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9 副手尚且如此,何况主人本身呢
639 副手尚且如此,何况主人本身呢 (第1/1页)
米初妍抱着肚子,坐在宿舍的马桶上,腹部的疼痛让她脸色极为难看,偏偏手机那端米妈妈的念叨还没个完。
谈的无非就是她医院里边有没有年轻且优秀前途无量的男医生,如果有的话,趁着现在还有美貌,要力争上游,捷足先登。现在的社会,女追男不可耻,最重要的是人生要幸福。
米初妍几欲无语:“妈,嫁医生是你的人生理想,不是我的。拜托,我大姨妈刚来,疼都疼死了,不说了我挂了,拜……”
眼一眯,麻利的结束通话,任由母亲在那端气急败坏的吼骂。
自十七岁那年她高考以来,老妈就逼她考医科大,好不容易进去了,就开始让她留意学校的男同学,再之后她实习,就开始使劲儿的逼她去认识男医生。
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不入流的女孩子,只能趁着现在年轻貌美赶紧给定下来,以免过几年残枝败叶乏人问津。
米初妍握着手机,单手提起裤子,犹如焉巴的菜花,一路扶着墙壁出了洗手间,再驼腰走出宿舍门。
老妈的如意算盘天天拨的噼啪响,她哪里会考虑到她这个女儿每天连吃喝拉撒睡的时间都稀罕的要死,怎么可能有那精神头再去想七想八。
自从进了穗城省院神外科,她的大姨妈就没正常过,米初妍一点都不怀疑,再这样坚持一年下去,她定然会因为内分泌失调加上长期缺眠而产生严重的身体疾病。
可是,她又不得不撑着疲惫且虚弱的身子去应付接下来的工作,这是每一个苦逼的实习医生必经的路程,每天都像个陀螺似的不停打转。
此刻,她的小腹抽疼的厉害,可是,她不得不赶着去住院部给十九号床的病人拔管。米初妍的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因为大姨妈的突然造访,耽误了她的好些工作时间。
然而,越是担心什么,往往就越是撞上什么。
转入住院部的时候,长长的楼道上,行走着神外清一色的男医生,疾速如风,掀起的白大褂下摆,如同亮丽的风景,刷刷的划过米初妍的视线。
为首的男子,五官俊雅,轮廓分明,在傍晚的白炽灯投射下,泛着淡淡的冷光,连带着,那身白大褂,也被他诠释的更为高贵不可触及。
目视着人群越发靠近,她微微愣神,为那个男子的夺目……
但也只是片刻!
明晃晃的灯光打到他的身上,同时也打进她的眼中,刺眸的光线让她猛的惊醒。
米初妍拔腿就跑,她担心,如果她没赶在那人发现之前,拔掉十九床的引流管,那等待她的,必然又是狂风骤雨!
很庆幸,病人的家属不在,这让她少了跟家属谈话的环节,节省了时间。戴上胶套,小心翼翼的牵引着插在病人头部的管子,然而,糟糕的是,伤口竟然有些粘黏!
米初妍顿时想哭的心都有!
来回扯动几次,都不见松动,走廊上的脚步声越发近,没几下,她就紧张的满头大汗。
病人开始在她的手下哼唧,哼的越密,她就越不知如何继续,错手之下,她用了蛮力,管子倏然脱离伤口,惹来病患者的几声嚎叫!
然而,米初妍却是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有惊无险的把事情做完,俏皮的容颜上,不经意的露出轻松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她侧眸的余光,便瞥到了忽然靠近的白色身影,倏地,笑容僵住,举着镊子的手,微抖……
男人身姿修长,挺拔如松,犀利的鹰眸,直直盯视着米初妍,泛白的灯光下,连他眼底的眸光,都只剩冷意。
他未曾启唇,然而,心虚的米初妍却几乎抖掉了手中的镊子。
片刻的沉默,她搜肠刮肚的想着如何解释这个场面,然而,还未等她开口,面前的男人已然冷冰冰的出声:“把患者当成活标本,很好笑吗?!”
男人沉冷的嗓音,微哑,却是满满的严厉……
米初妍整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生怕这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在病人面前将她一顿狠训,这样的话,以后还有哪个病人敢让她来动手?
“那什么……宁主任……我……”
因为害怕,米初妍控制不住声音发颤,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觉,整个人竟是抖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米初妍轻抬首,颤着眼皮看他,却见他瞥了眼腕表,厉声:“潘闵宇!”
“我在,主任!”
后头的潘闵宇立马上前,趁着空隙,责怪的瞪了眼米初妍。十九床是他负责的病人,出了什么问题,他定然是要负责任的,然而,他早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把这项拔管的任务交到了米初妍的手里,即便做事效率再慢,也不应该拖到现在,更不应该被科室主任宁呈森逮个正着!
与科室许多医生一样,潘闵宇同样害怕这个雷厉风行却又极为严谨的领导,大约是看米初妍挨训的场面看多了,他自己只要稍微想象,都觉得心尖儿发颤!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向脾性不怎么好的宁呈森,却只是冷邦邦的下令:“处理一下患者的伤口!”
潘闵宇自然不敢再懈怠,上前轻松拎开米初妍,便麻利的开始干活儿。
之后,宁呈森带着他的那帮下属,向着明天要手术的隔壁床过去。他弯身,面色无波的询问着那个病人的情况,稍会,又抬头,扫视米初妍:“杵在那儿做什么?!赶紧给我过来!”
米初妍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在他的斥声下,连跑带滚的停到他面前。
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宁呈森不轻易带学生,尤其是像她这类的实习医生,更是连靠他边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在纪唯宁停职后,做为纪唯宁学生的米初妍,却是被宁呈森带在手下。
米初妍得到的特殊待遇,足够让整个神外的医护人员羡慕嫉妒恨,即便她天天让宁呈森训的如同猪头。
刚犯过错,米初妍不敢再发呆,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问:“主任有何吩咐?”
宁呈森微弯着腰,在检查病人的身体,头未抬,只朝她伸手:“听诊器给我。”
米初妍疑惑,他身后的医生,除却跟着他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其余的都有带听诊器,何必舍近求远,特意叫她过来?
然而,他固执的朝她摊手。
他的大掌纹路清晰,指节修长,完美的仿若艺术品那般,毫无瑕疵。这是米初妍在纪唯宁停职后,跟在他手下做事的过程中,早已欣赏过无数遍并且论证完毕的事实。
米初妍在想,如果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学校的阶梯教室,如果她第一天到这家医院的时候,不是意外听到他躲在安全道里,冷若寒霜的讲那个电话,那或许,他们之间的相处会愉快不少。
最起码,她对他定然是欣赏外加崇拜的。
也许,时间相处长了,会应了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个说法,搞不好她跟他还能发展些师生恋,这样,也正好遂了老妈的愿。
他可是医院上下追捧的钻石王老五呢,皮相好,技术精湛,处在男人最富魅力的年龄段,据说,他是英籍华人,他的家族在那个国度,很有名气。
如果这样的一个男人被自己吊到手,独属于女孩的虚荣心,必然会得到膨胀的满足,米初妍在心底暗暗痴笑,为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如果而已,她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女孩,更重要的是,现实的她,对他无感……
“米初妍!”
沉冷的嗓音再次响起,比之前稍微高了半个音调,想当然的,他是对她呆滞的反应,明显不满。
米初妍!米初妍!
她对这样的称呼是极为的,医院上下的人都喊她小米,唯独他,总是连名带姓,严肃的让她心惊。是以,她反应迅速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听诊器,急切却不失恭敬的递到他的手心。
可是,很奇怪,为什么随着她掏听诊器的动作,口袋里还跟着飞出一个极为可疑的物件?
米初妍的视犀顺着那个物件被甩出口袋的弧度,追了过去,直至,最后落到眼皮底下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上,妥妥的,不再移动。
待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忙弯身,想要把东西拾回来。
然而,他的手更快,她才弯腰下去,他的指尖已然捏着那封信,粗粗打量。
米初妍只觉得面躁的慌,火辣辣的,特别是他身后的那群医生们皆用暧昧至极的目光盯着她看时,她几乎尴尬的就要挖地钻之……
对,那是封信,确切的说,那是封告白信。虽然上面只写着‘宁教授亲启’,可任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封带着女孩淡淡清雅之香的纸片,里面的会是些什么内容。
他没有要打开看的意思,只是瞄了那么两眼,睨眉看她:“你的?”
“——当然不是!”
米初妍被他的话吓了跳,瞪着圆眸,高声否认。
她的字他看过无数遍,信封上面的那五个字,明显不是她的笔迹,他不可能记不住。为何要这样调侃她,她搅胡了脑子也不明白……
何况,写情书告白这种老土的方式从来就不是她的风格,按她自己的性子,要是喜欢一个男人,那定然是直接追上去,扑之。
病室里有些安静,她过高的音调,便显得突兀,尤其是当站在宁呈森身后的那群医生再次把探究的目光投到她身上时,她整张脸直接涨成猪肝色。
米初妍知道,如果她不将这个事情解释清楚,不出明天,她肯定要成为全院所有未婚女性的阶级敌人。
可是,她该怎么澄清?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说这封信是她哄着二十八床那个局长千金做为同意手术的交换条件吧?
可是,若要被人知道,她米初妍为了拿到病人的手术同意书,竟然出卖自己的上司,那她的脸该往哪搁?她还要不要在医院里边混下去了?最重要的是,她在宁呈森的手下,会不会死无全尸?
她微微抬首,只触及他那幽冷的眸光,都觉得心尖儿发抖……
她原本想着,找个时机,趁着宁呈森不注意,塞到他办公室去,神不知鬼不觉,大功告成,哪里会想到,中间会出现这么个意外。
幸好这是病室,没人敢太放肆说过多的话,然而,在宁呈森完成了跟病人的谈话之后,一行人从病室回到走廊。
短暂的无声过后,同行的几个医生已然从眼神的戏笑变成口头上的调侃。
尤其是后头跟上来的潘闵宇,像是报复米初妍,兜着张大笑脸侃道:“小米,是不是你的,把信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话说这年头还能看到情信这玩意儿,真真稀罕死人了。”
这货一开口,便是接二连三的笑声。
米初妍整颗头颅都快低到衣襟里边去了,她权衡利弊,想给个说法,可是,她发觉,这个利弊根本无法权衡。
实话实说,她估计得从这家医院滚蛋,不说,她这哑巴亏吃的忒不爽!这种感觉,就好像伸头是一刀,缩头同样也是一刀!
偏偏,顿下脚步的宁大教授,眸光幽冷的上下扫视个没完,说好听点,是在打量,说难听点,简直就像扒*光了她的衣服将她看得通透。
终于,她等来了他的恩赦,只见他轻轻勾唇:“东西我先收着,什么时候你能说出个所以然,再来找我。”
米初妍呵呵笑,然而,这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到底,她还是要感谢他的,至少,他没让他身后的那帮狼得逞,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看这封不知所谓的信。
如果真由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科室医生闹腾起来,说不定,前方护士站的人也涌过来,那她就真的没脸活了……
她以为,他话说到此,就算揭过去了,可是,在那话之后,停了半秒,又道:“在那之前,你每天跟着住院医师值大夜班,多学学护理常识!”
他话撩的轻巧,说过之后,就又领着他的下属浩浩荡荡的往前行赚而米初妍,只想晕菜。现在的工作量已经足够挑战她的极限,天连天的大夜班,她大概得直接步入更年期!
望着远道而去的背影,米初妍恍悟,她不得不怀疑,那个腹黑的男人,是不是已经猜出了这封信背后的故事。
要不然,以他这大教授大忙人凌厉的做事之风,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和颜悦色’的跟她耗费这些口舌!
只是,任是宁呈森如何厚道的没有在走廊上继续这个话题,关于告白信一事,还是在科室不胫而赚并且,被描绘的有声有色……
米初妍就没指望这事能捂得住。属于神外的医生办公室,女性少的可怜,一帮大男人,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就盼着找点事儿来娱乐生活。
她郁闷的是,这事传的太快,太宽……
短短的数十个小时,从黑夜到白天,从科室到护士站,再由护士站到住院部,她迎上的,皆是恶趣味的调侃,挤眉弄眼的调戏,中肯的评头论足……
一些素日里开惯了玩笑的护士,逮着米初妍就围上来戏谑:“小米同学,宁主任倒是给你回复了没呀?信都收去多久了,不应该让咱纯纯的姑娘傻等不是。”
也有病室的患者家属,跟米初妍投缘,经常在她面前说要给她介绍对象,这会儿听着这传闻,乐呵呵的直笑:“哎哟这姑娘,原来是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怪不得姨要给你介绍男朋友你都不答应!宁教授好啊,年轻有为,帅的那叫一塌糊涂,养眼极了!”
当然,也有病友会比较,扯着米初妍的袖口不让她赚嘴里念念叨:“宁教授好是好啊,可脾气太大了,小米医生你受得了么?”
米初妍连连出声解释,说都是一场误会,说她跟宁主任什么事都没有。可那些人哪里相信,只当她是被众人调侃的不好意思。
于是,米初妍每走出一个病房,都会闹了个大红脸。
同期进来的实习医生有好几个,米初妍在其中不是学历最高的,动手能力一般,悟性差强人意,但她却是人缘最好的。
或许是因为她甜美的笑容,也或许是因为她有一副好脾气。
也是因为如此,那些病友们才敢可劲儿的开她玩笑,更要热心的给她张罗对象。米初妍曾因为这些而感到满足不已,可现在,她都不知该不该后悔跟他们相处太好。
因为知道的人太多,以至,仅到中午就已在食堂传开。自己科室的人倒还好,笑闹间都只是大家的娱乐,可别的科室就不同了,阶级感情不同,议论起来也就丝毫不讲究情面。
有说米初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说米初妍是为了顺利留院把主意打到自己老师身上,有说米初妍平日里看着无害原来藏了这般深心机……
虽说米初妍心大,不经常起火,可这样难听的话听多了,总是会发堵,盘中的饭菜没吃几口,沉着脸就将东西丢进回收桶。
丢掷的声响引来那些觊觎宁呈森的女性极为不满的哼声,她却只能冲冲的往前赚离开食堂这个是非之地。
米初妍不过是个实习医生,能不能完成实习课程,还得有劳前辈们照顾,在这座医院,她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
当然,作为绯闻男主角的宁呈森,自然是不知道这回事的。一来,他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在手术室,三餐也从不到食堂。二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八卦。
宁呈森那天在走廊上交代米初妍去找他,可她一直没有勇气,怕被严厉的教授大人给训拆架咯!也深知自己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天,也连续值了两个大夜班,米初妍气的没法好好进食,没法好好睡觉,胃疼,脑仁儿疼,腹部更疼!
宁呈森好像是在跟她比耐力,似是断定不管她如何坚持,到最后,她终究还是要找去他的办公室,跟他坦白那封信的由来。
他们是师生,即便他不带她进手术室,也总是会有碰面的机会,然而,对那天的事,他却淡定的始终不语。
而事实上,米初妍的坚持也不过是抵死的挣扎。即便她扛得住医院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扛不住每天的大夜班。
因为痛经,因为熬夜,因为气火,她整个人开始烦躁起来。
原本,在这个事件中她唯一庆幸的是那个写告白信的局长千金,正在术后监护中,她还未得知此事。
然而,宁呈森经手的手术,又岂能有不成功的理?没过两天,局长千金就转入普通病房,问起米初妍这事,姑娘撒不起谎,老老实实就全盘托出了。
局长千金气极,却又不敢声张,如果换成她被整个医院传得沸沸扬扬,那丢得就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父亲的脸面。
原本觉得米初妍是宁呈森的小跟班,她比任何人都有机会可以在私下里将那封信转交到他手里,哪曾想到最后竟会弄成这样!
局长千金告白不成,满腔的火气便都朝米初妍发泄,非但不配合恢复治疗,逮着机会就是各种谩骂。
米初妍的好脾性,早已在这几天磨光,被骄纵的局长千金骂过几回后,也来了火气,挤兑一句:“真要那么喜欢,自己找他去啊!遮遮掩掩算个什么事!”
呛声后,她收起听诊器转身就赚可能是因为她态度从所未有的差,以至局长千金感觉受到了屈辱,转眼就在副院长袁振面前将米初妍狠狠告了一状。
一个才进医院几个月的实习生,被VIP病室的病人因为工作态度问题气急败坏的投爽可想而知,米初妍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站在副院长的办公室,她微垂着头,却始终不肯认错,更不肯叙述事情的缘由经过。副院长气急之下,让她从医院滚回济山医科大,说他们医院没法接收一个没有爱心和耐心的医生。
米初妍不服气,嘟囔:“我是神外接进来的,要我赚也得问过宁主任的意思不是?”
副院长当下拍案而起:“我老袁想赶走一个医学生,用得着向任何人汇报?!”
米初妍与袁振只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此刻他被气的面色涨红,激动之下,口水朝着她猛喷,她躲闪不及,嫌恶的想要伸手去抹,却终究觉得不妥,只吱声:“难道不是吗?如果宁主任过问起来,院长您该怎么说?”
宁呈森在医院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既然两人的绯闻已然传得似模似样,她该受的不该受的气也都受了,何不就势着利用一番?
米初妍善良,偶尔缺根筋,但绝对不傻,她知道,依目前的状态,在袁振面前,只有将宁呈森搬出来自己才有活路。
而事实上,袁振也确实被她唬的一愣一愣,转而将电话拨到了宁呈森那爆恰逢他才从手术台上下来。
袁振用的是免提,在他的一番声色俱厉的批判中,米初妍听到电话那端的男人,硬梆梆的开口:“我就来。”
米初妍忽然有种错觉,好像他是她的家长,她在学校犯了错,现在,是校长给他打电话,让他将她领回去,好好教育……
电话之后,办公室当下安静起来。
米初妍仿似还能听到袁振呼呼的喘气声,这个年近六十的副院长,看来是被自己气的不轻。其实素日里她从来不会做以下犯上的事,更别提一句一句的堵话,实在是这位副院长太过趋炎附势,专抱权钱之人的大腿。
如果今天投诉她的不是局长千金,而是任何一个普通人,估计她米初妍最多也就捡个批评警告,而不是被他火冒三丈的扫院出门。
就如当初纪唯宁医生出了医疗事故那般,也是眼前这位副院长的态度最硬,当时若不是院长岑霖的力保,估计现在纪唯宁医生都已经被解雇了。
米初妍作为曾经跟在纪唯宁手下的学生,对袁振的气是由来已久,今天壮着胆子顶嘴,自然不是全为自己。
然而,即便她是壮大了狗胆,也只敢使到这儿为止。之后再对上袁副院长的怒目,她都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再不敢造次。
米初妍背对着门口,约莫七八分钟,门外便传来两下敷衍的声,之后,是大门被人使力推开的动静。
猜测到来人是谁,米初妍皱着张俏丽的面容转身过去。晃进来的人影,一如料想中的挺拔,只不过,她看得有些瞠目……
他还穿着绿色手术服,上面斑斑的血迹,不多,但因为颜色的反差,尤为刺目,脚上踏着便鞋,手术帽还被他抓在掌心,这男人到底来得有多急,完全可以想象!
对于他要过来,米初妍起初不觉得什么,可此刻看着他这副装束,感动之情油然而生!
这人平日里狠归狠,到了关键时刻,原来还是很护短的。她毕竟是他科室里的人,是他的学生,他匆匆而来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就冲这一点,米初妍决定,以后少在背地里骂他……
当然,这些情绪都是米初妍自动过滤掉他难看到非一般二般的脸色之后产生的。
米初妍的视线一路跟着他的身影移动,最后,停留在他跟袁副院长之间。
只见他微微垂头颔首,在医院的二把手面前,不失敬但也说不上恭敬,开口的声音依旧没太多情绪起伏:“让副院长心了,既然是我科室的人,交给我处理就是。”
事情的大致经过,袁振已在电话里跟他简略说明,宁呈森从不是个话多之人,更也没有太多的热情与人寒暄攀谈,是以,进门之后,便直切主题。
他甚至没等袁振反应,便要转身离开,侧头冷瞅了眼米初妍,示意她跟上。
“宁主任!”
如此的态度,心里尚还窝火的袁副院长怎能舒坦?他忍着没发作,不过是因为对象是宁呈森,但不说上几句,未免太便宜那个小实习生!
袁振从办公桌后出来,踱步到宁呈森面前:“投诉一事,我希望宁主任可以落到实处的好好了解并且妥善处理,回头给我一个交代。对方可是个得理不饶人之辈,别让区区一个医学生毁了我们医院的声誉!”
“另外,我不管你们两个,谁喜欢谁,谁追谁,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地方,现在全院上下到处都是你们两个的传闻,成何体统?!”
关于传闻那事,米初妍一直以为宁呈森是不知道的,然而,在袁振类似于警告的话之后,他却没有任何的眸色变动,仿似对这事早就了如指掌般的淡定。
可是,既然他知道,为何一直没有任何反应?最起码,出来避避谣总是好的,他的一句话,抵得过她百千句的解释,如此,她也不至于让医院上下议论个没完……
米初妍无比懊恼。如果她不承诺给局长千金转交那封信便不会有今日的绯闻,如果没有今日的绯闻她也不至于被局长千金投爽如果她没有被人投诉今天也不会再次落到他的手里。
对于她来说,被罚的两天大夜班,算是白值了!
行政楼的走廊空旷且安静,他在前面大步流星,她在后边亦步亦趋。因为心里想着事不曾看左右,视线低垂着,入目的是他笔直修长的双腿,她就那么跟着他的脚步,一直往前。
前方忽然传来‘嘭’的一声甩门巨响,吓回了米初妍神游的魂,她这才抬首,聚着眸光,而后,惊骇的发现,她竟然跟着他进了男更衣室。
室内,三三两两的男医生,他们或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或打算手术,站在各自的衣柜前,随性的换着衣裤。
乍眼看去,入目的全是男性刚阳的躯体,身上脱的,只剩裤衩!
米初妍嚎吼一声,娇嫩的脸蛋顷刻间染成血红色,捂住双眼,急速转身踉跄而逃。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口哨声还有各色的哄笑声,伴随着的,还有那些人的说话声。
“这小实习生对宁主任还真是紧追不舍,连男更衣室都跟进来了,嘿嘿……”
“要不怎么说九零后标新立异?胆子有够大的哈!”
“吓死宝宝了好吗?我刚从浴室出来,裤衩还没穿稳妥……”
长那么大,从未如此真实的看过男性身体,而且一看就看一群!米初妍吓得整颗心狂跳不止,偏偏那些人的谈话,却是那么清晰的入了她的耳!
里面不全是神外医生,有很多是米初妍都不认识的,这般境地,囧到她羞愤至极!她有预感,今日之后,医院里关于她追求宁呈森的绯闻,怕是停不下来了!
想到此,米初妍狠狠跺地,恨不能将宁呈森变成她脚下的瓷砖,踩个粉碎。心里哪还有在袁副院长办公室时,对他出手解救而起的半丝感动!
从袁副院长的办公室出来,她曾借口想要开溜,却是被铁青着脸的大教授训了回来。回来就回来吧,她知道,她今天若是不给个完完整整的交代是不可能的了。
可他既然要先更衣,怎么也得说一声吧?只要他说一声,她肯定不会像个傻帽儿的一直跟个没完。更可恶的是,他明知道她跟进来了,却不加以制止!
米初妍越想越气,再没心思去关注里面的动静,心下一热,直接拔腿就跑。这样的地方,哪怕站多一分钟,都让她无法直视自己的愚蠢!
然而,她才不过走了两步,身后忽来冷硬的男性嗓音:“往哪儿去!给我回来!”
米初妍僵着背脊慢慢转身,抬首间,入目的是他那张隽冷的俊颜,喷薄着火气。
粘血的手术服已经换成衬衫西裤,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白大褂被他挽在肘间,应该是还没来得及穿上。
大约是在里边冲过澡,半长的黑发,微湿,且凌乱,而他整个人却是清爽了不少,长时间手术积累在眉间的倦意,淡了许多。
他的身后,鱼贯而出的是刚刚在更衣室调笑的医生们,也许仕虑到他的存在,也许是他曾在里面出声制止过。是以,这会儿出去,即便他们的目光与自己相触,却都是一本正经的没再露出丝毫的戏谑。
然而,米初妍却邪恶了……
她觉得,一定是因为刚刚闯进去的时候,那‘香艳’的画面冲击感太强,以至,盘旋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即便那些人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个个都恢复了平日里的道貌岸然,可反映到她的大脑,却依然是他们几欲赤*条的身体。
连带着,这股子邪恶的因子转移到刚刚沐浴过后的他身上。
失神的瞬间,她竟然想象着,那道包裹在衬衫西裤下的身躯,该是如何的完美无瑕疵,如何的劲瘦有力,如何的让人垂涎……
还有他微解的衬衫领口下,那精致的几乎让女人都嫉妒的锁骨,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看见什么了,脸这么红?”
倏然响起的沉冷嗓音,让闪神的米初妍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靠近的身躯,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薄荷香的气息,惊的她差点没咬断自己的舌尖,心脏嘭嘭的乱跳,为自己脑中依然挥之不去的香艳,也为他刚刚的话……
所幸,那群医生早已离去,要不然,她该如何囧死的都不知道!
米初妍低头,轻轻吐气,一时无言以对……
为什么脸红,他心里岂能不清楚?她能说,她不单看见了什么,还想到了许多儿童不宜的画面么?
幸好,他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话落不多时,便率先提步离开,而米初妍,自然得跟上。
依旧是一路跟着,跟进了他的办公室。
挽在肘间的白大褂被他挂在办公桌后的椅背上,而他修长的双臂,则分别撑在桌面和椅背之上,斜眼扫视她。
他什么话也没说,眸色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好似有探究又好像没有,然而,这样的神态比起雷霆万钧的他来,却是更让米初妍慌神。
心中警铃大作,米初妍背着双手在身后,哆哆嗦嗦的,将这两天的事情包括跟局长千金的那场恶劣交易都说了出口。
有些冒冷汗,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见他始终没有过多的反应,她颤巍巍的,微微抬眉,呵呵笑道:“宁主任,袁副院长有一句话说的还挺对的,医院胜作的地方,现在到处都传着我跟你的流言,似乎真的不太好。”
米初妍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面部肌肉的抽dong,缓声道:“不如……您出面表个态?澄清一下呗?”
米初妍双手合十,满目哀求:“您说话比我管用多了,算我拜托您!”
行,还是不行?
米初妍觉得,既然宁呈森都愿意从手术室赶到袁副院长的办公室将她带出来,这样的小事,自然是愿意的。毕竟,谁都不喜欢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现实却总是出乎米初妍的意料,或者说,其实是她根本就拿捏不准宁呈森的心思。
只见他缓缓直起身子,眸光渐渐又变成一贯的犀利。
“你宁愿撑着身体的不适连值两个大夜班,也不肯到我面前来将这封信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干了坏事也没那本事拢住,然后反被二十八床的病人投诉到院办去,之后又拿我过桥,把我当成你的靠山。米初妍,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自己可以在我面前颐指气使!在医院为所欲为!”
最后的话,宁呈森是吼出声的,过大的嗓音震的米初妍心脏几乎漏跳半拍,然而,他却未曾缓气:“用无所不用其极的方式来交换病人的手术同意书,并且还毫无愧疚之意,这就是你的行医之道?!如果是这样,我奉劝你,趁早滚回你们学校去!也省得你父母对你抱过大的期望!”
米初妍整颗头颅往下垂,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瘪了瘪唇。
在流言四起之初,她就知道,自己迟早又得挨这顿训。可二十八床的那位官二代,如果不是她拿她毫无办法而手术排期又在即,她岂会用这样的方式?虽然她还不算是个医生,但基本的医德,她还是懂得……
米初妍承认,他骂的没错,可他怎么知道她这两天是身体不适?
她有些困惑,不经意便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以为是自己脸色太难看让他发现了端默或者是这两天行走间她总是摸着被痛经折磨惨了的小腹的缘故。
可是,明知她身体不适,却还命令她连值大夜班,也……太狠了吧!
还有……他无端端的扯起她家父母干什么?说得好像她家父母拜托过他多少事一样!虽然,在父亲领她进这家医院的第一天,曾跟作为科室主任的他打过照面,可并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啊……
米初妍很怀疑,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有什么功利,竟然可以在吼爆她耳膜的同时,做到情绪不见起伏。若不是对他的训话太熟悉,她大约都不会相信,偌大的分贝是从他胸腔中发出来的!
骂也骂过,她倒不在乎被他多骂几句了,在他停顿的间隙,她挪着嘴皮细语:“那……您到底愿不愿意……澄清嘛……”
或许是太希望他可以站出来帮她把那莫须有的传言平息掉,也或许是自己在面对他之时有太多心虚,所以,她竟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畏缩的呢喃,躲闪的漆黑瞳眸,到底是流露着怎样的无辜娇态。
流光转动的眸子,小挺的俏鼻,微嘟的嫣唇,镶嵌在圆圆的脸蛋上,不算极美,却是萌态可掬,尤其是那头因为每天的忙碌而腾不出空来拾掇的短发,毛躁的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松狮犬,还是黄色的那种!
这副样子,任是谁见了都不忍心再发火,可之于宁呈森来说,却已是司空见惯。
从纪唯宁手中将她接手过来到现在,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大错小错不断,或许是心性不定,也或许是她本身的兴趣并不在此,这样的实习生,自然是入不了他眼的。
然而,每当他训她的时候,她都是这样一副乖乖听教的模样。起初,他偶尔会觉得,也许不该对一个还未毕业的实习医生太过严格,只是,每当听教之后,她还是会无止境的再犯下一个错误。
让宁呈森看见她就火气窜窜往上涌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无人能及的‘本事’。他纠正她一个错误,她绝不会犯第二次,但她绝对会犯更新鲜的错误!
细数起来,可谓是花样百出!
预约手术室会出现重叠的状况,调血包会出现错乱,给病人缝针止血会把自己的指头也绕进去,傻傻分不清脑活检抽吸器和脑膜剥离器,甚至连拔个引流管都可以拔到让患者杀猪般的嚎叫,到现在,胆子越发大到竟然跟患者做私底下的‘交易’。
虽然这个以他为主体的‘交易’算是无伤大雅,但严格说起来,她已经失了一个成为正式医生的资格,她连最起码的医德认知都没有!
她在医院的种种表现,让他不得不认定,自己是摊上了个特大的大麻烦!她唯一的能耐,除了会扮乖卖萌赢取周边人的眼球以外,大概就只剩下那时候在济山医科大的耍嘴皮。
想起济山医科大,宁呈森不禁冷笑两声:“我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华裔身份在这里自以为是!”
他把当日米初妍说的话,端了出来。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强调,自己没那个本事,帮她澄清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
其实当日她的原话比这还要长,宁呈森不过是截取了两句堵她的口。
而米初妍听了,却是脸色白了又白。
她一直都肯定的认为,宁呈森是极为小器记仇的。当日在阶梯教室的挤兑埋汰,不过是脱口而出的豪言壮语,没想到被他逮个正着,悉数听了去。
他当时就说过:“我是医生,你是医学生,料不定哪一天,你就会落到我手里。”
结果,当真是一语成诂她落到了他的手中,任他挪圆搓扁都不能吭半句声。原来还不觉得,此刻经他这么直白的提起,她甚至都在怀疑,他如此差别对待自己,是否就因为那日的出口得罪……
当然,这也只是她心里不成熟的猜测而已,让她在他面前说出来以求论证,她还没那个胆子。
嘟嘟唇,迟疑几会,却是再无话……
其实,经过这两个来月的朝夕跟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能耐,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凭什么可以拽的二五八万!也总算了解,为何整个济山医科大的师生都以他为尊!
对于年纪轻轻却可以有此成就的他,她心里也是无比膜拜和仰望,可是,当日说过的话,能够收回么?
恰好是午休时间,住院部得来片刻的安宁。
米初妍极萎靡的趴在护士站的桌面上,了无生趣。连着几天未好好休息,太困,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眼前这摊子乱七八糟的事……
刚刚在宁呈森的办公室她是被轰出来的,他说看多她一眼都觉得嫌,让她自己惹出的事自己解决!
可是,她能解决的话,今日也不至于被闹的人尽皆知,更也不会因此跟二十八床结仇。
她现在最苦恼的,莫过于二十八床。她每天要过去给她做术后护理,还要每天跟着医生去查她的房,如果她依旧不肯乖乖配合,那她得多劳累?或宅两人再吵上几架,她会不会又再发官威?
