚荣心,这才做罢,直说一定要比贝明绯的好看才行。
林珑笑了笑,这郑南珠的性子不如贝明绯直爽,不过倒也不太难相处,只要摸准她的心思即可。
正在这热闹间,林家四女径直走过来。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林琳一出现就表现出十分的热情,更是亲热地上前坐到林珑的身边,一副姐妹好地挽着林珑的手臂,“我是阿珑的堂姐,阿珑也是的,躲在这儿让我们好找。”
这话听来让人觉得不是味道,暗暗指责她不顾姐妹亲情,这林琳不愧是秀才家的女儿,林珑微微皱眉,大庭广众之下倒也不好与她翻脸,“我与阿绯先来,自然是与你们错开了,你倒好,竟是错怪起我,这好没天理。”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让人一笑过后,即知是林琳小气了。
林琳微觉不是滋味,这林珑越发滴水不进,看到众人笑了笑,也跟着扯了扯脸皮应付过去。
林璃斜睨了一眼林珑,她才不像林琳那样虚假得很,目光看向郑南珠,立马巴结起来,“郑姑娘看着比以前漂亮得多,都是用哪家的妆粉?我都不敢上前打招呼了。”
郑南珠面对这样小乡绅的女儿一向是不太给面子的,下巴抬得很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半晌,在林璃满脸不自在后,方才不轻不重地道:“这城里的闺秀都知道我是玉肤坊的长客。”
这样的话很下面子,不少千金都半遮脸面偷笑起来。
林璃拍马屁拍到到了马腿上,心下问候了这郑南珠的祖宗十八代,脸上却不敢动怒,微僵地愣在那儿,眼角瞄到郑夫人与襄阳侯夫人叶钟氏以及几个贵妇人说笑地朝这边走来,眼珠子暗暗转了转。“是我家珑堂妹开的那间吗?她自小爱鼓捣这些个玩意儿,没想到现在连脂粉铺也开了一间,不过家中的长辈不赞成的居多,这样抛头露面的有失斯文……”
这样带有贬义的话一出,立即惹得众人都神色一变,令得一些想过来说说话的自命清高的闺秀立即退避三舍。
郑南珠的表情一僵,这林家的姑娘不是在打她的脸吗?这店也是有她郑南珠的股份,再说林珑的表现她是看在眼里的,不能说是真闺蜜,至少好感是不欠的,双眼渐含火气。
林珑的神色一肃,这林璃当众贬低的话听来真刺耳,双眼看到已经走到了近前的叶钟氏,这会儿总算知道这林璃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无非就是在这襄阳侯夫人面前说她林珑不守妇道,闺誉欠佳。
“璃堂姐,你说的是人话吗?”林琳立即怒火中烧地起身,当众为林珑仗义执言,“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的种,是骨肉至亲,阿珑不偷不抢,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你问问这在坐出阁的夫人吗?哪个不是有陪嫁店铺?照你的意思来说,是不是个个都有失斯文?当然阿珑迫于生计不得不抛头露脸,这也是我们两家照顾不周的原因造成的,我爹为此自责不已。”
林璃当场怒瞪这个堂妹,她怎么能这么说?再说不是说好了,大家要一致对外先将林珑拉下来?她怎么突然调转枪头对付她?“琳堂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再说这都是你时常挂在嘴上的话……”
“我没这么说过,我敢发誓对得起天地祖宗。”林琳昂着头道,“璃堂姐,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同是林家的女儿,你何不嘴下留德?揭人短处没有半分好处。”手指向林琼与林玫,“两位妹妹可以为我做证,若不是为了珑堂妹,我何须在此与你多说?”
一副自己都是不得已的样子,拿别人来竖立自己良好的形象。
林琼似有点胆小地道,“嫡姐,快别这样说了,这些个话私下说说即可,大庭广众的到底不好看,琳堂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再到珑堂妹的店铺里去拿胭脂水粉也不好看,这些个都是要银两的。”
故意说得不清不楚,就是要引人遐思,究竟是林璃不对还是林珑过于贪财?
林玫本身就是林琳的亲妹,姐妹俩暗斗是暗斗,对敌时一致枪口对外,“璃堂姐,出门时二伯母就让你谨言慎行,可你怎么如此口无遮拦?踩低别的姐妹们也不会显得你高雅……”话说到一半,似才看到襄阳侯叶钟氏一般,立即掩嘴不语,咬了咬下嘴唇,一副自个儿多嘴的样子。
“你,你们!”林璃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们几人,这会儿再傻也知道自己成为了最先当靶子的那一个,真是气得可以吐血。偏是这场合,这不是摆明不但要踢她出叶家孙媳妇候选人的行列,还要让她的闺誉受损以后难觅夫家?这几人真够狠的。
林珑微抬眼看了看一脸义愤填膺的林琳,不禁觉得可笑,之前一直没能在襄阳侯夫人的面前留有好印象,这回倒是想要一箭三雕,演的一手好戏,不当戏子可惜了。
虽然她不想竞争这叶家长孙媳妇的名额,但也不能让人拿来当垫脚石,硬拉她下水来打击抬高自己,这两位堂姐都将她当成软柿子不成?
她从容起身,走向郑夫人这主人家,郑重屈膝,“让几位夫人见笑了,这都是叶家的私事,闹到这大庭广众之地,实在有失颜面,也让郑夫人的宴会失色,小女子代家中几位姐妹向夫人道歉。”
叶钟氏不禁看向林珑,虽说弄了个店铺出来不太像样子,但是这先向主人家致歉的行为,比起那个一脸惟护姐妹又当众挑事的林琳来说,这行事显得玲珑得多。
“这不是你的错,我想郑夫人也不会怪罪于你。”叶钟氏率先开口,这里她的身份最高,在主人家发话前先说一句并不失礼。
林珑这才看向叶钟氏,“谢过侯夫人谅解。”
“襄阳侯夫人所言甚是,林姑娘赶紧起来吧。”郑夫人朝女儿看了一眼。
郑南珠立即会意上前扶起林珑,暗自瞟了一眼京城贵客,看那脸若银盘暗含威仪的样子,立即庆幸自己不是那叶家孙媳妇的侯选人,这样的婆母她侍候不来。
林琳一看到这两人的互动,就暗叫一声不好,白白地让林珑捡了便宜,遂忙上前施礼,“都是小女子一时间过于气愤才会失言,古语有言,有过即改善莫大蔫,明知自家姐妹言语有失也不提醒,这并不是为她好,搅了夫人的宴席,小女子相当过意不去。”
一张嘴倒会说话,郑夫人暗忖,不过她身在内宅,这样的把戏不鲜见,林珑上前道歉的话显得要合理许多,毕竟这口舌之争虽因她而起,但并不是她主动挑起的,受了池鱼之殃罢了。
相信她能看得出来的,叶钟氏自然也不在话下。“往后这样姐妹互相揭短的话不要再说了,你的堂妹本夫人也是认识的,一向极好,行事稳妥。”
林琳忙应声,“夫人教训的是,小女子定当谨记。”这林珑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得到郑夫人如此的称赞?心下想不嫉妒也难。
“你能记住即可,正如你所言,知过能改善莫大蔫。”叶钟氏看了她一眼,还是开口说了一句。
林琳顿时喜出望外,这回应声的话多了几分兴奋,能得叶钟氏开口说上一两句,比什么都不说要强得多,“侯夫人所言,必当平生座右铭。”
林璃的脸色苍白,现在她上前再说什么也搏不到一句好评语,在叶钟氏的心目中怕是已经排除出去,她后悔地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巴掌,之前为出风头贬低别人到头来害了自己。
林琼是庶出,哪会这么不识趣地上前表现自己?所以老实巴交地站在原地,就是让叶钟氏以为她听话好摆布,这不愧为一条表现自己的方式。
林玫毕竟年纪小上一些,上前也学着亲姐与林珑那般说话,应声的只有郑夫人了,还是不怎么搭理的那种,恼得她暗恨不已。
林珑看到这场面不太好看,脸上自然喜庆不起来,她的宗族观念是不强,却也知道在这场合失礼,还是先行辞去才是上策,遂道:“郑夫人,小女子不好搅和了这宴席,还是先行辞去为妥……”
林琳立即双眼看向她,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以退为进?心中立即分析起来,就差将林珑左转右翻地查看个遍。
“林珑姑娘原来在这里。”叶旭尧的声音很是清冷,但说出林珑姑娘这三个字时倒是颇为好听。
林珑告辞的话被打断,立即看向那边走过来的几个男子,为首的正是叶旭尧,与之前相见的别扭样子相比,现在的他显得似乎和气许多,这人是不是会变脸啊?或者说男人也是那四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林珑暗暗揣测。
几个长相俊美的男子走近,一众少女都娇羞地半遮脸面,对于之前上演的精彩好戏顿时抛到脑后,一颗芳心微微跳动。
一身白衣的叶旭尧最为醒目,旁边的郑华翰与傅年也不遑多让,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一向是女人家追逐的目标。
叶旭尧站定在母亲的面前,嘴角略微向上翘了翘,“娘,你之前不是问我,那好用的胭脂水粉是哪家的吗?这正是林姑娘新开铺子玉肤坊的产品,哦,对了,我听闻郑夫人的宝贝千金与贝家千金好像在这店里也掺有一股。”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六十四章
林珑微惊讶地看着他,叶旭尧一向不是爱讥讽她钻到钱眼里,不管是嘴上说的还是行为动作表现出来的,她都能一一看透,如今竟然破天荒地为她说了几句好话,颇有替她招揽生意的意思在,目光不禁看向他,这回她是真的不明白他的意图所在。
叶旭尧自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不着痕迹的轻咳一声,其实自己也颇为不好意思,只是听到匪鉴暗中禀报她这边发生的事情,林家几女的龌龊实在令人发指。他自然而然就往这边走来,原本要与傅年去与郑巡抚相商要事,半路还遇上了正找他的郑华翰,临时改道,这会儿怕是要惹得他们笑话了。
郑夫人立即会意地笑着承认,“她小孩子家家闹着玩的,好在林姑娘靠谱,我也就由得她跟着胡闹,赚了当她的零花钱。”再说这内幕能流出去估计还是自家儿子的嘴主动说的,眼尾扫了眼郑华翰。
郑华翰摸了摸鼻子,微有几分不自在,老娘常说他都要钻到权眼里去了,男儿哪个不在乎这些名与利?看叶旭尧这举动,林珑八成有戏,因而他将老爹的吩咐置之脑后。
“我还道是哪家的店铺新出的呢?原来是林珑姑娘巧手所为,倒是让本夫人意外了。”叶钟氏瞟了眼儿子,没有当众让他下不了台,转头与旁边的郑夫人道:“郑夫人的女儿倒是好眼光。”
“哪里哪里,不过是女儿家玩闹弄出来的。”郑夫人立即谦逊几句,甚至把林珑本为生计所迫的行为也说成是玩闹,这样一来,面子里子也就全了。
叶钟氏一向喜欢与聪明人说话,郑夫人无疑是个中翘楚,一句就能跟上形势,话说得滴水不漏。
“没错,反正也不指望着她们能弄出什么大阵仗来,不过是女孩儿们打发时间的举措罢了。”贝明绯的亲母贝申氏适时地插了一句,面相有几分刻薄的她并不喜欢林珑,当初听到丈夫有意让嫡长子娶她,就大力反对过,这林家到底是败落了。
好在儿子听她的话拒绝了,她看林珑也就顺眼了那么一丁点,没有非份之想就最好,女儿与她来往过密,她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免得丈夫又说她不念旧人恩,毕竟当年她是在林宅住过的。正正因为这样,她与林家的关系并不好,尤其是林珑的生母权氏,那个女人太清高,当年为了生计她没少巴结她看她脸色,只可惜那个女人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改换了门庭自然也把这怨气撒在林珑身上。
林珑此时尴尬一笑,有些时候在这样的场合,是宁可沉默也不要自以为是地拆台,惹人厌是其次,主要是令气氛变得异常的难堪,她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林琳卷紧手中的帕子,心情实在好不起来,这林珑得了叶旭尧为她正名的话,又入了侯夫人的青眼,这还能自己的机会吗?尤其看到周围的姑娘家喁喁细语讨论着,大多都是肯定的话,这心更不是滋味。
林璃是全场最难受的人,出风头没有她的份,丢脸倒是丢到家,如今想要灰溜溜地离开,可又舍不得这花团锦簇的宴席?没人搭理的她心情实在难好起来。
周围的贵夫人一致笑说,改明儿一定要到这店铺去看看,选上一两盒合宜的胭脂水粉。
林珑顿时来了兴趣,“夫人们要是光临,必定倒履相迎。”
“那可是,会有好茶招待。”郑南珠这巡抚千金立即搭腔,看那样子还是玩笑居多。
“岂止?还有新鲜出炉的糕点呢?”贝明绯也跟着开腔。
这样一来,玩笑的意味更重了,郑夫人指了指这三个年轻的少女,“看看这几个猴儿,都把我们当财神爷了,也罢,我就当这一回财神爷,明儿就真的去瞅瞅,到底你们都弄出了些什么名堂来?”
一听到郑夫人当众订下时间,闻弦音知雅意,鲜有人不附和?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这会儿却是真的不能再真。
郑夫人对自己的影响力还是相当满意的,在座的都是苏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至少都是乡绅,这一年一度的春末赏花宴也有收拢人心的意思在。眼角看到叶钟氏没吭声,知道这人不是会随便附和自己,遂诚意十足地邀请,“候夫人也来凑个热闹吧?就当我们这些个长辈对她们几个小辈的支持,如何?”
“襄阳侯夫人若也能一道去,必定会令场面增色不少,我等也面上有光。”不用郑夫人指示,立即有人附和送高帽。
一时间,又是七嘴八舌起来,这回由少不更事的少女变成内宅主母适时的恭维与邀约。
叶钟氏是自持身份,可人家热情拳拳,她也真的感兴趣,大方地点头应了,还打趣了那三女,“可真的要好茶好糕点好招呼,少一样我都不依的。”
“那是必定。”三女一致同声道。
看到这样的场面,再故作清高的人也会识趣地放下架子,相约到林珑那铺子去的人越来越多,当然是为了沾一沾那几个非富则贵的贵夫人的贵气。
林白氏与林余氏两人在人**的末尾,她们没有资格挤到前面去,此时脸色一如自家那几个女儿,这风头全让林珑出尽了,手中的帕子都要卷成了咸干菜,周围相识的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妇人们都羡慕地说她林家出了个好女儿。
两人不好发作丢脸,只得应和了几句,说着言不由衷赞扬林珑的话,就差吐老血。
叶旭尧看到这场景,双眼不着痕迹地瞟向林珑,只见少女一身紫衣,脸上笑容真是灿烂得堪比天上的太阳,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
“子阳,你完了,你是真的喜欢上那林珑姑娘了。”傅年在他耳边调笑一句。
叶旭尧笑容一收,撇了他一眼,“没你说的事,别坏了她的清誉,走,我们要找郑巡抚商量要事。”说完,当即转身离去。
处于人**包围中的林珑应付了周围人几句话后,再抬眼扫去,哪里还有叶旭尧的影子?本还想与他说一两句话的,看来又要找机会了,这人怎么走得那么快?这心思颇有些嗔怪了,可惜当事人全然不将这少女心事当成一回事。
很快人**四散开,各自行动,那边的夫人**仍在讨着一些热门话题,那边厢的姑娘们却是提议击鼓传花,传到谁,要不唱段小典,要不就吟一首诗,如果两样都不选,那就自罚一杯,这游戏一向深受姑娘家的喜爱。
林琳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这两样都是她拿手的,要表现得好扳回一局是指日可待,只可惜那花束她刚一传到身边的人手上,鼓声就停了,白白错过了好几次机会,只能暗自瞪了一眼那击鼓的女先儿,可惜女先儿是个盲眼艺人,不然必定暗中问候林琳的祖宗十八代。
林珑倒是被传中一次,“唱小曲或者吟诗都非我强项,这样我自罚一杯当补数。”不待姑娘们反对,她端起侍女手中的酒杯仰头喝干杯中物,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抹去那酒液,亮了亮空空的酒杯给众人看。
姑娘们都大笑不已,贝明绯直说她耍赖,明明诗做的比她好,硬是要偷懒喝酒。
林珑将酒杯搁回侍女的托盘内,嘴一噘,“阿绯胡说八道,不要听她的,待会儿要把花束儿传给她,让她做诗去。”
“你少咒我。”贝明绯这大商家的女儿,肚子的墨水还是有些的,可要做得一首好诗那就不容易了,连林珑这个自幼家中请了京中排得上名号的女师来教学的都不表现,她哪还敢献丑?“不过你们要听我做打油诗,那倒容易得很。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
郑南珠立即大笑出声,更是夸张地笑倒在旁边交好的少女怀里。
游戏正到气氛最热烈的之际,喝了两杯酒的林珑却是不得不告饶去解手,少不得又是一番口头上的笑闹。
林家其他几女都看得牙痒痒的,她们不似林珑这般容易被这些个人接受,这不伤和气的笑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权利,似她们想要走也不会有人挽留。
林琳朝林琼看了一眼,要她跟上去找机会,这林璃如今不必再防,可林珑才是那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人。
林琼会意,悄然无声地退出人**。
林璃看了眼这庶妹,冷冷一笑,扬眉看向林琳,倒是养了只好狗,将传到手中的花束儿往旁边狠狠丢去,她旁边的少女少不得要瞪视她一眼,她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那少女一扔花束儿,当即跳起来发怒。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故意的?”林璃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坐得离林璃比较近的林玫起身想要拉住林璃,这少女她刚才听人提及,真惹上她没有好事,哪知还是拉不住林璃。
那少女冷笑一声,“你算哪根葱?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巡盐使苏大人的亲侄女。”
这话一出,林璃额角都要冒汗,她哪里知道对方会是苏大人的侄女?这回不敢再硬气,忙不迭地道歉。
郑家与苏家的关系一向不睦,但这样的场合也还是要请苏家的人前来,郑南珠只得上前打了圆场,那苏大人的侄女这才气哼哼地重新坐下。
郑南珠心里也憋着气,朝林璃撒去,“林璃,我看你累了些,还是先到厢房去歇一下吧。”眼角一使,俩侍女上前去搀着林璃就要下去,那动作不容拒绝。
林璃没敢反抗,只得随势下去让场面好看点。
林琳看着这今天刻意妆扮,着了一身玫红色华丽衣装的林璃被人半搀半押地下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人再丢林家的脸面。
林珑解完手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脸色颇红的她略有醉意,径自沿着盛开的百花而走,醉眼朦胧的看到那石板凳,眯眼看了半晌。
走过去径自躺在上面,又觉得冰凉不对劲,歪了歪头想了想,记得幼时曾看到母亲娘家的一位表姑醉酒时曾拢花作枕,她起身笑着朝那落花而去,这一捧起来,玫瑰的香气就飘入鼻端,“真好闻,改明儿我就拿你做那香油……嘻嘻……抹身子的,你可高兴?”
她笑着朝手上那团落花簇指了指,醉态可掬,只可惜花儿不会回答她傻傻的问题。
经过此地的叶旭尧在看到她那醒目的妆扮时,不着痕迹地打发掉傅年,跟上前来在暗处看着她到底要做什么?没想到却是喝了两杯水酒醉了的她在语无伦次,这样子颇好笑又惹人爱怜。
他正要上前拉她到别处歇下,哪知她歪歪扭扭的走回那石板凳,将落花都铺在上面,来回数次,正在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的时候,她倾身把头枕在那香花上,颇为满意地舔了舔嘴唇,闭上一双星眸,竟是睡了过去。
看到她这浑然天成的举动,叶旭尧竟是僵直地呆站在那儿,半天不能反应过来。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呼息畅顺睡着了,他不禁摇了遥头,她该庆幸碰到是他,若是如高志那般猛浪的人,她的闺誉就堪忧了。
匪鉴正要上前侍候的时候,看到主子打来的手势,再低头看到石板凳上枕花而睡的俏佳人,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林姑娘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真大胆,不过这画面怪好看的,就像那偷落凡尘的仙子似的。
他放轻脚步到路径的另一端守着,不让别的人瞧去林姑娘这样子。
叶旭尧原本只是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随后一口末春之风吹来,身着春衣的她打了个冷颤,昨晚才下过一场雨,今天倒是凉了不少。
他眉尖紧皱,手却是很快地解下身上的披风,上前将它盖在她的身上,而她似乎感觉到披风沾染上的体温,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拉着卷了起来,小脸还在上面蹭了蹭。
这似猫儿的举动,叶旭尧的喉咙不禁滑动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出丑,忙转过身去,惟有耳根子红透。
好半晌,他才再度转身看向她,心里微有一股暖意,竟是站在那儿守护着这一方天地。
夕阳落山的时候,树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回巢,叶旭尧皱了皱眉,这些鸟儿叫着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了林珑的睡眠?正要摸出一颗金石子打过去。
林珑听到鸟叫声,眼睫毛眨了眨,很快就开了眼睛,半坐起身,身上的月牙白色暗纹的披风滑落,她茫然地看了看这披风?神志还未完全清醒的她一时间想不起这披风是谁的?