护士麦晓晨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她两下:“这副死德行是给谁看呐?困的话就回宿舍躺躺呗。”
“我倒是想!刚被削了顿,现在又躲回宿舍睡大觉,还要不要活命了!”米初妍蹭了蹭头颅,侧趴着看向麦晓晨。
“宁主任确实苛刻,可你这日夜班混搭,一天睡四个钟都不到,趁现在手头空隙休息休息不为过吧!大不了有事我叫你呗……”
米初妍双眼微眯,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了啊大麦,借你贵地我趴会就行了。”
只要说起米初妍被削,大伙根本不用追问也都可以肯定,削她的那人是谁。而往往米初妍被削过后,得到的顶多就是众人的同情目光,不会有人安慰,更不会有人不知死的出声维护。
麦晓晨算是个例外,她是米妈妈好姐妹的女儿,比她大两岁,也比她早进这家医院,因着这层关系,对她还算照顾。
护士站的人不多,除了麦晓晨外,就剩下另外一个在打盹的资深护士肥姑。
或许是看着环境合适,麦晓晨忽然凑了进来,打趣道:“哎小米,你那封信主任到底是怎么回复的?都快好奇死我们了。姑娘们天天都在八卦你们这对师生的暧昧情。其实要我觉得吧,主任自然是看不上你的,你看你要身材没身材,长的吧,也顶多算清秀耐看,除了读书厉害点,好像再没什么特别之处了吧?”
“……”米初妍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个遍,虽然她算不上大美人,可也不至于没身材好吧?有谁知道,她瘦瘦的骨架,宽松的白大褂遮住的,可是C杯!C杯!
炸毛的想吼两声,麦晓晨却又接着道:“可是没道理啊,我在医院两年,除了李易哲外,我可是没见过这位英俊无双,火爆无双的大主任再带过别的学生哦。他很挑剔的,就连已有三年主刀经验的赵磊医生他都各种看不对眼。”
“所以说,我们都觉得,主任对你还是不一样的……”
米初妍过来这里是图清净的,然而,清净没有,却又添了几层赌,朝着人腿肚狠踢了下:“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别人这样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你也跟着瞎掺和!等哪天他把我整残了,你还得跟着你妈到我家探望!”
米初妍原意是想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岂料,她这话一出,麦晓晨瞬间激动的拍桌,瞪目:“你不提咱妈我还忘了!今早,就今早!我妈逼我去相亲,还提起了你,然后我犯脑抽,把你那啥,那信的事,告诉我妈了……”
米初妍只感觉头顶之上乌云滚滚……
麦晓晨的妈妈知道了,就等于米妈妈知道,而米妈妈知道了,她还有好日子过吗?!米初妍想起前两天母亲还特意打电话关心她的择偶问题就愈发头大。
满腔的郁气,积压的她忍不住想要把麦晓晨摁在桌面上爆揍一顿,却终仕忌到场所不对而收了手。
只是,这地儿,她是再呆不下去了!起身,愤愤的往科室方向过去……
下午三点后她可以休息小半天,原本计划着回家吃顿丰盛的晚餐,再小憩一番,之后回来医院值大夜班。
这几天太累,回家补充能量,还可以在爸妈身上寻求温暖,对米初妍来说,是等了好几天才等来这个机会的。
然而,她现在要是再回去,那就真的是傻X了。
米初妍只要想想家中饭桌上米妈妈跟她提起这事的画面,都恐惧的不行!
回到科室的时候,里边黑压压的一群人围成个圈在小茶几上吃泡面和杂七杂八的熟食,看那样子应该是当午餐吃的,个个狼吞虎咽。
许是感觉到有身影的靠近,有人回过头来,见着是米初妍,忙招呼着过去一起。
米初妍是还没吃午餐的,从袁副院长那里出来转而去了宁呈森办公室,出来后全无食欲,就想着到麦晓晨那儿将就着趴个觉,想着自己万一睡熟了,科室里有个什么事至少她还能帮自己看顾着。
不料最后却是在麦晓晨那惹来一身气,沦落到现在只能用吃来泄贰
都是自己科室的医生,平日里加班加点或者吃食堂吃腻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这样的小聚餐,米初妍自己也请过他们不少,所以,他们招呼两声,她也根本用不着客气。
只是,她才坐下咬了两口鸭掌,一向聒噪的潘闵宇冷不丁出声:“你没请主任吃饭吗?”
“我为什么要请他吃饭?”鸭掌尚在口中,米初妍嗑吧一下,当真咬到舌尖,顿时嘶声连连。
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固执的瞪着潘闵宇,等着他的下文。
结果,那货却不说了,直接用油乎乎的手指指向李易哲:“你让他跟你说。”
李易哲木讷的抬头,特实诚特全面的解说:“袁副院长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主任的手术还差一截才能脱手,护士见主任手机一直响就给他开了免提,所以,你因为工作态度问题被投诉到院办的事我们都知道。让我们惊讶的是,主任竟然把收尾的工作交代下来然后提前下了手术台。虽然收尾工作对我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可这样的行为,好像不是主任的作风。”
李易哲话落之后,接着便是哄堂大笑。
米初妍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无端的,一张脸被众人笑的通红,无奈着支吾:“这……就又代表什么?有那么好笑吗?难道你们不觉得我们主任还是很爱护下属的吗?换做科里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如此做的。就李易哲师兄,上个月你不也是被病人投诉吗?当时不也是主任在院办大会上帮你说过话!”
米初妍还真的是有些受够了,这几天无论她走去哪里,所有人都可以将她和宁呈森绑在一起来做话题。她觉得,若是自己再傻傻的不反驳几句,这些人更不可能有消停的时候。
结果,一向寡言沉稳的李易哲,却是再度将她堵住。
只见他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的说:“我那个不同,当时主任急着要我跟手术,没闲功夫在那扯,事后我不是被罚了半个月的大夜班么。”
“我也被罚大夜班了好吗?遥遥无期的大夜班!”米初妍怒吼。
话说,他们这个大主任还真的特别喜欢用这招来处分人,李易哲不提,她都还没想起来。然而,在座的吃货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那么大声吼叫的辩驳之后,好像没人听了进去?
特别是潘闵宇,笑的极猥琐:“现在知道为什么要请主任吃饭了吗?”
米初妍莫名,在一双双眼睛的盯视下,不自觉就脱口:“为了感谢他放下工作来袁副院长那里解救我吗?”
这回,是赵磊截了音,似是再也看不下般的好心提点:“小米啊小米,你就傻吧你!哥几个都提点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是不懂?你不是在猛力追我们主任来着?刚刚下手术的时候,撞到心外科的医生,他们还说你追人都追进男更衣室去了,还把他们全都看光光。既然写信的勇气都鼓起来了,何不再努力些?”
“主任不是在副院长面前将你保下来了吗?正好,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以感谢为由,请他吃个饭!你知道,我们神外科除了尚在停职的纪医生外,就只剩下你和另外个女医生,主任每天都泡在手术室里,认识的女性太有限了,细细想起来,如果你能够持之以恒的话,胜算还是很大的。”
身边赵磊的声音就如同一声声嗡嗡的蚊子在叫,后面的那些话米初妍都听不见,思维和意识都停留在她将心外科那些医生看光光的话上,以及,周遭越来越无限暧昧的眼神还有不怀好意的笑。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衰神附上身,不然,为什么什么事都传的那么快那么开……
“呵呵……”米初妍干笑两声,自我解嘲:“主任心太冷……我怎么可能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一个明知道捂不热的男人身上……那什么信的事,大家当笑料消遣消遣就得了哈!”
其实米初妍是想理直气壮的表明,那封信根本不是自己写的,可是她也知道,如果说了,这些人必然要追问下去。若要让除了宁呈森之外的第四人再知道她跟二十八床的‘交易’,严格处理起来,她也许当真会被丢出这家医院大门。
丢出去她自己倒不要紧,反正大千世界总有她的容身之处,要紧的是她家父母,非得劈了她不可!
之后,米初妍再不搭腔,众人聊着聊着也没了趣味,转而把话题牵到心外科某位医生的婚礼之事上,各自问着,有没有收到‘缴费单’。
米初妍在医院是个小啰啰,别科的医生宴请宾客,再怎么请也请不到她头上,遂更没了话题,只闷头狂吃海喝。
然而,让她抓狂的是,还没待她吃个尽兴,宁呈森,他竟然又出现了……
笔挺的身板,笔直的腿,鹰隼般的视线在偌大的神外办公室环视一圈后,直直向着茶几的方向走来。
他深黑的眸底,没有聚焦,只抬首间的匆匆一瞥,米初妍没法判断他往这边过来是为了寻谁的踪影。
可是她也不敢一直瞅着他不放,惧他还是次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没怎么,已经惹来周边那些人的挤眉弄眼,若是多看几眼,没准就直接被他们当场起哄了。
现下的时刻,米初眼只能眼观鼻臂心,兀自哼哧哼哧的咬着猪蹄髈。目光低垂,所及之处正是他手中捏着的资料夹,不知为何,忽地就松了口气。
他能拿着资料夹到科室,自然不会是找她,就她目前的水平,还够不上要他拿着资料来跟自己交代工作的层次。
然而,随着他的脚步越近,旁边的那些人开始躁动起来,不知谁在人群中的笑闹下高喝了声:“宁主任,小米有话要跟你说!”
“咳——咳!!”
米初妍被那忽来的一声高喝惊的直接被呛住,微辣的卤食混合着涌上来的口水,刺激的她眼泪横流。
回头去看那个声音的主人潘闵宇,只见他奶油小生般的鲜肉脸上,笑容微贱,眼神更贱。米初妍攥了攥她手中的卤蹄髈,几乎就要朝他扔过去,然,这样的场面,让她怎么下得去手?
七八个大男人,除却两个是跟他同期进来的实习医生外,其余的皆是前辈,她跟这些人较了真,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即便是背向着门口,她依旧能够感觉到身后忽来的压迫感,两个来月的跟屁虫生活,让她完全熟悉了他的气息,她甚至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他就在她身后,不到半米的距离。
几乎所有人都在暗暗示意她转身,如此的状况,她也不得不转身,眨了眨被呛的泪眼朦胧的眼睛,正面对上宁呈森,再次干笑:“呵呵主任……他们恶搞的,专门欺负我个实习生……我没话想说!”
米初妍的心思真的很单纯,刻意强调他们欺负人不过是加深言语间的可信度。
可也是因为她带着讨好还有想尽快息事宁人的态度,外加趴坐在沙发上攥着肉狗骨的姿势,看起来更像是抱着狗腿子使劲儿讨好的某类不雅动物。配合着她刻意放柔的语调,那感觉,怎么看怎么像是撒娇卖萌的姿态……
似是听到了身后某些人的窃笑,米初妍控制不住腾腾的燥火升起,没几下,就烧红了整张脸。
她想起步溜人,却没想,一直未开口的宁呈森,适时启唇:“你手机又扔哪儿了?”
还算平和的语气,猜测,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米初妍顿了顿,支吾:“没……没带身上。”
宁呈森似是有些不悦,瞅了瞅她手中依旧稳抓着的肉骨头,却终是没在这事上为难,只道:“今天晚上你时间怎么安排?”
“不……不是值大夜班吗……您说的……”
米初妍感觉自己有些理解无能,她的时间几乎都由他支配,这会儿却是在科室当着大伙的面,问她时间怎么安排?——
题外话——
小孩反复发烧,班也上不了,今天的更新估计先这样……抱歉亲们。
“事情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他忽来一句,没头没脑的。
米初妍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慧出挑的人,能一路顺利挤入人人称羡的济山医科大,不过是仗了副好记性。
不论什么事情,她只要知道自己错过一遍,下次再做时必然会记的清清楚楚从而不再犯,同理,不管什么书面知识,即便是厚厚的医学类书籍,她基本上也可以在过目几遍后不再忘。
或许是记忆力太发达的缘故,致使她在其他方面,反应不甚灵光。
而宁呈森这句太过跳跃性的话,她是怎么都反应不过来,不得不抬首,用疑问的眼神瞅他。
宁呈森忽然就有了种鸡同鸭讲的感觉,放弃了与她的交谈,直接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个利是封丢到她身上,直言:“晚上心外科张医生的婚宴,你替我去!”
话落的同时,他旋风般的转离了她面前,招呼起科室的医生谬去会议桌上讨论他刚刚收进的一个疑难病例。
米初妍是被吓呆了,看着他的笔挺背影渐发远离,看着会议桌上方投影仪幕布上开始播放出这个病例的图集文字,她才反应过来,扬声:“为什么要我去?!”
语气里带着些愤愤的不满和抗拒!凭什么要她去!人家心外的医生他参加婚宴,就算他没空,能替他去的只能是他老婆吧!没有老婆,最少也得女朋友那一类的吧!
哦不,他只有前女友,没有女朋友!严格来说,在国内,在穗城,他连家人都没有!
米初妍超级无法理解此人的内心世界,明明他的家在英国,偏偏要一个人漂洋过海的到这边来定居!
她曾经坏心思的猜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他在那个国家治病治死了人,无法再呆下去,才会另外择地而生……
说起来,自己的想法还是很邪恶的,好像巴不得盼他出点什么事,这样才能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如此一来,以后他要再训人,估计也没那么足的底气!
正当米初妍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时,那方黑压压的人群中,忽来他一句冷斥:“因为整个科室,属你最闲!”
她闲么?她闲么?放眼整个科室,一组二组三组,好像她是睡眠最少的那个!
神外科是穗城省院最忙碌的科室,分成三个组,宁呈森带的一组,大多年轻力强,技术拔尖,专攻那些难度系数高的手术。其他的两组,分别由老李教授跟老王教授负责。
米初妍不甚服气,支吾:“……我忙,每天睡眠都不足四个钟……”
“那是因为你效率太低!”坐在首位的宁呈森,毫不客气的直指问题所在:“效率低下则为无能,既然无能,干些跑腿的事是否应该?”
黑溜溜的眸子直直瞪着那方会议桌,想为自己辩驳自己,可却在看到幕布上的那些她根本无法理解的讨论方案,做了罢……
好吧,她承认,在这个组,她学历最低!能力最低!经验最低!动手能力最低!
但也仅仅是在这个组而已!
而且,她也是有自己优点的!比如,她记忆力首屈一指的好!比如,她比小蜜蜂还要勤劳!比如,她跟同事和病友相处也特别和谐!
当然,除了二十八床喜欢宁呈森的那个局长千金以外!
只不过这些,在人才济济的穗城省院,在各项拔尖的神外科一组,注定只有被埋没的份……
可是她也不想去啊!
那是心外科医生的婚宴啊!心外科!就是被她看光一群男人的科室!她去到婚宴现场,先不提会不会被人笑话她如何‘追求’宁呈森,单是要她面对那一群男人,她都会囧爆……
米初妍忽然答不上话,而宁呈森专注的目光却始终隔空定在她身上,本欲开始的会议,竟然也莫名的停了下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米初妍知道,自己有些不识好歹,身为学生,不管老师吩咐什么任务,她都应该万死不辞领命完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各种抗拒不乐意!
被他精利的眸光盯视的完全没了勇气,垂下头,可又不死心的嘀咕:“我……我想回家,我半个月都没回去过了……”
米初妍不敢抬头,也不知那端的他是什么表情,只在默声几秒后,声线冷硬:“婚宴是六点,就算八点离席,你也有足够的时间回家窝着!”
眼角的余光,微抬,米初妍偷偷瞄了眼首位之下赵磊潘闵宇那帮医生,见他们各自都泛着促狭的笑意,更为不安,抗拒道:“要不您让李易哲师兄去吧,他是您的得意门生,也衬得起心外张医生的身份,我个还未出校门的实习生,去那爆人不定还以为您轻慢人家来着,到时候脸上挂不住的可是主任您……”
平日里,向来都是宁呈森说一,她不敢道二的。今日的米初妍,大约是吃了熊心豹胆,句句的赶声堵话。
她以为宁呈森会生气,却没料到,他只冷笑一声:“我怎么处事,需要你来教?”
米初妍无语!
怎么忽然间就忘了,他原就是个傲慢之人,穗城不知多少高校他做客座教授,他从来不愿搭理,只晓得在冰冷的手术室里埋头苦干,在枯燥的研究课题上耗费青春。
一年前在济山医科大的那次讲座,估计也是他犯脑抽后一时应下的,结果好死不死,让她死在他的手里!
米初妍屈着食指挠头,依旧不死心的在找着借口,结果他又冷飕飕的出声:“神外连同心外,谁都知道我宁呈森带出来的实习生傻呼呼的跑到男更衣室看光一群男人,你觉得我这脸还挂不挂得住?”
‘轰’的一声,会议桌上又是一阵爆笑!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米初妍只差一口气没提上来,整张脸憋红的,好像马上要窒息般,让潘闵宇那帮人纷纷打趣,问她要不要做人工呼吸……
脚一跺!再次转身愤住
“站住!”
某人一声喝,她只得转身,而后见他深邃的眼眸扫了扫沙发,她跟着他的视线过去,微顿,上前,手脚麻利的抽走他给的那个大红包。
转而,蹭蹭的暴住
到底,米初妍是没能逃过这场婚宴。
让她郁闷的,除却那些令人发囧的事情,再来就是随礼问题。
如果今日她不在婚礼现场,这礼是肯定不用随的,可是,她人去了,总不该真的只替宁呈森带祝福,而自己则全无表示吧?
都在一家医院,何况心外和神外离的那么近,以后要是碰上面,多尴尬……
可是,她该随多少?
一个没有薪水领的实习生,她自个零花都是靠每年埋头苦读争取回来的奖学金,家里父母当然有给,不过她尽量能不用则不用。
斟酌几番后,又去听取了麦晓晨的意见,最后米初妍给了个自认为最恰当的数。
当然,与宁呈森那份自然是没得比的。米初妍没去拆开看,但那厚重的手感让她暗暗升起贪念,誓言等她结婚时定给这位财主派喜帖,随便个红包都足以支付一围席,赚大发了……
婚礼不算盛大,但很是温馨浪漫,米初妍身在其中,不免也升起许多憧憬。
但这抹所谓的憧憬,也只是片刻。新郎在得知她是替脱不开身的宁呈森过来祝贺的,非得把她拉到医院同事那围席上。
那边有医院的某些领导,也有别科三三两两的宾客,最重要的是,几乎聚集了半个心外科的医生!
米初妍哪里敢去,客气的推辞,说自己随便找个位坐就行。可新郎官哪里容得她说不,推搡间就挪了位……
米初妍不想过去,自然是怕他们笑话,一来,是为她‘追求’宁呈森的事,二来,是因为她看过在座某些医生更衣的画面……
然而,当她忐忑不安的坐下来后才发觉,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他们非常懂得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在人家的婚宴上,那些不登大雅的玩笑话,只字未提。
当然,也不能忽视那些领导们的作用,他们守在那儿,底下的医生自然是不敢过份造次的。
不过,这顿丰盛的晚宴,没了外人的调侃打趣,米初妍依然感觉消化不良。
有领导在,自然不能吃的恣意,再加上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太过,总是会在低头抬首间,察觉到几道目光的探视……
作贼心虚说的就是米初妍这样的人,看谁就觉得谁不对劲,看谁都觉得人家在心底里笑话她。
新人来敬酒,所有人都站起来举杯相贺,包括几个领导,包括所有医生。
米初妍在其中,算是地位最低的,自然不敢不从,可是她不胜酒力啊!
偏偏,这对新人还额外多敬了她一杯。或者准确说,他们是敬的宁呈森,她是代宁呈森来的,自然,酒也得代喝。
于是,两杯下肚,昏昏沉沉直至散席。
领导们先赚恍惚间,米初妍听到好几个医生说要去闹洞房。这种事她自然是不可能参与的,知道自己任务已经完成,隐身默默出了酒店。
喝了酒总是特别惧风,她抱着双臂微哆嗦,张望着过往的出租车,心底在盘算,到底是回医院还是回家……
“小米医生。”
身后忽来的一声唤,让米初妍狐疑着回头,来人正是那天在更衣室朝着她吹口哨的某位医生,姓何,据说很快就要评上副教授,但这年纪,却是比宁呈森虚长几岁。
这是除宁呈森外,被医院护士八卦最多的,不单因为他长相英俊,更也因为他换女朋友的高效速度……
“在等车吗?”
米初妍跟人不熟,可到底,他是前辈,刚刚还在同席而坐,不可能当做陌生人,遂抿抿唇,当做回应。
其实,米初妍本身是个活脱的性子,话也特别多,但面对着心外科的人,她就算再缺根筋也知道,不该自来熟的过多攀谈,否则,没脸的还是自己!
他上前,与自己并排,忽来一句:“实习生不是都要轮转么?什么时候你能轮去心外?”
米初妍微懵,不解他话中意,但还是老实回答:“进这家医院之前,我已经在济山附属医院完成别科的实习轮转了,如无意外,剩下的时间都会呆在神外。”
米初妍说的是实话,她是济山医科大的学生,实习也自然是由那里的导师带领,若不是父亲横插一脚,她现在依然会在济山附属医院。
“哦,那真是可惜!”他叹道。
米初妍狐疑,微侧头:“可惜什么?”
他却笑,笑的张扬恣意,笑的高深莫测:“没什么。要回医院吗?我送你,正好,我也要值班。”
米初妍原本真是有心要回医院的,可忽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说要送她,她自然是谨慎的,几乎不做考虑,:“不了,谢谢,我回家。”
话落,朝他摆摆手,转身就要冲入车流,不料,却是被他拉住了手腕,米初妍微怒,为他这般稍显**习气的行为。
然而,他却笑的更欢:“小米医生,省省力,宁呈森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你追的越紧,只会让他越烦。”
靠!又来!如果辩驳有用的话,她一定会在医院怒喊千遍!她没有追求宁呈森!没有!没有!
可是,抬眼撞到此人带着鄙笑的目光,心中不服气的因子作祟,冲口道:“他不可能喜欢我,难道还能喜欢你不成!”
他微怔,几秒后,又是叹笑:“初生牛犊。”
之后,他转身离开,米初妍却是急的在原地跳脚!刚才白痴的她都在说什么?她这么一说,分明就是默认了她追求宁呈森!
简直是,越搅越混乱了……
无精打采的回到家,在玄关处踢踏着换鞋,听到声响迎出来的是她的父亲,米安博,手里拿着厚厚的书籍,该是从书房出来。
看见米初妍,高兴的扬声:“是妍妍啊!我还以为是你妈妈!”
“我妈不在家?”米初妍拍了拍劳累的颈背,往里头看了几眼。
“她们医院有急诊,护士不够用,这不,刚吃过饭就把人叫回去了。你吃过饭没?老爸给你炒两个菜去?”米安博说着就要放下手中的书,往厨房过去。
听到母亲不在,米初妍反而松了口气,伸手,揽住米安博的臂弯,撒娇似的靠着:“不用忙活,我刚从同事的婚宴上回来,吃的可撑了。”
米初妍确实吃的很撑,并不是进食太多,而是纯粹的消化不良。
“呦,我们妍妍才去这么点时间就有人请吃饭了呀!不过去参加婚宴可得随礼,你身上还有钱吗?爸去书房给你转些过去!”
“哎呀爸,我用的钱都有,况且吃住都在医院,我花得了什么钱!”
米初妍不让父亲进书房,她都二十三了,要不是读医科大,早就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可米安博哪里听得进去,他们夫妻二十几年就这么个宝贝旮瘩,就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若不是妻子非得逼女儿去考医科大,他都不愿意让女儿从事医生这行业。
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搁哪都觉得不放心,可她到底要成长,以后还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既然选择了这个人生路,他就得逼着她成才,所以他才会把她送进国内数一数二的医院里边去实习。
素日里女儿有多忙碌,他们夫妻心里都有数,不能要求她经常回家,但物质上是怎么都不愿短缺了她的。
米初妍拦不住父亲,索性一屁股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歪歪斜斜的靠在那儿,看电视。
五分钟后,手机收到条银行入账短信,米初妍看着那上面的数字,极为无奈……
把玩着手机,米初妍忽然想起,自己这趟出来给宁呈森跑腿办事,现在事办妥了,是不是该给人知会一下?毕竟,人家封了那么厚的红包搁自己手中,就这样不声不响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米初妍是个利落的人,想法一升起,手指就已落到软键盘上敲:“报告主任,礼已送到,饭已吃完。”
几秒后,手机震动,打开,只一个字:“嗯。”
很短,短到甚至没有标点。
其实,米初妍发这个短信就没想过宁呈森会回,毕竟,他那么忙,即使不做手术,也有许多的课题有待他钻研,何况,他手中现在的这个疑难病例,还得花去他大量时间去研究手术方案。
这么交代过之后,打算丢下手机,然而,没几秒,又是一声震动,她狐疑,再次翻看,依然是他,但内容,有些让米初妍意外。
他问:“到家了?”
米初妍:“嗯,刚到。主任还有事吩咐?”
宁呈森:“没有,晚安。”
米初妍忽地瞪大眸,这是活见鬼了?傲慢的主任大人,竟然主动跟她道晚安?!
“妍妍……”身后陡然响起父亲的声音,让原本处在呆愣之中的米初妍倏地坐挺了身子,握着手机嘀咕:“爸……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吓死我了。”
“我怎么不声不响了?老爸在你身后都站好久了,是你自己沉浸在发短信中没发现罢了。”米安博乐呵呵的坐到女儿身爆和蔼可亲的试探:“我们妍妍有心仪的男孩子了?”
面对着父亲饶有趣味的探究,下意识的,米初妍把手机挪到自己身后,应声:“我不一直都有心仪的对象么?”
“是你们科室的医生?我听你妈说……”
“仕以澈!”
为了阻止父亲往下说,米初妍赶紧插口道。
大约每个女孩从青葱年少过来的时候,都会在心底藏着一盏明月光,或暗恋或崇拜或只是单纯的欣赏,对象可能是学校的某个风云人物,也可能是某个充满正能量的偶像明星。
之于米初妍来说,医学院的生活很枯燥,课程很重,为了奖学金她更是拼命的努力,而顾以澈,便是她大学生活以来的精神食粮。
疯狂的时候,她会跟舍友走南闯北看他的各种发布会,也会为了他的一张演唱会门票花光自己整个月的生活费,更会在网络上下载他许多的图片,然后疯疯癫癫的拿去打印,贴满自己房间的每个角落。
好像只要稍微得到他的一点消息,就可以振奋一整天,也会憧憬着,哪天可以人品大爆发,能够与他相见。然后,会在晚上入眠当时,把自己幻想出来与他在一起的那些画面都带到梦境中,真实的享受着短暂的幸福,第二天起来,心情倍发的好!
当然,大多数时候米初妍还是很清醒的,她明白,对于大明兴以澈,她更多的不过是盲目的崇拜。
因为,在犹如大染缸般的娱乐圈,他是奇葩的存在,颜值高演技好歌声好人缘好家庭背景好,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任何不正当的绯闻!
圈子里传言他暗恋一个女孩,很多年很多年,可是,谁都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因为,谁都没有发现过那个女孩的存在。
梦中的时候,她会幻想,如果她是那个女孩,该如何如何……
家中父母甚为开明,对于女儿追星,没有过多看法,只要米初妍不耽误学习,父母甚至还会托人给她预购顾以澈的每一张新专辑。
以至,这会儿米初妍在父亲面前说自己心宜以澈,才会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米安博咂了咂唇,嘶声道:“可据我所知,你跟你们科室的主任……”
“那是误会!”
米初妍忽地炸毛,再次打断父亲的话,而后,郑重道:“爸,你别听妈瞎说,也让我妈别听人瞎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好吗?”
“可你妈说,你信都给人家写了?你们神外的主任,虽然年纪大了些,可你若是真的喜欢,爸妈也不会不支持,年纪大些更成熟稳重,还晓得疼人。如果你不方便,老爸可以帮你……”
“就是!他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跟我是有严重代沟的,不合适!我也不喜欢,更没什么不方便!老爸你行行好,这事就此打住哈!也顺便让我妈别搞什么小动作,要不然,捅到医院去我会丢人丢大发的!”
米初妍生怕再谈下去,她的父亲就要直接帮她约人,索性起身,边出声交代边往自己房间钻。情急之下,她甚至都没有细想,她的父亲凭什么身份去帮她‘追’宁呈森……
这天晚上,父亲终究是没再缠着她说什么。米初妍知道,父亲不若母亲,他从来就会宠她顺她,并不是说母亲不宠,只是,母亲宠中带着些强势,带着很强的个人希冀。
入睡之前,无端想起心外何医生说的那句话,说宁呈森是不可能喜欢她的。其实,她从未想过会跟宁呈森发展些什么,不要说是她,可能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他都难以喜欢。
因为,他心中的曾经最美,已然成为溃烂之殇,那么铭心刻骨的烙在他心上,以至,如今不过是短暂的通话,都能让他咬牙切齿。
米初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心思剔透的人,会有如此想法,不是因为她看得懂宁呈森。而是因为,这个在专业领域风光无限的成熟男人,在那通电话中,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烦乱狂躁。
麦晓晨笑过她,说你成天跟着宁主任,光是花痴他那张脸,也足够泥潭深陷了吧!而她却大笑不止,她说她喜欢谁也不会去喜欢宁呈森,铁定的不会!
不是因为实习过程中他对她恶劣无比,也不是因为他对那封信的‘助攻’和他的不解释让她成为医院上下的笑料,更不是因为那年他在阶梯教室让她在同学们面前出尽了洋相……
仅仅是因为,她从不认为,一个人的感情可以浓烈到将另一个人的沉重过去彻底抹灭的程度。这样的感情,向来只存在在爱情里,就如她对顾以澈的关注和追逐,根本就不会真的有所谓的开花结果。
她是个很简单的人,这辈子都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有一份能够让自己有成就感的事业,安安乐乐的在人世走个轮回,何尝不是种幸福。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能够明白,宁呈森这样的男人,他是一种毒,一旦沾染,便难自拔。所以,她早就告诫过自己,对他,不可以关注!
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如果一旦对某个人关注多了,难免会将自己代入进他生活圈的角色中,然后,会发生一系列不可扭转的情愫变化。
想到这里,米初妍忽然有些后悔,刚刚似乎不应该发那条短信,没有那条短信,也得不来他的一声晚安,这样,今晚也不会这样浮想联翩。
不过米初妍心里明白着,所谓的这些浮想联翩,真的只是她的胡思乱想而已,这是假设中的烦恼,不会存在于她的现实生活中。
就如她不会去喜欢宁呈森一样,宁呈森对她,也从未有任何的好感!
炎热的夏夜,卷着丝被开着空调,无疑是最舒服的睡眠环境,在医院的宿舍,她是没办法享受如此待遇的,于是,浓浓倦意席卷而来。
母亲总说她是没心没肺的主,天塌下来她照样能睡的像只猪,而事实好像确实如此,除却在医院有忙不完的工作制约着她的睡矛其余的时间,什么烦心的事,都扰不到她分毫的睡眠质量。
一夜好梦,她甚至没有听到母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早起去医院的时候,父亲给她做了早餐,说母亲还在补矛不要去吵她。
米初妍自然明白熬夜过后睡眠对一个女人的重要程度,胡乱吃了早餐,轻手轻脚的离开家门。父亲要送,她没让,僵持之下,只得打车……
然而,让米初妍意外的是,才出家门,竟然撞上昨晚那个心外的何医生。
“嗨,小米医生!”
米初妍还在兀自怔愣,他已经从楼梯上来,心情愉悦的打起招呼。
这个小区都是电梯房,楼层很脯而米家是住在三楼,平日里若不是要搬动重物,她们大多走步梯下来,这样也能省去等电梯的时间。
可眼下是怎么回事?她们家搬来这个小区都四五年了,可从来没见他出入过……
“小米医生!”
何宴凌倒是耐心,见米初妍没有反应,又喊了句,而后,停到她面前,看她身后的米安博,礼貌道:“这位是米爸爸吗?好年轻!”
米安博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不确定来人是谁,想要开口几声问的时候,何宴凌又接着道:“叔叔你好,我是小米医生的同事,我叫何宴凌。”
他微弯腰,态度谦逊却不失格调。
“原来是何医生!这么巧,你也住这?”米安博见女儿始终杵着不动,只得主动招呼着。
当然,何宴凌是那种自来熟,即便米初妍不应声,他也依旧站在原地,像是遇到熟人般的聊开:“对,刚刚搬到这里来,我就住楼上,以后还望叔叔一家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是我们家妍妍在医院得劳烦何医生多担待。”米安博微笑。
“我倒是很想担待,只可惜,我是心外的医生,能担待小米医生的,只能是神外的宁教授!”何宴凌双手一摊,无奈笑开。
就好像,为此事他感觉到挺不好意思也挺遗憾那般……
米安博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是被雷到半焦的米初妍直接推回了身后的家门,门一关,转身看向何宴凌,扯着皮肉笑:“呵呵,何医生请自便,我得回医院了,拜!”