抬头看了看夕阳,一转头,就看到叶旭尧也正看向她,晚春之风拂过他一身的白袍,袍角随风舞动,俊俏的面容犹如神邸一般,竟是不那么真实,她下意识就眯了眯双眼。
叶旭尧眼里的林珑却是坠落凡尘的花仙,被她枕来睡的残花瓣儿随风飘飞,鬓边略有些凌乱的她坐在那儿,如坐在百花丛中,凭添几许美态。见过美人的他也不禁看呆了眼,生平第一次失神至此。
林珑最先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这低调而奢华的披风,看来应是叶旭尧的,掠了掠鬓边,她的睡相一直老实,倒也没弄得很乱,起身将披风整齐拿在手上,走到叶旭尧的面前,抬头看向他的墨眸,脸上略有些臊红,“叶公子,谢谢你这披风。”
两手一伸,将披风还给他。
叶旭尧这才看了一眼那件沾染了她气息的披风,伸手就接过,点了点头以示作答。
林珑搔了搔头,看他没有取笑的意思在,但仍不好意思道:“叶公子,小女子没想到在击鼓传花中罚了两杯酒,就出了这么大的丑,这……”
一想到丑态都被他看在眼里,就懊恼到不行,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本来这人对她的印象就坏到极点,这回只怕更难有好印象了。姑娘家兴许不会在意别人喜不喜欢她,但却不希望有人看到自己的糗态。
此时林珑的心情正是如此。
叶旭尧淡淡道:“林姑娘无须懊恼,”本想说你的醉态也不难看,但这话略有些孟浪,心下一转,再度道:“叶某也只是途经此地而已,怕姑娘受凉才将手上的披风给你一用,你无须言谢。”
林珑听他说得似乎浑然不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神情方才自然许多,朝他屈膝行了一礼,“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过叶公子,加上之前你为我解围的话,小女子还是很感激的。”
“小事一桩,无须记在心上。”叶旭尧道。
其实亲娘曾逮到他询问那花粉是哪家出品的,当时他下意识就没说是她新开的铺子,怕母亲看轻她,今天不过是看不过去她被人设计,借着这机会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让母亲不至于将她看得太轻。
这效果看来还是不错的。
林珑大方展唇一笑,“总要谢过我才能安心。”低头拍拍衣裙,“我要到前边去了,不然阿绯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无妨,我也正要过去找我母亲有事,一道走吧。”叶旭尧提议。
林珑愣了愣,这人与她一道走,怎么说都还是新奇不已,没有拒绝,欣然举步跟上他的步伐。
叶旭尧在经过那石板凳的时候,突然步子一顿。
林珑歪着头看他,“怎么了?叶公子。”
“别动。”叶旭尧出声,低头看到那亮晶晶的花钿果然是她掉下来的,这样私人的物品被人拾了去,会有解不开的误会与流言,竟是弯腰捡了起来。
林珑看到他手中的花钿,异常的眼熟,这不是自己无意中掉落的?伸手到头顶一摸,果然少了一个,“叶公子……”
叶旭尧却是一转头,那修长的手指将花钿捏好,顺手就别到她的头顶上,“好了。”
两人靠得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均是下意识地感到尴尬。
叶旭尧在伸手给她别花钿的时候,方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抬眸时也只看到她大大的眼睛,那手一时间不知如何才能不落痕迹的收回。
气氛不太对,两人都有几分僵硬,一个又脸红不已,一个再度耳根子红透。
好一会儿,叶旭尧才收回自己的手,笼在披风下面,“抱歉,是我僭越了。”
“无妨,小女子还要谢过公子。”林珑脸红发热地道。
“走吧,不然前面寻不到你要出乱子的。”叶旭尧率先迈开步子。
林珑跟在他身边,两人隔开有一段距离,似乎之前靠得太近,叶旭尧仍能闻到她身上的花香味儿,这味道实在是蛊惑人心。
这样的气氛,林珑不习惯,心知叶旭尧不是多话的性子,遂只好找了个话题,“侯夫人喜欢我弄的胭脂水粉,下回我给你打个八折……”
“无须,我不缺那点银两。”
这话一出,让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匪鉴一拍脑袋,又坏菜了,之前看爷与林姑娘相处得很好,心下正欣喜呢,比那几个耍弄心机的要强,可这会儿爷怎么又说了这么一句不讨喜的话,若他是林姑娘,他也不爱听。
果然,林珑撇撇嘴道:“小女子知道你们襄阳侯府有钱,小女子就是爱钻那钱眼儿里面,既然叶公子……”
一听她的话略有不快,叶旭尧的眉头皱得更紧,停下脚步看她,正色道:“我不是那意思,你为何偏要想到一边去?”不避讳地伸手抓着她的手,看着她手上的茧,“你看看你的手?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做出来的胭脂水粉贱价卖出罢了,没你嘴里的意思在。”
林珑尴尬地握紧拳头,不让他看,这么一点小细节他都看在眼里,以前八成早就留意上了,咬了咬下唇站在那儿,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快放手,这于礼不合。”
叶旭尧这才松开她的手,“往后不要随便打折了,那些富贵人家的人都不缺那点银子,你还不如整个高价卖给她们,这样她们才高兴呢……”
林珑原本尴尬得要死,但在听到叶旭尧的话后,顿时眼睛一亮,一拍脑袋,惊喜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愣愣的,原本要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有够蠢的,亏我还在这上面赚了第一桶金。”她懊恼地道,这儿的丰盛德没有区分价格,可京城里的就有啊,据说那供到宫里的贡品胭脂水粉都会有少量流到市面上,价格可是贵得吓死人。
她曾有幸见过,当时又是捻又是闻的,也没看出有多大的异样来,如今想来,就是这叶旭尧说的,贵妇人们要的就是这个价来彰显身份。
按这么说来,最上等的胭脂水粉原本只卖一两银子的,现在至少可以提高价卖到五两,甚至是十两,成本稍微提一提,别的再变一变,就是身份百倍,绝对可以赚得盘满钵满。
她越想越开心,竟是手舞足蹈地握着叶旭尧的手,“叶公子,谢谢你,不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可是要损失好多银子,你知道有多多少吗?”她松开他的手,略一比划,“至少是座金山。”
叶旭尧的手上失去她的温度,顿时有几分失落,不过看到她如此开心,整张俏脸泛着迷人的金光,遂也跟着笑道:“那我祝你挖座金山吧,不过你要怎么谢我?请我吃饭?”
话一说出来,他略愣了愣,这不像是自己会说的话,想要改口,却又不好再改。
林珑大方地拍拍胸脯道:“没问题,到时候若是好卖,我赚到银子,摆桌酒席谢你又如何?”
叶旭尧顿时觉得自己想得多了,还不如她大方自然,遂再度少有地扯扯脸皮,“那好,我等你的答谢酒。”
经过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不复以前许多次的剑拔弩张。
躲在暗处的林琼看着这两人言笑晏晏地准备回到前面众人中,心中的嫉妒似要啃噬她的心。她跟丢了林珑,找了许久才找到她,她居然是与她眼中的乘龙快婿在一起,实在太可恨了。
捶了捶一旁高大的树木,感觉到那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厮似要发现她,她的身子忙躲到一旁去避开他的目光,果然,那小厮只是张望了几眼就转开头去,继续跟上前去。
林琼的眼珠子转了转,一个主意浮出心头,立即怒哼一声,转身离去。
就快到达众人的包围圈中去,晚宴就要开始了,叶旭尧顾虑到林珑的闺誉,准备在此与她分手,不然传出不好听的话对他是无所谓,于她就会是困扰了。
林珑含笑地点了点头,错身迈开步子往前走。
叶旭尧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她离去,那背影就一像一只紫蝶儿翩飞起舞向夕阳而去。
他想要伸手留下她,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岔了,眸子里不禁有几分自嘲的笑意。
突然,他的眼睛大张,看到一移动迅速的黑影朝林珑扑去,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狗,边奔过去边大喊,“林姑娘,小心。”
林珑听到声音,好奇的回头看他,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转头看到他狂奔过来不希奇,倒是那体型巨大的黑犬袭击过来,吓得她张大眼睛瞬间动弹不了,“啊——”下意识惊叫。
不远处正聚集的人**听到惊叫声与狗吠声,都紧张地往林珑的方向奔去。
郑夫人在听到狗吠声时,眉尖皱得很紧,这狗是谁放出来的?顾不上说两句得体的退场话,即匆匆地往惊叫声传来之地而去。
叶钟氏也皱紧眉头,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林珑的?也急忙起身跟上前去。
其他的人又岂会落后?既然有热闹可凑,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
此时的林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狗扑向自己,千钧一发之际,叶旭尧将林珑扑向一边,避开那只狗,顺手就摸了一枚玉佩准备打过去。
哪知后面又有一脸上戴着面纱的女子冲了出来抓住那狗,摸着它的颈毛,低声安抚,“别再叫了,不然夫人肯定会宰了你……”
惊魂未定的林珑猛然地自地面起身,直觉到有人要过来,忙推开叶旭尧,哪知却没有撼动。
“你没事吧?”叶旭尧一脸焦急地看向林珑。
林珑摇了摇头,“这狗儿没咬到我,叶公子,你快放开我,不然被人看见就糟了……”
叶旭尧这才急忙松开手臂,退开一臂之远,“没事就好。”目光再看向那黑狗的时候,凶光一闪,吓得这只凶猛的狗儿身子颤了颤。
人比狗还凶啊,好可怕。
“不怕不怕……”那戴着面纱的女子安抚着自己的狗,抬头看向林珑,“惊扰到这位姑娘,真是抱歉了,它平日不这样的,今天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发了疯?”
林珑被那一惊吓,还是没能说别的话来,半晌后,才道:“没事,不过这狗真吓人……”
“这样的恶犬就应该宰了。”叶旭尧的声音带怒。
戴着面纱的女子忙将黑狗牵到身后意图藏着,眼睛略有水光。
林珑不忍,“叶公子,你吓人家做甚?怪可怜的。”
叶旭尧回头瞪她一眼,这狗之前还要咬她?这到快就忘了?
林珑不置可否,并没有将他的瞪眼放在心上,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看到郑夫人已是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她还没站定,就朝那想要开溜的戴着面纱的女子怒道:“你怎么跑到前面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再不管好你这狗,我就将它宰了的话。”
大黑狗又吠叫起来,那戴着面纱的少女忙扯着它的颈毛,让它不要再叫。
“郑西珠,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在弄的把戏,你就这么想要吓人?”郑南珠急忙过来后,立即朝这叫郑西珠的少女怒道。转头一看果然那惊叫的人是林珑,忙上前歉意道:“林姑娘,没事吧?如果有不妥,我现在就让人传大夫来……”
贝明绯也急忙排开人**急奔到林珑身边,“阿珑,我的天啊,真的是你的声音?没出什么事吧?”
郑夫人听到女儿与贝明绯的声音,这才知道自己急糊涂了,好在女儿还知道要去问侯一下当事人,这主人家才没至于太失礼,脸色柔和了些许,“林姑娘,不要紧吧?”
“没事,只是倒地是略有擦伤,回头上上药就不碍事的。”林珑忙解释,看了看叶旭尧,“多谢了叶公子经过仗义相帮,这才没有酿成憾事,不然就罪该万死了。”
郑夫人立即向叶旭尧道谢。
不过与这插曲相比,众人的目光都是放在这突然出现的少女与黑狗身上,这两者怎么看也与巡抚这样的门庭搭不上号。
林珑自然也有好奇心的,突然,一口晚春之风吹来,将少女遮脸的面纱吹掉,少女惊呼一声,想要抢回面纱却不得,意识到自己的脸暴露于人前,忙用袖子遮挡一二,可已经太迟了。
包括林珑在内,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少女的年纪不大,估计只比郑南珠小上一岁左右,那张脸蛋半看脸型倒也称得上漂亮,前提是要忽略她脸上深浅不一的指甲印造成的疤痕,如果只有一两道倒也罢了,可布满了颧骨左右以及下巴主吓人了,看起来像只花脸猫。
这一看就是在小时大人造成的,顿时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地看向郑夫人。
人人皆知郑巡抚家有三个女儿,比郑华翰还年长的嫡长女郑东珠早早嫁人了,老二就是脸上长斑的郑南珠成为老大难问题,这最小的郑北珠乃庶出,不过十岁左右,倒也无人关注一个庶女。
这会儿才想到东南西北,怎么可能少了西?眼前这唤郑西珠的少女应是郑巡抚第三个女儿无疑。
莫非这脸是郑夫人弄出来的?这样的猜测让人暗暗兴奋。
郑夫人叹息一声,这会儿也不好再掩饰这家门之丑,“这是我家老爷的三女儿,乃是姨娘所出,我这当嫡母的一向公平,哪怕不是我所出,我也不会少了她一份。她与南珠只差一岁,本来也是玩伴,哪知她的生母却是犯了疯病……”
原来这郑西珠的生母产后情绪不稳定,一犯病就会打骂女儿,初时也只是敢私下里掐着衣服下的皮肉,稍长,后来却是在某夜发了疯,将女儿一张俏脸蛋用指甲划花,若不是乳娘救下及时,恐怕会被她掐死。
这样的妇人,郑巡抚夫妇哪敢再留?只好打发掉她,可孩子的脸好了后这疤痕却是去不掉,怕丢脸的郑氏夫妻,只好将她送回老家养在深闺当中。
可女儿家年纪大了总要嫁人,郑巡抚对这女儿是没有感情,到底还是亲父女,只好从老家接到任上,让妻子秘密安排一桩婚事嫁了就了事。
平日里,郑夫人也是将她关在小院里了事,哪知今儿个这姑娘听到外头的热闹声,偷溜出来躲在暗处偷看,这才会差点让好打小养的狗误事。
当然这里面很多内宅的事情并未提及,这妇人发疯的估计不会是简单事,谁不知道内宅暗斗的招数?当然郑夫人避开这话题不谈,别人也不好问。
林珑看到郑西珠掩脸站在那儿,看起来万分可怜,到底难掩恻隐之心,上前将她被风吹落到不远处的面纱拾回递给她,嫡母说得千好万好其实从行动上就能看出。郑西珠站在那儿受到众人的打量的目光,真与脱了衣裳被人瞧一样尴尬又屈辱。
“郑三姑娘,你的面纱。”
听到林珑的声音,郑西珠看向她,最后一手遮面一手接过,低低地道了声谢,接过后急忙展开遮住脸面,朝嫡母行了一礼,她准备离开这里。
林珑道:“郑三姑娘,你的脸,能不能让我试试能不能用针对去疤有效的药材为你调制肤膏?当然我不能很肯定的说有效,可我们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最后说出的话当然是看出郑西珠有顾虑。
郑西珠咬着下唇站在那儿,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女?