说完,噔噔的跑下楼梯,跑没几下,又转过身,带着些警惕:“何医生,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何宴凌扫扫眉,笑声:“请讲。”
“别跟我爸乱说话,尤其是医院那些子虚乌有的事,谢谢!”
话落,看着他眉宇舒展,淡淡噙笑点头,这才安了心,又噔噔的往下跑。她没心思去究竟何宴凌这是刚从医院回来还是打哪回来,更没心思去究竟他怎么忽然就住到了自己楼上,她一心想的,只是用尽可能快的速度赶回医院。
今天是科室主任宁呈森一周一次的查房日子,她起了这么个大早,为的就是在大家集合之前到达科室,如果在不相关的人身上给耽误了这时间,那是真的不值当!
只是,这拥堵的道路,到底还是没能让米初妍如愿。
到达科室的时候,宁呈森还有他的那班人马,都已聚齐,齐刷刷的白大褂,参差不齐的身脯全是男性的黑色短发,可她却依然能从人群中一眼瞧见出类拔萃的他。
米初妍跑进来的动作不小,加上大热天,汗珠密冒的呼呼喘气,一下子就招来那些人的注意。
原本在低头查看病例的宁呈森,抬首,见着因为疾速奔跑而满颊通红的米初妍站到自己面前,冷眉:“昨晚喝高了?”
“没……没有啊!”米初妍莫名其妙:“昨晚上我不是还给你发短信来着!”
她还在疑惑怎么这一帮子人个个怵在办公室不去查房,忽然就听到宁呈森这么一句。
她的本能反应是说,喝高了的人是不可能条理分明的发短信的,然,为何这话之后,他身后的那帮人全都掩头窃笑?
几秒后,反应过来,掂着脚尖探头,侧开宁呈森朝着那些人急急解释:“那什么,大家别多想哈,短信只胜作!”
米初妍特意强调工作二字!在她看来,宁呈森交代她揣着大红包去参加心外医生的婚宴,确实是她不能摆脱的工作!
结果,这么一解释,那帮人直接不给脸的爆笑出声……
“对,免费吃喝的好差,主任也就只摊给你!这大晚上,确实得好好交流交流工作!”赵磊控制不住出声笑侃。
米初妍佩服他,当着宁呈森的面也敢公然打趣,简直不想活了!微微眯眼,有些幸灾乐祸的瞅着赵磊,又瞄了瞄宁呈森,可是,见鬼了!
她竟然看到那张原本的脸,轻微抽dong,似要笑,却是被他忍住了!
这样的表情,在他俊逸绝伦的脸上,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又是另一番的严肃。
米初妍紧了紧背包的肩带,有些混乱的呆滞……
“现在几点?”
头顶之上,忽然一声轻喝,她猛地回神,僵着背脊站的挺直:“八点三十!”
“查房要几点集合?”
“报告主任,最迟不超过八点二十!”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干……干什么……”她在发呆啊!
真是要命的傻,米初妍一拳敲到脑门上,麻利的褪去背包,拔腿兜转小半个办公室,找来自己的白大褂,又是匆匆归队。
而这时,宁呈森的眉头已经皱成个死结,忽道:“米初妍,你傻成这副模样,确定还适合做医生?!我甚至可以预见,十年八年后你若能主刀,成为你病人的患宅该是何其不幸!让一个脑袋缺根筋的女人去做手术,成为杀人犯的几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米初妍忽地双颊涨红……
她承认,她偶尔确实有些犯傻,可也只是面对他的时候,这种概率才会不断攀升好么?谁让他老是这么绷着脸训人!
可至于把她说的那么混?!还说她成为杀人犯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他不知道,她刚刚才协助心外的何医生抢救过一个危重的外伤病人!
送去手术室的时候,人何医生还夸她做的好来着!
况且,如果不是去帮心外的病人,她绝对会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早到,早准备!
恼羞气愤让米初妍整张脸连带着大片的雪白脖项都充了血!不服气的心火腾腾而起,在她漆黑分明的瞳眸中,现出几丝委屈……
然而,说出缺德话的人,早已大步流星的提步外住
这一点米初妍很清楚,傲慢如他,是不会在意他任何刻薄的话语会给人怎样的打击,更不会觉任何抱歉!
早在之前他就声明过,医生是个很辛苦的职业,必须要时刻保持头脑的清醒!而神外,更是要保持十二分的头脑清醒!如果胜任不了,趁着没弄死人之前,赶紧滚蛋!
她刚刚那样的傻呼劲,撩不起他火才怪!
随同的医生鱼贯而出,紧跟着他过去,倒是李易哲,顿了下步伐,在她面前轻声道:“主任嘴巴是有些毒,但说到底是为我们好。刚刚你没来,大家催他去查房他都不走。”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宁呈森,但李易哲是跟了他三年的学生,是他不离身的助手,比起那些人,虽不敢说多了解,但多少是要懂些的。
刚刚宁呈森跟他们讨论的病例,其实并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何况,这查房之前的丁点时间,也根本讨论不出任何结果。
而在座的人,除了米初妍没到位之外,全部都已经整装待发了。为何要拖延着不赚无非就是为了等米初妍归队罢了。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米初妍,李易哲不敢乱猜,但他分析着,是因为VIP病室二十八床的那个卫生局局长千金。
今天是那位局长千金手术之后,宁主任第一次查房的日子,要面对她,是无可避免的事。而宁主任一向不屑于虚以委蛇的方式与人沟通交流,具体如何盘算,他自是有自己的心思。
二十八床对宁主任有爱慕心他早就知晓,手术之前,那位千金还曾跟他拉扯过,想要他帮忙给出宁主任的手机号码,他自然不可能给,委婉推脱后,她就赖着不肯手术。
要不是她的身份摆在那儿,有上头的人情压着,估计宁主任是要直接轰人走的。后来,科室里你推我拒,谁都不愿去接触那位千金,这差事,才会落到米初妍手上。
所以说,从一开始,宁主任就是知道那封信出于谁的手。至于后来为何会演变成现在这个状态,为何要把那封信说成是米初妍写的,主任的心思,他就难再往下猜了……
而米初妍这丫头,根本就是被整个科室的医生坑了都不知道,而她更不知道的是,这群人中,坑她最惨的,恰恰是他们的大主任!
当然,为了科室的‘内部和谐’,这些话他是不可能往外说的。
米初妍呆站在办公室中央,扒了几下乱糟糟的短发。
李易哲说,宁主任没等到她来一伙人催着都不肯赚这话在米初妍听来,却是另一番解意。
她以为,不管宁呈森对她态度如何,最起码,也是真心要带她的,要不然,她区区一个实习生,有什么资格要让他一个大主任等着,耽误着宝贵的时间。
想到此,刚刚的不服气与委屈,淡了开来,反是开始反思自己身上的问题,最后,焉巴着脑袋在心底狠狠教育了自己一遍,再又屁颠颠的跑着追了上去。
平日里查房,米初妍自然是站在队伍最后边最不起眼的角落,但有宁呈森在的时候,她的位置马上就提到前边去,跟着李易哲并排着走在宁呈森身后,以方便宁呈森各种出其不意的提问。
关于提问,其实针对的主要是米初妍,李易哲是宁呈森的得意门生,寻常的问题几乎都难不倒他。
但米初妍其实也是挺奇葩的,不管宁呈森问什么问题,问的多么随兴,她都可以把答案说出来,不敢说倒背如流,但却没有任何差错。
然而,不管她的理论知识多么上道,一遇上要亲自动手处理的时候,便会错漏百出。若是真的一问三不知倒也罢,只当是遇上个天资愚笨的人,应付着过了实习期就算了。可偏偏,她脑子里装满了知识,却不懂得如何应用,这也是让宁呈森见着她就着火到不行的原因之一。
从住院部十一楼的普通病房到十二楼的高干病房,一一走下来得花费不少时间。对待病人,宁呈森的态度其实并不亲近,更也谈不上温和,但他做事极为认真!
大多时候普通医生进病房的第一眼,或许都会忙着跟患者微笑着打招呼,问患者的身体状况,而他不是,他总会在接触患者的第一眼,就用那双犀利如透视镜的双眸将患者扫视一遍,之后再简短而精密的谈话。
米初妍刚进医院那会儿,总是看不惯他端着这副高高在上的大架子,背地里更是将他腹诽了无数遍。然而,患者在面对这样的他时,却反而更有安全感,就好像把生命交到他的手中,完全不用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大阳似的。
恶劣心起的时候,米初妍曾偷偷在科室中褒宁呈森的史料,想知道在他手下有没有失败的手术记录,有没有被病患家属攻击过什么的,然而,她所问之人皆是一副白眼状的看她,说她无聊透了……
十二楼病人较少,行走完一半的时候,宁呈森让赵磊潘闵宇那行人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也让李易哲给他着手准备半个小时后的手术,独留米初妍。
米初妍纳闷,眼看就要到那位局长千金的病房了,他忽然遣走所有人,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那位千金面前,当头当面的和自己清账?
心下不停兜转,几许不定……
怀着必死的心态惴惴不安的跟在他身后,脑子里升起各种猜想,然,他忽然停了下来,修长的身躯,掀动着白大褂的下摆,转身,立在她正前方,双手插在腰间,硬梆梆的问:“害怕?”
“啊?……怕……怕什么?”米初妍装傻,关于这场‘告白交易’,她始终还是想糊弄过关的。
“如果你还想在这家医院呆下去,等会,别再跟个傻帽似的!”
米初妍仰着头,视线触及的是他唇口处,淡淡的血色,轻启着,性感且魅惑,她微闪了神……
短短的几秒,待她重新眨眼回神的时候,他的身影,早已不见。想起他刚刚的话,米初妍速度的拔腿跟上。
病房里爆依旧是局长夫人和局长千金,年长的雍容福态,年轻的,即使缠着满头的纱布,依然骄纵无礼。
只不过,她的骄纵,在回头撞上宁呈森的面容时,霎时整个人暖了下来。
米初妍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她满目含情,毫不掩饰的瞅向宁呈森。经过这么一出乌龙,这个要面子的千金到底是不同了,最起码,她现在敢于明目张胆的表露对宁呈森的倾慕。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局长千金满满的倾慕,宁呈森视而不见,站在床尾,直接抽起压在床底的复查CT片,眯眼看着。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张CT片刚好挡在两人视线中间,很好的遮去了局长千金过于的视线。
十几秒后……
“二十八床。”
“宁教授,我有名字的,我叫廖静伊。”
宁呈森眼皮轻掀:“头还疼吗?”
“不疼了!”
“偶尔疼!”
两个答案,异口同声,前者是局长夫人,后者是局长千金。
宁呈森把CT片递给身边的米初妍,不温不火:“到底疼还是不疼?”
问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廖静伊的,廖静伊蹙着眉头:“真还会疼。”
宁呈森不置可否,CT片可以反应很多事实,疼不疼,其实他心里有数。
索性不再问她,转而看向米初妍:“二十八床体温监定如何?”
米初妍双手覆在身前,清晰回答:“术后曾高烧十一个小时,后来转为低烧38度,持续四十个小时,这两天基本维持在37度2左右,目前还在用您之前开出来的处方药水,脑部CT复查血块取的很干净,正常来说不会有头疼现象。肺部轻微炎症也属术后正常现象,再多三五天的恢复,应该就差不多了。”
米初妍能够感受到廖静伊投射过来的警示目光,也能够理解,她想借着病因再在这里赖长点时间以便多点机会跟宁呈森接触,可是,她也不敢不拆她的台啊!
宁呈森说了,她若再犯傻,就别指望再在这里呆下去!得罪廖静伊,就算她投诉到院办去,最起码还有个宁呈森给他撑着,两者相较,自然遵从宁呈森才是明智之举!
之后,宁呈森查看了下伤口,听了下肺部呼吸音,见没什么大问题,便打算离开。
转身之际,局长夫人忽然起身,看了下她的女儿,又对上宁呈森,眼神傲慢:“宁医生,找时间我们吃个饭吧,感谢你替静伊把手术做的这么好。”
难得的,宁呈森扯笑:“廖夫人严重了,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不必言谢。何况,廖局长最看不得为医者接受患者任何谢意的表示,卫生局每次召集各院部开会都会强调这点,所以,真的不方便。”
宁呈森这样一回,廖夫人当即默声了,总不好为了帮女儿拉线反不顾自个儿丈夫的声誉。
米初妍听着他们的问答,再看着廖静伊满脸压抑不甘的表情,舒畅的不行,总算,是挫了她的锐气!
只是,她还没笑完,宁呈森的头颅忽然凑近,依旧是薄荷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头顶之上,是他冷沉的声音:“我现在去手术室,午饭你帮我打好送到我办公室去,我喜欢吃什么,你知道的。”
不算刻意的强调,却恰到好处的营造了些许暧昧的因子在空中飘荡……
“……”米初妍被他忽来的惊人之语给震的,朱唇微张,愣是久久答不上话!
要不是脑子里残余的认知里,还记得他刚刚在门口警告过自己的话,估摸着,她当下就要反问:“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而且,她每天都是跑食堂的人,而他从来都不吃食堂餐,试问,她到底该上哪帮他准备午饭?!
思及此,米初妍也才慢慢反应过来,或许,这也是宁呈森在廖家母女面前故意放的烟雾弹罢了。可是,烟雾弹也好炸弹也罢,你乐意怎么放没人管得着,但怎么也不该扯到她身上去吧?
下意识的侧头,去看廖家母女,接触到她们似探究似遣问的眼神,尤其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廖静伊,米初妍不由打了个寒颤……
现在是怎么个状况?被她全心信任的宁大教授这样一搅和,她算是彻底成了廖静伊的眼中钉了!万一她让她爸廖局长出个声搞那么一下子,就算是有十个宁呈森,也保不住她一个米初妍啊啊啊啊!
米初妍抓狂的几乎要跳脚,胸口之处似有万马在奔腾,闹的她火气蹭蹭的往上滚。睨视了下宁呈森,却见他极为淡定极为理所当然的跳眉:“午饭,别忘了。”
忘你个——娘啊!
米初妍几乎就要爆粗口,张唇的瞬间,理智又把脱口的话收了回来,不停在心底告诫自己,面前的男人,是科室主任!是教授!是老师!是掌握她生死大权的顶头上司!
可是,这个黑心的上司,坑的她好惨!
她原先还不明白,为什么宁呈森对医院上下关于他们之间的绯闻总是听之任之,即便她开口求他,他也坐视不理。
到现在,她才似有后知后觉,宁呈森这么由着众人传来说去,不过是正好借着她来挡医院里里外外他看不上眼的各色桃花罢了!
要不然,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他如此。
为何要挑选自己来做这个靶子,大约是科室除了她以外,再没任何女性来让他奴役。出众的纪唯宁医生,尚在停职中,而且,人家精明的很,不可能如她这般,任人诓着都不自觉!
敷衍着跟廖家母女呵呵笑了两声,而后,提步追上已然走远的男人。
走廊上的他,长腿阔步,急而不乱,俊挺的背影,套着白袍,怎么看怎么像人间最完美的天使,可这天使的心,怎么能如此黑……
米初妍腿短,追上他花了好些功夫,气喘息息的喊他:“宁主任……你等等……”
宁呈森脚步未停,但也随之放缓了步伐,不语,等待着她的下文。
“请问……您到底……是……是什么意思?”即便此刻恨不得扒掉他无暇的面容,喘气开口的时候,米初妍还是不敢有任何不敬。
或许是看着她边跑边说话真的太吃力,宁呈森这才顿住,反身,高大的身躯霎时将她罩在眼底,眉微皱:“字面上的意思,这么简单也理解不了?还是你的脑仁壳真的是只用来装那些书本上的死知识?”
米初妍用手抚着胸口,缓气:“所以,你当真是在拿我过桥?”
“不然呢?”
“你不喜欢人家可以直接表态啊,干嘛要拖我下水!”米初妍忍不住控诉。
“她都没怎么我,我怎么表态?那封信,不还是‘你写的’吗?”宁呈森抬腕看了下表,几分不耐:“何况,她父亲是卫生局局长。”
“她父亲是卫生局局长,所以呢?!”
他低头,瞄她一眼:“不能得罪。”
米初妍暴怒,搞了半天,这华裔大教授也不过是个凡人哈,居然也是仰望强权的人!可是,汝之砒霜,并非我之甘泉啊!凭什么把个难搞的人物赖到她头上来?
还有,“难道你现在这样不是得罪?公然拒绝局长夫人的邀请,公然在局长千金面前跟其他女人搞暧昧!”
积攒的怒气,在这一刻,让米初妍控制不住的剑拔弩张,瞪眸厉声的指责。
宁呈森忽笑:“其他女人?是你吗?不整个医院都说你在追我吗?我只是刚好对你表现出‘不排斥’而已,这算什么搞暧昧?而且,就算得罪,也是你得罪她们。还有,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对着我大呼小叫,是个实习生该有的姿态吗?”
“我……”
米初妍开口,只一个字,后面的话就被他一个扫眸吞了回去,无奈,只得眼睁睁的再一次看着他从自己的眼前大摇大摆,渐行渐远。
一个上午,米初妍在住院部的病房各种忙碌,给病人换药,拆线,清创,抽血化验,带病人做各种复查拍片,都是一些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却是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的琐事。
中午十二点半,麦晓晨过来勾搭着她去食堂吃酸菜鱼。说实话,就这一个上午,她跑上跑下,从住院部到医技楼,再跑跑重症室,早上那点食物,早被消耗光光,听着麦晓晨说食堂今天有酸菜鱼,当下什么事儿都给甩脑后去了。
抱着满盘的饭菜,米初妍哼哧哼哧的,欢乐极了,就差没把鱼骨头都给嚼碎咽进肚子里边去。
坐在身旁的麦晓晨凑上前来跟她八卦:“宁主任不天天都有手术呢,怎么都不见他把你带进去学学?”
“嗯。”米初妍无所谓的应声,含糊着:“人家嫌我手笨,见我在那呆着碍眼。”
“不会是不愿意教你吧?那他还把你收进来做什么?就算纪医生不在,科室里不还有大把的主治医生么?犯得着他一个科室主任接手?”
“谁知道呢!”米初妍翻了翻白眼。
大主任的心思她若能猜得着,今日还会被坑成这样?
这边米初妍跟麦晓晨吃的畅快,那边手术室的大门轻轻启开,涌出一堆人,皆是绿色短袖,长裤,头帽还在顶端未曾拆落。
潘闵宇佝着腰,掌心按着胃部直喊饿。
李易哲跟在宁呈森身侧,想到四十分钟之后要接着另一个手术,忙出声:“宁主任,赵医生叫了外卖在科室,不如,您跟我们过去一起吃吧,这样既快又方便。”
“不用,我回趟办公室,半个小时后在四号手术室汇合,潘闵宇下去,换赵磊上台。”宁呈森在最前头,边走边吩咐。
米初妍在喝酸菜鱼的汤汁,揣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习惯了医院的各种呼叫,使得她对这类型的动静尤为,一下着急,便连汤带渣全给吞了进去。
有一瞬间,刺刺的感觉划拉着她的喉咙,极为不适。然而,提示中的署名,让她根本无暇顾及这短暂的撕裂感,当下按了接听:“宁主任!”
“你在哪儿?!”
短促的嗓音,让米初妍能够感觉到手机那端的人,似乎心情不太好……
“我在食堂吃饭,已经吃完了,主任您有什么吩咐吗?我马上可以过去。”米初妍恭敬道。
“吃完了?”那端的人,阴阳怪气。
他的火气从何而来,米初妍不明所以,根本就没记起,自己又哪里惹毛了她,只道:“是啊,吃完了,现在已经出来了。”
“很好!”
的字眼,听的米初妍不由得心间发颤,刚想问好什么呢?他忽然又道:“我让你准备的午餐呢?在哪里?”
“您什么时候让我准备过午餐!”米初妍惊呼,都快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脆脆的嗓音倏地拔尖,若不是麦晓晨在旁边扯她袖口,她还没反应过来,周边已有来往的人几许怪异的目光投过来。
张望左右,猛然想起今早的事,忽道:“您那话不适意说给人家听,做做样子的吗?”
良久,那端没有声音,就在米初妍以为他已经将电话挂断时,他长吁一声,咬牙道:“米初妍,你的脑子是不是让猪给吃了!”
米初妍愣愣的,看着被倏然切断的通话,侧头:“又骂我没脑子……”
这下,是轮到麦晓晨翻白眼了。
“知道他为什么着火吗?”麦晓晨问。
米初妍呆滞的……
这个电话,麦晓晨从头到尾挨着听,前后串串,倒是比米初妍明白了几分。
“你是医院里最接近他的人,难道不知道他今天的手术是怎么安排的吗?刚刚才出手术室,三十分钟后,接开一台据说很复杂的动脉瘤夹闭术,没有时间自己准备午餐,让你这个小啰啰跑跑腿是很正常的事好吗?你知道宁主任对吃有多讲究么?你这么撩他一下子,是要他空着肚子站一整天开刀啊!”
米初妍倒抽了口气。
她哪里想的那么多,宁呈森那么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让她准备午饭,她自然就以为只是在廖静伊面前说说而已!
想到他刚刚在电话里肺都要气炸的咬牙,想到自己好像确实不太记得住他的手术安排,米初妍也甚觉自己挺不靠谱的,抓着手机溜的就开跑,往着医院大门奔着。
而在自己办公室的宁呈森,翻箱倒柜都没见着一件可食用的物品时,又转去了科室,寻找足以裹腹的东西。
然,原本邀他过去一起吃饭的那帮人,早已把叫来的外卖瓜分完毕。宁呈森满脸郁气的站在那帮人面前,吓的他们个个直起了身,哆声问:“手术……提前了吗?”
“没有!你们继续吃!”宁呈森皱眉,转而寻了个位自己坐下。
有宁呈森在的空间,气氛总是没那么轻快,潘闵宇那帮人,更是狼吞虎咽的往肚子里塞着米饭,之后,快速的收拾了桌子,准备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又是坐了十来分钟,宁呈森再次看了下时间,起身。
而米初妍就是在这时候冲进来的,手里提着两个外卖盒,额前贴满汗湿的短发,呼呼着喘气:“主任……你的午餐……特意点了你喜欢的素炒莲藕!”
米初妍无意中在医院对面的餐厅了解到宁呈森的饮食习惯,秉着将功赎罪的心理,自费打包了味香可口的饭菜,从餐厅跑到他的办公室,又从他的办公室寻到科室,这会儿,恭恭敬敬的递到他面前。
然,他摆了一张脸色:“拎食堂去,喂猪吃!”
道完,侧身喊着李易哲和赵磊,准备下一场手术。
而米初妍则依旧拎着那两盒饭菜,看向尚停留在办公室的潘闵宇,细声问:“潘师兄,食堂有养猪吗?”
潘闵宇当下打了个饱嗝,无语状:“据我的理解,主任口中的那只猪,应该是你没错。”
后知后觉的米初妍,当下塌脸,将东西摆到他面前:“给你吃!免费!”
宁呈森的这场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底有多久,米初妍没有时间掰着手指头算,只知道等她好不容易忙完自己手中的事时,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繁华璀璨,而他,依然没有出来。
胃里空空的,食堂已过了饭点,米初妍也没有心思去外面寻吃的。从背包里边翻出两条巧克力,来到手术区门口,叠腿而站,漆黑的瞳眸,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默数。
自中午那顿饭过后,嗓子眼越来越不舒服,刺的难受,一开始她以为是上火,喉咙痛,也没怎么在意,可这会儿,那剌刺感愈发强,像是被鱼骨头梗着那般。
很自然的,想起中午那最后一口汤汁,米初妍不自觉的用手挠着脖项,痒痒痛痛。想回去护士站找麦晓晨看看,瞅了眼前方的手术计时,终是没走。
晚上的手术室很安静,只有寥寥几位等待手术结果的家属,米初妍在那儿,站着站着,竟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家属腾身起来的动作,她微微睁开惺忪的眼皮,甩了甩发麻的腿,眯眼看着前方越走越近的人影。
李易哲看到了,赵磊也看到了,只是,并没有看到宁呈森。
赵磊在那儿跟家属谈话,米初妍悄悄拖开李易哲,向他打听宁呈森的去向,得到的回答是,宁呈森还在里边没有出来。
米初妍找了进去,结果,是在洗手间门口听到他在里面讲电话。
撞见他在讲私人电话,米初妍已经不是第一回,有过一次的经历,这一次,她是怎么都不愿再听墙根了。
然而,正当她要转身撤开的时候,听见他脚步声渐近,平淡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敬重:“在殓房吗?明天是周六,我有时间,几点?”
他边讲着电话,边走着出来,抬首的时候,正好撞见米初妍因为惊骇而显得过分夸大的黑瞳……
他没有避讳,继续那个电话,但也没再说什么重要的内容,只跟电话那端的人几声确定,之后,通话结束。
震惊过后的米初妍,反应极快:“殓……殓房?去……去认尸吗?你身边有谁出事了?”
去那样的地方,对于寻常人来说,无非就是认尸。而米初妍一直都觉得,殓房是一个比医院太平间还要恐怖的地方。
同样是停放死人的空间,但至少,太平间里看不到无头腐烂碎肢类的尸首。想到那些画面,米初妍浑身嗦凉,喉咙间的那阵刺痛感也仿佛更是强烈。
然,只半秒,她就深觉自己又说错话了。因为,那张俊逸的面容上,他的眉心,再次皱成团。
“剖尸!”
简短意赅的回答,几欲崩牙。
米初妍心里又是一震,不太相信,一个神外的医生,可以踏进殓房去剖尸,那样的工作,向来有专门的法医负责。
外科医生和法医,同样是在身体上下刀子,但本质的差别,是很大的。而她也不认为,一个人的精力,足于同时应付这两个职业。
只不过,考虑到刚刚自己的失言,她没敢再多话,只是捏着手中的巧克力,一路跟着。
整个白天没有进食,他的状态,比米初妍想象的要好,除了掩饰不住的疲累,走路的姿态,依旧挺阔。
长长的廊道,总会遇上一两个医护人员,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
自从跟到他手下,米初妍几乎都是小跑着跟在他后头,这样的画面,之于她来说,极为稀松平常。
可是,绯闻传过千百遍之后,看在外人眼里,他们这样一个疾步行走,另一个努力往前追的模式,却又是另外一道风景线。
米初妍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一天天的,就是她再缺根筋,也能明白那些人眼中的暧昧代表什么。
止不住面色微红,看了眼前方熟悉的背影,加快小跑的速度。
而宁呈森也是在那时候转过身来,满副不耐:“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这个……给您,补充能量!中午的事,很抱歉,是我没理解好。”米初妍态度恭敬,为自己犯的错,实感过意不去。
其实也怪他,说句话,前半句一个意思,后半句另外一个意思,这叫她如何能够正确理解?
只是,他却不觉任何不妥,冷声谴责:“你什么时候理解正常过!”
话完,又兀自转身大步行走。
米初妍继续往前跟,他便开始烦躁,反手抽走她手中的东西:“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
然而,几分钟后,这对一前一后的师生,再次停在廊道上对视。
宁呈森深吸口气,仿似是在压抑着,也好似是因着疲累无力发火,只淡淡道:“你还有什么事?一次说清可以吗?”
“我……那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可能给鱼刺……卡着了。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米初妍有些畏怯……
而宁呈森却是直接黑脸,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在半晌后,嘲一句:“米初妍,你可真能耐!”
米初妍垂头,软趴趴的刘海替她挡住那道过于锋锐的视线。
可不是能耐么?她在那儿胡吃海喝连最后的汤渣都不放过,他却空着肚子站完两台手术,最后还求着他帮自己夹鱼刺。
只是,她又有什么办法?自从进这个医院,她就再也没有自己的时间,她不可能为了根鱼刺花上很长的时间去挂门诊,何况现在已是大晚上。
之后,宁呈森每前进一步,米初妍就紧跟一步,这样亦步亦趋,很快就转进治疗室。
宁呈森高大的身躯杵在那儿,不声不响,这会儿的米初妍,倒是很醒目,屁颠颠跟进去,掂着脚儿,在置药架上拿镊子,拿医用手电,放在银白色的托盘上。
讨好的姿态将东西端到宁呈森面前的时候,特意强调:“拜托……轻点哈。”
宁呈森忽然有种上辈子欠了她债似的无力感,抿唇,不甚耐心的夺过那只银盘。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在米初妍猝不及防的状况下,手电强烈的光线就照了过来,一声提醒都没有。
米初妍的双眸被这强光刺激的根本睁不开,还未等她适应,接着下颌又传来难忍的阵痛,可以感知,是他的大手扼住她的蛮力使然。
米初妍没忍住痛意,‘啊’了声……
心底在哀叹,下颌的痛,堪比鱼刺!
手电的光,渐渐从她眸前转移,米初妍缓缓睁眼,看着他浅棕色的瞳孔慢慢聚焦,看着他深沉的眸光在手电光的零星反射下,愈发迷离细碎。
这样的他,米初妍平时是看不见的。在宁呈森身上,她更为熟悉的是他鹰隼般的眸色,她只要盯上那么两眼就觉背脊发寒,还有他的刻薄他的毒舌,皆是她无力招架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平淡且无害……
看的深了,无端便想拼凑他眼中的细碎光芒,但不管她如何专注努力,总是不能坚持到最后。
也或许是说,他的自我防御太盛,如米初妍这般道行的,想要透过他那双眸去看他的心,难于登天。
冰冷的镊子刚进了个头,前方忽然传来道抽气声,接着是东西落地的‘哐当’声……
宁呈森倒还好,未有所动,因为身高的差距,他甚至不得不屈着长腿迁就米初妍。
可米初妍却是被这声响动吓的一怔,为此,差点没让宁呈森手中的镊子错了位。怕伤了她,宁呈森及时收手,侧头过去看身后打翻东西的毛燥小护士,满目不悦。
他是个严谨且严厉的上司,对于他科室中各种在他认为不该犯的错误,被他撞上了,难看的面色都会端出来。
然,后边的小护士却是以为她坏了宁呈森的好事,语无伦次的直道歉:“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抱歉……继续!”
话完,拔腿狂奔,连落在地上的东西都未记得收拾。
“哎!”米初妍着急,不顾喉咙口的不适,尖叫着出声,甚至要越过宁呈森,去追那个小护士。
只不过,她根本来不及起步,整个身子就被宁呈森轻巧的拎回原位,肃目:“你到底有完没完!追上去想做什么?”
对啊,她追上去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她跟宁呈森是越来越剪不断理还乱了,即便她有心想要解释,即便她现在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跟宁呈森是在办正经事,而不是在亲密,又能如何?
谁会相信,一个连做了两台手术的科室主任,会在大晚上的时间给一个实习生夹鱼刺儿?就好像谁都不会相信,宁呈森让她做他的代表去参加心外张医生的婚宴时,没有任何私人目的。
所有人都说宁呈森对自己是特别的,依他的脾气和作风,他是不会带一个连校门都还未走出来,甚至可以说毫无临床经验的实习生,可他带了她,还专门花功夫在她的大小事情上指指点点。
哪怕他说的话难听,哪怕他的态度恶劣无比,但谁又能否认,他不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她牢记她必须记住的东西?
可是只有米初妍知道,他为何会给自己此等殊荣。然而,这些都是她没办法去解释的事情,何况,加上这段时间以来被大家传疯了笑惯了的绯闻关系,更是越理越乱。
无论她正说反说,到最后从那些人嘴里出来的话,肯定都不会是她想听的。
每当这时候,米初妍就特别想念纪唯宁。虽然她跟在她身边的那两个月,纪唯宁只顾埋头工作,不怎么愿意跟人交流,但该教的她都愿意倾力教,而且她根本不骂人,最重要的是,她是女性!
如果纪唯宁回来,她就可以跟回她,这样,她和宁呈森的接触自然越来越少,而那些困扰着她的所谓绯闻,自然会渐渐消散!
只是,她左盼又盼,总是盼不回来她的身影。
耳边清脆的撞击声响,拉回了米初妍神游的思绪。抬首,看向声源处,又看向弄出动静的男人,此刻的他,双臂环抱,高出操作台一大截的双腿,倚靠在那儿,歪斜着,冷言:“傻够了吗?”
操作台上,银色托盘装着刚刚被他掷过去的镊子,手电还亮着光,躺在边上。
米初妍果断点头……
刚刚发了好一阵子呆,全然忘了,面前还有个男人站在那儿,直眼瞪她。
“还要不要继续!”
米初妍再次点头……
“把嘴张开!”