正自尴尬也难堪的郑夫人得了林珑这话,顿时如遇救星,她可不能让自己的名声扫地啊,急忙搭腔,“我都快忘了林姑娘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林姑娘真有办法可以恢复这脸?毕竟是待出阁的闺女,不是亲生的,我也一样有义务给她找个好夫家。”
“只能说淡化,根除估计不行了。”林珑实际地道,夸下海口的话她从来不说,“如果是当年新伤的话,估计还可以治好,可现在时间太久了。”
“若是能淡化我也高兴了。”郑夫人急忙应声,“林姑娘,这事我就拜托给你。”
“郑夫人放心,小女子一向都是尽心尽力的。”林珑保证地道。
“有林姑娘出手,西珠的脸应有救。”郑南珠也不好表现出姐妹失和的戏码来,之前林家女儿闹的那一出还在眼前呢,这样的错误不能犯。
众人看着林珑与郑西珠暂时先下去,郑南珠做陪,贝明绯跟着,也有不少闺秀好奇也跟上去细瞧,他们不禁啧啧出声,对林珑颇多赞誉,更是对玉肤坊感兴趣。
叶旭尧看着她如被众星拱月般走远,失落感就那样袭上心头,一转头看到母亲在跟前,遂皱紧眉头。
“别再皱眉头了,今儿个晚上,回去后我们母子好好谈谈。”
“嗯。”
叶钟氏真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来?话都这么吝啬。
林琳双眼含怒地看向那躲在暗处的林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既然找到那条狗来害林珑,就要一击得手,现在好了,又给人锦上添花。
林琼咬着下唇,她也没想到那狗这么不中用,亏她还不怕死地挑衅它,仗着今天她穿的与林珑颜色相近的衣肤,这才嫁祸给了她,可惜那却是只笨狗。
郑巡抚家的厢房里面,林珑仔细看过郑西珠的脸,其实疤痕很细长,呈现白色,夹杂在皮肤上很是骇人。
正要退开一步给她把把脉,脚碰到毛茸茸的动物,她吓得又要惊叫,这狗儿一进来就趴到郑西珠的脚边,赶都赶不走。
郑西珠忙道:“它不会乱咬人的,估计是被人吓着才会去害你,林姑娘,你别怕。”伸手轻轻拍打狗儿的头部,“快点向林姑娘道歉。”
“不用了。”林珑对这狗敬谢不敏。
狗儿却是发出“呜呜”的声音,听来很像委屈地声音,看着她的狗眼湿辘辘的,看来万分可怜。
林珑本来就是花季少女,同情心是不会少的,大着肚子摸了摸它的头,狗儿也不拒绝,还蹭了蹭她的手。
“真乖。”她赞了一句。
“它平日很听话的。”郑西珠腼腆地笑了笑,“它很小时被人扔在屋檐下,是我把它捡来养得这么大。”对她来说,这是伙伴,不是宠物。
林珑再看了看这笑容很是娇羞的郑三姑娘,心底很是不宁静,这少女怕是没得到过多少人的关心,不然不会与一只狗如此亲密。
她按上郑西珠的手,脉像平和,暗忖,这郑三姑娘的身体底子很好。
“如何?”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假道学,郑南珠也得进来扮扮样子,娘常说这样才能有好名声。
“我给她开副调养的方子先喝喝。”林珑执起毛笔写了写,然后再道:“外敷的东西,我要回去调配一下,这肤膏才是真正有效淡疤痕的。”
写着写着,她又似醒起什么道:“对了,我差点都要忘了,郑三姑娘,我教你一个按摩脸上淡化疤痕的方法。”
放下毛笔,她上前示范,“你看好,用你的手掌根部揉按脸上的疤痕,一日三次,每次约一刻钟即可,其实这对新伤更有效,不过你不妨试试。”这是她从一位老大夫那儿学来的。
“是这样吗?”郑西珠边做边问。
林珑再纠正一下她的手,“对,没错,就这样揉按……”
“林姑娘,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郑南珠有点艳羡。
“不过是平日多留意,记在心下等到用时罢了。”林珑再度回去执笔书写。
“阿珑最爱看杂书。”贝明绯忙道。以前在林家时,林互祖父林有德的藏书,林珑就涉猎了不少。
郑南珠这才一副难怪的表情。
好一会儿林珑才把方子递给一旁的侍女,又吩咐了几句注意事项,郑南珠看前面要开席了,她可不想把时间都耗在这庶妹的身上,遂催促了几句。
郑西珠也识趣地起身表示回去练习这个新学的揉按之法,察颜观色,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林珑这才与郑南珠等人回到前面席上。
后来的宴席上就没有再发生什么事,一切顺遂得很。
散席之时已经是星月爬起了,林家众女在林白氏与林余氏的带领下向襄阳侯夫人叶钟氏行礼方才离去。
期间,叶钟氏并没有好脸色给她们看。
林白氏与林余氏心头一跳,看来今天闹的这一出还是影响颇大。
林珑与贝明绯两人亲热的出来,正好看到林家众人灰头土脸的离开,贝明绯鄙夷地轻呸了一声。
林珑看到叶家母子都在不远处,就这样贸贸然离开不太妥当,遂松开贝明绯的手,上前去给叶钟氏行了一礼,准备说些告辞的话。
送客的郑夫人笑道:“林姑娘的礼数还是挺周到的,侯夫人,你说是不是?”
襄阳侯夫人点了点头,“林姑娘多礼了,这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去吧。”
“那林珑告退了。”林珑向郑夫人也行了一礼,这才礼貌地离去。
离去前看到叶旭尧看过来,顿时朝点头致意。
叶旭尧也点了点头。
林珑在贝家侍女搀扶下上了马车,坐稳后,马车方才驶出这巡抚衙门的后宅。
贝明绯看向她,“阿珑,我总觉得那位了不得的侯夫人对你挺关注的。”而且她也看到林家几女也上前与叶夫人告别,这不像是林家能高攀得上的人家,心下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
林珑这会儿也不再瞒她,“这事我本来不想提的,可你问到,我也不好瞒你……”
遂将那桩所谓的富贵姻缘说出来。
贝明绯一听顿时咋舌,难怪她爹老说烂船还有三分钉,告诫她不要轻易看轻任何人,林家是败落了,却还能有桩富贵姻缘从天降,这是一般人家能比的吗?“阿珑,这倒是个好机会……”
林珑拨了拨秀发,斜睨她一眼,“你还不了解我?”
贝明绯知道林珑的性子,顿时知道这所谓的富贵姻缘非她所喜,再多说也是枉然,撇嘴瞪眼道:“就你会暴殓天物。”
像她爱慕郑华翰,却碍于自家身份,不敢真的靠近,老爹赚得再多的钱,她也是配不上郑华翰的,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
林珑但笑不语,阿绯的玩笑话她一向不放在心上,这是她们的相处方式。
“罢了罢了,说再多也没用。”贝明绯摆摆手,“不过依我说,你还真该自己上去拿下,也好过便宜你家那几个牛鬼蛇神。你不知道,你给郑西珠检查脸的时候,我看到你家二叔父家的庶女鬼鬼祟祟地偷看。后来郑西珠那只吓人的狗离去时竟是冲着她叫,若不是郑西珠拉得快,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我想这幕后要害你的人还是你林家的姐妹。”
林珑颇为意外的看向贝明绯,若不是贝明绯提及,她还真以为这不过是桩意外,哪里知道还真有人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桩婚事,连人命也可以枉顾,真是家门不幸。
“你还是要好好防防,这些个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贝明绯再度提点。
林珑眼睛微微一眯,“嗯,我会记在心上。”
“对了,阿珑,你想到法子对付丰盛德没有?”贝明绯见她对于林家姐妹上心之后,这才转了个始终记挂于心的话题。
林珑展唇神秘一笑,“这个当然是……”吊了贝明绯好一会儿胃口后,才道:“好了,别恼,当然是有法子了。”
贝明绯这才不再做出佯怒状,“快说。”
林珑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这事还要你大哥帮一下忙……”
姐妹俩喁喁私语几句,贝明绯拍拍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都等不及明天的到来,好看看那周掌柜的表情。”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六十五章
马车里的气氛颇为严肃,母子俩俱都沉默着。
叶钟氏颇为不满地看向儿子,“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尧哥儿,为娘的也不好强迫你,不过娶妻终是大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旭尧依然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我没怎么想?要娶谁,娘做主即可。”
“真的没想法?”叶钟氏冷冷一笑,这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性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都不说,可你要是不如他的意,他却会用别的方式让你明白你做错了,“那好,我看林家老三的长女还行,虽然行事有点偏差,但好好调教也还凑和,我在京里时也曾属意她。那我明儿就着冰人去向她提亲,把这婚事订下,我也好安心,出门这么久,我也颇为担心侯府的大小琐事。”
叶旭尧立即到林琳那张做作又故做清高的脸,这眉皱得更紧,这女人比起林家老二的长女林璃还要恶心,脸上的不满半分也做不得假。
知子莫若母,叶钟氏一看儿子这表情就知道他看不上林琳那丫头,“你不喜欢也没法子,林家大房的长女长相人品都过得去,不过无父母又改嫁,现今又自己开了铺子抛头露脸,实不是良妻人选……”
“她开铺子也是生计所逼,这不能怪她。”叶旭尧首次打断了母亲的话。
叶钟氏挑眉看向儿子,母子俩讨论这问题那么久,这是儿子头一次不听她说完就发表意见的,果然她还是猜对了儿子的心思,故意唱反调,“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她的过失……”
“身为长姐,她还有弟妹要抚养,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很少见。”叶旭尧对林珑开铺子的评价已经不是昔日可比,听母亲贬义的话,竟是刺耳不已。
“哦,这么说来你是中意她喽?”叶钟氏一语道破玄机。
叶旭尧撇了眼母亲,没再吭声。
叶钟氏这回不再试探,开门见山地道:“尧哥儿,你一直不肯承认心中所想,是因为这位林珑姑娘一直表现出不在乎这婚事的样子,她傲,你更傲。”
叶旭尧闻言,瞪了眼母亲,“没的事。”
“尧哥儿,你的婚事不能再拖,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你没有行动,那就让娘来,到时候你就别怪娘不顾及你的意愿,机会我给你了。”叶钟氏下最后通牒道。“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若真的要娶那林珑,她这性子必须给我磨一磨。”
儿子这性子像根愣木头似的,偏性子又是万分喜洁,在那方面一向不太开窍,叶钟氏一直颇为放心,儿子没染上富贵人家公子哥儿的通病,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
不过如今再看,她不得不叹息,果然有一利必有一弊。
叶钟氏不得不想得更深入,观今天郑家的举动,那郑夫人似乎意有所指,这样也好,能把这婚事做得体体面面,她同样也求之不得,至少婆母挑不出刺来,妯娌也没得讥嘲大房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媳妇。
叶旭尧闻得母亲的话,脸色更为冰冷,林珑不止一次表达过她没有嫁他的意愿,难道要他上赶子去主动表态,这实在强他所难。
想到林珑,又自然会想到林琳,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嫡长子绝不能由那样的人生出来。
叶家母子心事重重,林珑却是回到了家门口,远远的就看到绿姨娘举着灯笼在等着,她脸上的笑容更大,没有什么比晚回家有人担心更幸福的事情。
下了马车,她朝伸出头来的贝明绯道:“我已到了,阿绯,你出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贝明绯向绿姨娘打了声招呼,这才笑着将车帘放下。
马车再度起程,贝明绯从车窗处探出头来,朝林珑挥了挥帕子。
林珑看到马车走远,这才与绿姨娘一道返回宅内,将在巡抚家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绿姨娘听得抚了抚胸口,“真是有够惊心动魄的,好在你平安回来了,不然我有得担心。”
“没事的,对了,给那郑西珠调的肤膏我想出配方了,明儿陈伯送花草来,你让他多送点银丹草……”
林珑一路念叨着草药的名字,绿姨娘也暗暗记下,“行,到时候我会与陈伯提一下。”顿了顿,“对了,珑姐儿,郑西珠的脸你真的有把握吗?”