米初妍依言……
他的脾气很臭,可是他的手却很巧,只短短三两分种,那根剌的她难受的刺儿就被掏了出来。
Y字型的,毛刺,只不过,细细的分支上,沾着少许血丝,有点粘渍。在医院这样的地方,脏东西不可能少见,这样的鱼刺儿,更算不得什么。
然而,他的手指那么的分明洁净,被他指尖夹握的镊子那么透亮无暇,无端的,她就感觉,镊子头上的那根带着血丝唾液的细刺儿,扎眼的很。
就好像生怕染脏了他的手指,她即刻就抢过他手中的镊子,将那根鱼刺甩进垃圾桶中,转身,呵呵道谢。
宁呈森倒不以为然,就他这双手,腐尸都摸过,这点儿鱼骨头算什么?只不过,他看不惯她白痴到令人发指的呆样,凉声:“怎么不干脆把自己扎死!”
米初妍咧唇:“小的扎不死,大的吞不进。”
杏眸朱唇,圆圆的脸蛋儿,微扬的下巴,赖皮讨好的笑脸,还有那头乱糟糟像是被狗啃过一样,染着棕色的短发,怎么看怎么逗趣。
只是,落不进宁呈森的眼。
治疗室很安静,也不知道是因为晚上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那个小护士的缘故,竟然再没人路过。
宁呈森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折了回来,问米初妍:“袁振还有没有再找你?”
“没有啊!”米初妍摇头。
她也正奇怪,那个口口声声要治她罪的袁副院长,在之前的一次训话过后,竟然再无声息。
宁呈森听过之后,没太多表情,只道:“袁振那边,我会解决!二十八床,你挡着点!”
好像是分工合作的感觉,他理所当然的吩咐着。
米初妍郁闷,这其中的难解根源,还是二十八床的问题好吗?袁振会如何做,全看二十八床会如何闹!
她要怎么去挡二十八床?难不成真的以宁呈森绯闻女友的身份去跟人家斗智斗勇?!
米初妍抗拒,细声反驳:“主任,这是您的私事好吗?”
宁呈森再度抱胸,点头:“没错,本来是我的,但是现在,你认为还只是我的吗?”
难得的,他和颜悦色,只是,说出的话为什么能让自己气个半死呢!
米初妍暗叹,最后,只得认命的点头:“好吧!我挡!”
“其实,你可以在二十八床面前为所欲为。篓子往大了捅,以你的能耐,最多也就捅到院办去,既然我答应过你袁副院长那边有我,你还怕捅破天不成?”
宁呈森着实为她的情商担忧,话到尾处,不得不耐心提醒一句。
之后两天是周末,宁呈森在科室交代过,即便十万火急的事,也不能给他打电话。其实,他哪怕不说,也没人敢轻易打扰他周末的休息时间。
神外科的宁呈森,可以在周一到周五全天候的手术,但绝不会空出周末的时间到医院半步,这好像是整个医院,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不成文的规定。
米初妍也由最初的不解,到后来的慢慢习惯。是不是周末,对于米初妍这样的人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除了在周六晚上她可以回家外,其余的时间,她依然得呆在医院各种忙碌。
忙碌倒也不要紧,反正她也都习惯了,最要命的,还是每天定时要去二十八床那儿报道。米初妍贿赂同科室的其他实习医生,请求他们替自己去护理二十八床,为此,她一个人扛下很多其他的工作,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米妈妈中午的时候打了电话过来,让她晚上尽量早点儿回去,说家里有客人到,都是年轻人,一起吃个饭,另外,还有大惊喜!
说实话,米初妍对自己老妈口中所说的惊喜,并没有太多期待,何况还带上都是年轻人这样的字眼,心思为何,根本不用多猜。
只是,当她背着包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的时候,几乎亮瞎双眼。
自家房子,四室两厅,客厅连同餐厅,宽敞的空间,此刻却是挤了不少人,而且清一色都是男性!
米初妍站在玄关口,本欲抬起脚换鞋的动作,就那样顿住。
都是年轻人!还真的,都是!粗略一扫,竟然不下四五个!
父亲米安博也在其中,跟那伙人不知在讨论什么,很认真,竟然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是米初妍被这样的阵势吓到了,把头伸向厨房:“妈!今天到底什么日子?”
唐心梅正在炒菜,厨房的琉璃台上,佳肴丰盛,听见女儿的喊声,忙转过身,心情甚好的笑开:“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那些都是你爸的组员,他们今天接了个重案,忙活一整天了,晚上还得继续加班。这不,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你爸把人全叫回来了,省的在外面吃快餐。”
客厅那边的人听到这对母女间的谈话,皆抬起头,望过来。米初妍在厨房门口,她的方向,只需侧头便能对上那一张张陌生却友好的笑脸,甚至开口喊她:“妍妹妹!”
米初妍都不知该如何跟他们打招呼,只得抬起手,浅笑:“嗨……”
局促且尴尬!尤其是当她看清那些人的面孔中,竟然有心外的何医生,她几乎都要凌乱了……
父亲是公安局刑侦技术组的组长,心外的何医生,与刑侦组能扯上什么关系?太怪异了有木有?!
米安博转过身来,慈爱的眸色:“妍妍,累不累?过来坐!”
米初妍唇角微抽,呵呵笑:“累……挺累的,我先回房歇歇,很快出来……”
提着自个儿背包,敷衍笑过之后,米初妍溜回了自己卧室。将背包甩到床头柜,她吸了好长一口气,而后,整个身子埋进大床中,瘫成‘大’字型,脸朝下。
老妈说的年轻人,倒是都看见了。可是,惊喜在哪里?!
米初妍忽然有种极致佩服老妈的无力感,她平日里在医院累的像条狗,回到家就想安安静静的吃饭,睡觉,撒娇,可这会儿算怎么回事?
她想在卧室里安静会,等到差不多开饭再出去,可老妈不遂她愿,没几会就来敲她的门:“妍妍,家里来那么多客人,你躲在里头算怎么回事儿!”
米初妍闷声:“妈,我刚从医院回来,身上脏着呢,等我换身衣服!”
“你还知道脏!脏你还往床上躺!别以为你把门关着我就看不见!赶紧得,别磨蹭!”
米初妍一个滚身,起了床,要不是在自个家,她甚至都要怀疑,这房门是不是有猫眼的存在……
无力叹息:“行了,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扒头,抓狂,迈步,脱衣,进浴室,打算冲澡……
可是该死的!谁来告诉她,为何她房间的浴室门推不开了?!
大热的天,脱了外衣,便剩下薄薄的裹胸,牛仔长裤,说不上清凉,但总归是不得体的。
米初妍急着想冲澡,根本没去细细研究浴室门为什么会忽然拧不开了,只顾上使蛮力。来回几次后,门竟然真的被打开!
只不过,是从里面拉开的……
动作之突然,让过半力量都靠在门板上的米初妍猛然栽了进去,而后,撞到一堵结实的墙体,热乎乎的,还伴随着极有规律的沉稳心跳……
薄荷香,淡淡的消毒水味儿,极为熟悉的味道,让起初错愕的米初妍,瞬间打了个激灵,疾速抬首,随后,眸孔放大,再放大,而后,立刻弹跳开来!
用震惊来形容米初妍此刻的表情仿似已经不够表达,因为,她惊恐的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这里是她家!是她女孩家家的卧室啊!为何她们科室的大主任会出现在这里!还一副淡定自若,从容不迫的姿态!占用她的私人浴室!
一个心外何医生已经足够让她凌乱了,她忽然搞不懂,她的父亲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能把她身边的人都揽到自个家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米初妍倒抽着气,颤着音问。
“借用洗手间,你母亲让我进来的,外面公卫门锁被人弄坏了。”门内的男人,很耐心的解释。
修长的身姿,白T,蓝色牛仔,穿着黑色袜子的双脚,套着她家统一款的男士拖鞋。米初妍从未见过他如此休闲的打扮,在医院,他大多时候是衬衫西裤外加各色领带,整整齐齐,器宇轩昂的!
此刻的风度翩翩,绅士儒雅,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身上!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这身衣服熟悉到不行!
像是忽然忆起什么,她低头,看自己。白色裹胸,蓝色牛仔,白色袜子,同款女士室拖,简直就是该死的和谐啊!
还有裹胸往下,那露出的一截嫩皮细肉,圆圆的肚脐儿,米初妍只觉脑中轰轰作乱,惊喊:“你不准看!不准看!”
边喊,边往大床跑,用迅雷般的速度拖过丝被,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住。
从始至终,宁呈森并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以致分贝过大的喊声引来米安博的脚步声,接着,他敲门:“妍妍,你在里边干什么?别锁着门啊!”
裹着丝被的米初妍,热汗丝丝的冒,可她却根本再没有钻出来的勇气,听着父亲好像在找钥匙开门的动静,她不得不喊出声:“爸,我没事,换衣服呢,别进来!”
米安博信了,叮嘱:“小心点,别磕磕碰碰的。”
“不……不会!爸,你去招呼客人吧,别管我!”米初妍一边盯着与她共处一室的男人,一边朝门外的父亲喊话。
之后,是米安博渐渐远离的动静。
米初妍根本无心去追究宁呈森跟她父亲有什么关系,又为何会到她的家里来,此刻的她,只想快点将他轰走。
然而,他却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只低头查看手机,不知在看什么重要内容,专注的仿似周边只有他自己的存在。
几秒后,宁呈森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中转移,抬首,淡淡扫视。
他如此无所谓的反应让米初妍不由怔住,迟疑:“你……你怎么还不出去!”
她是真的被自己打败了,明明这里是她的私人地盘,明明此时此刻,他并不是她的导师,可不知为何,驱赶他的话,就是说的那么没底气!
他倒好,不急不慌:“你说你在换衣服,然后让你父亲别进来,下一秒,我忽然从你房间出去,被外面那些人看见了,你不觉得怪异?你如果无所谓,我自然也是不介意的。”
这点,被吓懵了的米初妍是没有想到的。回神过来后,挫败:“那你到底想怎样!我这边可没有阳台让你爬!我……我要换衣服……”
八月的天,只那么站着都要冒汗,何况是米初妍这样滚进被子里的。
手机在他掌心中自由把玩,他环视一周,而后,长腿向着写字台靠近,那里有凳子,他脚盘轻勾,修长的身躯就那么自然的落下,背向米初妍。
他是没有说话的,但米初妍估摸着,他的意思是,她换她的,他没兴趣看!可是,她穿成这样,怎么敢在他面前来去自如!
门外米妈妈又来敲门,未免老妈破门而入,她敷衍两句后,拱着身子在床上寻找刚刚被她换下的外衣,又拱着身子套上。
所有动作完成后,热到几乎要脑充血!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面红耳赤的站他背后:“你先走还是我先走?”
才不过几秒没关注,他竟然已经打开她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提,听到她的声音,他才转身:“手提借用一下,怎么没联网?无线密码是什么?”
这人!还真的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啊!
米初妍还未答话,他又交代:“当然你先出去才能避嫌。”
避嫌避嫌!现在知道避嫌了!在医院他怎么就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呢!
米初妍无语……
他再次催:“无线密码是什么?”
修长的指节在手机上划拉,而后打开个邮件,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他的眸色始终聚焦在那儿。
“yiche520!”米初妍不甚欢喜的告之。
“yiche?顾以澈吗?追他多少年了?”他熟练的输入数字,淡淡的音,询问。
米初妍脚一跺:“要你管!”
之后,她噌噌的往门口过去,欲开门的时候,想到自己的一身汗,又折回衣柜,找到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换下。
澡她是不可能冲的了,外面杵着个大男人,即便门锁安好无恙,那稀稀落落的水声也尽显暧昧。
宿舍的少女们那么腐,在校那时候,关于这方面的话题可是没少讨论过。米初妍谨记着。
洗了把脸,拔了两下乱发,门拉开的时候,毫无意外,他还在那儿坐着。
只不过,不声不响也不动作,手提屏幕渐渐进入屏保状态。
她狐疑着走近,想看清他在干什么,而他也恰好在这时候侧头过来,眸光细碎:“这些论文,你收集的倒挺齐。”
齐!怎么能不齐呢!研一的时候,济山医科大各种奇葩的考试都引用了这些论文,而这些论文的原作者,无一不是他宁呈森!
就这样的状况,她要拿奖学金,她要拿优秀成绩,怎么可能不到处去下载他的论文,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啃下来!
那段日子,她的耳朵几乎就是被宁呈森这三个字塞满的。
宁呈森做了哪些大手术,宁呈森发表了哪些论文,宁呈森拒绝哪些高校客座教授的邀请。
她从未主动去打听,但由不得她不清楚。不管是老师,学生,讲起他时,总是口沫飞扬。
她不是不知道,一个人之所以能受到众人的爱戴和追捧,必然是有他过人之处的。
可她不服气啊!那次在阶梯教室,她正在为自己试题上的错题呕气,错的自然是宁呈森发表的某些观点,她一时没忍住,胡言乱语,哪知道,他刚刚就在那时候走进来。
两人之间的孽缘,也算是从那时候结下了。而他好像也因此,对顾以澈这个名字尤为深刻。
“正好,我现在在整理这些文件,既然你这里全都有,我拷贝一份。”
他忽来的声音,打断了米初妍的神游。
似乎对他这样的行为,她无力谴责,只道:“随便你吧。”
米初妍出了门,转进厨房给唐心梅帮忙。大半时候是唐心梅在唠叨,米初妍烦不胜烦时,就会把炒好的菜端到餐桌上。
来回几次后,无意间的抬首,发现宁呈森不知何时已经从她的卧室出来,此刻正混在那人堆中,跟心外的何医生,垂首低语。
在医院里边,神外和心外偶尔也会有手术合作的时候,可却是从来没见过这两人有什么特别好的交道。
唐心梅从厨房出来,招呼着开饭,八人座的餐桌,齐齐整整的,刚好满位。
米初妍自然是挨着唐心梅的,可她没想到的是,宁呈森竟然会被妈妈叫到身边来。
饭桌上,或许是默契,也或许是大家都饿了,谁也没再提工作上的事,也没有嘻嘻哈哈高谈阔论。
偶有的几句,都只是拉家常般的闲谈浅笑。氛围倒是很舒适的,既没有客气的生份,也不会显的死气沉沉。
唯一怪异的是,唐心梅一直给宁呈森布菜。
“小宁,吃点鲳鱼。”
“小宁,这个红烧鲜笋很爽口的,还有排骨,年轻人要多吃肉。”
“鸡翅你喜欢吃吗?我们家妍妍最喜欢的,来一块,尝尝?”
“小宁……”
米初妍简直要呆不下去了!一口一句小宁,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别也不是特别大好吗?!
还有,什么叫她最喜欢吃鸡翅,让他也尝尝!鸡鸭鱼肉她就没有不喜欢吃的好吗?!
一桌子的客人,老妈就围着宁呈森打转,她也不怕怠慢了其他人……
可笑的是,宁呈森那人竟然也就势回到:“谢谢,莲藕也不错。”
唐心梅一听,满桌子寻找她的那盘素炒莲藕,而后在米初妍的筷子下,将那盘莲藕移至宁呈森面前。
米初妍:“……”
这家常晚餐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许是还要赶着开工,吃后就散。也是直到所有人都散尽的时候,米初妍才得以有机会向唐心梅抗议。
唐心梅在刷碗,不以为然:“你不是喜欢人家么?今天这顿饭,若不是知道有他在,我也不会着急着慌的把你叫回来!”
“那你也不能让人家进我房间去啊!”
米初妍欲哭无泪,这就是老妈口中的大惊喜吧?只是,惊是有的,喜在哪儿,她可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她已经无力去辩解自己喜不喜欢宁呈森这个话题。自个妈妈可以呼朋唤友的把人喊进家门来,肯定背地里做了不少工作。
从一开始,知道麦晓晨给麦家阿姨透露那些莫须有的信息之后,她就在担心老妈会有惊人之举,只是,守过了一天又一天,没想到在她完全松懈下来的时候,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什么?你撞到他了吗?两个人呆一块儿,有没有聊点医院意外的话题?”闻声出来的唐心梅,兴奋的连碗也不刷了,举着满手的泡泡,坐到女儿身边。
摊上这么个老妈,米初妍也是败了,索性,不再言语。
“我听你麦阿姨说你喜欢你们的科室主任,心里还挺没底的。结果,跟你爸一说,他竟然对你们主任颇多称赞。妍妍,没关系的,只要你喜欢,爸爸妈妈无条件支持你,现在他在你爸爸的组里做事,喊他回来吃饭,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不过,从他的言谈举止看来,此人非一般家世,若真的走到一起,他家里人会不会给你气受?哎,尤其你这小孩心性,每天冒冒失失的性子……”
唐心梅接下来没完的数落,米初妍只觉耳朵嗡嗡作响,随手拿沙发上的抱枕压住自己半个头,闷声:“妈,我爸说,现在的我就是你年轻时候的翻版!你说我,等于是在摒弃过去的你!”
还有,这老妈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吧!还担心人家家里会亏待她,如果两人真的有什么,就宁呈森本人,也够她受的了好吗?!
“哦对了妈!”米初妍忽然扔了枕头,坐正身子:“你说我们主任在爸的组里做事,他在那儿做什么呀?”
这点,米初妍好奇死了。就宁呈森自个儿在医院的工作量,让他再去做任何兼职,吃的消么?不会忽然在某一天,英年早逝了吧?
“做什么我不知道,你爸那性子,他不想说的事你没法撬开他的嘴,我也不会去干涉他的工作。不过,外科医生,在刑事技术组里能做的,大概就是法医了吧?”
米初妍翻了翻白眼:“妈,医生跟法医是两种概念好吧!照你这么说,过几年我也可以跟我爸共事了!”
起身,回房,任由唐心梅在后面没玩没了的说话,米初妍都没再理会。只是,才刚进屋,之前被她落在床头的手机,恰好响动起来。
习惯性的看来电显示,然,当看清那上面的号码之后,米初妍不自觉的,心跳微漏……
接通电话的时候,他应该是在车上,手机的外音还有着呼呼的风声。
“你电脑上的文档,全部给我发到邮箱上来。”他开口,利落的吩咐。
米初妍顺着他的话,转头看自己写字台上的电脑,发现那里还是屏保的状态,不解:“您刚刚不是拷贝过了吗?”
“没带U盘,我已经打好压缩包了,你直接发。”
“我不知道您邮箱啊!”
“看短信。”几句交代,而后结束通话,符合他宁呈森贯来雷厉风行的风格。
让米初妍不解的是,数十个论文,全是他自己写出来的,他不可能没有存底。如果非要说她电脑里的资料跟外边的有何不同,那唯有在归类这方面。
每个领域,涉及的每个重点,数据的整合,她一一分门别类圈了出来。
当初是为了方便记忆方便应试,下了不少功夫,所以,只要不是门外汉,对她整理出来的这些资料,完全是可以一目了然的。
米初妍翻开手机,按照短信上他之前发过来的邮箱地址,将压缩包发了过去,
心里不是一点感慨都没有的,当初在整理他多如牛毛的论文的时候,她还未曾想过,某一天,他竟然会成为她的导师,再而亲自跟她拿他自己的论文成果,更甚至是跑到她家来,侵占她的卧室。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匪夷所思。尤其是在知道他跟父亲是旧识的时候,莫名的更是浑身不自在。
想想初进穗城省院那天,父亲带着她跟他打了个照面,他竟然像个陌生人似的,与父亲点头,再没更多的言谈。
这样的局面,她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他跟父亲之间有什么联系。可如今细细一想,父亲说他托了人把她安排进全国闻名的穗城省院,那所托之人,大概就是宁呈森了。
要不然,那么多科室,为什么独独把她塞进没有女性愿意去的神外?
可这样一来,他跟父亲认识有多久了?会不会比去年在阶梯教室那时候的冲突还要早?如果比那时候还要早,那她进穗城省院又是谁的主意?不应该是宁呈森为了教训她的口出狂言,从而怂恿父亲让她转院实习吧?
然而,这样解释不通!虽然宁呈森小器又计较,毒舌又刻薄,可他不可能有那时间也不可能有那闲情去跟她这么个小人物绕着那么大弯的算账。
还有,他周末从不愿意到医院去又是为何?难道真的是在父亲组里做什么兼职?父亲组里都是一些高级技术人员,他在那儿,能干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法医?如果是法医,那他不是活人死人一起动刀?昨晚上在手术区门外,他说过,他去殓房是剖尸的……
米初妍忽然就有些心发瘆,为自己又发现了他的新秘密。
她想不明白,宁呈森看起来就不像是个缺钱的人,可他为何在这样大好的年华,不谈恋爱不呼朋唤友,只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甚至还去做兼职……
想到烦躁的时候,米初妍忽然惊觉,自己竟然是在不知不觉间研究起了这个不能研究的人物。心内一阵惊骇,瞬觉浑身打了激灵,她起身,再次奔入浴室,冲澡。
直到感觉整个人恢复清爽,才停止了水流的哗哗而下。
这样燥热的天气,沐浴过后的米初妍,只着薄薄的小吊带睡裙在自个房间里游转。时间尚早,她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忙的事儿,又不想出去听老妈的唠叨,这个地儿,便是最理想的清静空间。
只是,不知为何,无论她往哪个角落坐过去,脑中都会不期然的晃出宁呈森在这间房里的各种姿态。
他神定自若的站在她的浴室,他从容杵在她的卧室中央,他不经意的瞥目,他理所当然的坐在她的写字台上用她手提的背影……
而自己的这身打扮,好像随时都被他那双鹰隼般的利眸注视着,闹的她各种不自在。
感觉像是阴魂不散,米初妍直觉自己是活见鬼,竟然被自己幻想出来的这些画面给逼的,不得不换下这身清凉装束才安生。
大约是习惯了忙碌的日子,生物钟的关系,以至现在明明有时间可以让自己好好补眠,却反是睡不着。
随手抄起手机,上网,玩>
她的微信好友大多是同学,也有个舍友群,聚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美食,美色!米初妍翻开了最近的聊天记录,多是八卦顾以澈动向的闲谈,她太忙,没时间参与,但这会儿,也是一字不漏的看了个遍。
也是因此,她看见了顾以澈近期要来穗城宣传新片的消息。忙碌的实习生活虽然压榨了米初妍的所有精力,但看见顾以澈,她还是忍不住心动。
为了核实消息真假,她甚至翻遍关于顾以澈的各种官网,而后连发了十来条消息轰炸群里的人,问她们哪里能弄到票。
群里马上有人回复,说一票难求,想要见顾以澈,大概只剩守出入口的机会。这样的事米初妍没少做,以前求不到票时,她经常跟宿舍的人蹲着点儿逮人。
只不过,从未逮到过……
舍友们还在号召,问要不要一起过去,换做是之前的米初妍,肯定最为活跃的,但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她觉得,想要从医院溜出来去追顾以澈,简直是痴梦。
旋即,退出群聊。
宁呈森今晚上的第二个来电,恰是这时候进来。
米初妍原本慵懒靠在床背上的身体,倏然坐正,甚至没去想今晚的他为何如此多的电话,不敢耽搁的按下接听,亮声:“宁主任!”
“你现在把刚刚的那些文档全部打印出来,然后送到济山医科大三号实验室,打车,一个小时内必须送到。”
那端的男人,劈头盖脸的吩咐。
米初妍微懵:“哪些文档?我这里没打印机啊!”
“你电脑桌面上的论文,你家没打印机外面没有吗?快点!”尾音严肃,根本不容米初妍再说话,直接撩断。
在医院里,米初妍是被发号施令惯了,以至,此刻听到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吩咐她做事的时候,出于本能的反应,她当即从床上跳了起来。
快速的更衣,拿包,匆匆跑到玄关准备换鞋的时候,发现用来装文档的U盘并未带上,随即又跑回卧室,将东西随手揣进包中,再又跑出来。
唐心梅还在厨房收拾,看见女儿活像是赶着去投胎的动作,忙扯住她背包:“干嘛去,火急火燎的?”
米初妍穿的是板鞋,单脚拱身,没有抬头看老妈,也向来没有撒谎的习惯,坦言:“我们主任要点资料,让我给送过去!”
“你们主任?现在就让你送过去?”唐心梅愉快的反问着,而后,放了手:“那你赶紧的,别让人家等急了。打车吗?要不开家里的车去吧!”
唐心梅边说着边找来自己的包包,掏出车钥匙塞到米初妍手里。家里的车大多时候是米安博在开,只是近段时间唐心梅医院里忙不过来,总是早出晚归的,米安博心疼妻子,把车让到唐心梅手里。
米初妍接了钥匙,但对老妈别有用途的笑意,直接忽视……
有些闹不明白,温和稳重的父亲,当年怎么就跟尽会瞎胡闹的母亲对上眼,一宠还就宠了二十几年。宠的母亲无法无天,宠的母亲强势又专制,然后来荼毒她的人生!
一个小时,要打印那么多的文档,还要赶着送到老城区的济山医大,说实话,很赶。所幸,米初妍在那里从本科读到研二,对路况熟悉的极为通透。
把车子开到东校门,进了家印刷店,用了二十分钟,打印了数百张A4纸,码的齐齐整整,再又驱车往校园里边赶。
三号实验室在东校门偏南方向,通往实验室大楼前,是长长的阶梯,车子往上开要绕去别的通道,米初妍嫌麻烦,索性泊了车。
从背包里掏出手机给宁呈森拨电话,嘟声许久,他才接起:“到哪了?”
“我在实验室楼下。”
“我在三楼,你上来。”
再一次简短的通话过后,米初妍撇了撇唇,背起包包,搂着厚重的资料,弯身出了车厢。她的身子本就单薄,这么一叠结实的资料抱在她怀里,不停的往上踩楼梯,多少是超出了她平时的负荷,以至,走的有些缓慢。
哪知宁呈森是要的如此急,只三分钟后,电话又来,惯常的训斥口吻:“怎么跟个乌龟一样!到哪了?自己学校也会迷路吗?!”
米初妍无辜的敛了敛眼皮,润舌:“马上来。”
抬首,望了望眼前高高的阶梯,挂了电话,一鼓作气就往上跑,哼哧着跑到三楼,才发觉自己忘了问具体在三楼的哪个位置。
实验楼占地面积甚广,单是一个楼层,也能把她找的累死。而且,就宁呈森那性子,她发誓,指定不会再主动打第二次电话,不然,依旧是挨骂的份!
无奈之下,她只得顺着光源找,所幸,还真的被她找对了。
敞亮的实验室,摆放着各类复杂的仪器,穿着白大褂的宁呈森,依旧被一堆人围在中央,侃侃而谈。
这些,都是米初妍在医院里边见惯了的场面,所不同的是,今晚的他,向来犀利无边的黑眸,被薄薄的镜片遮挡,金丝边的眼镜框,很好的掩饰了他平日里的锋芒,变得斯文且随和……
大约是感觉她的注目,里边的人转过身,镜片下的黑眸扫她两眼,而后,不知跟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人堆瞬作鸟兽散,不过几秒,皆从后门消失。
三号实验室是济山医大的重点基地,学校明文规定,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即便是在读研究生的米初妍,也从未进去过。而宁呈森在遣散那些人后,就兀自的低头忙碌,米初妍的右脚,总是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忽然间,远处投来一白色不明物体,罩住米初妍整个头颅,她的视线被全部遮没,而双手间的厚重感,也倏然间被抽走。
“把衣服穿上,跟我进来。”
沉冷的语调,是米初妍熟悉的男性嗓音。她伸手,将头上的东西扒拉下来,这才发现,原来他口中的衣服,指的是这白大褂。
东西送到手,米初妍猜不出来自己呆在这儿还能做什么,但她不敢违抗,听话的套上白大褂,听话的跟着他的脚后跟,直到,看着他将那叠厚厚的文档置于空桌上。
他再次转过身来面对她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张写满字的A4纸,镜片下的黑眸微闪,与她对视:“这些是我要的东西,它们所有的答案和数据,都在你送来的这堆文档里,现在,麻烦你用尽可能短的时间帮我找出来。”
他忽然转变的态度让米初妍有些受宠若惊,语气平和,甚至还不惜用‘麻烦’,用‘帮’这样的字眼。
看来,环境真的能够对人产生很大的影响。医院里的宁呈森,还有实验室里的宁呈森,性格上,差异甚大……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好,以致米初妍忘了畏惧,脱了胆的问:“这堆东西不都是您写出来的么?难道不应该信手沾来?”
数百张的文档,让人一页一页的翻,得翻到什么时候?
然,宁呈森竟然也不恼,戴着胶套的修长手指,扶了扶镜框,些许傲慢:“我写的东西多了去了,每个字的出处都要记住,还能活到现在?”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站到她的侧前方,摆弄那些不知名的仪器。
这点,米初妍深有同感!
收病人,做手术,写论文,做研究,带学生,并且还有份兼职在身,只这些,她就已经觉得,他能活到现在依旧身康体健,也算是个奇迹。
之后,两人未再言语,主要是宁呈森,他根本没空搭理米初妍。
而米初妍是既来之则安之,捏着宁呈森给的那张纸,粗略过目后,瞅了瞅搁在桌面上那堆文档,有些不以为然的坐下,拿过签字笔,咬下笔帽,像是初中生答试题那般,写的认真。
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找这样的答案很困难,得花去不少时间,但对于米初妍来说,这些是她眯着眼都能默出来的。
宁呈森记不清他写的每个东西,但她却记得清。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是宁呈森的论文,她都能倒背如流。
包括论文中涉及的标本来源,具体参数,分析出来的数据,拟定的最佳处理方式,她都清清楚楚。
是以,这份在宁呈森看来,极为琐碎且费时的差事,米初妍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全部完成。早知道这样,她根本就不用那么费力的将文档打印出来!
邀功似的将东西展示到宁呈森面前,他却是明显不悦:“你确定你写的都是正确答案?”
他的眸中,满是质疑和谴责,以为她在敷衍了事。
米初妍微微郁气:“肯定比主任您写的要准确。”
她的自信满满,倒让宁呈森生了几分惊讶,抽走她手中的纸张,细细察看,而后抬首,望了望不远处那堆原封未动的资料,沉声:“你默的?”
“嗯。”米初妍状似鼻孔哼气的应了声。
平日里在医院就知道骂她傻骂她呆骂她脑袋缺根筋,现在知道狗眼看人低了吧!她米初妍能进重点医科大本硕连读,好歹也是有自己真本事的!
凭着过人的记忆力,还有勤勤恳恳的学习态度,她在升学过程中,还跳过级呢!虽然,那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但依旧是她光荣的历史不是!
米初妍满心等着他的表扬,哪怕只是微微的一道目光赞赏也行,然而,他却只嗤声:“总算不是一事无成!”
米初妍瞬间觉得,指望两个人之间好好交谈是不可能的!想着反正任务已经完成,她轻声要求:“主任,时间不早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对于宁呈森为什么可以在济山医大来去自如,就如他为什么要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还要在父亲身边做兼职一样,米初妍不会去过多探究。不是不好奇,而是她知道,不管宁呈森这个人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与她都是无关的。
不管是她身边的同学,还是医院的同事,都将他的家族,他的过去,他的生活,猜测翻炒无数遍,只她自己,从未加入进去讨论半分。
或许是觉得,自己比那些八卦他的人,知道的多那么一点点,怕自己参与进关于他的话题中,一个不小心,就漏了他的底,那是多么的不道德!多么的为自己不耻!
而她也可以预见,不管她在哪个地方,如果掀了宁呈森那点不堪的老底,他定然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一直以来在穗城省院,她都规规矩矩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再退一步说,她天天呆在宁呈森的眼皮底下,就是想干点什么坏事,也是没有机会的!
米初妍觉得,三号实验室根本不是她这等人物呆得下去的地方,看着他修挺的背影穿梭在各种仪器中,她无所事事。
回家,是她现在唯一该做的事。
哪知,宁呈森竟是抬起头,向她注目:“自己找个地坐坐,等我会,一起走,我有话跟你说。”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但总归是不能走的。
只是,宁呈森的时间单位当真是不知怎么换算的,他说的等会,竟然让米初妍直接等到昏昏欲睡。
从八点半到九点,再到十点,期间,他打了无数通她听不明白的电话,发了好几份邮件,之前围在他身边的人,有些去而复返,在他耳边几句交头接耳后再次离去。
这样的画面,给米初妍太过神秘的感觉,像是在做一些不能外泄的机密那般。可如果是机密,把她这样的一个外人叫到此处,从头至尾的看着,并不合情理。
直到他终于起身,拿起那些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热乎劲的纸质资料,装进密封袋,米初妍这才敛了敛神:“可以走了吗?”
他只嗯了声,而后,将东西交到她手里:“带回去,给你父亲。”
“方便吗?”米初妍疑惑,微微颤着手接过:“看起来挺机密的,不怕我偷看或者弄丢了?”
他在脱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听闻,抬眸睨她几会,淡声:“给你看你也看不懂。”
米初妍发觉,不管她平日里如何在亲朋面前耍嘴皮子,在他面前,她都只有无言以对的份。高科技仪器下出来的产物,她看不明白,其实也不丢人好吗?
以为他要交代的就是这么个事,米初妍将薄薄密封袋抱在怀中,跟他挥手:“太晚了,我得赶紧回家,再见主任!”
“等等。”
米初远有些怨念的回身:“还有什么事吗?”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
“太晚了,我怕你被劫,被劫了无所谓,丢了我整晚的成果才麻烦!”他两步踏上前,越过她的肩头,几句低语。
米初妍扫了扫蓬乱的刘海,气不过的嘀咕:“东西丢了大不了你再做,我被劫了看你怎么跟我父亲交代。”
大晚上的把一个女孩子叫出来忙这忙那,还硬给留到深夜,本来就不像话!原先不知他跟父亲的关系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她当然是不可能再傻傻的任他奚落。
他侧过头,极难得的浅笑:“对于你父亲来说,某种程度上,你手中的这份东西,比你要重要!”
“……”米初妍再次默声。
一路跟着宁呈森走出大楼,站在台阶之上,米初妍终是没忍住问他:“我能进穗城省院,是我父亲找的你,还是你找的他?”
他微微顿步,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夜晚路灯的投射下,现出剪影,那双利眸,也被散成无数碎光,有些深远,有些沉邃:“谁找谁,有差别吗?反正到最后,你确实落到我手里了。”
“所以,你这是在承认,你破例收我这个实习生做学生,是故意整我?”米初妍仰着头,看他。
他再度一笑,带着嗤之以鼻的神态:“你也可以想象成,我怕你掀我底,这才不得不把你带在自己手下!”
俊逸的面容上,渐渐散发出丝丝玩味,米初妍正在评估他话中的几分真假,而他却忽然移了话题:“饿吗?先找个地方吃东西。”
热闹的晚餐,送资料,找答案,差不多两个小时的等待,现在竟然又吃东西!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这样下去还有完没完?
而且,他不是医生吗?医生不知道吃宵夜对身体不好吗?晚餐在她家里边的时候,老妈不是给他夹了很多菜,而他也都吃下去了吗?
就这样,他还要去吃东西!
她是他的学生没错!她理应以他马首是瞻没错!可这并不等同于,她将自己白天黑夜的卖身给他了啊!
再有,今晚上他到底是撞了哪边的鬼神?不但对她和颜悦色,且还跟她讨论到底为何收她做学生的话题……
米初妍其实很想说,她现在不饿,她就想回去睡觉,然而,当他问她,车子停在哪的时候,她竟然大脑都不过的,直接从背包中掏出车钥匙,直指阶梯之下的那辆别克君越。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送谁,开的是米家的车子,但司机却是宁呈森。
老城区最不缺乏的就是茶楼酒楼这些富含历史韵味的食肆,宁呈森说要吃东西,也并不是假,没有过问米初妍的意思,直接将车子开到合溪酒楼,在厢房里边,要了清粥和几样点心。
比起很多男人来说,他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具备半点绅士之风。粥品小点上来的时候,他兀自吃的专注,却不说,让她也跟着一起吃。
虽然服务生有摆放两份餐具,但桌面上的食物,分量极少,米初妍担心,她若分着吃了,他大概吃不够……
合溪酒楼的点心,最是诱人,不管饿不饿,看到了总是嘴馋。米初妍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克制住自己出门唤服务生再次点餐的冲动,双手托腮,耐着性子的看他吃完。
结果,他却是把调羹一搁:“盯着别人吃东西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你不知道吗?”
米初妍以为,他是被自己看的不自在了,无辜的敛了敛眸,她掏出手机:“哦,那我玩这个。”
他不置可否,却是伸直长臂,拿过她面前的那副餐具,盛了半碗粥,夹了好几块点心,本就小小的碗,顷刻被填满,放到她面前:“面子很重要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在那端着。”
米初妍瞬间满头黑线,她怎么感觉,他刚刚把碗放过来的表情动作,像极了喂狗食的主人?尤其是像他这样,把粥跟点心放在一块儿,糊个拧巴的,味道再好,失了卖相,也顶多只能称之为狗粮!
她是誓死不会吃这种东西的……
而他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微微皱眉:“换吧。”
米初妍直摆手:“不……不用了,我其实也不是太饿。晚上不好吃太多。”
作为土生土长的穗城人,米初妍很清楚,合溪酒楼的客流量之多,后厨繁忙程度之高,吃过这么半轮后,再去叫餐,等东西上来的时候,她直接可以睡这酒楼的厢房不用回家了。
宁呈森倒没有强求,但他却也没再继续吃他自己的那份,身子微向后靠,忽问:“心外的何宴爵,你跟他,很熟?”
“没有很熟啊!”米初妍眨了眨眼,莫名道。
她觉得,她跟面前这个男人的思维,从来就没再一个频道上过。不管他问什么说什么,她总觉得要花费很多脑力去理解,再或者,根本无解。
心外的何医生,今晚在家里碰上面,也不过是短短的一声招呼,之后再无更多话,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很熟了?
可他眼底颇具深意的笃定,却又是让米初妍不得不细细回忆起她跟何宴爵的几次相处过程,想从里面发现是否有哪些蹊跷。
只是,她还没想出个理所然来,头顶上方又传来他略微沉磁的声音:“张医生婚宴那天,你喝酒了?”
米初妍点头。
“跟何宴爵一起站在酒店外聊过天?他拉你手了?”
米初妍再次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宁呈森的眉,再次微皱:“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吧,可那是他自己凑上来乱聊一通的,在那之前,我跟他甚至没说过话!”米初妍脑子微乱,不知他为何究竟这些细节,情急之下,语气稍显急切,好像是在极力澄清什么。
“没说过话的男人你也让她拉你手?”他阴阳怪气的接了句。
米初妍更懵了……
现在这是什么样一种情况?为何她忽然觉得,坐在对面,戴着金丝边眼镜儿的斯文男人不是宁呈森,而是她的男朋友?为了她跟其他男人的接触,来向她兴师问罪来了?!
发懵过后,才忽然记起,自己忘了解释,她的手不是自己主动给人拉的,是何宴爵那人用蛮力拽过去的,性质不一样!
转念间,又是一阵别扭,觉得自己根本无需向他解释这些东西……
宁呈森没停顿,接着又问:“上周我查房那天,你迟到是因为帮他救心外的病人?”
米初妍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所以那天我并非故意迟到的,而且,救的是血气胸病人哦!”
她早就盼着哪天有机会好让主任大人了解一下这事件,好歹也能为她正名不是!最起码,她除了会读书以外,还是有其他本事的!
然而,他却扯唇:“得意什么?你以为人是你救的?还有,别忘了你是神外的人,以后少管心外的事!”
米初妍满目不解:“治病救人,国界都没分,还分科界的吗?我当然知道人不是我救的,可我帮忙了啊,我认为自己做的挺好的,何医生也说我帮了他大忙!”
“大言不惭!”
米初妍难得鼓起勇气的辩解,到话落,却是被宁呈森四个字否定!以至,她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何宴爵不是什么好人,跟他接触,当点心。”他再次道。
俊逸的面容上,忽显严肃,以至米初妍不得不认真:“为什么?因为他有很多女朋友吗?对待感情不认真吗?”
之后,久无声,久到米初妍甚至都以为谈话就此结束了,他冷不丁又一句:“也许,比这还坏。”
让米初妍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何宴爵没什么动静,反是宁呈森自己,变了。
并不是变的有多么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而是变得愿意倾囊相授,好似忽然间,从心底承认了她这个学生。
他会在查房的时候,让她看病人的CT片,MRI检查,血管造影,还有各种化验单。米初妍的临床经验毕竟太有限,大多时候她看完之后做出的判断总是不尽如人意,而宁呈森会在旁边,出言提醒。
当然,如果在提醒之后,米初妍还是反应不过来,他的脸色会变的很难看,而后,将李易哲推到她面前,让李易哲从头到尾的给她讲述。
在李易哲给她讲述过几次之后,米初妍发觉,其实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笨。因为,但凡李易哲所说的内容,她总是能够很快明白。
她夸赞李易哲的讲解能力,他却笑道:“是你自己在主任面前太紧张罢了,其实主任讲的才是真的好,既全面又深远。”
米初妍当下呵呵笑,跟李易哲咬耳:“就是因为太全面太深远了,所以才听不懂,要怪就怪主任不懂得因材施教!”
李易哲听罢,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你也可以理解为,主任对你抱有很大期望!总是希望尽可能多的灌输他的经验给你。”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是长了几只耳朵,明明她跟李易哲说话的时候,声音是极小的,但他却依然听见,然后,路也不好好走了,直接停下脚步,转身:“你想因材施教是吗?”
冷峻的面容上,是风雨欲来的表情,利眸中更是藏着猜不透的意味深长,米初妍忽觉后背抽抽的发凉,不由的瞬间站直身板,双眸瞪的浑圆,着急解释:“不是!主任的教学方式很好!是我……是我的问题……我经常性脑袋转不过弯!缺……缺根筋……”
米初妍的声音越说越小,极不情愿的用着平时他用惯了的字眼来贬低自己,以求他的放过。
哪知,他微微颔首:“行啊!那就因材施教吧!今天开始,但凡我不手术的时候,你来我办公室,我因材施教!”
如此的话,信息量简直太大了!
当时他们已经查完房准备回科室,照例是宁呈森带领着他的那帮人马,而他的这句话,就是在科室外的走廊上,当着众人的面说的。
或许他认为自己行的端做得正,无需避讳,可那也只是他认为而已!除了手术时间,她就得去他的私人办公室,孤男寡女的呆在一起,是要干什么!
整个科室甚至整个医院,有谁会相信,这样一对正在绯闻中游走的男女会真的在办公室里面单纯的‘因材施教’!
当下,米初妍什么也没说,怕惹出宁呈森更火爆的言语,从而让身后的那帮人看尽了笑话。但这并不代表着,米初妍会愿意……
米初妍想私下找宁呈森,以至,一整天都在关注他的行踪。
知道他上午做了台手术,出来的时候一点三十分,她去办公室找他,没找到,估摸着是出去吃饭,无法,只得转回住院部忙自己的事。
下午的时候,他在特需门诊,一个星期就半天,找他的人排长龙,他得一对一的耐心接待,根本没有任何空隙能够让她插言。
这么拖着拖着,就到了他的下班时间。
米初妍是踩着点儿赶到特需门诊部,哪知,又去晚了,旁边有经过的护士告诉他,宁主任刚接了个电话,好像要去什么地方,才走没多久。
米初妍匆匆道谢,奔向电梯,出了门诊大楼,左拐进榕树园。所幸,她知道他的车习惯停在哪个位置,要不然,偌大的医院,她当真不知该如何找。
远远望着,他的车子还在,而他那高挺的身姿,正倚在车门上。难得见他如此慵懒的姿势,似是无比惬意的纾解着一天的疲累,修长的手指,握着黑色的手机,依旧在通话中。
记不清这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被她撞见他在讲私人电话,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眉目间,全是放松,悠然。
就好像电话那端的人,是他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或者是非常亲非常亲的亲人,对着那个人,他可以无所顾忌,可以无需任何伪装。
夕阳,树荫,豪车,美男子,格外养眼……
电话是徐暮川打来的,二度从美国回来,在那边似乎有不错的感情收获,以至,一向寡言的他,讲起电话来也变得长气。
宁呈森本来是没打算跟他煲电话粥的,两个大男人,几乎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上到天文地理,下到人文哲学,俗到美女玩乐,什么都聊个遍了,煲电话粥实在可笑。
只是,难得见他如此开怀,作为好兄弟,似乎不该太泼冷水。
于是,他说,他听,有难题,他解。
然而,远处过于灼热的视线,终是让宁呈森结束了这个通话,而后,直起身,望过去。
对于米初妍的出现,他是没有任何惊讶的,他知道她在找她。中午他在外面用餐回来,刚好看见她从自己的办公室退出去,她走的急,他也就没再喊住她。
只不过,现在的她,又是在发呆!
黑眸微敛,宁呈森硬声:“再不过来,我走了!”
忽来的一嗓子,瞬间破坏了刚刚那副画面的美感,米初妍瘪瘪唇,赶紧的往前跑了几步,停下,支吾:“主任……我……有话跟您说。”
英气的眉尖,渐拢:“我当然知道你有话要说!”
“哦。”被他这么一斥声,米初妍也为自己的开场白感觉到无力,略略整理思绪后,接话道:“早上说要因材施教那事,您不会来真的吧?”
宁呈森手里抓着车钥匙,揣着裤袋,而另一只手,搁在车顶上,极为潇洒。车身高大,他的身躯亦极为颀长,衬托着米初妍就如同个娇小的嫩女娃。
她仰着头,棕发毛躁,微翘的杏眸里边,满是不甘无奈和抓狂,宁呈森看着看着,忍不住扯笑:“我什么时候说过玩笑话?”
米初妍气闷,忍不住扬声:“可那不符合规矩啊!会落人口舌的不是!”
“规矩?”宁呈森反问着,似是在斟酌,默声几秒,忽笑:“学生是我收的,规矩难道不是我定的?我怎么教我的学生,需要看过其他人的脸色?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怕人笑话。”
话落,他开了车门,侧身欲上车,却是被米初妍伸手挡下,情急之时,不小心握住的却是他的手,干净修长,指端圆润。
米初妍一直都觉得,只有那些所谓的艺术家,才能够拥有如此无暇的双手。掌心相触间,是陌生的干燥温热,却又不会令人生烦的当下甩手,米初妍下意识的轻轻蠕动。
或许是手的触感太好,以至她忘了松开,目光更是直直锁定在那里。
怪异的是,宁呈森竟然也不抽走,任她在那儿将他的整只手观摩了个遍,而后,才幽幽开口:“摸的可好?这算是吃我豆腐吗?”
“啊?”
米初妍倏然抬头,对上他玩味的黑眸时,悻悻的松手,为自己的失态,有些微的脸赤,迅速转移话题:“那事我们还是商量商量吧……”
“就那样吧,我总不能辜负你父亲的信任!”宁呈森这么丢下一句,便上了车。
米初妍也不知怎么回事,发了扭脾气,快速的绕了个弯,从车头到副驾驶座,爬的比猴子还快,追问:“这又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宁呈森看了下手表,略微不悦:“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有问题!”米初妍愤懑。
宁呈森索性也不走了,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没什么情绪的问:“米初妍,你为什么要学医?”
为什么要学医?这个问题不止宁呈森问过,要追究起初因来,似乎没有什么高尚情操,也没有什么伟大抱负,她是个随意而安的人,生活基本上都按照父母安排的套路走。
如果非要说她为什么不排斥学医,那应该只是,她觉得能当上一个外科医生是很了不起的事,说出去,脸上有光。
米初妍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宁呈森倒也不在意,只回头笑:“我觉得,我终于能够理解,你为什么能长的……如此呆萌,欢乐!”
他的眼角稍稍牵起笑意,不带任何嘲讽,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笑而笑。
可这到底是褒还是贬?怎么提起她的父亲,两人之间的谈话就又开始变味了呢?米初妍解不透,无奈道:“主任,你还是说明白点吧!”
宁呈森挑挑眉:“听说你母亲有个医生梦,因为成绩未达标只能转了护理学,一心想找个医生丈夫弥补遗憾,结果偏偏你父亲读完医科背着你母亲进了刑侦组,为这你母亲给他闹了几十年,无果,只得把理想托付在你身上。”
“可是我很怀疑,依你目前的状态,能顺利留在穗城省院当住院医?米初妍,如果你以后的丈夫恰恰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你说你母亲会不会疼女婿比女儿多?”
最后,这场所谓的商量,以米初妍的失败告终。事实上,宁呈森也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吧啦吧啦兀自说完,就轰她下车。
宁呈森说:“上次在你家,你母亲特别叮嘱我好好带你。如果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你可以找你母亲商量,只要她肯让你继续胡混日子,我无所谓。”
宁呈森说:“你父亲的意思,你母亲就为这么个事跟他算一辈子,如果我不把你教好了,这辈子你母亲都过不去。你父亲待我恩重,仔细想想,我确实应该回报。”
宁呈森说:“米初妍,如果你真的平庸无能,那倒也罢,就如同之前一样,我不会去强求你学什么,只要应付过你父亲,把你带在自己手下就算。可你明明有自己的优势有自己的才华,为何甘于平庸?你对文字的辨识力和敏感度,甚至连我都自愧不如,你为何要把如此难得的才能遮没?”
米初妍觉得,或许到最后自己都没能说出什么,大概也是被他后来的话,扰的心动了吧。
宁呈森,这个在所有人眼中傲慢清高的男人,却是如此直白的肯定了她的优点。那种感觉,米初妍不知怎么形容,但肯定是要兴奋过读书时期老师们的任何一次表扬。
微微郁闷的是,自家父母竟然把什么事都透给了他听!
猛然间想起宁呈森说如果她以后的丈夫恰恰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那话,不知为何,止不住的打寒颤。
虽然她没有当即认同,但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母亲对于医生这个职业的执拗,如果以后她要找个医生丈夫,那母亲必定是欢喜至极的……
车里边说的话,似乎很好的解释了宁呈森为什么自那晚搁家吃饭以后,变得愿意倾囊相授的原因。
他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好了因材施教,第二天他就付诸于行动。
早晨的例会过后,他直接将她带进手术室,那是跟在他身边以来,米初妍第一次站到有他的手术台上,做不了一助二助,三助四助的位置,她还是可以站的。
而他手术的整个过程,几乎都在提问解答,神奇的是,并没有因此而影响到他手术的丝毫完美度。
四个钟头从头站到尾,她走了两次神,被他冷眼盯了两次,直到收官的时候,他让她拉钩,辅助缝合。
当时米初妍已经被他的各种提问整出一身汗了,猛然间被推到一助位,因为紧张,心脏嘭嘭的跳,拉钩的手莫名错了位,不但阻挡了宁呈森的视线,还累及了患者的组织,所幸,没什么太大损伤……
但这已足够让宁呈森黑脸,当即让她滚下台,外边候着去!
米初妍足足在手术室外站了半小时才等来宁呈森和他的一助二助,因为心虚,米初妍头低垂,看到的全是脚,而后,站到最长的那双腿面前,嗫嚅道:“主任……”
她满心以为,迎她的又会是一顿臭骂,哪知,他却冷声:“愣在这儿干什么?打好饭,到我办公室来!”
米初妍怔了一下,明明是他让她候在门外的!不过,他们之间,向来是他说,她做,不能有异议!即便有异议,他也不会听她说!即便听了,他也不会采纳!
所以,米初妍到最后只是乖乖哦了声,离开手术区,再从门诊大楼转到医院门口,直奔马路对面的餐厅。
她以为,给宁呈森打饭不过就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为了节省时间,她把自己那一份也打了,对米初妍来说,有些小贵,偶尔吃吃还可以,多了,自己应付不来。
然而,宁呈森不知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把吃饭的事赖到她头上。
每次出手术室,他总会说:“米初妍,帮我打饭。”
久而久之,米初妍自己也成了种习惯,即便他不说,她也会第一时间问。有时是午餐,有时是晚餐,更有时是宵夜,而随同的其他医生,笑着笑着也味淡了,在他们的意识里,宁呈森的生活事务,理所应当的由米初妍负责。
米初妍每天都跑宁呈森办公室,时间不限长短不限次数,每回活力饱满的进去,萎靡无力的出来。
潘闵宇好奇心重,逮着米初妍就问:“小米,主任每天都给你培训什么了?至于累成这样?”
米初妍累的半死,暼了潘闵宇两眼,提不起说话的劲。
然而,在潘闵宇看来,米初妍的这副表情,便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嘿嘿灿笑:“不会是主任假公济私在里面谈情说爱吧?话说,我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主任大人,禽*兽起来是个什么样儿?”
米初妍懒得理他,转身去做别的事。
并不是她不想解释,而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被人娱乐的日子,她知道,除非是宁呈森有所动作,否则,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不过潘闵宇有个问题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平日里的宁呈森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仿似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求,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可能无欲无求?
至少,原始的欲*望总该有的,要不然,这个人就不正常了。
可是,他欲*望烧起来的时候,是怎么样个表现?米初妍不由在心底遐想,只是原谅她没有实战经验,实在想不出来……
潘闵宇大概是闲的慌,不死心的追着她问:“小米,满足下我的好奇心呗!我们的主任大人,嗯,表现如何?”
米初妍本就累,一直被潘闵宇缠着,特烦,转身一句:“宁主任他会禽兽吗?一天到晚的各种忙,就算有想法也没那体力吧!”
话音刚落,便觉周围的气氛极为怪异,原本只有她和潘闵宇的科室,变的异常压抑,凝滞。
“哦,那什么,我病房还有事,先走……先走!”因为惊骇,潘闵宇高高的扬声,点头哈腰的一路退出科室。
门口的男人,手握听诊器,膝盖上方的白大褂,微展,脚步从容的进来。
“呵呵……主任……”米初妍傻笑。
米初妍心里紧张的直打鼓,宁呈森倒是淡定的不行,注视着她良久,忽然一句:“忙完了吗?”
“忙……完了。”
“那好,一起回你家。”宁呈森点了两下头,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连同听诊器,塞到米初妍手里:“赶紧把衣服换换,我不习惯等人太久!”
米初妍几近半傻,原本等着他来算账,结果,他没有!反而惊悚的说要去她家!
他没事老跑她家去做什么?他难道都不知道,她家父母都知道她‘喜欢’他来着?现在跟着他一起回家,她家老妈不得使劲的作?
“哎哎!”米初妍喊住他欲走的脚步,小心翼翼的问:“那什么……我不能离开医院,晚上还有事呢!”
他微侧头:“什么事?如果是病房的事,我一会交代潘闵宇。”
“也……也不全是……”米初妍迟疑着推脱。
宁呈森反是站住了,好看的双手抄进笔挺的西裤裤袋,眉目疏朗:“不想离开医院?行,那去我办公室吧!”
“哦不不,回家,还是回家吧。”米初妍连连摇头,她现在是谈办公室色变啊色变!
在那里面干的事,根本就不是人做的,还是回家好,回家至少有自家父母看着,出不来大事……
宁呈森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淡定的颔首:“我去开车。”
酷热的夏天,即便太阳已然西沉,还是一片闷热,榕树林下,残有的雨后落叶也已风干白色雷克萨斯辗过的地方,落叶飞扬,尘灰起舞。
宁呈森表面无异,可不知为何,米初妍只觉得他身上隐匿着一股戾气,就好像他辗那些落叶尘土那般,欲将之挫骨扬灰!
大约是在背后道人长短以致心太虚,米初妍不由将自己想成了他车轮下的东西,而后,开始坐立不安。
整个途中,他的唇瓣紧抿着,没有只言片语。
米初妍斜着头,撑在车框上,透过车内镜看他,尤其是眉骨下方那双凹陷的眼睛,想从里边看出个什么,却始终无果。
忽然间,他眼皮轻掀,暼眸过来,正好撞上米初妍匆匆欲躲的目光,截住:“有话说?”
他很平静,言语间是稀松平常,直让她认为是自己想太多了。
米初妍只得没话扯话:“那…什么,纪医生,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倒是没想过得到什么答案,毕竟纪唯宁那事,闹的还挺难收场的。
然而,他却正儿八经的回:“快了吧,下周。”
这是米初妍被他奴役那么久以来,所听到最好的消息,控制不住兴奋:“你确定?!”
他再次暼她,透过后视镜,眸光碎亮:“想跟回她?”
米初妍:“是的是的!我本来就跟她的!”
宁呈森敛眸,将一切情绪掩在眼皮底下,凉声:“做梦!”
米初妍当即默声,在这个问题上,她没有辨的资格。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纪唯宁回来,她求她去!
米初妍郁闷的站在自家玄关口,看着老妈围着宁呈森殷勤打转的身影,差点气的没插腰暴走!
更可笑的是,宁呈森那人不知何时竟然可以在她家里自由走动,态度谦和的跟老妈打了声招呼,直接就往书房钻!
直到他的身影没了,唐心梅才转过身:“妍妍,你来厨房帮妈妈。”
米初妍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进去,哪知,唐心梅却是当了甩手掌柜,把一堆子菜交给她,自己出去买酱油!
想她米初妍素来就是父母手中的宝,厨房里的这些粗活累活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干?为何宁呈森一到她家,她在这家简直就没地位了呢?
愤愤不平的洗菜切菜配菜,之后到下锅老妈都没有回来。她就不明白了,楼下就有超市,买瓶酱油就如此难?!
那么热的天,厨房里没有冷气,偏偏老妈准备的菜色复杂多样,可想而知,米初妍是有多烦躁!
随着菜肴一份份出锅,米初妍算是明白了老妈的把戏,不由郁气更甚。探头出去查看的时候,刚巧碰上宁呈森随着父亲,一前一后的从书房出来。
想到自己累死累活都是因为那个罪魁祸首,不由呼喝:“那谁,过来端菜!”
米初妍是带气喊话的,出口的音难免冲,书房门口的两个男人同时循声过来,一副搞不清楚状态的模样。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她的手里还拿着锅铲,指着宁呈森,目露恣睢。
“我?”宁呈森指了指自己,明显的不可置信。
“不然呢?”米初妍抹了把汗,没好气道。
米安博向来纵容女儿,即便她无礼,也不舍得指责,可也不能真的让宁呈森进厨房,不由讪笑:“妍妍,老爸来帮你。”
米初妍撇嘴:“爸,你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回来吃饭吧!大晚上的,瞎跑什么!”
知母莫若女,唐心梅借口出去买酱油,然后迟迟不归,不就是想让她做一桌菜出来么!让她做菜,无非就是想给宁呈森看看,她家女儿是有多贤惠多能干么!
女儿脸色不佳,米安博一时左右为难,倒是宁呈森适时插话:“米叔,您去打电话,我来帮她。”
米安博呵呵笑:“抱歉呈森,女儿都是被我们夫妻惯坏了!”
宁呈森抬眸,张望了下几米外那张被热气熏的红彤彤的粉嫩脸颊,还有她那乱糟糟的微湿刘海,刘海往下,薄薄的眼皮上些许的汗渍,衬托的她漆黑的瞳眸愈发灵动。
米初妍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回瞪一眼,又重新钻入厨房,依稀间,还能听到他在回父亲:“不会,挺好的。”
好,好个P啊!米初妍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在医院里边,伺候他吃也就算了,忙碌了一天,回到她家,她还得伺候他吃!
再好的性子也会爆炸的好吗?而且这段日子为了陪他的餐,她也跟着吃餐厅,荷包严重缩水到不惜动用父母零用钱的地步……
米初妍在盛汤,没多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未回头,只空出手指了指旁边的流理台:“菜都在那儿。”
然而,男人的长臂忽然从她身后伸出来,接过她手中沉沉的汤碗,大约是距离极近,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夹杂着薄荷的香味,嗓音磁厚:“米初妍,我看你是胆儿越来越肥了!”
米初妍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
他挤开她的身子,接着往碗中盛汤,不甚熟练的动作,却是因为那双好看的手,加了不少分。
米初妍懒得跟他挤,转而自己去端菜,只是,才碰到菜碟子,耳侧便传来他幽幽的话音:“下午在科室,你跟潘闵宇说什么来着?”
不知为何,气定神闲的姿态,却是让米初妍有了种他要算总账的感觉,刚刚的气焰也随之扑灭,躲闪:“没……说什么啊!”
说话的同时,端起两碟菜就匆匆转身,想要避开与他独处。然,宁呈森哪里会如她的愿,微退身,反手揽住她的手腕,因为力度的不均衡,还把碟中的菜汁洒到了她手上,都是刚出锅的菜,微烫,洒到细嫩的皮肤上,瞬间泛红。
宁呈森倒也不慌,接过她手中的菜盘,回放到台上,而后,拉过她的身子,将她带到水槽前,就着泛红的部位,给她冲冷水。
身高的悬殊,她在前他在后,整个将她困在身下。
米初妍燥的脸红耳赤,磕巴道:“行了……我……我自己来。”
只是,柔白皓腕上的大掌,力度在加紧,米初妍感觉到他的唇瓣就在她的耳侧,如果她稍微挪动,必然会是亲密的接触,是以,她站的僵直。
“别说做老师的没有教你,任何时候,不要轻易质疑一个正常男人在某些方面的体力,否则,他会让你很难看!”
他冷不防出声,热气吐到米初妍小巧的耳蜗,让她浑身忍不住激颤。
末了,又加一句:“不管是谁。”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是米安博略微惊讶的声音。
米初妍反应过猛,一把将宁呈森推开,转眼对上米安博满是探究巡视的目光,正着急着该如何解释两人的这般亲密,宁呈森淡定插话:“没事米叔,她被菜汁烫了,冲冲冷水。”
米安博转而看女儿的手,见上边确实有红红的印迹,这才缓了劲:“怎么那么大姑娘了,还老是毛毛躁躁?这让老爸怎么放心你嫁人?”
“谁要嫁人了?”玄关口忽来钥匙的响动,接着就是唐心梅凑上来的声音。
米初妍瞥了瞥两手空空的母亲,略显无语:“没谁没谁!开饭吧,菜都要凉了。”说着,率先端着两盘菜开溜。
“哎妍妍,你的手!”米安博在后边喊。
未免父母的大惊小怪,米初妍直接断话:“刚给宁医生看过了,不碍事!”
米家的餐桌,向来是热闹且和谐的,唐心梅依旧不停给宁呈森布菜,期间还说了不少米初妍的好话,说她厨艺怎么好怎么好,说她有多少多少拿手菜……
唐心梅说到兴起处,几乎就要把米初妍从小到大的光荣史都爆出来,包括小学时期跳级的事儿。
米初妍在餐桌底下踢了几脚,试图阻止老妈继续往下说,哪知,老妈的脚没踢到,反是踢到宁呈森,而且接连几次都是。
怪只怪他的腿太长,不管她往哪抻,总是会碰到他,所幸,只是被他刮了几个冷眼,没挑破她。
直到最后忍无可忍,米初妍直接拿碗往餐桌上用力一搁,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瞧见女儿当真发了脾气,唐心梅有所收敛。而米安博,始终都在安静用餐,在这个家里,两个女人都是他的最爱,两个他都不好说。
也是多亏了他跟宁呈森的交情,要不然,就这样的状况,还真的给人看了笑话。
反观宁呈森,始终都保持着优雅的举止,即便唐心梅兴奋的说个不停,他也没有任何不耐,甚至在谈到米初妍读书时候的事情,他还会主动问几句。
旁人道不清他对米初妍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兴趣,但总归是不反感的。
米初妍被自个老妈推销商品似的行为给烦的躲进房间,没几会,就听着客厅那端传来泡茶的声音,以及那人跟父亲的细细谈话声。
隔着一定的空间距离,米初妍听不清他们在谈什么,似乎在讲工作,又似乎在谈哪个相识的人,期间还涉及到什么‘尸检’的问题。
米初妍靠在自个床上玩手机,大约过了半小时,唐心梅进来喊她,说宁呈森要回去了,让她去送送。
她没拒绝,正好,她也有话跟他说。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宁呈森正在她家玄关处换鞋,手里勾着车钥匙,米初妍追过去,换了双便鞋,拿走家里的钥匙,在他前头出了门。
她在按电梯,听着他跟爸妈道别,也听着老妈让他常来的话,无语的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等他。
五六米的距离,他信步而来,蓝色衬衫黑色西裤,身姿修挺。
米初妍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无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足够让人着迷的男人,尤其是那双略显欧洲风味的凹陷眼眸,有着成熟男人独有的深沉,散发的是人格的魅力,是时下那些所谓的小鲜肉,无法比拟的。
她看着他靠近,而后站到她旁边,与她一同走进电梯。
晚上的电梯轿厢,人少,安静,也连带着,微微的紧滞,他开口:“你似乎很反感我来你家?”
米初妍自始至终就没端出个笑脸,是个人都能轻易知道她的烦躁和不快。
米家的楼层不高,电梯很快就到一楼,米初妍没有答她,慢慢走出大楼。她独自在房间酝酿了很久,这会儿,夜深人静,凉凉的晚风却是将她积攒已久的勇气吹散,抬头对上他的时候,变得欲言又止。
宁呈森没说话,也没去开车,似是知道她有话说,静待着……
米初妍头微垂,双手背在身后,绞着:“宁主任,我想跟你说点事。”
“嗯。”
头顶上方,是他的一声淡应。
她没敢抬头,轻轻呼气:“医院里的那个大八卦,被传进我妈耳朵里了。我爸妈都是特正直的人,若是被他们知道我为了拿到病人的手术同意书去跟病人做私下交易,定然会生气,所以,我没敢跟他们解释,那封信的由来。现在,我爸妈都以为我喜欢您,出于对我的疼爱,加上刚好与您相熟,便想极力凑合我们。”
“尤其是我妈,热情高涨的,希望您别介意她在餐桌上的那些行为。其实,我真的没有喜欢您,我也不会喜欢一个有着沉重过去,并且还有着如此复杂的家庭关系的男人。您也知道,我是个比较简单比较随心所欲的性子,像你们那种家庭,是我这种人应付不来的。所以,不管我妈说什么做什么,真的只是她本人的想法而已,跟我是无关的!”