“把握不太大,不过总要试一试,那姑娘怪可怜的。”林珑皱了皱鼻子。
“那倒是。”绿姨娘一向也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听林珑提及这女子的身世,也有几分唏嘘。
看到绿姨娘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感慨身世,遂转移话题道:“二娘,明儿我演一出好戏给你看,那丰盛德……”
果然绿姨娘的表情一变,最后更是忍俊不禁,“听你说像唱戏似般容易,得,明儿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瞧一瞧。”
林刚的新宅里面却是一场暴风雨般地争吵,林璃一下马车,当即就气怒攻心地赏了林琳与庶妹林琼一人一巴掌,眯眼怒极反笑,“我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你们会联起手来……”
“你凭什么要我们家琳姐儿?”林余氏怒气冲冲地下马车,瞪了一眼身后的林白氏,“二嫂,你管不管你女儿,你不管我这当婶母可要越俎代疱了。”
林琳捂着被打疼的脸,“你们二房太过份了,这事情是我挑起的吗?这完全是你们二房不将人放在眼里咎由自取的。”反手就要回击林璃一巴掌。
林白氏快速地将女儿拉到身后,当即捉住林琳的手使劲一捏,“没大没小,这里何时轮到你耀舞扬威?三弟妹,你那话就不对了,为了这婚事,把丑都出给外人看,你让我们林家在苏州城还如何抬起头来?现在你还恶人先告状,真是岂有此理?”
“你放开我家琳姐儿,现在秋后算账,我也有一肚子话要说。”林余氏上前将女儿的手解救出来,哪里肯相让半步。
这正堂门口的争吵,很快就有人禀到林刚与林创兄弟的耳中,两兄弟迅速赶至,看到两房女眷不但争吵,还动起手来。
林白氏与林余氏两人,一个扯头发,一个拉衣服,总之是连脸面都下顾地动起手来,说来也是林白氏先动手,林余氏不甘心受欺,一还手就演变成这全武行。
“都给我住手。”林刚怒吼。
林白氏这才松开林余氏的头发,气喘吁吁地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眼林刚,有几分胆怯,“老爷?”
“呜呜……”秀才女儿出身的林余氏披头散发哭着找林创申冤,“老爷,她们合起伙来欺侮我们母女,这日子没法过了,明明使坏的就是她们母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刚瞪了眼发妻,与弟妹动手就算占理也说不过去。
林创安抚了妻子一会儿,这才问询起来。
两房人的说辞各有出入,林刚与林创俱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管怎样,同一个宗族的女儿闹成这样,真是丢脸丢到天边去了。
林白氏与林余氏这回也不再相争,一旦丈夫是这表情,她们都有几分后怕,不该一回来就吵的,现在这样无法下台。
“看看你们养的好女儿。”林刚率先怒骂,然后大声唤人将佘姨娘找来。
林琼有不好的预感,此时她大气都不敢喘,父亲与叔父的脸色从所未有的差,只好缩在角落里,希冀父亲不要将目光对准她。
佘姨娘踏进这厅堂,立即搜寻女儿,看到她安好,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屈膝行礼,“老爷,太太……”
“拿家法来。”林刚再怒喝一句。
很快藤条就送到他的手中,他握紧,咬牙切齿地上前狠狠地抽打着佘姨娘,“看看你生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我打死你这个**……”
那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十分用力,佘姨娘连闪躲也不行,只能无辜被打,成为林刚的出气筒。
林白氏的脸色苍白一片,包括林璃在内,母女俩吓得抱成团,林刚打在佘姨娘身上的藤条,更像是挥在自己身上。
林琼吓得更不敢出声,在林琳面前毛遂自荐的时候她只想到好处,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惹恼父亲会是这样?
林创夫妻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出声阻止。
直到佘姨娘被打晕过去后,林刚的怒火才发泄完,收回沾血的藤条,他的表情仍是那般阴狠。
林创拉着妻子林余氏先行离开,这会儿他也不想与二哥说话,哪知他下一刻会不会又发飙?
“琳儿,你这行事太鲁莽了。”林创教训女儿,不过话并没有说得太愤怒。
“琳儿这次行事是有欠稳妥,可这样一来,那璃姐儿就没得争了,于我看来,还是值得的。”林余氏护住女儿,既然他们是既得利益者,那么就无须为此动怒。
“爹,娘说得对。你没看到侯夫人对璃堂妹厌恶的眼神,这于我相当有利,不过是少许名声,待我嫁进那富贵人家,就能补回来。”
“你倒是说得轻巧,补回来?我们林家的脸面都丢光了。”林创白了一眼女儿,私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没错,不过他不能鼓励她再做这样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
“你糊涂了,我们到时候回了京城,这事又有谁会提?他们二房离不了苏州,这才在乎什么名声罢了?”林余氏撇撇嘴。
“娘说得对。”林玫也适时地插了一嘴,这婚事争不成,更不能与长姐交恶,将来她得了好处不给她,那就划不来了,“爹,这回只剩下姐一人,这婚事还怕有变?”
“那珑姐儿倒是个障碍,若能搬开,估计我的前程就一路光明了……”林琳微皱眉道。
林创夫妻步子一停,对视一眼后,即陷入了沉思,有绊脚石拿掉就好,这是任何人都会知道的常识。
林家一地鸡毛的事情,林珑翌日知晓,不过是置之一笑罢了,临出门前,叮嘱绿姨娘道:“二娘,给佘姨娘送点伤药,她倒是无辜挨打,明明就是林琼的不是,生有此女,她之不幸。”
恼林琼归恼林琼,她没有必要迁怒于佘姨娘,这一点上她恩怨分明。
绿姨娘叹息一声,“若我是佘姨娘,当初生下那孽障就该一把掐死才好,省得她害人又拖累自己。”挥了挥手,“得了,我待会儿就去,只怕她这次伤得不轻呢,听说打得是皮开肉绽,二老爷忒狠了……”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林珑冷笑地点评,一个会将怒气撒到女人身上的男人能有多大出息?她越发看不起这二叔父,不过是个孬种罢了。
待得到了那西大街,丰盛德的铺子还是排满了长龙,林珑只是瞄了一眼,看着那伙计打开铺将门,搬凳子出来,站在上面大喊一声,“开铺啦,开铺啦,今天还是打半折,排好队,排好队啊……”
她踱到自家店面,看到林南一人正用鸡毛掸子在弹弹扫扫,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遂笑道:“南叔,哪怕没有客人,我们也要打起精神来。”
“姑娘来了?”林南将鸡毛掸子搁在衣领后,上前迎道,“这门可罗雀的,唉……”
“叹什么气呢?要客人还不简单?待会儿就会上门来。”林珑看到林南吃惊地张大口,笑了笑,“南叔,别愣着,赶紧去买好茶准备待客吧。”
“诶,这就去。”林南兴奋地将鸡毛掸子取出放下,急匆匆地出门。
林珑笑着摇了摇头。
转身就去整理一下货品,好一会儿后,贝明绯方才到来,由侍女扶着下马车,急急地进铺子,“我没迟吧,可不能错过了好戏……”
“还没开始呢,急什么急。”林珑白了她一眼,“我要的东西呢,在哪里?”
“这不都给你送来了。”贝明绯急忙让身后的小厮将东西搬过来,“这是我哥昨儿夜里给你急寻来的,你看看中不中?”
林珑打开那箱子,里面躺着用掐丝珐琅工艺做出的瓶瓶罐罐,十分华丽,有大有小,就一个小瓶子就能卖出二两多银子,这里足足有五、六十个居多,全是城里一流师父的手艺。
“真不错。”林珑赞叹地道。
“那可是。”贝明绯傲然道,“这还是急寻才会如此粗糙,如果是订做还能更精致,”下巴指了指另一边的箱子,“那是青花瓷的,虽不是官窑出品,但也是极品青花了,为了这个,我哥奔波了一宿。”
“得,回头我请贝大哥吃饭答谢。”林珑笑道,着小厮将其抬进后院。
留了一侍女在前面看店,林珑与贝明绯俱都到了后院。
贝明绯看着林珑将胭脂水粉一一重新放到她带来的容器内,“这得卖多少银子啊?”
“这是我连夜重新改了配方的。”林珑一边手不停一边回答她的话,“不多,这胭脂我打算卖它二十五两银子一盒,这水粉就二十二两吧,至于香油那是要二十两银子的,阿绯,你看如何?”
半天没等到贝明绯回应,她转头看去,只见贝明绯惊讶得回不了神,遂推了推她,“愣什么呢?”
“阿珑,你太狠了吧。”贝明绯咋了咋舌,之前玉肤坊最贵的不过要三两银子,如今换了个包装,却要卖到天价了。
林珑笑露出一口白牙,“我这可不比丰盛德在京里的贡品差,你知道他那贡品胭脂水粉多少钱吗?少说也要这个数。”
她伸出手指比了比五十两的样子。
“我这还算好啦,再说这是新调制出来的,效果更好,也值这个价。”林珑自信地道,等往后她再改良配方,估计二十五两子就买不到了,少说也要提到三十两。
贝明绯感慨地道:“阿珑,你有成为奸商的潜质。”
“去去去,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林珑佯怒地推了推她,“若是这次卖得好,下回我就去订制这些个瓶瓶罐罐,嗯,要特制的,我想想,还要打上我们玉肤坊的名号,与丰盛德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家的产品……”
“没错,这样一来人人都会知道玉肤坊,对了,我还要给我们玉肤坊弄个一目了然的标志才行……”贝明绯立即联想得老远,越说越兴奋。
林珑笑着摇摇头。
此时丰盛德门口排的长龙却是出现了新的状况,一时间涌进了五十来个全身恶臭的乞丐,他们也在那儿排队,弄得一**姑娘与年轻妇人都掩鼻皱眉,这恶臭有谁能受得了?
原本在二楼看着不远处的玉肤坊门可罗雀而暗自得意的周义,在扫到自家长龙处那些个来搅事的乞丐时,脸色当场就变了,“赶紧去赶走他们,别让他们坏事。”
“是,掌柜的。”
等林珑与贝明绯到了前面来的时候,就看到丰盛德的伙计正与那散发恶臭的乞丐互相推搡,原本排长龙的年轻女子都散开掩鼻。
“凭什么不给我们买?”耍无赖的乞丐当即赖着不走。
“你们有钱吗?没钱别在这儿闹事,滚,一**不知天高地厚的乞丐……”丰盛德的伙计又是打又是踢地要弄走人。
“打人啦,丰盛德打人啦……”
嚷叫声响亮,生怕别人不知情。
贝明绯笑嘻嘻地捅了捅林珑的腰,“如何,我哥找的人还行吧?”
林珑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不错。”
丰盛德不义,就别怪她不仁,这买卖关乎她的生计,怎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她的一双美眸一瞟,不其然看到襄阳侯夫人与郑夫人的马车为首,正浩浩荡荡地过来。
“客人要上门了,我们这就去迎接吧。”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六十六章
这么十来辆的马车驶过来,场面颇为壮观,排长龙的人群很自然就目光对准那一票平日很少见到的贵妇们。
可丰盛德的伙计对于那骚动却是没留意到,而是一味地驱逐这么些闹事的乞丐。
密切关注此事的周义的目光也转向了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为首的马车别人不认识,他到底还在京城见过世面,一看上面挂出来的标志就知道是襄阳侯府的,后面紧跟的那一辆更是不陌生,苏州父母官郑巡抚家的。
至于后面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马车,他已经顾不上了,心下不由得大为诧异,不禁转头问身边的人,“那些个夫人们都要到哪去?你去给我好好查查……”
话还没说完,两眼不可思议地看到襄阳侯府的马车率先停下,居然是在门可罗雀的玉肤坊门前,顿时手中两颗实心银球因为手一松掉到地上,正好砸在他的脚背上,不过此时的他却顾不上这疼痛,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查过玉肤坊的东家是与郑巡抚家有些渊源,可并没有亲戚关系啊,为何这么多达官贵人到她的店铺……”所以他才大张旗鼓地对付玉肤坊。
一旁的伙计如何能回答得了他的问题,因为他也确实不知道,比起周义惊讶的失态,他看到楼下那一幕,忙拉了拉周义的衣袖,“掌柜的,不好了,那些个乞丐冲撞了最当先马车里的贵夫人……”
周义这才回神看过去,只见正被侍女扶下马车的襄阳侯夫人尚未站定,被他家伙计推搡过去的乞丐差点撞到那位尊贵的夫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的他顾不上被砸痛的脚,急忙转身“咚咚”地跑下楼去。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冲撞我们侯夫人?”扶着叶钟氏的织锦立即怒问出声。
叶钟氏的脸色堪比锅底,用帕子暗暗挥了挥,那乞丐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不过一向注重颜面的她在这场合实在是发作不起来,只能脸色难看。
那乞丐却是当即跪地,叫屈道:“请这位夫人为小的做证,丰盛德打人……”
“夫人,不是的,是他们有意来捣乱的……”丰盛德的伙计一看到冲撞到这一看就是非富则贵的夫人,当即脸色冒汗。
郑夫人由侍女扶着由后面走上来,“侯夫人,出了什么事?”