“我也不是反感您来我们家,毕竟您跟我爸有那么深的交情,只是,以后您要来可以自己直接来,不必拉上我的。我是实习生,在医院有很多琐事做,如果经常回家,必然要耽误工作。确实,您可以帮我开后门,直接把我的事交给其他同事也没人会拒绝,但这样的事,次数多了,又得落人道长短。”
“我没办法动摇你不肯澄清绯闻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这样被人传被人娱乐不是?”
米初妍说了很长的一段话,说完之后,指尖已然发凉。提及他的过去,他的家庭,她多少忌惮他的脾气,那是他不愿为人知的烂伤疤。
她说的话,多少有些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是老妈在餐桌的表现,实在有些过火的不像话。她怕自己如果不解释清楚,他会误会。
然而,出乎米初妍的意料,宁呈森并没有任何的火气,颀长的身姿,斜靠在楼前的柱子上,长腿交叠,抱着双臂,俊逸的面容上,是她看不懂的深意:“你简单并不是你没脑子,而是你不爱动脑子。”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米初妍微懵,恍过几秒,才后觉,他是在接她刚刚说应付不来他们那种家庭的话。
可是,明明她的重点不是这里……
他的家庭他的过去,真的跟她无关,她刚刚会那样说,不过是在极力撇清自己不会喜欢他的事实。
他这话接的,相当的莫名其妙!
然而,还未等她说什么,他又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依旧是闲散的站姿,散漫的语气,像是在谈无关紧要的话题,可他的利眸,却又盯着她不放。
话说到此,米初妍似乎放松了不少,学着他的方式,倚在另外的柱子上,轻笑:“我不知道啊!如果非得说一个理想型,那应该就像顾以澈那样的吧,潇洒帅气,待人温雅,极富艺术细胞,最重要的是,没有那么复杂的各种事。”
顾以澈,可以说是陪伴米初妍整个苦bi大学生涯的精神食粮,这会儿提起来,嘴角边依旧有着散不开的笑意,瞳眸也有着渴望的憧憬。
然,忽来的‘啾’一声,扰走了她的兀自陶醉。
直起身子望向声源,才发现是宁呈森在遥控开锁,再回头的时候,他的身躯已经不知何时再度站到她面前。
米初妍觉得,自己每回跟他说话都垂头,其实除了惧他之外,也还是有身高方面的原因的。保持仰头的姿势太久,整根脖项都感觉要被折断。
可是现在两人的距离,让她不得不仰视,因为,只要她有任何的垂头动作,她的头顶,都会与他相靠,不是那性感的锁骨处,就是精实的胸膛……
简直,挨得太近了!
可是,这一仰视,几乎让米初妍心跳漏拍!他那碎光流转,略显暧昧,又显揶揄的眸色,到底是什么鬼意思?
胸口间灌进的全是他的气息,米初妍只感觉,每一次吸气呼气,都有薄荷香在缭绕。果真,成熟男人的魅力,会在举手投足间便可随意散发,让人怎么防,都防不住!
米初妍微微偏头,试图驱赶他对自己的影响,却不料,被他伸手扳过下颌,正视他。
许是长期握各种手术器械的缘故,他的指腹触感略糙,并不如他那双手给人的整体感觉那般美好,可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该死的到底在干什么?!
“你!”
米初妍略显惊骇,几乎就要脱口质问他的行为,他却忽然嗤笑,带着浓浓的蔑视:“小女孩。”
米初妍知道他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嘲笑她追星是有多愚昧,其实也不止他嘲笑过,生活中有很多自以为是的大人都觉得,姑娘们疯狂追星是非常不可取的。
大约是看不得他瞧不起自己连带瞧不起顾以澈,米初妍凶巴巴的回:“当然,跟您比我本来就是小女孩!我刚出生的时候,您都小学快毕业了!我读小学的时候,您已踏进大学门槛了!我还在跟父母要六一节的礼物时,您都已经在大学里跟女孩子谈情说爱憧憬孕育后代了!过几年我依然年轻,而您已经是人到中年了!”
米初妍头一仰,视死如归的神态,怒目瞪视面前的男人。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好说话不代表她木讷,脱离他的视线范围,她是很能耍嘴皮子的!
今晚会在他面前失控甚至放肆,真的是被惹毛到极限了!
“孕育后代?”他微怔,而后满眸碎光倏然皲裂,破碎成渣,冷声带笑:“真看不出来!你懂得还真多!”
他生气了,并且,气的还不是一丁半点,连说话都带着失稳的颤音!原本覆在她下颌的手,忽地扬起,甚至一度,米初妍以为他是要一巴掌扇下来,后怕的闭上眼,缩头……
几秒等待,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下来,反是车门甩出的巨响,惊的米初妍跳了脚!
再抬头的时候,身边哪里还有宁呈森的影子,朝他停车的地方望过去,只来得及看见白色车身在急速甩尾。
米初妍暗暗庆幸,这个男人虽然脾气不太好,但终究没有打女人的习惯,倒是委屈了那辆价值不菲的车子,他把气全都撒到它身上去了。
擦了擦被他碰触过的地方,米初妍再次望了眼小区口,而后,转身,进入大楼。
驳嘴,是米初妍随心所欲的发挥,她也是到后面看到他的反应才知说的太过。她觉得,宁呈森不会因为她讽刺他的年龄而生气,能让他气到说话都带颤的,大约就是后来他自己强调的,那句什么孕育后代的话……
也或许,他和她的前任真的有憧憬过结婚生子的未来,以致,她今日胡言乱语便掐中他的死穴。想到此,米初妍又开始有了惊惧的感觉,想他如此计较的性子,会不会从此不让她好过!
虽然,现在的她在医院已然不好过,但这也不排除,他不会有变本加厉的行为……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米初妍听到老爸在数落老妈今晚的行为,只是,知错不改的老妈腆着脸跟老爸撒娇,老爸直接没辙,而后叛变。
她在门后哀叹,摊上这样的双亲,她也是真的,哭笑不得!
繁忙的工作并没有因为这晚的插曲而有任何的不同,宁呈森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科室主任,而她米初妍,依旧是埋没在人堆里的实习生。每天不用忙碌的空隙,她依旧要去宁呈森的办公室,接受他的培训。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宁呈森没再让她负责他的日常餐食,潘闵宇终于闭上了那张八卦的嘴,麦晓晨申请调去了妇产科,还有,纪唯宁回来了。
纪唯宁依旧是那个聪慧美丽能干的神外女主刀医生,神外一组有了她的回归,整个组的医生都有了喘息的机会,连带着,宁呈森的担子,也轻了些许。
之前那段短暂跟随她的日子,米初妍每日都在憧憬,希望有朝一日成为她那样的医生。从来未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把美貌智慧发挥到如此极致的程度。
不过,在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清丽的眉目间,原先的沉重落寞消淡,取而代之的是,柔情婉转。
宁呈森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偶尔会跟着纪唯宁出门诊,或者做些其他事。而她也趁着这样的机会,向纪唯宁请示,要跟回她,纪唯宁让她去问过宁呈森的意思。
她问了,结果却遭来宁呈森的断然拒绝。
当天的手术,有纪唯宁,有他,也有她。纪唯宁在主刀,他在旁边监督,极为复杂的手术,即便是纪唯宁,也有需要指导的时候。
而她却因为器械混淆的问题,被火大的宁呈森直接拎起来丢在手术室门外,说真的,屁股落地的瞬间,什么里子面子都没了,气恼也没用!
手术室里有麻醉师,有潘闵宇,有巡回护士,器械护士,除了主刀的纪唯宁,在那一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她,带着些同情,带着些不可思议。
这是米初妍自跟宁呈森后,第二次被轰下台。只不过,第一次只是让她自己下去,而这一次,是直接动手将她丢出去,怒气有多盛,足以可见。
米初妍想解释,可惜,手术室的大门在几秒间自动关闭,将她与里面的世界隔绝,也将他那张黑沉的冷脸隔绝,那个瞬间,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一种被医学摈弃,被他摈弃的自卑感和恐慌感。
潘闵宇是整个科室中跟米初妍玩的最好的男医生,米初妍如此狼狈的被丢到外面,他有些看不过,抬首看宁呈森:“主任,其实也不怪小米,她刚才在帮我剪线,是器械护士给拿错了。”
器械护士在那边大气也不敢出,确实是她手边出的问题。
这台手术的步骤太过复杂,所需的器械繁多,又在不停间转换使用,手术接近尾声,她刚刚在心里暗暗清点纱条的数量,怕有遗漏,大意之下,便将器械传错。
大约米初妍的全部精力都专注在病人的刀口上,以致忘了确认从她手中递过去的东西。遇上宁呈森又是个严谨甚至严苛的人,这连最基本的事项都会搞错,火大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再怎么怒火难忍,直接把一个女孩子用这样的方式丢出去,也太伤自尊了!
然,那道鹰隼般的利眸,却是刮向潘闵宇:“闭嘴!你的账我还没跟你清算完!”
潘闵宇被这样当头一斥,当下缄默。
就因为当日在科室跟米初妍探讨了下主任禽不禽*兽问题,结果害他被罚了整整一周的值夜。这般年轻,熬个三两夜当然是没问题的,可这样天连天的,连续一周,是铁人也会残!
纪唯宁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手术的间隙中,抬眼看了下已然回到她对面的宁呈森。今天的手术对她来说也是个挑战,她不敢过多关注手术之外的事,怕分心。
直至最后大功告成,她才松了口气,收尾的工作交给潘闵宇,她跟宁呈森双双从台上下来的时候,也不免蹙眉:“主任,您刚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因为徐暮川的关系,她跟宁呈森私下接触过几次,要不然,若换做是之前,这样的话,她断然也是不敢说的。
然而,宁呈森根本置若罔闻。
手术门再次启开的时候,纪唯宁看见米初妍依然站在外头的走道上,靠着墙,看着他们,或者准确的说,是看着宁呈森。
本想过去安抚米初妍的她,见此,又退回了手术室。
“主任,我没有分不清摘除钳和咬除钳,刚刚是……”
“是什么?难道东西没经你手?就算你两只眼睛看不见,手感你总有吧?!进了手术室那么长日子,摘除钳和咬除钳手感有何不同你都不知道?!还是你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我不该对你期望太高?”
“我……”米初妍欲言又止。
手术整个过程都在紧绷的状态中,她是真的没有太多心思来分神兼顾左右,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是犯了错误,可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此待她,她多少有些委屈。
“你什么你!米初妍,我早就告诉过你,如果你无法胜任这个职业,趁早给我滚蛋!如果做医生不是你的追求,没必要这样浪费青春!你已经是个成年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左右你的选择,包括你父母也是!一个医学生,从实习到毕业再到住院医,住院总,主治医生然后到主刀医生,需要付出多大心血是现在的你根本无法估量的!”
“你以为我丢一堆临床习题给你,你背的滚瓜烂熟就可以出门诊给患者看病吗?你动手能力差,反应能力差,我整理那么大堆的临床实战经验给你,纯属无奈之举!我不希望到最后,大家都说我宁呈森带出来的学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窝囊废!”
纪唯宁在门内,听着这一番斥骂,心里还真的不是滋味。她倒是清楚宁呈森的脾气不怎么好,可没想到,说话竟然是如此的刻薄。
米初妍才多大,连校门都还未走出来的年轻姑娘,被父母疼着宠着长大,怎么能受得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被骂的狗血淋头。
后来,她到底还是走了出去,想从宁呈森眼皮底下拉走米初妍,只是,米初妍却固执的站在那儿,不肯移动半分。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满眶的泪珠子在米初妍漆黑的杏眸上打转,泫然欲泣的模样。
宁呈森脸沉的不能再沉,崩着嘴皮子:“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哪天你把病人开死了,哭都找不到地儿!”
纪唯宁终是没忍住,再次出声:“主任,可以了,你的教训足够深刻了!”
“不要多管闲事!”
无辜的纪唯宁,同样扫到他的台风尾,连带着被训了句,只得默声。医院里的排资论辈那么重,她一个犯事者,重归医院才没多久,着实没有太多说话的立场。
何况,就她自己也是觉得,米初妍对这份职业的认知,有些许的偏颇,未来若真的想成为一个医生,历练是绝不可少的。
只是,宁呈森怎么会有如此强的气魄,说那么多话,连气都不带喘的。
纪唯宁站在他们中间,隔开了他的怒目瞪视,宁呈森倒是没有再骂米初妍,反是盯住她:“这样的学生,谁要谁接过去!省得我烦!”
话落之后,他转身,大步流星。
把米初妍接回到自己手下,纪唯宁倒是无所谓,顶多就累些,花多些心思教她,而且,米初妍这性子,着实对她的胃口,她们俩在一起,丝毫没有年龄差距带来的隔阂感。
可宁呈森这话说的,让纪唯宁极度郁闷。如果她在如此的状况下,就这样把米初妍接到自己手下,这不明摆着跟宁呈森叫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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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走后,聚在米初妍眼眶上的泪珠子终是落下,一滴两滴,而后,断了线。
手术室门口,潘闵宇和麻醉师正护送着患者回病房,微微顿步,用眼神安慰了下米初妍,接着又忙回自己手中的事情。
器械护士在后头,出来的时候也看向米初妍,些许底气不足:“抱歉,我刚刚……”
米初妍抹了把泪珠子,轻浅鼻音:“没事,是我的问题。”
这样的场面呆着也是尴尬,几人间互视两眼,米初妍奔了出去。出了手术区拐弯就是洗手间,正好,有个地方能让她好好收拾自己的狼狈。
宁呈森骂的没错,她确实没有脸哭。
这段日子,他把她叫进办公室,给了她许许多多她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的各种临床习题。
他说既然她对文字的敏感度那么强,那他给的那些习题,就算不能理解通透,那背也得背下来。背得滚瓜烂熟了,那些知识都会在脑子里形成深刻的印象,如此的话,以后遇到临床患者,她便能够根据患者的各种症状,很快反应出来患者的各种情况。
时间长了,经验便会慢慢积累,到最后,便能衍变成自己的真正成果。他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纪唯宁那般,可以在如此的年纪便能当上一把刀,他让她不要去攀比,扎扎实实的做好自己。在外科,尤其是在神外,历练个十年八载才能主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最初,她为他每天丢给她无数的习题而觉得难以负荷,虽没说出来,但眉宇间都是抓狂。他瞧出来了,训她:“你有什么好抱怨的!收了你这样的学生,我才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你以为给你的习题,我整理的很容易?”
当时她没觉得他是有多辛苦才将这些习题整理出来。是前几天李易哲在问她,主任最近是不是又在做什么课题研究,经常大晚上甚至过了凌晨还找他问这要那。
这时候她才开始觉得愧疚不安。细细想来,他每天都有手术,还要兼管科里的行政事务,周末的时候时常跟父亲泡在一起,他的时间,通常都要用挤才能挤出来的。
给她的习题都是他自己多年行医生涯的所见所遇所闻,不是书上那些生搬硬套的理论知识,也没有任何可以摘抄的出处。
可以说,这是他自己多年的成果,印象在他脑子里,他自己用起来很简单,可是要把整个记忆中的医学知识用文字的方式整理出来,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可想而知。
不管他是出于父亲的关系对自己特殊照顾,亦或真的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学生,他想要她学好,他做的,都已经足够了。
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她不敢再有任何的抱怨,也愈发认真勤奋,甚至每天主动到他办公室报到。
所幸,成效是不错的,他同样很满意。他说,知识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要运用起来,说好了,下周他带她出门诊,让她给患者做初步诊断。
然而,今天他将这一切都否定了。
他说,不是她把所有临床习题背的滚瓜烂熟就可以出门诊给患者看病的!他说,这样的学生谁要谁接过去,省得他烦!
纪唯宁回来之初,她千方百计的想要回到纪唯宁的手下,甚至不惜隔三差五的求她。可是现在,当真有了这样的机会,她又纠结了……
“这样的状态,他把你给我,我也不会要的。”
身后,忽来一道清亮的嗓音,米初妍关了龙头,往后看,勉强笑:“纪姐。”
纪唯宁过来,同样打开龙头,掬水,洗脸,而后站定:“主任的话确实难听了点,但理是没差的。学医不是为了耍帅,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这个职业,那不如趁着年轻,要转行要学习其他技能也还来得及。可我始终都认为,医科大本硕连读七年,明年这时候你已经毕业了,那么辛苦的过程都坚持下来,还能获得如此优异的成绩,总是有你的过人之处,如果半途而废,未免太可惜。”
“没有谁的行医道路是一帆风顺的,我在国外实习那会儿,同样莽莽撞撞,也比你们现在更苦更累,曾因为大意,差点出了人命,包括上半年的那段医疗事故,也是我的失职。我很庆幸,这么多年来,我的身边有不少良师益友。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犯错,而是犯了错没有人给你指点。”
“如果哪天你有机会走出国门,随便去外面的各大医院问问宁呈森,很少有人不知道的。所以小米,你能遇上宁呈森,并且他还能如此教你,真的该知足该好好把握。”
大道理说的多容易让人烦,纪唯宁也只方便点到为止,话后,搂了搂她的肩,笑着鼓励:“加油!等主任消火的时候,你在他面前做个深刻的检讨,我想,他还不至于不要你。知道吗?在这之前,我曾在你的请求下,找他商量过你的归属问题,他拒绝了我。”
纪唯宁笑着离开,她还要去病房看刚刚下台的患者,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呆。
而米初妍,自始至终都没话,事实上,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纪唯宁说的没错,本硕连读七年她差不多满了,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她的思维都明确定势在医生这个行业上,不经历事儿的时候无所谓,可真把转行这样的问题摆到她面前,她是浑身的别扭和不甘愿。
米初妍听从了纪唯宁的建议,打算去找宁呈森,好好检讨自己的问题。只不过,那之后她找遍他的办公室科室住院部和门诊大楼,从白天直到晚上,始终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试图打他的电话,他没接。
第二天,依然如此。她去问李易哲,李易哲也是一阵莫名,只道主任让他取消了这个星期的既定手术。
宁呈森这样一声不吭的不见人影,米初妍便有些坐立不安,就好像忽然间,她成了无头苍蝇,不知该往哪撞。
细细算来,宁呈森无故消失一天一夜,而与此同时,米安博也出了公差,同样一天一夜未归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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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有向唐心梅追问过,米安博是到哪里公干,可唐心梅说她也不知道,甚至在埋怨米安博对她的过度保密。
她不确定宁呈森的行踪是不是和父亲有关,但如此的巧合,让人没有办法不想到一起去。
没有他的吆来喝去,没有他的习题轰炸,米初妍闲了许多,按照往常,她定然是会偷着乐,可这会儿,她却是越发的浑身不得劲。
闲暇的时间多了,她便跑去手术室,能跟的手术她都跟,不能跟的,她就跟着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做术前准备鄣。
她会跟着器械护士熟悉手术流程,而后牢记于心,也特别去央着器械护士带她熟悉神外的各种手术器械。
宁呈森说的,手感很重要!
很多时候,手术需要的是争分夺秒,眼睛盯着刀口时,你就需要双手来辨识器械。
米初妍有个不算太好的优点,那便是犯过错误的地方,她甚少会让自己犯第二次,所以,熟悉那些器械,从名称到用途再到形状弧度方向,她每一处都问的仔细,摸的细微财。
每天有一半的时间,她都是在手术室中度过,也是因此,让她撞上心外的何宴爵。
当时她在水槽前做消毒清洗,而何宴爵,则是刚完成一台手术,从相邻的手术室里出来,看到她,眉眼带笑:“老师不在,学生还那么忙?”
米初妍只是微笑,并没有回话。多少是因为宁呈森之前的警告,让她这会儿撞见何宴爵,不自觉的多了层防备,只是,何宴爵似乎并不懂她的戒备,或者说,他懂,却视而不见。
“你们科室VIP二十八床的廖静伊,喜欢宁呈森?”何宴爵站过来,漫不经心的开口。
米初妍抬首,笑的无害:“没想到,何医生也这么喜欢八卦。”
“她漂亮吗?脾气好不好?”何宴爵继续询问。
“何医生想追她吗?”米初妍半开玩笑道,而后又惋惜:“可是她上周已经出院了,不过,半年内她都会定期来医院复查,开药。如果何医生有兴趣,我不介意帮你留意着,哪天她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如果何宴爵真的有兴趣,她还真乐意助他一把,假若成功,也算是为宁呈森解脱,最重要的是,她不用再担心每回廖静伊来复查,她都要被宁呈森拉出去应付。
然而,何宴爵却只是挑眉,爽朗笑开,之后,再没下文。
那天,是宁呈森无故消失的第三天,手术行程表三天都没有他的名字,可见,这之于他来说,是既定的安排。
而她也终于感觉到,何宴爵这个人似乎真的有些古怪,可真要她说出个理所然来,又毫无头绪。
之后两天是周末,米安博不在家,米初妍计划着,周六下午早点回去陪唐心梅。然而,怎么也没有料到的是,周五晚上,她竟然接到父亲的电话。
当时她刚从病房出来,看见父亲的来电,多少有些意外,这样的时间段,还是多日未归家的情况下。
狐疑着按下接听键,一句‘爸’都还没喊出来,就听到父亲熟悉的嗓音在电话中慎重交代,让她从医院拿些碘伏纱布那些外伤包扎用的东西,最好就有外伤的缝合工具,到南都奥园的二期3栋8楼。
米初妍当即懵了:“您受伤了?怎么不直接来医院?”
按理说,米安博虽隶属于重案组,但他是刑侦技术部门的人,算后勤人员,一般来说,生命不会受到威胁。但谁也不敢保证,像他们那样终日出入各种命案现场的人,不会有碰到潜在危险的时候。
所以,米初妍在听到父亲的这么几个交代后,些微紧张。
“不是我,我受伤了还能给你打电话吗?先别问了,赶紧把东西带过来,对了,别让人知道你去了哪儿。”难得的,米安博跟女儿讲电话没有了往日的耐心,开口闭口间,都是催促。
米安博这么几声催促,即便米初妍什么都没了解清楚,却也不敢耽搁。转身跑回科室,拿起自己的背包到治疗室,呼啦啦的往里边装了好些该装的东西。
当晚的值班医生是李易哲,米初妍跟他说了两句,交代自己家里有些急事必须赶回去。李易哲不像潘闵宇那些人,话不多,人又实诚,根本没有多问一句,让她放心走,说病房有他看着出不来事。
南都奥园她是知道的,应该说,只要是穗城人,没人会不知道南都奥园的所在地。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市区中心,被各种写字楼大型商场包围着的城中绿荫,交通极度方便,逛街极度方便,当然,消费也极度不能让人承受。
米初妍自己家不在这块片区,她也不认为父亲手下的那些组员可以在这样的地方购置房产,可如果不是与父亲相关的人,他又怎么可能这般火急火燎的给她打电话?
思忖间,出租车在目的地停下,米初妍匆匆付了车租,冲进3栋电梯。她拿着手机想给父亲打电话,问他到底是在8楼几号房,可出了电梯她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土豪的一层一户结构。
直接按门铃,开门的自然是米安博,很自然的,米初妍将父亲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确定他确实无碍后,她才喘气问:“爸,到底谁受伤了?来医院包扎不是更好吗?”
父亲示意她噤声,把她拉进门,而后指了指里端,米初妍顺势望过去,下一秒,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只见宁呈森仰靠在沙发上,不知是真的睡着亦或只是闭目假寐,唇微白,身上的衣服脏乱一片,像是从泥浆中滚过,又干涸了印记那般。
往日的优雅全无,往日的高高在上全无,此刻有的,只是无力,疲倦,以及,左手小臂同样干涸的斑斑血迹!
在医院工作的人,本不应该惧血,可当米初妍看到如此的他时,不免怵目惊心。上一次与他面对面,他骂她骂的凶神恶煞,气不带喘,这才三天不见,就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个来回似的。
落差感实在太大,以致她好一阵没回过神来。
“这……这是怎么了?”米初妍结舌。
她当下的反应,感觉宁呈森是不是被人追杀了,再不然,是在某个凶案现场,被犯罪分子攻击了?
然而,没有人主动给她解答。
米初妍跟着米安博的步伐走到里处,只见他伸手去拍宁呈森的肩,或许是真的体力太过透支,米安博连拍了好几下,他才幽幽睁开眸。
“呈森,你的伤口让妍妍帮忙处理一下,我那边还有事,没法久呆,只能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米安博的眼皮底下,愈全是劳累过度的淤青,跟宁呈森说话的时候,还不住的伸手搓自己的眉,试图让自己保持些精神。
听到米安博的话,宁呈森微微转眸,昔日利眸没有了它的穿透力,有的只是平静,深幽,还有极淡极淡的抵触:“米叔,不该叫她来的。”
米安博手一挥:“别的人我能相信吗?”
也不知道宁呈森是不是认同米安博的话,当即,他没再说话。反是米安博,拉过米初妍交代:“妍妍,你仔细点儿拾掇,爸得走了。”
“爸……你又去哪儿?”
这样的状态,米初妍没法不担心父亲的安全,挡住他的步伐,一副非得问个清楚的倔劲儿。
米安博无奈,只得解释:“回组里处理些事情,你不要多想。对了,别跟你妈说这些事,免得她跟着瞎操心。”
之后,米安博步履匆匆的出了门,室内只剩宁呈森和米初妍,大眼瞪小眼。
约莫半分钟,宁呈森起身,拖着长腿朝里屋过去。
“你干嘛去!”米初妍嚷了声,情急之下,倒没注意面前的男人是自己老师的身份,口气上,大不敬。
宁呈森回过头,莫名看她,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的米初妍,只得软声接话:“你伤口,得赶紧清理,太脏了,感染了怎么办?”
他就势低头,查看了下受伤的小臂,轻轻颔首,说话的嗓音,沉冷无边:“我先去洗洗。”
没有了往日雄姿气魄的宁呈森,让米初妍看了,非常的不适应,他的伤口固然骇人,可她总觉得,比起他自己的伤,好似他全身仿若被抽走了骨头般的疲劲,才是更让他难受的问题所在。
她很怀疑,这样的宁呈森,到底有没有力气来给自己清洗换衣,些微顾虑的问:“你……行吗?”
“不行能怎么办?你来?”他丢了个白眼。
米初妍当下闭嘴,好吧,当她没问!受伤后的宁呈森,唯一好的就是,不会吼人了。
“那你留点神,别在浴室呆太久,费力气,洗好了叫我。”米初妍朝着他的背影不停喊话。
或许女人就是这样,不管处在什么样的年龄段,总是在内心深处潜藏着母性的光辉,自己朝夕相对,无所不能的男人,忽然间变得如此虚弱,她看了只觉得于心不忍,而后,控制不住各种叮咛。
然,回答她的,却只是房门紧闭的轻微响动声。
这样高档小区的住宅,是米初妍从未接触过的。她家其实也在市区,楼盘同样很现代,是穗城许许多多的普通老百姓以及外来务工人员都向往的那种楼盘,可比起南都奥园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只是,此刻的她毫无欣赏的心思,只匆匆瞥眼环顾了下这座公寓,就从肩上的背包中掏出她从医院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在茶几上,等待一会儿的清创。
沙发另一端,宁呈森刚刚呆过的地方,有着不少灰土的痕迹,米初妍顺手抽了纸巾去抹,却是没多大效果。这沙发坐着舒适,感觉出来是个高档货,她也不敢用力蹭,怕蹭糊了更麻烦。
陌生的空间,陌生的摆设,如果不是空气中有着她熟悉的淡淡薄荷香,她估计坐都坐不住,又哪里敢随意去动他的东西。
心里不停在打鼓。她不止一次告诫过自己,宁呈森这样的男人,不应该去过多关注,不应该去过多探究,可他一次次有意无意曝露在她面前的秘密,让她已然不能淡定。
尤其,当事情和自己的家里人有关,她更是压抑不住好奇和关切。可是她也知道,想要从宁呈森口中问出什么,可能性是零。
胡思乱想的当口,身后有人影在靠近。
米初妍倏然起身,关注他的情况,一身宽松适中的家居服,短袖,倒是充分曝露了他左手臂的伤口,挺长的,足有三公分,有些血肉模糊,但有过清洗,倒是没之前瘆人。
只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俊朗的眉目,从她刚刚进屋看到他那刻开始,就没舒展开过。
出于本能,她探手过去,想看他如此疲累是不是身体有其他的不适,奈何,身高的差距,被他轻易偏头躲开。
米初妍只得看着他往沙发过去,看着他坐下,看着他一一扫过她摆放在茶几上的物品。
她跟着过去,想执他的手,他没给,哑着嗓音:“我自己来。”
米初妍郁闷极了,看着他自己给自己消毒,自己给自己清创,之后,将废弃物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再度往后仰靠。
大约是累到不想再动,他任由伤口敞开着,往外渗血。
“主任,你这伤口大,一直往外冒血呢,得缝合才能快速恢复。”米初妍良心的建议,手伤成这样,还怎么给患者做手术?
宁呈森未语。
“你自个给自个缝也不是个事。要不,我给你缝吧,我护理病人也有好长时间了,这点小事情你还是可以放心交给我的。不过我刚刚来的急,没法拿麻醉,既然不去医院,那就忍忍疼,怎么样?”
宁呈森眉心紧蹙。
“幸好伤口不是太深,不然还得打破伤风。你这是怎么弄伤的?像是刀口……”
“米初妍你烦不烦?不要一直叽叽喳喳的,吵的我头疼!”他忍无可忍的低吼一声,嗓音哑沉,眉间蹙成结。
“那……你到底缝不缝?”米初妍略显无辜。
要不是他一直抗拒她的接近,一直不吭一声,说不定,她现在都已经把他的伤口处理好了!
其实,若要换成是其他人,伤口这般大,米初妍摁也给摁着缝了,可就因为是宁呈森,她不敢擅自做他的主。
虽然大多时候,他骂她斥她的理由都是对的,可被这样火爆的斥骂多了,米初妍不可能不畏惧。
他不答话,米初妍就不敢随意下手,是过了好几秒,才几不可闻的听他嗯了声。米初妍觉得,若不是自己刚好坐在他边上,定然是听不清这句回应的。
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得到了他的应允,米初妍也没敢再耽搁,麻利的拿起缝合针线,她带的是1号针,外伤缝合中用的极为普遍的一种。
熟能生巧这样的话,放在米初妍身上是再正确不过的。实习这么多时日,她别的技能还没能学通透,但是护理这一块,却已是驾轻就熟,加上她做事轻手轻脚的,倒是赢得许多住院病人的肯定。
对待宁呈森,米初妍更不敢懈怠,微垂着头,眼皮都不敢眨的往他小臂上穿过一针一线,将略略外翻的皮肉重新粘合,针脚齐整。
米初妍没有资格开处方,没有处方便拿不了麻药,做不来局麻,每一次针脚下去,那都是极疼的,宁呈森没有任何异样,倒是米初妍,紧张的手心滚热。
针过一半的时候,她感觉到注视的目光,略微抬首,不期然与他眸光相触,只见他眸色微闪,带着几分隐忍。
“疼吗?”她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做的不好。
他却是敛眸,淡声:“还好,可以忍受。”
“疼的话你出个声,我尽量小心点儿。”她轻轻掀唇,没到话落,又再度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活上。
只是,没多会,她又抬头:“主任,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吗?缝外伤这活儿我真的干过不少,相信我可以做好的,你这样老是盯着,我压力大。鄣”
“你若是足够专心足够自信,怎么会受外界影响?”明显,他对她的委婉抗议,不以为然。
米初妍当即闷声。
好吧,她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面对他的时候,她就是各种的不自信,怕被骂怕被否定,所以,特别容易受他影响,尤其他这样一直听着她看,她整颗心都是焦慌焦燥的。
好不容易捱到大功告成,米初妍长长吸了口气,跪坐在地上,重新整理散乱在茶几上的各种医疗用品,心思烦乱。
那天他将她丢出手术室后,在她面前关闭大门,像要从此将她驱赶出那个世界,她恐慌的不知所措。
那时候只想着,等他出来,不管那台手术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她都得等下去,然后跟他解释,自己并非认不出摘除钳和咬除钳。
然而,终于等到他出来了,却是根本不肯听她的解释,劈头盖脸就是将她一顿臭骂,可是她却不能有任何的辩驳,因为连她都觉得,自己没有辩驳的资格。
为了让她成长,他做的努力他花的精力,丝毫不必自己少。
那天,他和纪唯宁的话让她不得不反思,自己为何要学医,如果不喜欢,确实,趁着年轻可以及时改行。
从来她都觉得,考医学院是父母的意思,她也曾在纪唯宁面前说过,因为手术台上的主刀医生特别帅,所以并不排斥当医生。当时纪唯宁没说什么,但那天她的话足以表明,纪唯宁对她这个观念的不认同财。
她也在事后惶恐过,如果那天她的过错造成患者的生命威胁,她拿什么去承担,去负责?现在没闹出大事,但如果她继续以着这样的心态去从事这个职业,迟早有一天,她会出大问题。
想的越多,便觉得自己越发不可饶恕。而转行这样的问题,她只随便想想,就莫名的抵触。从她记事起,就常听老妈在念叨,我们妍妍长大了那是要当医生的,我们妍妍成绩那么好,将来考医科大肯定没问题……
久而久之,她的心里也就形成一种概念,觉得她就是个医生,除了医生,她不会去接触其他的职业。
只是,这些都被隐匿在她的灵魂深处,从未去正视。
直到那天宁呈森疾言厉色的指责,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她的选择,包括她父母,她才将这些问题翻出来,细细剖析。
一直都在等宁呈森回来,一直都在忐忑,不知他还会不会要她这样笨手笨脚的学生,却是一直都没等到。
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以这样的情况下相见,她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这些话,毕竟,他是如此的累。
迟疑不决间,是宁呈森先开了口:“你呆够了没?”