叶钟氏用手指了指那乞丐,“没什么大事,郑夫人,这可是在郑巡抚的治理之下,这些个事还是你来管吧。”
虽然没越俎代疱之意,但她的口吻还是颇为严肃。
郑夫人点点头,看了眼争执的两人。
丰盛德的伙计抢到发言权,“这人是来捣乱的,他们是受人指使来我们这儿故意使坏的,请夫人明鉴……”
“这位夫人,我们的国法可有规定小民不能在此买东西?”乞丐也很快反应过来反驳。
“你哪来的钱?一个臭乞丐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有钱来买胭脂水粉?”
“老子有钱为什么不能买?老子今儿个是乞丐,明儿就不是了。”
“哟,这分明就是来捣乱的……”
两人又推搡起来,其他的伙计与乞丐似乎又要再度起冲突。
林珑适时地地上前,给郑夫人行礼,看到郑夫人郁怒的神色,建议道:“郑夫人,小女子以为这丰盛德的伙计说得也没错,一个乞丐有了钱不买吃食,偏来买胭脂水粉,这是怎么想都不通的。”
正急忙过来的周义听到林珑这玉肤坊的东家所言,不由得一愣,这玉肤坊被他丰盛德挤兑得生意都做不了,还会如此好心为他丰盛德说好话?
林珑这话他驳不了,毕竟这话说得有道理,上前忙给郑巡抚的夫人行礼,“郑夫人,这是小民店里的伙计处理失当才会冲撞了夫人,小民在此向夫人赔礼道歉,”似感激地看了眼林珑,“林姑娘仗义执言,周义佩服。”
“周掌柜的言重了。”林珑微微一笑。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里,顿时对林珑产生好感,丰盛德与玉肤坊是死对头,这两天更是暗斗得厉害,看这冰火两重天的店面就知道了,可林珑还是不顾竞争关系为丰盛德说了好话,始料未及,却又在情理当中。
因而对林珑为人光明磊落的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叶钟氏一双凌厉的眼睛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把这些个窃窃私语声听进耳里,心里自然也在评估着。
“太太,奴婢觉得这林姑娘行事倒也真让人敬佩,奴婢自认没有这样的心胸。”织锦低声地说了一句,她早就看出叶家母子的心向,不过那层窗户纸太太不戳破,她也不会轻易地坏了太太事情,不过适时说上一两句倒是可以的。
叶钟氏斜睨了一眼织锦,淡淡一笑,并不回应。
郑夫人却是表情严肃地看向那名乞丐,“这钱莫不是你们偷来的吧?”
“夫人冤枉啊,这真的不是。”乞丐指天发誓地道,“这银子是小的们得善人帮助得来的,做乞丐始终是丢脸至极的,只要有桩小生意可做,小的也愿意啊。这丰盛德的胭脂打半折,小的以为只要能买到手,再到下边的镇里去卖,一转手,也能赚个差价,这才会向大善人贷了些银子做这生意,哪知丰盛德瞧不起小的们,出手相打……”
边说边哭倒也可怜,众人听得虽有几分不可思议,但这乞丐的思路却没有错,一来丰盛德的半价优惠才不过开始两日,稍远点地区的人根本不知道,二来拿到镇上卖给富户,哪怕只卖八折的价钱,这也是有得赚的啊,确是比乞讨强。
“这么听来倒也无可厚非……”林珑略皱了皱眉,“律法上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倒卖,再说苏州城少了些乞丐,街道上倒是好看不少。”
周义恨恨地看向这乞丐,他降价是为了挤兑林珑,而不是为了让别人赚差价,“这到底还是不太妥……”
“本夫人倒以为林姑娘没说错,少了人气讨,证明苏巡抚治下有方,倒也可算是政绩一件。”叶钟氏笑道。
“没错没错,侯夫人所言甚是……”不少贵夫人立即附会。
“抚台大人一向爱民如子,现在多了人寻到生计,确是功德无量啊……”
“……”
恭维的声音从来不会少,郑夫人也听得脸上放光,连乞丐身上那股难闻味儿,她都似没闻到一般,点头笑了笑,“确是这样,抚台大人看到治下的百姓有上进心,身为父母官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周义感到浑身冰冷,听这抚台夫人的意思是不打算阻止了?果然,两耳又听到郑夫人道:“周掌柜,你们店里卖货,哪有不让人买的道理?他们有钱购你们的货物,你们就须卖给他们。”
“郑夫人大义。”林珑立即给郑夫人行了个大礼。
一时间,郑巡抚的名望又上升了不少,看得郑夫人止不住地微笑,只要丈夫考核的成绩是优等,仕途亨通,她也与有荣焉。
周义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支支吾吾地应声。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那位襄阳侯夫人与郑夫人已经被林珑迎进了玉肤坊,手中的拳头握得很紧,此时他的脸色只怕用难看也形容不来,那一群群衣香鬓影的贵夫人们接二连三地进了玉肤坊。
“掌柜的?”
听到伙计的叫唤,他恼怒非常地齿了他一眼,更看到因为乞丐的加入,不少人都捂着鼻子退出长龙,更有甚者还干脆转到玉肤坊去看热闹。
贝明绯一把拉住正招呼客人的林珑到一边去,笑着指了指那似一脸便秘的周义,“你看周掌柜的可是气得不轻呢?真活该!”
“自找的,与人无尤。”林珑冷冷地给了句评语。
“阿珑,这收购丰盛德的胭脂可是要不少银子的,阿珑,要不我们见好就收?现在这样丰盛德已经是稳赔不赚。”贝明绯到底没有林珑胆大,昨儿夜里林珑给她说,出五百两银子买丰盛德的胭脂。
当然,为了支持林珑,她也把私房钱贡献出来,足足也有八百两银子,这加起来一千三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说心里不忐忑是骗人的,连她大哥都咋舌,说她们这两个小妮子都疯了。
林珑转头看向贝明绯,“你以为我会打没有把握的仗?阿绯,放心好了,这银子我们是稳赚不赔的,你就等着私房钱再上升吧。”
那些乞丐说的话并不是骗周义的,林珑确是打算将这批丰盛德的胭脂销往镇上去,此时她拜托宏门的方爷早已在镇上放出风声,丰盛德的胭脂将前所未有的七折价格出售,只要一天下来,各个镇上富户的女眷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她们到城里也是偶尔一次,这丰盛德的胭脂降半价的风没有十天八天是吹不到他们耳中的,等这事传开,她手中的胭脂也销售一空,这还不稳赚不赔?
就算周义现在要派人去乡镇宣传,只怕也找不到人,能霸占漕运的宏门弟子众多,要放风声能有他们快?
她敢打包票只要不出三天,她以半价购得的丰盛德的胭脂就能全部出清,毕竟没有比丰盛德的牌子更响了。
贝明绯还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到好友这豪气干云的样子,她突然也信心大增,“好,阿珑,我信你。”
“你们两个姑娘家家在说什么呢?说是我们来了要好好招呼,现在却是躲到一边说悄悄话,这可使不得。”郑夫人笑语一句。
贝申氏笑道,“姑娘家一起就爱叽叽喳喳,我在家都被她烦得头疼。”
“可不是,再不叽喳就不是姑娘家了……”
三言两语的讨论声,倒也和谐。
贝明绯与林珑这才停下讨论,急忙转回去忙赔不是。
郑南珠也当起了一天主人家,向不少人宣传玉肤坊的胭脂水粉。
林南心情最好,这是这么多天来人气最旺的一天,爬高又爬低地拿胭脂水粉,他也没有半句怨言。
叶钟氏看了看这间小店,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目光落在最醒目位置上用掐丝珐琅盒子装起来的肤膏,不由得指了指,“那是什么?怪好看的。”
林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这可不是她一大早忙活弄出来的新产品,忙过去拿过来恭敬地递到叶钟氏的手里,“这是肤膏,最玉肤坊最新的产品,夫人可以打开看看。”
叶钟氏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这更为精致的包装她也是见过的,听到林珑这笑语晏晏的样子,她轻轻打开,一股香味飘进鼻端,“怪好闻的……”
林珑一脸笑意地又拿过一盒来,打开给叶钟氏看,“侯夫人的脸色其实偏黄,用这款更为合适,会以白肌肤为目的,还能减少细纹……”
叶钟氏原本不过是随便问问,如今听得林珑细说,不由得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周围的人看到襄阳侯夫人手中的珐琅盒子,顿时将目光转向了那醒目位置上的胭脂水粉,纷纷看了起来,试抹了抹,果然皮肤滑嫩了不少,再一细闻味道,清香又不浓浊,竟是越看越喜欢,再一细听是玉肤坊为尊贵客人量身打造的,顿时更为惊喜,谁不喜欢这彰显身份的东西?
站在自家铺门前的周义看到玉肤坊的情形,再看了看自家这减少的长龙,郁怒于心,险险要吐出一口老血。
尤其还有乞丐拿着丰盛德的胭脂一脸惊喜地在街上走来走去,早就有人窃窃私语,“这胭脂原来是给乞丐用的,走吧,我们才不要买,怪不得要打半价……”
“走,我们到玉肤坊去,你看到没有,连抚台夫人都在……”
“真的?”
“你有眼睛不会看吗?听说她家的产品可好啦,我就用过,你看看是不是皮脸又嫩又滑……”
“我摸摸,好像真是啊……”
“听说今天玉肤坊有新产品推出……”
“……”
周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本来要帮衬他的姑娘少妇们一个转身,都往不远处的玉肤坊去了,脚狠狠地跺了跺。
闻到一股恶臭味,他更是狠瞪对方一眼,袖着双手就往楼上去。
一众伙计也一脸无奈地将包好的胭脂水粉递给好名乞丐,遂像赶苍蝇似地赶着这些人赶紧走。
只是走了一个,才轮了几个人,又是乞丐,他们的脸色也如周义一样,又厌又憎,不过有抚台夫人发话了,他们又不得不买。
“掌柜的,今天看来要亏了。”账房先生叹了一口气。
周义咬牙切齿地道:“不知这幕后之人是谁?给老子逮到非将他拆皮煎骨不可。哼,老子要让他亏死。”转身就要下楼。
“掌柜的?”账房先生看他要离开,忙唤了一声。
周义抛下一句,“我去找宏门的方爷有事相商。”
账房先生立即会意,这是掌柜的要顶死这幕后之人,找人去放风声说丰盛德的胭脂只需半价,只要下面的镇上有这风声,那人想要销出去就难了。
不过他还是长长再叹息一声,不管再怎么做,丰盛德这次是不但亏了钱还亏了名声。
看看人家玉肤坊是名流云集,丰盛德却是乞丐遍地,哪个高尚哪个下里巴人,一目了然,经此一役,苏州城这家分店是元气大伤了。
美容永远是拉近彼此距离的最好交流方式,叶钟氏对于林珑的好感在慢慢地爬升,脸上的表情不再是端着,而是真心地讨教,谁不想美啊?
当即就在林珑这里买了四盒肤膏,四盒胭脂,两盒水粉,五种颜色脂膏,三瓶香油……林林总总,一共花了近五百两银子,当然,得了叶旭尧那话的林珑是一个子儿的折扣也没给,人家儿子都放话了,她当然是尽最大可能地赚最多的银子。
贵夫人的购买力都是惊人的,林珑早上新弄出来包装的瓶瓶罐罐,只一个早上,就销得七七八八了,个别去皱能力强的肤膏更是当即卖完,还得她笑着给人家赔不是,还说有货了当即会送到府上,照样是二十五两银子,一分跑腿费也不用。
对方也不会真怪罪林珑,毕竟这些个货都是襄阳侯夫人与郑夫人占了大头,这些人她们可得罪不起,当然少不得要林珑保证一有货就给她们送来,林珑自然是忙不迭地应声。
在不远处看着这门庭若市的玉肤坊的妇人皱紧眉头,目光中当然少不了林珑的身影。
“这真是穷鬼林珑开的店?没骗我?”曹周氏朝身边人疑问道。
“我骗你做甚?这确是那位林姑娘开的,你看看,我站这么一会儿,她就赚了这么多,这一天下来得赚多少啊?我说你以前嫌她穷,现在可还嫌?有这店当陪嫁,你睡着都能笑醒。”一胖妇人朝曹周氏挤眉弄眼。
曹周氏眼珠子一转,两眼颇为火热地盯着林珑。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六十七章
在店里的林珑感觉到有道火热的目光盯着她看,微皱了皱眉,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叶旭尧下马走过来,一身月白色衣裳的他看起来颇为英俊中,当然如果脸上多点笑容会更迷人。
不少正在挑选胭脂水粉的女客都下意识看向这一身光风霁月的俊美男子,不禁红了双颊,碍于礼教,没人敢凑上前,只得私下里偷望几眼过过眼瘾。
“怎么过来了?”叶钟氏朝儿子笑道,不意外他的到来,眼角瞟向林珑。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好路过过此地可以来接娘回府。”叶旭尧淡淡地道,朝林珑微微点头致意。
林珑也微笑与他点点头。
郑夫人笑道:“侯夫人命真好,看儿子多孝顺,我家那个就没有这么积极过,一点也不知道要尽尽孝道。”
别人的赞誉叶钟氏哪有不受用的?摆摆手似不在意地道:“哪有?没听他说是路过吗?感情我这当娘的只是捎带上的……”
围着叶钟氏的贵夫人们都掩帕偷笑,明明就是暗爽不已,偏偏还要这样说儿子,叶钟氏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叶旭尧也没有解释太多,与他娘说了几句就踱到一个角落里呆去,这里的香风阵阵与女人成**,让不喜热闹的他到底不太适应。
圈着双手站在阴暗处,他的双眼注视在林珑的身上,有着几许神秘的审度,母亲与傅年的话都在耳边回荡,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
好半晌,那目光如芒在背,林珑叹息一声,趁人不太注意,到了叶旭尧站的地方,那儿正好是个死角,从那里看外面很容易,外面的人要发现这一角落倒是要倾斜一下身子,不仔细还真看不到。
“叶公子,我今儿个托你的福倒是赚了不少,答应请你吃饭当答谢必定兑现。”林珑笑道。
“无妨。”叶旭尧面容不变地回了一句。
什么无妨,都两眼盯着她看,让她好生不自在,林珑暗暗腹诽了一句,最怕是欠人人情债,趁早还了一身松。
林珑正要再说什么,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林姑娘。”
叶旭尧的面容一沉,盯着那人缓缓地越过人**走过来。
林珑皱了皱眉,她的娘呀,这人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不会又再来说些让人难堪又下不来台的话吧?
回头看向此人的时候,林珑的笑容有几分僵硬,“曹大夫,什么风将你吹来?”
一听到此人叫曹大夫,叶旭尧的眼眸冷意更甚,不由得忆起那回看到她被那胖胖的姓曹的夫人侮辱的画面,双眼从上到下打量这曹大夫,清秀有余魄力不足,这样的男子不是良婿人选。
曹大夫一看到林珑都会腼腆一笑,“林姑娘,你这店铺开张的时候,我正好在外地出诊,拖到这时候才来给你道贺,你不会怪罪我吧?”
“岂会?”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珑自然也不会给他难看的脸色,算来此人对她一家也还是有恩的,“不过是家小店罢了,曹大夫无须挂心,你到我这儿来,若是给曹夫人知晓,怕是又要有误会了吧……”
“没有没有。”曹大夫忙摆摆手,想到上回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心底还泛着隐隐的疼痛,“我娘听闻林姑娘家中的胭脂水粉不错,她上回与你闹得又不太愉快,所以不好前来选购。我这不过代她跑腿一趟。”
说话时,他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一向反对他与林珑来往的母亲这回一改常态,在铺子里居然试探地问他与林珑可还再有来往?当时他谨慎地问他娘,又要干什么?
他娘胖胖的手重重地拍打在他的背上,给出的说辞正是他之前的,还向他说她早就懊恼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表示也不再阻止他再来见她。
当地他还吃惊地看向母亲,怀疑她说假的,可母亲却是笑笑地道:“傻小子,娘不再反对你们了。”
这对于他而言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了,不顾一切就到了这店里来见她。
林珑一想到曹周氏的泼辣状儿,身体还会打个哆嗦,嘴角扯了扯,“也没有不待见你娘啊,她……”
“林姑娘,你真的没有生她的气?我娘这人就嘴巴利害一点,她人心不坏的。”曹大夫立即打蛇随棍上,为亲娘美言几句。
“她好与坏与我没关系吧?”林珑对曹周氏是能敬而远之就敬而远之,从来就没有别的想法。
曹大夫表情一愣,林珑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的满腔热情都浇灭了,忆起她说过对他没有意思的话,表情略尴尬地道:“是我莽撞了,林姑娘,你别放在心上。”指了指不远处的胭脂水粉,“我不知道买哪种好,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当然可……”林珑从来不拒绝上门的生意。
“林姑娘,你之前说过带我去看一下你新弄出来的胭脂水粉,还做数吗?”叶旭尧突然从那阴暗处跨前一步,他在那儿看着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知道有多碍眼,这什么曹大夫一看就不是有很大购买力的人,她这么热情招呼做甚?
“我没……”
林珑一句没这么说过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向少话的叶旭尧微挑眉,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没忘记是吧?我就说林姑娘的记性很好。”
曹大夫看了一眼这长相俊美的男子,那周身的气派一看就是不是普通人,他眼神黯了黯,不待林珑发话,即笑道:“我明白的,林姑娘你先忙,我去问林掌柜也一样的。”
说完,他有几分像是落荒而逃,与那样的男子站在一块儿,他没有丝毫的可比性,林珑不选他也是对的,他有几分自嘲。
林珑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叶旭尧,“叶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到的意思。”叶旭尧一改寡言少语的作风,“莫非你说答谢我的话也是敷衍?”
“不是,不过这一码还一码……”林珑正色道,这人真是阴阳怪气。
“在我来说都一样的。”叶旭尧嘴角一翘道。
俊男美女永远都是一幅很养眼的画面,叶钟氏与郑夫人对于那小角落的两人并没有忽视过去。
“倒是一对才子佳人。”郑夫人看了看周围的人散开去,这才与叶钟氏打破那层窗户纸道,“如今我们家西珠的脸也要靠林姑娘一双巧手,当然在南珠一事上,她同样也是莫大的功臣,叶夫人,如果你有心,这婚事绝对可以办得风风光光的。”
叶钟氏端起茶盏轻茗一口,“这么说来我与郑夫人还有机会成为亲家喽?”
郑夫人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笑逐颜开。
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越来越融洽。
此时的林珑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别人讨论的对象,微微有些怒气地看着叶旭尧,“叶公子,你这举动我不欣赏,曹大夫不过是个小小的民间医师,他……”
“彼此彼此。”叶旭尧几乎不给她说完整一句话的机会,心里的怒火“腾腾”地往上升,那个什么曹大夫不过是个小小的郎中,她如此记挂做甚?
林珑不由得气极反笑,“真是与你鸡跟鸭讲沟通不了。”
叶旭尧的眸子颜色更加深沉。
“林姑娘,你过来一下,好吗?”
郑夫人的唤声传到耳朵里,林珑忙应声。
在离开的时候,她还是看向叶旭尧,“改天我再给你帖子请你吃饭吧。”
叶旭尧点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匪鉴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家主子仍一脸阴沉地站在那儿,现在他也摸不准主子的心意,主子在想什么真不是他一个小小下人就能弄明白的。
曹周氏此时却在林刚的新宅做客,这林家到底也曾是苏州城的大户人家,她看着仍有奴仆侍候的林余氏,心下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林三夫人真是客气了。”她笑着想要将礼节做足,怕别人笑话她不过是个商户。
林余氏拨了拨茶渣子,一副大户人家夫人的派头,“你对我家林珑真的满意吗?这孩子没有了亲爹也怪可怜的,我这个当婶母的也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这嫁妆一分也不会少了她的。”说完,放下茶盏,眼睛微有烟雾。
“林姑娘很好,又知书又识礼,我那个傻儿子为了她可以连命也不要,娶回来后我这当婆母的必定会将她当成掌上明珠看待。”曹周氏适时地表态,又给一边的冰人使了个眼色。
一想到林珑那赚钱赚到手软的铺子,她就眼热得很,这若是到手了,她也要过过奴仆如云让人侍候的日子。
林余氏佯装一副关心的样子,只要将林珑顺理成章地嫁出去,就再也没有人会挡自己女儿的路了。
反正林珑没有了正经长辈,这婚事由她这叔婶做主即可,至于叶家,一直没有正式的表态,现今林珑有人上门提亲,难道还要拦了别人的姻缘路不成?怎么算这都是利于她家女儿。
林琳正在挥笔做画,看着那一笔勾勒出来的山水,从所未有的满意。
“如何了?”
那急匆匆进来禀报的侍女道:“回姑娘的话,成了,太太已与那曹夫人交换了庚帖。”
林琳志得意满地画下最满意的一笔。
卷一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六十八章
林璃瞪大眼睛看向秘密前来汇报的侍女,尤其听到三房的举动,秀眉挑了挑,“真的?”
侍女点了点头。
她这才挥手示意那侍女下去,急急转头看向林白氏,“娘,你知不知道三婶母居然敢在这节骨眼上做主将林珑许人?”
林白氏看了眼女儿,“这事你别再参与,大房那是败落了,与我们也不亲,这事你爹与你叔父相商过,都是默允的,如今你的名声不大好,这富贵姻缘也不会降到你头上,且在一旁看着就是。”
林璃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原来这事全家人都知道,惟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就这么便宜了那林琳?”她的手往外一指,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那你还想怎么样?”林白氏怒道,“机会也曾摆在你面前,可你把握不住,怪得了谁?她们母女俩是卑鄙,可架不住人家现在占了先机,你也要为你哥想想,若有一门这样的亲戚,你哥将来的仕途也会好走许多,就算爬不到你祖父当年的高度,可要与你那短命鬼大伯父一样倒也不难。”
算来算去爹娘就是偏心,一门心思都为大哥打算,林璃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不去看母亲的嘴脸,转身离开。
“太太,姑娘看来气得不轻呢?”一旁的嬷嬷朝林白氏忧心道。
“由她去,迟早会想明白。”林白氏捏了捏鼻梁,头疼道,以为这样白白便宜人家,她就好受了?
林璃在回自己院子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在院子里装模做样做画的林琳,一口银牙咬得死紧,帕子更是被她卷成了咸干菜。
感觉到林琳旁边磨墨的的林琼正要看过来,她冷冷一哼转身即走。
“怎么了?”林琳看到林琼停下手在那儿发怔,顿时满脸不悦。
“我好像刚才看到我嫡姐了。”林琼有几分不确定地道,抬头朝林琳巴结的一笑,经过了昨晚姨娘被打的事情,更坚定了她要巴结林琳的决心,只有这样她与姨娘才能翻身。
“见到了就见到了,你还怕她做甚?”林玫洗了一下手中的画笔,反正她现在也没戏了,自然只能指望长姐,“有我姐在,她现在也不敢随便动手找你的碴。”
林琼想想也是,赶紧狗腿地给这姐妹二人磨墨。
妹妹的话是相当中听,林琳自然是高兴地点点头,“有事,自有我为你做主。”
这样一番奚落她的话,并没有走得太远的林璃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胸腔那股怒火是止也止不住,厌恶地回头狠狠瞪视一眼。
嘴角一阵冷笑,她抬手招来自己的心腹侍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那侍女会意地点点头,很快小跑得见不到影子。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笑到最后。”林璃冷嗤一句,不屑地转身离去,她得不到的,也绝不便宜给这几个诡计多端的姐妹。
不过才刚送走那**夫人们,林珑就在店里算了算账,算盘打得是“噼啪”响。
林南心情甚好地给她端来茶水,“姑娘先喝碗茶吧。”
“不碍事的,我再算算。”林珑连头也没抬,从来没有这种数银子数到爽的感觉,她也急于知道今天到底净赚多少。
林南在一旁傻笑,他私下算了算,今天怕是开业以来赚钱最狠的一天,遂舔了舔嘴唇在一旁等候那最终的数字出台。
林珑最后的算盘子儿落了地,看着上面的数字,她不禁惊呆了。
“多少来着?”绿姨娘的兴致也被挑了起来,急忙凑了过去。
“一千二百两。”林珑兴奋地道,起身拥着绿姨娘转圈,“二娘,我们发达了,发达了……”
她一直为钱担忧,这是三年来她首次感觉到生活不那么紧张,终于有了几分底气,这一千多两银子不是开玩笑的,开这铺子她从来没想过会这么赚钱。
绿姨娘傻眼了,开业那天能赚七十两,就让她兴奋的一夜睡不着觉,现在更是巨额的一千多两,“珑姐儿,你掐掐我看疼不疼?”