他的声音很低,可足够让她惊醒,这也才发觉,自己竟然抓着那些沾着他血迹的纱绵,久久未有任何动作。
当即起身,利落的将污脏的纱绵扫进垃圾桶,又将桶中的袋口拢住,准备提着丢到门外去的时候,他忽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嗯?”米初妍大约是没想到,自己刚刚阵间的迟疑,竟让他瞧出问题来,提着垃圾袋打算出门的动作,当即顿住,反身向他,又是撞上他的眸。
微微屏息,数秒后,她壮胆问:“那个……主任,您还要我吗?”
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微怔,似是没想到,她跪在地板上纠结了那么久,问出的竟是如此的话。
米初妍缓了缓气:“那天,你说看见我就烦来着,还说谁要谁接去,所以,您是不打算带我了吗?”
今晚上的宁呈森,不爱说话,米初妍连着问了好几句,他都没答腔。
米初妍除了泄气,还是泄气,拎着垃圾袋,垮着双肩出了门。电梯旁边的安全楼道,有专门收集垃圾的地方,米初妍将东西丢进去,无精打采的原路折返。
身后忽然传来电梯门开启的响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尤为突兀。想着这里是一层一户的结构,会在这层楼停下的,定然是来找宁呈森,她当即侧头去看。
这一看,米初妍只差没掉下巴。
来人竟是世腾总裁徐暮川,这个跟纪唯宁关系不一般,曾经被她一声声的喊着帅先生的清冷男人,正抄着单边的裤袋,阔步前来。
米初妍瞬间觉得,自己不知该不该在这边呆下去,毕竟,之于他们来说,她只是一个外人。可她也没底儿躲,何况,她的背包还在里头。
徐暮川倒是大方,朝她轻轻颔首,脚步微顿:“他呢?”
米初妍指了指宁呈森的家门,轻声:“在里头。”
她想,徐暮川大概是有认出她来,毕竟,珠宝店相遇的那次,太惊悚,想不记住恐怕都难。
“还好吗?”他边走边问。
他的腿长,步子迈的大,米初妍跟在他身边就如同跟在宁呈森身边一样,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这会儿已是深夜,他着急忙慌的赶过来,问这样的话,米初妍即便再呆,也知道他是在问宁呈森的状况,于是点点头:“还好,伤口刚处理完,就是人累些。”
没几会,两人进了屋,宁呈森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见徐暮川,皱眉:“不是说了没事吗?还跑来做什么?你自己一大堆事都够忙活的。”
“看你一趟影响不了我什么事。”徐暮川淡冷的回。
宁呈森嗤笑:“不怕叶婧和连素敏跟踪你?”
提起这两个名字,徐暮川的脸色不太好,宁呈森深知他的烦,也不再这个事上继续添堵。
米初妍站在门口,进退不是。
其实,她觉得,徐暮川过来,理应上杯茶水,还有宁呈森也是,大约是久未饮水,唇皮干燥。
她也不是不愿去做这样的事,可这个地方,她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跟宁呈森不算私交朋友,更不是男女朋友,进他的厨房,给人端茶倒水,感觉特别的怪异。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任务已经完成,还是回去才妥当,刚想开口,却见沙发上的两人都直起身子,宁呈森朝她看过来,吩咐:“帮我倒两杯水来书房。”
好吧,主人直接发话,倒是没有不答应的理,何况,她现在不敢做任何忤逆他的事,她还希望,他能够收回成命,将她重新带在身边。
看着他们进了其中一个房门,米初妍这才寻着厨房门过去。厨房很宽敞,所有的锅炉灶具应有尽有,可是,却没有找到宁呈森口中所谓的可食用水。
米初妍打开冰箱,想翻找看看有没有矿泉水,结果,偌大的冰箱,竟是空空如也……
无奈,她只好拿了煮水壶去接自来水,而后插电。等待水开的空隙,她也道不出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翻遍他家的橱柜,想找些可用的食材,给他弄点吃的。
米初妍没有去细想,只当这番行为归结于,对他的讨好。
食材实在是有限,米初妍拱着身子翻了个遍,也只找到大米的踪影,没法,眼下能做的,只有熬粥。
不过,这时间,他这番身体状况,喝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利于消化,又能补充体力。
洗锅淘米,等她把粥炖上,水早已煮开,从消毒碗柜中寻了两个陶瓷杯,倒上水,又觉得太烫,从龙头接了水来冷却,捯饬了十几分钟,才端着两杯水去书房。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严,里面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我觉得,你或许应该回去一趟看看。”
是徐暮川的声音,没头没尾,米初妍听不出所以然来,直觉他口中的回去,应该是让宁呈森回他原来的地方。
宁呈森的英籍华裔,这点,很多人都知道。这么猜测,大概的意思,是让宁呈森回他家里看看吗?难道说,他今天的事,跟他家里有关?
以米初妍的见识和理解,她也只能把事往这个方向推测。可如果是这样,父亲又跟他们什么关系?
简直是,越理越乱了……
缓了好几秒,才听到宁呈森的接话:“过两天倒是有个学术交流会在那边举行,只是,去了又如何?”
之后,米初妍没再往下听,用手肘敲门,而后进去。
若不是想知道今晚的宁呈森跟父亲之间有什么秘密,她是不会没道德的在门外偷听,只是,听来听去,她也听不出个结果,索性作罢。
好不容易弄来的水,徐暮川却没喝,在她进门的下一秒,他起身离开,末了,还交代她:“麻烦照顾一下。”
徐暮川这样的人说麻烦她,她一下子不知怎么答话,闷声几秒后,点头。
前后半个小时,偌大的公寓,又只剩下他们独处。
之前在客厅还好,现在站在宁呈森的书房,空间小了些,夜更深了些,灯光也更昏暗了些,整个一私人密地,米初妍瞬间局促的不知如何摆放手脚。
“那什么……厨房里我熬了粥,您要是饿过会儿就能喝,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事,明天我再来。”米初妍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宁呈森坐在书桌后不知在干什么,闻言,倏地抬头:“你也知道夜深了啊?自己找个房间住下吧,现在回去不安全。”
“我……这……不太好吧?”米初妍为难。
她也知道,夜那么深,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安全系数确实没什么保障。可要她住在他家,她怎么能睡得着?
并不是担心他会有什么不正当的行为,而是,孤男寡女这样处着,她思想上翻不过篇。
他抬了抬受伤的手:“你现在走,出点事我怎么跟你爸交代?难道要我开车送你?或者我陪你打车,然后又再打车回来?”他扫了扫眸,低声:“我现在没那精力。”
米初妍哑声。
她当然知道他没那精力,也没想过要他送,可是……
好吧,也没什么可是了。眼下,除了住下来,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早知道是这样,刚刚还不如直接开口,麻烦徐暮川捎带一程,都怪自己反应太慢,听着徐暮川拜托她照顾他,就忘了自己也是个要回去的人。
无奈叹气,她嘟囔:“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在个男人家里过夜,不知该怎么念!”
宁呈森向来耳尖,听见这声嘀咕,像是看猪似的看她:“你爸都敢把你叫过来了,还怕你在我家过夜?至于你妈,我相信,知道你口中的那个男人是我,她不会有意见的!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这点,连你爸都一清二楚!”
被他这么一分析,米初妍也觉得,当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老爸既然敢一个电话火急火燎的把她叫到这里来,定然就不会有过多的想法,对于宁呈森,大约他是完全信任的,所以才会没有顾忌。
至于老妈,看她对宁呈森的态度,她几乎不用往下想了……
看他说的头头是道,条理分明的,还真不像是刚刚表现出来的那般要死不活的疲累样,米初妍微微不解:“你不是累吗?怎么还不休息?”
一直在那,不知翻什么找什么,她看着都觉得累。
宁呈森再次看猪:“你不是说有熬粥吗?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等着。”
听他这么说,米初妍才恍然明白,为何他会如此疲累不堪。一天没有进食,带伤,满身的脏泥巴,看起来就像是经历过不可告人的事儿。
倚着门框,米初妍忽略他看白痴似的眼神,细声:“行,那你等会,我去看看多久有得吃。”
心里不免几句腹诽,她这一来,他倒是吃吃喝喝都惦记上了,吩咐人做事之前,也不想想,自家空荡荡的厨房,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找不到。
可是这些话,她现在断然是不敢在他面前说的,有求于人,必须得有好态度,好服务。
米初妍独自在厨房呆到粥好才出来,许是锅好的缘故,只是白粥,盛出来也是香喷喷的,从调料瓶里拨了些许食盐撒进去,无疑,味道会更好些。
宁呈森大概是真的饿坏了,足足喝了两碗,面上透着满足。
收拾碗筷的时候,米初妍忽然想起:“今天我在手术室撞见何宴爵了。”
本欲起身的宁呈森,顿了动作,拧眉看她:“说什么了?”
米初妍摇头:“古古怪怪的,提了会廖静伊,问廖静伊是不是喜欢你,还问她漂不漂亮,脾气好不好。他不会又喜新厌旧,把目标转到廖静伊身上了吧?”
“廖静伊?”宁呈森有些不明。
米初妍无语:“就是前阵子给你写信的那个局长千金!你常喊她二十八床的那个!”
看吧,堂堂的医学大博士,大学问家,大教授宁呈森,也有他的不足,记忆力实在太差!
他哦了声,长长的拖尾音,像是恍然记起。
而后思虑,几秒后,回她:“不管他想做什么,你别掺和就是,问什么你也不要答。”
“我能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吗?”米初妍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已是越来越压抑不住了。如果可以,她想问的问题,绝对不止这一个!
“你觉得我会让你问吗?”
“不会。”
“洗洗睡吧。”无意再谈,宁呈森起身,脚跟拖开餐椅,直向他的卧房。
没几会,他又出来,手里拿着件白色衬衫,隔着老远丢过来:“这里没有合适你的睡衣,这是新的,你凑合着换。”
他似乎很习惯这样丢衣服,上次在济山医大的实验室给她白大褂时也是这样,直接丢过来,并且还能准确无误的罩住她的头。
米初妍有些气闷的将衬衫从头上扒下来,赶在他卧房紧闭之前问声:“主任,您还要我吗?刚刚您都没回……您若是不带我,我会去找我爸的,让他跟您说,您推辞不了……”
这算是什么?威胁?真的,胆儿越来越大,无法无天了都!宁呈森眉皱的更紧,甚至,不得不为她再度转身:“你这是赖上我了?”
米初妍呵呵笑,十足的讨好:“可以吗?主任……”
她在最后拖着音,有些像在父母面前撒娇耍赖的德行,薄薄的嘴皮儿,笑容浅漾鄣。
大约就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他满副苦心的栽培她,甚至为了所谓的因材施教,他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可换来的却依旧是她的不停犯错。
那天在手术室,她把他气的半死,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带了几个月的学生,竟然还是如此笨拙!
可以说,那是她的无能,也同样是他的无能!
可这才几天?她竟然又这样嬉皮笑脸的,在他面前笑的如此欢快,甚至,那双标准的杏眸里,都染着闪耀的光芒。
她的父母他都很熟,几乎可以说,他回到中国有多久,就认识米家夫妻有多久。
看到米安博宠自己的妻子宠的不成样,他会觉得怪异,因为,这对他来说,对他那个远方的家族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财。
闲暇之余,曾针对这个问题向米安博讨教过,这个年将五十的中年男人,却是笑的满足笑的腼腆,说他的太太让他觉得很欢乐很轻松。
米安博说,他太太的世界里好像从来就没有难过低落一词,你任何时候见她,她都是乐呵的,都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
不管他的日子过的穷还是好,二十多年,她从未因物质的不满足而对他有任何的埋怨。
当然,背着她进了刑侦技术组这事除外。
其实他知道他们家的很多事情,听起来虽然都是鸡毛蒜皮的琐碎家事,但在那里面,他感觉到的是相亲相爱的夫妻,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
他觉得,米初妍这般性子,大概就是随了她的母亲。每天不管多累多忙,第二天依旧活力四射。
明明睡觉都是奢侈,却还能有那时间跟护士聊各种八卦,明明科室的都是男人,她却能与每个人都相处很好,明明自己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实习生,却因为纪唯宁事故跟医院的人大小声,辨的脸红耳赤。
然而,在他面前,她又完全是另一个样,经常性的目露惊恐,反应呆滞,说话磕巴……
可以说,她是他所接触的人群中,最呆的一个!
不过想来也是,只有这样心无城府的人,才会在明知道他在她们大学开讲座,还敢当着几百号的人面,大言不惭的说他宁呈森算个毛!也只有这样生活在梦幻中的小女孩才会天天念着偶像明星无尽遐想!
他耻笑她的单纯,她倒好,当下就炸了毛的讽刺他的年龄,还提他的大学生活他的过去。他宁呈森自问能言善道,那一次在她家楼下,却也生生被她噎的说不出话!
“主任?”米初妍在他面前挥手。
她一直在等他回话,可他却忽然间看着她发呆,看的她心里怪毛的,挥手叫他回神,嗫嚅道:“您真的不要我了吗?”
到底是年轻女孩,一口一句要不要,这话若是让成熟男女听了,定然是另一种带颜色的释义。
他掀了掀眼皮,细碎眸光湛亮,垂眼定着她,斥声:“没皮没脸!”
米初妍不知他是在说自己一直缠着他没皮没脸,还是其他的什么,她同样不知道,在他短暂发呆的时候,心里弯了那么多道,只言:“给个痛快话,到底怎么样嘛!”
她一个劲的在这急,他却淡定的始终没个准话,这让功底有限的米初妍,怎么熬得住!再次催促的时候,不免着急,一着急,眉梢间都是不安,憋屈……
“我还真怕你去找你爸!”宁呈森冷不丁的脱口一句。
这话,米初妍秒懂,惊喜瞬间涌上:“这么说您还是要我?!”
又是要!
宁呈森几乎挫败:“要要要!我本来也没说不要!我跟纪唯宁说谁要谁接过去,她敢接吗?!真不知道你父亲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米初妍哄笑开:“这不还有我母亲的基因在吗?”
抬着老长的脖子,仰头看他,却见他被自己噎的,一张脸僵了又僵,而后,没忍住搐动,崩脸笑。
只要他还愿意带她,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照单接着,这样自黑一下,也是无所谓的事。
之后,他终于再次转身进房。
几天来的忐忑在这一刻消散,米初妍心情大好,一个躬腰,朗声:“主任,晚安!”
宁呈森今晚上精神实在不好,被她这样又是叽叽喳喳,又是缠手缠脚,又是一惊一乍的,闹得头疼的不行,反身,见她蹦哒着身子在收拾餐桌,忙制止:“行了,别收拾了,你睡去,闹腾!”
米初妍嘿嘿两声:“那我轻点!刷了碗就去睡。”
宁呈森也懒得再理,没开腔。
——
早晨,规律的生物钟唤醒宁呈森,头依然像裂开似的疼,几个晚上没怎么睡过,又在荒山雨林中摸爬滚打,受了伤,没感冒发烧也是多亏了他体质好!
门外有人在哼曲,很欢快的旋律,但此刻的他听着,只觉刺耳,掀被下床,拉开房门寻找她的身影,而后锁定:“米初妍,你可不可以消停会?安安静静的,行吗?”
“行,马上就安安静静的,早餐我给你做好了,在厨房电饭锅里热着,既然醒了,喝杯水润润嗓子,对了,你家冰箱我买了些食材放着,都是方便吃的。今天周末,你没事好好休息,我得赶回医院去!伤口别碰水哈,晚上我再来给你换药!”
窗外阳光明媚,她站在客厅中央,眉目生动,硬是让他冷清惯了的公寓生出热闹之气,倏然间,他觉得,身边有个这样欢乐的人,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边挥手边往外走,他很想说让她别来了,可看着她兀自陶醉的样儿,终是没说出口。
宁呈森觉得自己也是见鬼了,竟然被一个半大的丫头一团吩咐后,按部就班的照做,
洗漱喝水用早餐,再又去查看冰箱……
几次相处让他感觉,这人别的技能没有,除了读书,就剩下洗衣做饭家务啥的一把手。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样一个被父母疼宠着的姑娘,竟然还会做现下很多女孩子都不愿做的事。
不过,指望宁呈森这样的人在家里呆着好好休息是不可能的,上午十点,他穿戴整齐,出了门。
手臂有伤,依旧开着车走,要去的地方太偏远,没车总是不方便,所幸,伤的是左手,只要稳着开,倒也不算太碍事。
台封山,在穗城的最南郊,宁呈森开车过去,需要两个钟。山顶是檀香缭绕的寺庙,香客云集,只是,在山的背面,却是荒凉至极。
宁呈森在背山脚停了车,一路往上,直至山腰某处,有过打斗痕迹的地方。外面阳光猛烈,树荫下却阴寒湿重,只有零星的太阳光从树缝中钻进来,借着这微弱的光,宁呈森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略略走近,才敢确定:“米叔?”
米安博转过身,见着宁呈森:“怎么不在家歇着?”
“昨晚天黑,很多地方看不清,趁着现在有些光线,再瞧瞧。”宁呈森环顾了圈,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我都看遍了,没找到什么线索。”米安博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往前走了两步,环山指着:“昨天我们一路沿下,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行踪,可问题是,这里除了我们走的路,再无第二个出口,你说人往哪儿跑了?”
“不是往下,那自然是往上。”宁呈森抬头,往着山路向上看,依稀间还能看到山顶的袅袅轻烟。
“你能猜测是什么人吗?”米安博又问。
隔了好几秒,宁呈森才摇头:“不清楚。故意放出我母亲的行踪,把我引来这里,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那你有何计划?”
宁呈森委身,蹲在地上,细细查看着每一处,不时还用随手捡来的树枝去翻动满地的落叶,积水的坑洼,确定没有任何异处之后,才直起身:“以静制动吧。米叔,你工作也忙,这事就别再管了。”
米安博冷脸:“都管那么多年了,还在乎现在?”
“万一殃及你怎么办?昨晚也不该让米初妍过来的,她不适合知道这些事情。”
“这几年来,我的工作你的事,都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了,真要殃及,是怎么避也避不了的。昨晚那样的状况,你又不肯去医院,我不找个自己信任的人过来怎么行?其实,我也知道,依她的性子,让她去神外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可没办法,谁让你在神外?不过啊,你不说我也知道,妍妍在神外,肯定没少惹你,没少让你费神。就冲这一点,我帮你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两人都没急着回去,就着树荫,闲谈了起来。
宁呈森听罢,淡淡笑:“这样一算,还真不知是我亏了还是赚了。”
要把在他眼中类似一块朽木的米初妍带到她毕业倒不是难事,可是要把她带成个优秀的医生,还真的是,吃力!
米安博身上要脏些,索性坐到旁边的石块上,笑言:“怎么?我们家女儿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
“倒没有!她也有她的好,活力,热情,乐天,做菜好吃,读书……很厉害……”宁呈森极认真在说自己的看法,但想来想去,似乎也就这些了。
“哈哈……”米安博爽朗笑:“我家这女儿,也就这样了,都是被我和她妈妈惯的。不过话说到这了,不要介意我问问,你对她是什么看法?”
宁呈森微怔,几秒后反应过来,扯笑:“她?我能有什么看法?那么小。”还那么呆!
说这话的时候,宁呈森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高仰着头,愤懑的说她小学他大学的那番言谈。
原先没感觉,忽然间被她这么一番强调,还当真觉得,自己岁数不小了,再蹉跎个几年,很快就是四十岁的人。
米安博微微遗憾:“那看来我们家妍妍是在一厢情愿!”
“哪来的一厢情愿?医院的那些传闻,不是真的。”到了这个份上,宁呈森不得不解释。
“那……信是怎么回事?”米安博一头雾水,消息是麦家传过来的,唐心梅跟麦家关系极好,不可能瞎传话。可如果不是真的,妍妍为何一直不给个清楚的解释?由得她妈妈在那头胡闹!
宁呈森也是无奈,让他如何去跟米安博解释他家女儿在医院干的好事?默了默,只能回:“这个,让米初妍好好给你和阿姨解释。”
之后,两人下山。车子停的方位不同,到了山脚下,两人各走各路。
宁呈森回到市区的时候,接到徐暮川的电话,徐暮川拜托他能不能把纪唯宁安排到学术交流的名额中,他想让她出去避避风头。
爱个人像他那么累,宁呈森看着也累,想了想,答应下来。
其实学术会的名额早已预定,能去的都是各科室的重点栽培对象,很难得,很多人削尖了脑门往名额里挤,甚至不惜在背后搞各种小动作。
他把神外的名额给了李易哲,那是条好苗子,并且他本人也非常珍惜这次的机会,忽然间要换下来,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属于他自己的名额又让不出来,在那场学术会,他需要发表自己的最新论文,即便他把自己的名额让出来了,院方也不可能同意。
有些心烦,转而开车去了医院,周六的科室,人不多,没找到李易哲,倒是先遇见米初妍。
她可能是在录电子病历,秀气的脸上,映着电脑屏幕的淡光,眉微蹙,看起来很专注,连宁呈森走近,她都没有发觉。
他屈着右手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大约是被吓到了,她微惊,站起身:“主任!您怎么又过来了?”
“李易哲呢?”宁呈森不答反问。
“李师兄?他跟赵医生换班了,不是明天去英国参加学术会嘛,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吧!他换了赵医生的晚班!主任您有事打他手机呗。”
有些话,电话上还真不好说。
宁呈森没应她,只吩咐:“他回来的时候,你让他找我。”
话后,又顿了顿:“算了,还是我找他吧。”
米初妍看着不对劲,多嘴问了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您时间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忙转告的。”
这话,好像提醒了宁呈森什么,自己不方便出口的话,找个中间人,也不失为个好办法,索性,就将事情跟米初妍交代了遍。
哪知米初妍听后,却是不当回事:“不用好好说,只要是纪姐的事,李师兄没什么不愿意的!”
宁呈森忽然觉得,自己长期脱离这个科室办公,还真的有很多事都脱离他的掌控,盯着米初妍:“怎么说?”
“因为李师兄暗恋纪姐啊!”米初妍笑的灿烂。
其实,李易哲的这点心思,最早还是被她发现的,那只闷葫芦,老是在座位上偷看纪唯宁,却又不敢主动跟她说话……
“就跟你暗恋我那样?”宁呈森调侃一句。
米初妍猛摇头:“不对不对,我那什么你,是传的,传来传去,没的也变成有的。李师兄不一样,他是真的在暗恋纪姐,并且,还很执着!”
宁呈森微微启唇,又一句:“你知道的还真多!整个科室的医生大小事,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类似的话,他说过不止一遍,可是米初妍却不觉:“有吗?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这话说完,转念一想,还真的是,宁呈森说的极为正确!
她知道李易哲暗恋纪唯宁,也知道纪唯宁和世腾徐总的关系,知道潘闵宇被罚一周的值夜是宁呈森公报私仇……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宁呈森目前单身,大学时候有过女朋友,后来女朋友另嫁他人妇,知道他家很复杂,还知道他是个法医!
简直是,秘密多的不要不要的鄣!
纪唯宁那儿指明了要她保密,潘闵宇被罚的事,严格说起来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她自然不会说,宁呈森这儿,她根本没胆说!
所幸的是,李易哲没有叮嘱过她,要不然,她今天抄了李易哲的底得多愧疚!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偏偏,宁呈森又一直没有离去,米初妍顺势着往他的左手看过去,自然垂放,覆盖在笔挺的袖管之下,就这样不动作,倒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想到现在已经是下午,米初妍索性道:“反正都在这了,您的伤口,我给换换药?”
那会儿,宁呈森已经坐在科室的休息区,沙发前的茶几上不知谁摆放了个杯面,他从家里开车到台封山,上山下山,还在山腰上跟米安博谈了好会儿话,回到市区后还没到家,又赶回了医院,折腾了那么久,如今就这么个杯面,也能起他的食欲。
随手抓起,扔到米初妍身上:“先帮我把面泡好。”
米初妍对他扔东西的习惯已有经验,伸手稳妥接下,惊讶道:“主任,您竟然也吃这东西?”
“总比饿肚子强。”宁呈森也是微微嫌弃财。
他不会做饭,但自己对吃的东西却很讲究。生活在穗城的这几年,他只有偶尔很少数时候,才能在家吃到钟点阿姨做的饭,其余的时间,他不着家,不是在医院手术,就是在殓房与死尸骸骨打交道。
在认识米初妍之前,有时候他也偶尔会去米家吃饭,只不过,那时候米初妍大多住校,所以从未遇见过。偶尔间,也会去徐暮川那儿搭伙食,不过,他现在顾着谈情说爱,他再往那边去,多少是不合适的。
没有蹭饭的地方,他就吃遍城中的各种餐厅。有兴致的话,会开车跑到老城区,像合溪酒楼那样的老食厮,是他偏爱的地方,去的多了,跟那的老板也熟,以致他现在过去,根本不用预定席位或者排队等候。
再不济,也得像医院对面的那家餐厅,味道一般,但胜在干净。只有在极无奈的情况下,他才会去吃泡面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这样的习惯其实并不好,容易把胃养的太过矜贵,只是,从小被家中的老人养出来的习惯,想改都改不了。
科室里就这么两个人,显得空荡荡,米初妍端着那个泡面穿梭在中央,一会儿煮水,一会儿拆封,宁呈森闲来无事,很自然的就把视线投到她身上。
看着她瘦巴巴的手指转的极为灵巧,就如同昨天晚上,她跪坐在自己面前,抓着他的小臂,一针针缝口那般的专注,那般的手法纯熟。
他从头到尾盯着她,再没看到她把自己手指头也绕进去,并且,针脚排列的很整齐。忽然间觉得,其实她也还不至于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最起码,犯过一次的错误,她都知道如何去恶补,而后,不再犯。
她把面条端到他面前,他单手接过,淡声问:“你怎么会做饭?”
这个问题,他有些好奇。
那天在米家她做的一桌子饭菜,说真的,即便是挑剔的他都觉得口感味道皆不错,还有昨晚熬的粥,稠度适中,还懂得往粥里巧妙的撒几点盐,如果不是对厨房工作很熟悉的人,是不可能做到如此程度的。
米初妍不语。
宁呈森见状,以为她没听清,又道:“你爸妈不就你这么个女儿么?舍得让你下厨?”
“我可以不回答么?”米初妍往自己刚刚做事的那张书桌过去,打算将东西收一收。
宁呈森吃了口面条,优雅的根本听不到任何嚼动的响声,清晰咬字:“那回头我问你妈妈去。”
米初妍微微塌脸,指望她家老妈,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无奈,米初妍叹声:“我妈她说我脑子简单,不学点技能,怕将来HOLD不住自己的男人!所以,我从中学开始,她就推我进厨房学艺!很奇葩,是不是?”
米初妍读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学厨艺倒是真的,但唐心梅也不是稀罕她帮忙干这些活,待她能做得一手好饭菜的时候,也就没再让她进厨房,所以,基本上现在在家里,米初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上次要她整出一桌子饭菜,完全是唐心梅的别有用心!
宁呈森怎么也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的回答,好笑之下,脸没崩住,差点给呛了口,缓了缓劲,故作平静:“唐阿姨挺有远见的,竟然从你中学那会儿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被宁呈森损惯了的米初妍,对他这样的话,都快产生免疫功能了,自动忽视:“我去下治疗室拿消毒液和纱绵。”
米初妍今早上离开他家时说过要给他换药,当时以为他会整天在家休息,想着自己下班后过去一趟,然后再回家。可这会儿既然他来了,她还乐得更省事些,在这里帮他搞定,然后直接回去。
父亲昨晚上那样匆匆离开,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想早点回家去看看,也顺便了解下他现在的工作处境。
治疗室离的不远,米初妍如昨天那边,捡了该捡的东西,小跑着回了科室。那碗杯面,他只吃了一半,推在旁边,一双长腿像个大爷似的,挂在茶几上。
米初妍瞥了瞥那面,丝毫不意外,这类型的东西,他根本就吃不惯,倒是浪费了潘闵宇囤下的值夜粮食!
他在讲电话,偶尔几句,能够辨认是在说学术会的事情,对方是谁,感觉不太出来,总之不会是李易哲,但说话的口气,也不像是跟纪唯宁之间的交谈。
若真要研究个明白,倒是有几分他跟世腾徐总说话的腔调,不冷不淡,随意自然。
米初妍没去看他,只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左手小臂上,而他也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迅速结束那个通话。
有好几分钟的时间,他兀自讲自己的电话,任由她解开他袖口的纽扣,往上卷着袖管。
米初妍看过很多男人的手臂,也是像他这般结实,硬邦邦的感觉,但却从未见过,有谁的手臂弧线,有他这般顺直,更没有青筋攀爬。看着就像是养尊处优的主,没干过任何的粗活,连肤质都是那般细腻。如果不是长期操刀的指腹略显粗糙,以及刚落下来的伤口,那这人,还真的是挑不出瑕疵……
最起码,裸露在外谁都可以看见的部位,真的挑不出任何的不完美。可惜了,小臂之上,或许从今以后都得留个疤,也幸好他是男人,若是女人,指定得不知怎么介怀!
米初妍捧着他手,发了好一阵呆后,才开始着手做事,只是,她才刚刚把沾过碘伏的药棉擦到他的伤口之上,潘闵宇就从门外吹着口哨进来。
她习惯性的回头,却是撞见潘闵宇见鬼似的表情,咋呼:“内……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哈。”
说着,转身就想退出门去,哪知适逢宁呈森电话结束,扭头盯他:“跑什么跑!”
潘闵宇哭丧着脸,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他大概没关注他们在做什么,也或者是,不敢过分关注,讨饶着:“主任,你们玩你们的!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看见了我也不会再乱说话!下周我不想再值夜了!”
米初妍就纳闷了,她不过就是挨着宁呈森近些,除了抓他的手,她所有的动作都是规规矩矩的,怎么看在潘闵宇眼里,就那么污呢……
她扬了扬手中的药棉,想告诉潘闵宇她在做什么,哪知,却是被宁呈森抽过去,丢掷在旁,而后,伤口也不消毒了,袖管不知何时已被他放下,越过她,端着脸出了科室大门。
这人,还真的是!干嘛要走?不走还好,一走,还真的变成在干不该干的什么了!米初妍气急败坏的追了两步,而后,却是在窗口看见他朝着前方的某个身影过去。
远远看着觉得熟悉,扯来潘闵宇问,潘闵宇也顺势着望过去,而后道:“心外的何医生吧!我刚刚从那边来,碰到过!”
何宴爵?
所以说,刚刚宁呈森一声不吭的走出去,其实是因为看到了何宴爵?米初妍本就好奇他跟何宴爵之间的关系,今天这么撞上了,不由得扒在窗口看那两道越靠越近的身影。
潘闵宇学着她的姿势靠在她身旁:“看什么呢?恋恋不舍的?话说以后你跟主任要做些儿童不宜的事,麻烦到私人办公室去好吗?别连累我们这些小医生行不?”
对于潘闵宇的极深误会,米初妍已然没有了解释的欲*望,丢白眼:“值夜还堵不住你八卦的嘴!”