林珑哪会真掐绿姨娘,停下转圈两手握紧她的双臂,“二娘,这是真的,我们真的有一千多两银子了……”
绿姨娘不禁傻笑了两声。
林珑摇了摇头,也没有再去摇醒她,这样的美梦她也想要多做一会儿,最后合上账本,把算盘珠子摇齐摆在一边,“这都是多亏了郑夫人,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赚得这么多钱。”
高兴得流泪的林南抹了抹泪水,“可不是吗?好在有巡抚夫人这个大靠山,不然我们的店铺哪会这么短时间内声名大噪?”
不过林珑一想到郑华翰说过的话,那雀跃的心顿时又平静下来,这份恩情到头来还是有条件的。
正在这时候,林琦急匆匆地闯进店里,“姐,你在吗?出大事了。”
林珑忙从柜台后转出来,一把拉住气喘吁吁的妹妹,“出了什么事?”
林琦一时间只来得及喘气,说不出话来。
林珑看到店里有客人进来,忙着南叔招呼,自己扶着妹妹进了后面的内院。绿姨娘紧跟其后,不知为何心里忐忑不安。
林琦努力喘过一口气后,就将林璃遣来的侍女传来的话对自家长姐一字不落地全说了出来。
“真是岂有此理!”绿姨娘愤怒地道,“该当长辈的时候,他们不当,现在却又端起长辈的架子行这烂事。”
“没错,姐,他们现在是想将你嫁出去好减少一个竞争的名额,真是其心可诛。”林琦的怒色不比绿姨娘少,一听到这么荒唐的话,她立即就跑来禀告长姐。
林珑早已是愤怒过了头而没有太大的反应了,早就知道他们不念亲情,却没有想到会是行事如此下作,握紧粉拳,看来上回她还是太好说话了。
“珑姐儿,这事我们闹上门去。”绿姨娘容不得别人如此欺负林珑,本来她对曹家的婚事是持乐观的态度,可经过了一连串的事件,她早就不作如是想。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林珑值得更好的人来配,配给曹大夫那是可惜了,更何况他那个娘实在让人受不了。
“二娘说得没错。”林珑这回也点头同意,“曹家的婚事我是一万个也不愿意。”
现在不闹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闹了,她不能坐以待毙,依律法没有亲爹的她,由叔婶做主婚事那是顺理成章的,绿姨娘到底是妾室起家,并不能决定她的婚事,林栋这亲弟的年纪太小。
林珑一行人怒气冲冲到林刚新宅的时候,天色已擦黑了,那门房才一打开门,就被林珑一把推开,这回她的目标明确往三房而去。
一路上谁敢挡她的路,都被她不客气地推开或踹开。
林余氏正与林创说着话,哪里会知道林珑一家子人就那样闯了进来。
林创怒拍桌子,“反了天了,进来也不通报一声……”
林珑一声冷笑,“通报?我若是通报的话,只怕已经被你们卖了,正给你们数钱呢?”
“珑姐儿,你在瞎说什么?”林余氏柳眉倒竖,“我们何时要卖了你?”
“随随便便给我家找什么婚事,这还不是卖了?”林琦人小声量可不小,早已气不过这些个无耻叔父的做为。
林珑将小妹拉回自己身后,“敢做不敢认吗?”
林余氏皱紧眉头,这婚事今天不过是初步定向,她怎么知道得这么快?本来她打算把定亲的礼节走完,就立马将林珑骗进新宅,当即绑起来送上花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谁还能反悔?
“这可是喜事,又不是见不得光的,有什么不敢认?”林创怒道,“居然没规没矩地闯进来,你们这样没教养的样子传出去也是丢了我们林家的面子。”
“既然是喜事,为何不嫁你家的女儿?她可是比我们珑姐儿还要大上一岁,要嫁也是她先嫁。”绿姨娘插腰怒道。
“放肆!”林余氏怒喝一句,“我们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妾侍出面?来人,拖她下去打二十大板长长记性。”一肚子怒火正好可以出在绿姨娘的身上。
林珑瞪视那些敢碰绿姨娘的人,“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敢碰绿姨娘一根毫毛,我就让上回守在门口的壮汉将你们打个半死,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一**仆人都是见识过那几名彪形大汉的,此刻听林珑如此提及,自然是怕得要死,瑟缩着肩不敢上前,林珑这姑娘一向说一不二。
林余氏看着不敢上前的仆人,这会儿真是怒火冲心,“好啊,你们一个两个……”
林珑不管他们,而是径自走向林余氏,朝她摊手道:“那庚帖呢?还有曹家送来的礼物,你都给我交出来。”
“没有,我是长辈,如何要受你威胁?”林余氏不肯认输。
林创自然力撑自家妻子,“要庚帖没有,你等着出阁吧……”
林珑自然不跟他们多废话,一把将他们桌子上搁的茶盏摔碎在地,再度提高嗓门,“庚帖!”
林创虽是大男人,但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在林珑砸茶碗的时候,也不由得心头跳,“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珑朝妹妹看了一眼。
林琦早就想动手了,不用林珑多说一句,立即就将这屋子里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拍拍手掌朝三叔父挑衅一笑,天天磨**籽的她有的是力气,更不是吃素的,论力气只怕白斩鸡似的三叔父还不是她的对手。
“我再说一遍,将庚帖拿来。”林珑再度摊开手掌。
林余氏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在林琦砸东西的时候,早就是心惊肉跳,“你们姐妹都是没教养的一**疯子……”
“你再敢多说半个字,信不信我这就去把上回的好汉都唤来。”林珑在她面前挥了挥粉拳,这个人就是欠揍。
林珑大闹三房的事情,林白氏这个在苏州林家当了多年主母的人哪会半点风声也收不到?
“只怕你三婶母这回也不会得好。”林白氏幸灾乐祸地道。
林璃与母亲在三房的院门前张望着,她很想进去看一看,母亲却拉住她,提醒她上回的火炭,她顿时打了个哆嗦,这个堂妹发起狠来什么做不出来?
没待她们久等,就看到林珑率先走出来,后面跟着抱着曹家带来的礼物的林琦与绿姨娘,最后面自然是林创夫妻自京城带回来的家仆。
两派人径渭分明,那些个家仆明显不敢靠近林珑三人。
林珑在经过林白氏母女的时候,步子一顿,看向林璃,“璃堂姐,这回谢了。”没有她的通风报信,她不会这么快就能知晓,不然等她们连婚书都订好,那才叫糟糕。
“不客气。”林璃下意识地回道,一说完,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林白氏捏了捏女儿,真是她给这林珑通风报信的?
“下回璃堂姐到店里选上两样喜欢的胭脂水粉吧。”林珑笑眯眯道。
林璃眼睛顿时一亮,林珑出品的胭脂水粉可是好用得很。“真的?”
“当然。”林珑笑露出一口白牙,“不过只打五折,这是本店最优惠的价格。”
林璃有一种被她耍了的感觉,顿时瞪了她一眼。
林珑也不在意,抬脚就走,与这对母女擦肩而过。
“打三折我就去。”林璃在她们身后喊道。
“没问题。”林珑也潇洒地回了一句。
林璃发现她没有那么讨厌林珑了,竟是能从容地看着她的背影笑出来。
“璃儿?”林白氏看到林琳姐妹俩已经走到近前,顿时喊了声女儿。
林璃回头看了一眼林琳那怒火中烧的眸子,心情舒爽地轻哼一声,“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谁也不占谁便宜。”
“你坏我的事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林琳咬紧银牙怒问。
“我高兴啊。”林璃不客气地回应,“一报还一报,天公地道。”
“嫡姐,那林珑现在不过是有两个臭钱罢了,你站到她那一边又如何能得好?”
“等你哪天真进了襄阳侯府再来教训我也不迟。”
林璃轻蔑地看向庶妹,这还没真嫁进去呢,就当自己是颗菜,她呸!这回轮到她趾高气昂地从她们身边经过。
林白氏到底比女儿顾虑多,明显现在林琳是占了优势的,“琳姐儿,你别与她一般计较,她这不过心直口快,二伯母会好好说说她的。”
“那伯母真要好好教才行。”林琳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似优雅地转身进了母亲的院子,不知道林珑将里面闹成什么样子。
林白氏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这林琳太高傲了吧?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敢这样下脸子给她看?一转头看向林琼在看她,怒骂了一句:“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一对招子挖出来。”
林琼当即似受惊的兔子般急忙逃走。
曹大夫难掩一脸的喜气,“娘,真成了?”
“那是当然,有她家叔父做主,如何还不能成?这可比那劳什子姨娘强多了。”曹周氏笑道。
曹老爹却是狠狠吸了一口水烟,“这丫头性子野,不好驾驭,我不赞成娶她……”
曹大夫心急地看着他爹,“林姑娘很好的,我被人骗的时候也是她出面帮我讨回公道……”
“听听,儿子满意就行了,你插什么嘴?”曹周氏怒吼自家老头子。
曹老爹看了眼态度转变得相当快的妻子,摇了摇头,夫妻多年岂会不知道她是看上了人家那家赚钱的水粉铺子,低头再度吸了一口闷烟。
偏在这时候,林珑突然进来,将手中提着的东西往她们家的桌子上一搁,看了眼笑脸上前的曹周氏,将袖口的庚帖塞到曹周氏的手中,“曹夫人,话我也不多说了,把我的庚帖退回来,这婚事不做数。”
“林姑娘,这我可是与你家婶母说好的,怎么不做数?”曹周氏咋呼道。
“我不承认自然不做数。”林珑自然没有好脸色,“你赶紧还回来。”
“你都要是我们家的人了,想要回庚帖,没门。”曹周氏当然不会给,林珑那店铺会下金蛋的,她若还回去就是傻了。
“林姑娘,娘……”曹大夫有点傻眼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好,你不还也行,我改明儿找状师到衙门去告你们骗婚,总之这婚事我不答应,谁也不能逼我上花轿。”林珑面色不改地道。
曹周氏顿时傻眼,“我什么时候骗婚了?这是你婶母同意的……”
“我最后再一问,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林珑面色很冷。
“林姑娘,你别这样,我娘她也是真心为我们好……”曹大夫到底还是想着林珑,只要能得到她,他也不介意耍点手段。
“好,你们不给,那就等官司吧。”林珑转身就走,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曹老爹行医多年,到底还有这脸面,逼娶人家姑娘的事情,他做不来,径自就去将那压在祖宗牌位香炉下的庚帖拿来,“拿走吧。”
“老头子,你疯了……”曹周氏想要取回。
林珑却是第一时间拿到手中,不给曹周氏反悔的余地,朝曹老爹感谢了一句,当即转身离开,不去管曹家这一团乱麻。
握紧手中自己的庚帖,林珑前所未有的心定,不过一颗心还是止不住地下沉,她是赚了不少钱,可还是没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这样的挫败感于她并不好受。
由林南护着回到林家祖宅的时候,繁星早已点点,林珑的心情万分沉重。
突然,看到那在夜色中一抹显眼的白色,她不由得怔了怔,叶旭尧,他来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