宁呈森站在廊道上,不知在跟何宴爵谈什么,米初妍猫着身子看了会,觉得没劲,又撤回了休息区,打算稍作休整后就回家。
其实宁呈森会去追何宴爵,也是因为昨天听了米初妍说的那话。因为一时间料不准何宴爵为何忽然问起那个二十八床,今儿遇上了,上前聊聊。
彼此都知对方的底,根本没必要有任何的遮掩,因此,碰上头,几句过渡后,宁呈森直接就问:“听说你对我们神外的病人很感兴趣?”
何宴爵呵声一笑:“呦,小米医生这么快就跟你汇报过了啊?”
“想玩什么把戏?”
从伦敦到穗城,何宴爵阴魂不散的跟在他的身边,依据过往的经验,他就不相信,他每做一件事,会没有任何目的。
“我能有什么把戏?你护小米医生护的那么紧,才是真的在玩什么把戏呢吧?我现在都在怀疑,医院里那么传你跟这个实习生的绯闻你都从不解释,到底是真的喜欢她,亦或,只是用来挡我的?”
宁呈森脸微崩,正色:“那你就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想出来?”
何宴爵也收住了笑,像是忽然间没了乐趣:“学术会在伦敦,正好,趁着这机会回去看看?你们家的两个老头,念你念的紧。”
“宁家的事,与你这个外人何关?别多管闲事!注意她现在的身份,联系的那么密,别到头来害了人家!”
“我哪有那本事祸害她呀!也就你宁呈森,对她来说,一个眼神就够!”
宁呈森忽的嗤笑:“无论生死,她都与我无关。”
“森,我们大家之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呢?”何宴爵笑的苦涩。
宁呈森却是不以为然:“谁知道呢,也许从来就是一个错误。你们有你们的世界,我有我的责任和追求。你喜欢谁想追谁,我不乐意过问,但是我警告你,不准去动米初妍的歪心思!”
“如果我非要动呢?你会如何?”何宴爵凝眸,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好奇的话,你可以试试。”
这话过后,两人的交流戛然而止,久久的对视,眼中眸色皆是越发深沉,却谁都没再言语半句。
——
米初妍背着包刚走出住院部大楼就接到宁呈森的电话,问她在哪儿,她如实相告,他让她在原地等,而后,没几分钟,他的车子停到他面前。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米初妍探头去看,惊疑:“你手这样开车都不碍事的么?”
宁呈森耸耸眉:“你来?”
“啊?我回家,不顺道。”
“先送你回家吧。”宁呈森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自己直接往旁边坐过去,将驾驶座空了出来。
米初妍没法,向来他的话她都当命令来执行,只得上车,将背包搁到后座,她拨了拨短发,系安全带,踩油门,所有的动作都很是熟练。
宁呈森的车子,车身比之一般的小车要大的多,起初米初妍开的并不习惯,也怕磕着碰着他的好车,小心翼翼而又缓慢的前行。
下午四五点的时间,马路上很多往来的车流,她把性能如此好的车子开成了龟速,很快就堵住了后面的车辆,惹得后边的车主哔哔的按喇叭。
宁呈森倒还算有耐性,只是不解:“你不是会开车吗?怎么开成这样?”
“您这车,跟我家那车,不一样!总得给我个适应的过程!”米初妍略略无语。
“那你要多久来适应?”
米初妍摇头:“不知道,我手感差您知道的。”
这回答,还真的是,让宁呈森无言以对!她手感有多差,他太了解了,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自己悠着点开!
后头堵成一团,前面又恰好是交通灯,一时间,竟被挤的,动弹不得。
宁呈森索性不再催,任由其摆弄,想起些事,他出声交代:“明天我去伦敦,一个星期后回来,别趁着我不在,插科打诨!给你的那些资料,继续熟背,回来我要抽查!”
米初妍侧眸,点头:“我知道的。”
“碰到何宴爵,最好绕路走。”
“为什么?”这个,米初妍还真的是不解。
“没什么为什么,因为你是我手里的人,他对我有意见,也连带的会对你有意见,未免不必要的麻烦,少接触。”
“啊?我爸说那次是你带他来我家的,我还以为你跟他是朋友呢。既然不是朋友,那你为什么还跟他同进同出?”
米初妍心里装的疑问太多了,好多事情她想问,没有渠道,如今好不容易提起,控制不住多问了几声。
然,宁呈森哪里愿意搭理,用眼神示意前方:“再不走,后面的人就要下车冲上来了,砸了车窗,你来赔?”
米初妍回头,前方红灯已过,车流渐开,后边是起伏不停的喇叭催促声,极为刺耳。心里有些不快,又没问出个理所然来,只是,如此的路况,也由不得她再分神顾着想那。
此时的米初妍,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其实已经在有意无意间,慢慢的渗透进了宁呈森的生活圈……——
题外话——亲爱的们,阅读愉快\(^o^)/~
市区东边的雅郡园是米家所在的小区,车子在小区门口缓缓停下,米初妍摘了安全带,拱着身子,单膝跪在座椅上,爬向后坐去拿包,只是,手才碰到背包肩带,她忽然又顿住。
利落的一个翻身,转回到驾驶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米初妍酝酿着出声:“主任,要不你跟我上去吃饭吧?”
过会儿就是晚饭的时间,米初妍想起那个吃剩一半的泡面,又想起他受伤的手,还有他家那个一看就知道甚少做饭的厨房,实在担忧他晚上该如何对付。
况且,他跟父亲交情摆在那儿,这来都来到家门前了,不喊他上去吃顿饭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米初妍以为,既然她都主动提出来了,宁呈森没道理不答应。对他那样挑剔的人来说,在外面吃绝对比不上吃她家的住家饭好,而且,手上带伤,哪能开着车兜来兜去!最重要的是,他去她家吃饭,也不是没有过!还不止一次!并且每一次都不客气!
然而,宁呈森却道:“不了,我回南都奥园。”
他的回答不在米初妍的意料范围,以致,她一时也不知接什么。人家不愿意,她总不能拖着去,况且,她这小身板也拖不动他!
顿了顿,又道:“那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回来我自己打车,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你不用担心我被劫。”
宁呈森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搁在车框上,看着赖在他车上始终不肯离去的女孩,不由失笑:“如果不是你明确表示过,你不喜欢我,像你现在这副模样,会让我觉得,其实你对我依依不舍,因为未来一周我不在你身边。”
“我是担心……”米初妍本想说,我是担心你的伤!但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妥,两个没关没系的人,她担心他的伤做什么!又不至于伤及性命,累及行走的!
宁呈森侧头,微微掀眸,饶有趣味嗯了声:“担心什么?担心我生活不能自理?”
好端端的,被他这样一调侃,米初妍控制不住脸发热……
她明明就是担心他饮食不能自理!饮食只是饮食,生活可是囊括了方方面面的东西!两者是有意义上的差别好么?这人,简直是太能扯了!没有一个老师该有的样栩!
米初妍索性不再接话,回头扯过自己的背包,推开车门,干脆利落的跳下去。
对!坐宁呈森的车子她就是用跳的!车身太高,即便她从来都没认为自己矮,可是,当她坐在驾椅上往外伸腿时,怎么都够不到地面。
所幸,她身子轻,落地的时候不至于笨重到打趔趄,要不然,指定还会被身后的那个男人埋汰……
想起自己的一番好心被人曲解调侃,米初妍郁气的不行,一路往小区里面走的时候,还不停跺脚踢腿。
宁呈森在后头看了几眼,不免再次失笑。
下车,绕过车头再往驾驶座过去的时候,他给徐暮川拨了个电话,让他告诉纪唯宁做好出国的准备,他明天会过去接。
现下还不到下午六点,之于宁呈森来说,甚少这么早的时间回去过,一个人住着那么大的房子,如果手头没有事做,便觉空虚。
换做是平时,刚刚他可能就跟着米初妍上去了,可是今天,他却只想安静。
烦躁,抵触,这样莫名的情绪,越到傍晚就越明显。他自己很清楚,那是因为,离天黑越近也就是离第二天越近,离第二天越近也就离伦敦越近。
徐暮川当年要回国,他不曾打过招呼,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奔赴机场跟他坐了同一个航班到穗城。
对于从小就在伦敦长大的他而言,穗城很陌生,陌生到每个角落每条街道都感觉不真实。可这里的人文气息,他又觉熟悉。
因为,他的母亲就是个穗城人,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在他耳边提及这个城市,提及她当年在穗城的求学生涯,提及她怎样在大学里遇到回港城探亲的父亲,提及他和父亲怎样的浪漫爱情。
只是,再美好的爱情故事,到如今也只是过往的回忆,这个故事到最后,终究还是曲散人终。而随着这段美好的爱情故事,陪葬的,是母亲的终生。
到穗城三年,他三年都没再踏进伦敦的家门半步,尽管那里依然有惦念他的人,可他却再没有了回去的欲*望。
懂他的人,不懂他的人,都让他回去看看,而到底要不要回去,他始终没有想好。
他不想在拥有这样心境的情况下去米家,他们那个家庭,如此欢乐,他怕自己去了,心不在焉的拉着张脸,会扰了他们的情绪,更有的是,怕他们家的欢乐,更衬托了自己的悲戚。
左手不便,开车总是没那么顺畅,他索性把车速放的更缓,漫无目的沿着这个城市数不尽的高架桥上上下下,直到华灯初上,腕表的时针,足足跑了一个圈,他依旧没办法让自己变回素日里的从容。
手机在旁边的座位上震动,他没看,随手接听。
“主任!”
入耳的是清脆欢快的声音,辨
tang识度很高,宁呈森微微扬眉,刚刚一沉再沉的心,好似忽然间被这道嗓音提了起来,唇皮轻启:“还有什么事?”
一个小时前才从他的车上下去,他想不出来,甚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主动跟他在医院以外的地方攀谈的米初妍,会有什么事找他。
“那什么……”
一听她这样的开场白,宁呈森忍不住就皱眉。细细想来,好像她每次跟他说话,总会有这样长长的起头语,明明可以直接切入主题说重点,她却总是加个那什么,那谁……
就好像跟他说话,她要酝酿很久,每说一句,都要在那用心的遣词用字。大约是因为他所从事的工作,已然过度消耗了他的细致耐性,以致,他自觉,生活中的自己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也是因为如此,脾气年接年的,越发见长。
所以,每回听到她这样说话,他就觉得烦累,但是又无奈。他也有过实习生涯,跟着自己苛责的导师一步步走到今天自己成为导师,不可能像米初妍那样笨拙,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理解她如今的心态。
“你到家了吗?”
她在那端拖了很久,才这么问了句。
宁呈森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环顾左右,发现走的并不是回市中心的道,而后接话:“还没那么快。”
“啊?你不是直接回家吗?还是手疼,开不了车?”从她家小区到南都奥园,顶多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车程,就算开的再慢,四十分钟也足够了。
宁呈森忽然间发觉,最近这段日子,自己不知该如何接话的次数,好像有些多了,就如同此刻这般。他该如何告诉她,他为什么没有直接回家?索性,什么都不说。
几秒后。
感觉不到任何声响的米初妍,略略迟疑:“主任,你还在吗?”
“在。”
硬邦邦的语调,单字音,应声后,接着又是不耐:“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段时间被骂惨了的米初妍,仅凭他的语气都可断定,此刻的宁呈森,又在开始堆积怒气,如果她再有哪里不顺她意,定然会招来凶巴巴的黑脸冷语。
一时间,反倒有些后悔打这通电话了,可是,又没胆子直接撩断……
“米初妍!”他在那端硬声,犹带警告。
“那什么……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想说,今早上我炒了米饭放你冰箱,你直接热热就能吃……之前忘跟你说了。还有……还有你昨晚上拿给我换的衬衫……我没来得急洗……就这样,拜拜!”
米初妍被他闹的,说话都是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急燎燎就挂了电话。她怕再保持通话下去,还得被他冷声冷气。尤其是,自己特意打一通电话过去,说的都是这般鸡皮蒜毛的事情。
其实她自个也是纠结了很久才提起勇气打这通电话的,一来冰箱里有现成吃的东西总不能浪费,二来,也是她的主要目的,她借用了他的客卧,借穿了他的衬衫,都还没来得及整理……
今天起了个大早,除了出门买东西,其余的时间都花到厨房去了。原本以为晚上还会再去一趟,给他换药,顺便将她睡过的卧室收拾一番,哪能想到,事情并不如她预计的那般发展——题外话——荷包,月票,鲜花,咖啡,闪亮亮的钻石,一天下来啥都有,谢谢亲爱的们……
米初妍是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给宁呈森打这通电话的,当时,米安博在书房,唐心梅在厨房,偌大的客厅,就她自己,讲电话自然没有任何的顾忌。
甚至,丢开手机后她还伸长着脖子往厨房那边喊,问唐心梅有饭开了没。唐心梅说没那么快,她就去翻茶几上的抽屉,打算找点零食垫垫肚子。
哪知,这么一番动作,却是被她看见不知何时站在沙发靠背后方一动不动的米安博。
“爸!”米初妍喊了声,拱着腰的身子慢慢直起,手里捏着包原味薯片,念道:“你一声不吭站我后面干嘛呢?吓死人。”
“刚才在跟谁讲电话?”米安博的表情,难得严肃炱。
“宁——教授啊!”米初妍原本想说宁呈森,可转而想到在父亲面前,直呼宁呈森的名字,好像显得挺没礼貌,速速改了口。
看父亲这个认真劲儿,米初妍能够猜测,他大约是只听到她后面的那段话,于是解释了会:“你昨晚不是把我叫过去给他清理伤口吗?后来时间太晚,他说我回去不安全,又没法开车送,就让我在他家的客卧住下来了。”
米安博听罢,脸色稍缓瞀。
米初妍跪坐在沙发上,双臂搁着沙发靠背,面向着父亲,俏皮笑:“爸,您现在才来担心您女儿在外的安全是不是有些晚了?如果我跟宁教授怎么怎么了,那您可是罪魁祸首!”
“一个女孩子,说话这么没皮没脸!呈森不是那样的人!”米安博蹭了蹭女儿的额头,带着宠溺的轻斥。
这样的话,宁呈森也说过,米初妍敛眸,好吧,她又没皮没脸了……
反观宁呈森,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在父母眼中,那都是极好的。
无趣的坐回沙发,扒开薯片袋,吃的咔擦咔擦响,而后,米安博坐到她身边,语气略长:“妍妍。”
“嗯?”米初妍嚼的满嘴都是,只能含糊应了声。
根据米安博的习惯,她知道,这样的开场白,说明老爸是有话要跟她聊,于是,坐正了身子,礼貌的对视。
“给呈森的那信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咳……”
米安博说的随意,米初妍却是惊恐的瞪眸,以致,被薯片的碎渣呛到喉咙,咳个不停。
米安博见状,忙伸手给女儿拍背,一边拍一边等着她缓过劲,而后,好回答他的问题。以他对宁呈森和自家女儿的多年了解,两个人提起这事都是古古怪怪的,定然是有内情!
好不容易缓过气,米初妍已是咳的脸红脖子粗,试探:“他……跟你提过?怎么说的?”
米初妍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是在腹诽,定然是宁呈森跟父亲提过这个话题,要不然,父亲不至于在过了那么久之后,旧话重聊!
米安博唬脸:“你管他怎么说,说你知道的就是!”
说实话,米安博厉色起来的时候,米初妍还是挺没底的,向来也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又一次将自己干的‘好事’全盘兜出……
米安博当下气的鼻孔冒烟,指着米初妍,气不成语,良久,才高声:“简直胡闹!”
“老爸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医生都还不是就敢跟病人打交易!那以后病人给你红包你是不是也收了?我把你交给宁呈森,是让你跟他学习的,不是给他添麻烦的!”
还在厨房炒菜的唐心梅,听到这翻吵闹,忙关了火跑出来,看见客厅一对父女,惊讶:“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米你怎么舍得骂妍妍了?”
“你生的好女儿!为了拿到病人的手术同意书,去给人家做媒!还做到宁呈森头上去了!什么告白信,那根本就不是你女儿自己写的!你也尽跟着瞎胡闹!当妈的没个当妈样!”气极的米安博,连带着把妻子也数落了。
唐心梅呵声笑:“怎么就成我生的好女儿了?难道你没份生?就我一个人可生不出来!”
本来被米安博给训的头低垂的米初妍,听见自家老妈这话,没忍住‘扑哧’一笑,联合老妈围攻:“是的爸,你也有份生……”
米安博脸色难看,正想说话,唐心梅忽喊:“慢着慢着!米初妍,你告诉我,什么信不是你写的?”
“告白信!你从麦家听来的,说妍妍喜欢呈森,还写了信,呈森也不排斥!搞的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自个都没弄清楚,胡乱的就去凑合!天天逼我去问他对妍妍到底什么想法,我今天还真问出口了,人家对你女儿根本没意思!”
米初妍没说话,却是米安博接着回答了唐心梅的问题。
“卖糕的!”米初妍哀嚎,仿佛能看到宁呈森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她的鹰眸……
“我找她问清楚去!”
唐心梅愤愤的往沙发过去,边桌上有座机,只是,还没等唐心梅碰到手,就被米初妍整个身子扑住,颓丧着脸:“妈……你还嫌我们不够丢人么?!你再打电话给麦家阿姨,我会被麦晓晨笑死的!”
唐心梅顿了顿,看着女儿红扑扑的脸,好一阵,才得出结论:“确实挺丢人的。”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米安博都懒得看这对母女,背着手,闷气回了书房!
米安博进书房后,唐心梅菜也不接着炒了,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妈,我都没叹气,你叹什么气?比你更丢脸的是我好吗?我还要跟宁教授天天相处的!”
“唉,梦想破灭了,万里挑一的女婿飞走了。”
“……”
米初妍觉得,有这样的老妈,也真的是,够够的了!还有,她怎么可以逼着老爸去问宁呈森那样的问题?还有,老爸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也就真问得出口?
宁呈森对她有什么想法?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会对自己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单他对她没想法,她对他也同样没有想法!
这顿晚饭,米初妍吃的索然无味,真的是,越想越丢脸啊!所幸,他未来一周不在,要不然,明天的班都不想上了……
餐桌上,米安博黑着脸,唐心梅不说话,米初妍觉得,她家的气氛从来没这么郁闷过。胡乱扒了几口,借口上班累,抓了沙发上自己的手机,早早回了房。闷着头在床上滚圈,滚没多久,有电话进来。
米初妍抬起头,眯眼看来电显示,见到那熟悉的名字,惊恐的将手机丢弃,而后拿枕头蒙住头,任由铃声一遍一遍的响,直至安静……
然而,没一会,手机又响,依然是他。
米初妍苦恼的,不知该接还是不接,而后,铃声渐落,再度安静,只是,没几会,又响!
这下,她当真是不敢不接了,怕他有重要的事交代……
“主……主任。”米初妍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没有底气。
“米初妍,现在我是越教你,你就越呆了是不是?接个电话也那么慢!”他在那端,口气不耐。
“啊……没有……我刚刚……刚刚在洗澡,没听见。”米初妍随手捻了个借口,解释自己为何没有及时接到他的电话。
哪料,他那边忽然没了声音。
默声好几秒后,他才清了清嗓子:“你那炒饭,怎么热来吃?”
米初妍没想到他打电话就为这么个事,瞬间满头黑线,这当老师的也来向她讨教居家技能了?真的很怀疑,他在穗城飘泊的这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电饭锅,微波炉,再不然还有铁锅炉灶,随便都可以热啊!”米初妍几近无语。
“电饭锅全是蒸汽,等热好了炒饭就变煮饭了!铁锅会粘锅底!”
“那就微波炉啊!”
“不会用!时间要多少?十分钟够不够?”宁呈森不耻下问。
“十分钟就焦成炭了!三分钟,三分钟足够!既快又香!”米初妍拍板,而后又道:“这都不会,这几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回答她的,是通话被倏然切断的‘嘟嘟’声,干脆利落!
米初妍嘁了声,只许他骂她傻骂她呆,自己是个厨房白痴还不乐意让别人说了……
愤懑间,手机又是响动,这会儿,进来的则是一条短信,还是他的,打开:“今天你爸问,你是不是入不了我的眼。”——
题外话——
今天的二更……有亲问,上架后文怎么更,小夏再啰嗦下哈,规定日更6000,一般分两章更新。因为小夏还是上班族,所以更新时间没法跟亲们定,几时有空几时码字。另外,会有不定时的加更,目测,下周三会有万字更。
短信不长,甚至没有标点,一个字一个字往杏眸里跳,紧接着,又是米初妍的一阵哀嚎……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知道往哪堵最能戳她的心窝子,想想自己不过是随口埋汰了句,他半刻都没有迟疑,就把这样的信息发了过来。
米初妍忽然觉得自己无比英明,庆幸早在这之前跟他表明过,她不喜欢他!要不然,现在就更没脸了!
这样的短信自然是不能回的,不管她回什么,都只能是自讨没趣。所幸,那之后,他也没再有任何动静。
躺在床上,习惯性的刷微信,进的还是舍友群,敲字:“最近有顾帅哥的消息吗?到底什么时候来穗城?炱”
很快就有人回话:“顾哥哥已被秒杀!老男人好魅力!”
底下是一则小视频,视频里边的男人站在济山医大的实验楼前,白色T恤蓝色牛仔的休闲装扮,照样的身高腿长!
视频从男人的侧颜起拍,浓眉挺鼻,眉骨下眼窝深邃,带着淡淡粉色的唇瓣,轻抿,整个人笼罩在傍晚的红霞中,上下都透着柔和的风情瞀!
米初妍手快,视频没播放完,已经在下面敲字:“赞!好帅!谁?”
很快,下面又跳出一行字:“宁教授!阶梯教室米米你跟人叫板过,怎么认不出来!”
“教授不西装革履,照样的身姿修挺,分分钟秒杀长腿欧巴!”
“老男人还能把T恤牛仔穿的如此有味道,好想扑!”
“还是来场制服的诱*惑吧,白大褂啊白大褂!不知人在医院工作时是个什么样!”
“最是那回眸一笑,酥断我肠!”
不过几秒,满屏的汉字侵占了整个手机屏,连带着那段视频也被挤没。米初妍越看越惊,为了确定她们口中的宁教授,往上拉屏,将那段未看完的小视频回放。
只见那男人缓缓回头,而后,不知看见了谁,勾唇一笑,独属成熟男人的魅力,在晚霞中爆发……
确实是宁呈森没错!并且,看那衣着,是第一次去她家吃饭那晚,她还给他送资料来着,就在那栋楼的三号实验室!
只是,他到底看见了谁?竟是笑的如此……荡!她屁颠颠跟在他身边小半年都从来没见他正经笑过!
群里的腐女们还在不停的刷屏,YY这位传神的大教授,米初妍却是为了那个笑容,固执的回放再回放!一直就知道他长的好看,只是,医院里冷酷的他,跟晚霞中笑的风情万种的他,那是完全不同的画风!
只是,看见那个所谓的制服诱*惑,她猛然间想像出来的,却是他在殓房穿着一次性手术服解剖尸体的模样,瞬间,所有的美好都消散……
当然,她没亲眼见过他是法医身份时的打扮,但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想来,相差无几。
米初妍觉得,大概是群里一直在聊宁呈森,以致,她当晚睡觉的时候,竟然也梦到了宁呈森!
梦到她在宁呈森家的客卧里,穿着他给的白色衬衫,及至大腿,纤细的直腿空荡荡的在衬衫下摆中晃,晃着晃着,他忽然推门而进,问她怎么热饭吃。
她乖顺的双手接过,主动跑进厨房给他热饭,不经意的回头,瞥见他在笑,笑的就如那段视频中的他那般,她呆呆的欣赏,可是,还没欣赏完,紧接着就是他在剖尸,刀口子锋利,喇的一声,破膛……
醒来的时候,浑身冷汗,外面天色大亮,而他在梦中剖尸的凶残画面,却还清晰印在脑子里。
米初妍觉得自己还真是悲催,白天在医院面对的是宁呈森,晚上在家里谈论的也是宁呈森,好不容易想在睡前放松会跟舍友们闲聊几句,YY的还是宁呈森,最后就连整晚的睡梦,都是宁呈森!
还真的是,无孔不入了……
起床刷牙的时候,想到宁呈森今天飞往伦敦,郁闷的情绪才稍稍减了些,至少,未来一周,她可以脱离宁呈森的身影过日子。
只是,米初妍发觉,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一周还不过半,之前他消失三天时的那种不安情绪又席卷而来。在这个科室,米初妍虽然跟医生们都混的很好,但上班时间,大家各自忙各自的,谁都没有太多时间去兼管别人的事。
上一回,宁呈森不在,好歹纪唯宁在,纪唯宁会带着她出门诊,纪唯宁会带着她去手术室。可现在,两个带她的老师都不在,一时间,米初妍在神外,就成了无主的人。
一个实习生,没有独立负责的病人,没有老师的各种吩咐,往哪站哪都是多余的感觉。除了每天护理之前从宁呈森手术台上下来的患者,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分内事。
所幸,宁呈森走的时候给她留了很多习题,才不至于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无所用处。
但即便是这样,对于素日里忙碌惯了的米初妍来说,还是觉着空虚,并且,这样的感觉以日剧增。
空虚感膨胀的时候,不自觉就跟科室的医生们念叨:“主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米初妍自己也知道宁呈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可人在无聊的时候,很容易变得絮絮叨叨。
起先李易哲和赵磊他们还会正经答她,可后来,她念叨的次数太多了,科室里的画风就开始不和谐,对她各种挤眉弄眼,说如果想主任,打个电话是很容易的事。
米初妍当即默声,不得不暗暗反思自己的反常。
周四那天,廖静伊来复查,李易哲依照宁呈森之前的医嘱,给廖静伊开了好几项检查单子,让米初妍陪同过去。
原本病人来复查医生可以不陪同,但谁让廖千金架子大,无法,米初妍只得乖乖的为她跑腿办事。
然而,闪瞎米初妍双眼的,还是陪同在廖静伊旁边的那个男人,心外的何宴爵!他猎女的速度到底是有多快?从上次向她过问起廖静伊这个人到现在,才几天?
虽说何宴爵外在条件不错,可廖静伊自身条件更不错,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宁呈森,怎么眨眼间就跟何宴爵好上了?!
米初妍只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想起宁呈森一次次的警告,面对着何宴爵,她硬是将自己的满腹惊疑敛在眼眸底下。
倒是何宴爵,看到她没有任何异样,依旧是眉开眼笑的叫她小米医生。
廖静伊进去做检查的时候,他站过来,笑问:“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宁呈森是不会喜欢你的吗?”
米初妍不语。相比何宴爵,她自然是偏向宁呈森要多,因此,每一次跟何宴爵接触,她总不会忘了宁呈森的话。
“因为他在伦敦有爱人,他们在一起,已经很久很久了。”何宴爵自说自话。
有爱人,会一个人跑到穗城来?有爱人,会在穗城一呆就是三年不回?怕只怕,是曾经爱过的人,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有过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米初妍忽笑,大约是受了宁呈森的影响,有些厌烦的看到故作深沉的何宴爵,拆他的台:“对,他跟那个女人说过,但凡那女人有半点廉耻之心,也不应该再给他打电话!”
“他跟你说过?”
米初妍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其实,她是在那通电话听到的,宁呈森还说,他对别人的老婆没兴趣,更对孩子他妈没兴趣。当时,楼道昏暗,她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却是寒若冰窖。
这是属于宁呈森的秘密,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及,但是在何宴爵面前,例外。
何宴爵略略点头,表情古怪:“看来他对你确实不同,竟然连他在伦敦的事也跟你说。不过那又如何,连宁伯母那样完美的女人都融不进宁家,何况是你?”
米初妍自问自己从未想过跟宁呈森的家中扯上什么关系,但何宴爵这么一说,顿时让她连最后那点一起抢救病人时得来的好感都消散光,冷不丁挤兑:“那何医生你呢?女朋友那么多,能融得进廖家么?”
何宴爵忽的闷笑:“我要做的事从来就不是融入廖家。”
“那是什么?”
“我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是宁呈森。”
何宴爵说这话的时候,米初妍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眼眸中暗涌的潮浪,生了警惕的同时,不由发问:“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他又是笑,露出大白鲨似的牙齿。在米初妍的印象中,每一次见到这个何宴爵,他都是笑着的,笑的肆意,笑的张扬,笑的意味深长,可正是因为笑的太多,反而让人感觉各种不适。
检查室门口,是廖静伊缓缓走出的身影,米初妍知道,她跟何宴爵的这一次谈话,该是到此为止,于是,也不再开口追问。
原本靠在走道墙上的何宴爵,随着廖静伊的上前,也直起身子,提步的时候,侧首凝了眼米初妍:“你猜。”
他只是这么应了声,而后就迎着廖静伊过去,米初妍随着他的身影,视线扫到廖静伊精致的脸蛋上,想从中发现些什么。然而,没有,廖静伊在何宴爵面前,全是恋爱中的甜蜜,挽着他的手臂,临走时,还极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何宴爵的怪异,廖静伊情感转变之快,还有宁呈森的提醒,无一不让米初妍升起疑心。她本不想过于去涉足宁呈森身上的事情,可何宴爵三番两次的找上她来,让她不得不思考,她在他们之间,到底扮演者什么角色。
前面的两个人在亲密互动,不时还会传来女人的娇笑声,而米初妍则是随在他们后头,替廖静伊拿各种复查片子。
李易哲接了台急诊手术,在赵磊手边做一助,米初妍只得将廖静伊的复查片子拿到门诊部给今天出诊的老王教授看,而廖静伊,则是跟着何宴爵去了心外科,交代好了,如果有问题就打何宴爵的电话找她。
挂老王教授号的门诊病人几乎挤满了大半个楼道,米初妍手里拿着个塑胶袋,里面装着廖静伊的各种检查,在排队候诊人群的骂咧声中,插队钻进了门诊室。
老王教授比米安博还要年长,但很慈和,即便他是神外的老前辈,米初妍也不会有面对宁呈森时的那般畏惧。交代了自己的来意,老王教授随后就让他的助理医生暂停喊号,而后,把米初妍带来的片子,插到观片灯下。
这一个多月来,米初妍跟在宁呈森手下看过不少患者的片子,不管她看的对或不对,全面或者不全面,宁呈森在提醒之余,都会让李易哲给她细细解说。
以致,这会儿看到观片灯下的CT片,MRI,她很自然就凑上前去看,几乎挨着老王教授的头。
“廖局长的女儿,是垂体腺瘤术后复查?”老王教授在旁边说话,一边看片一边确定患者的信息。
米初妍点头,这个难搞的千金小姐,得一颗良性肿瘤,也算是把神外一组整怕了,尤其是米初妍自己,更是深受其扰,以致,对她的病情尤为熟悉栩。
“恢复的挺好啊,宁教授把病灶切除的干干净净。”看了好几分钟,老王教授得出结论:“你让她定期来复查就行了。”
老王教授说完,就要摘下灯光下的两张片子,一直在上面研究的米初妍,忽然出口:“等等!”
声音有些急切,以致老王教授不得不顿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她:“怎么?你看出什么异常来?”
“这个……是什么来的?”米初妍伸手,指了指CT片的某个部位,迟疑开口。
很小的点状物,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其实米初妍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多疑对不对,但她被宁呈森强斥过很多遍,看病人的片子,不单单只看自己怀疑的病变部位,很多时候,有些隐匿在周围的细微之处,会藏着意料不到的隐情。
被米初妍这样一说,老王教授也看的更认真,看完,又再去看旁边的MRI,但是MRI上确实没有任何异常,转而又去看脑电波,同样没有发现异常。
米初妍也是被宁呈森骂怕了,神经兮兮的让老王教授调出廖静伊之前住院时的检查来对比,只是,那个所谓的点状物实在太小,对比也看不出个究竟。
凭借自己的经验,老王教授说,可能是手术时落下的点滴淤痕,脑电波看过了,MRI看过了,都没有问题,那多半是没问题的,何况她本人现在的个体症状也非常好,让米初妍不用多虑。
末了,还笑说,宁教授教的挺好,现在看片子细致多了,花了心思的教学方法,就是不一样!
米初妍当下脸微赤。跟宁呈森之间,被潘闵宇赵磊这帮年轻医生娱乐娱乐也就算了,这老前辈也冷不丁的插一嘴,还真是够尴尬的……
离开门诊,米初妍没有当下去心外找廖静伊,而是回了科室,又将那些检查结果看了个遍。看来看去,也似觉是自己多虑了,追其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廖静伊事关何宴爵,事关宁呈森这个主刀医生,也关她这个护理人员,自己过分敏感。
当时米初妍也有想过,把这事跟宁呈森交代一下,也顺便跟他提提何宴爵,他说过,何宴爵对他是有意见的,如果有意见,那会不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些,米初妍没有丝毫的底,而且,每次跟何宴爵相遇,他说的话总是那样莫名其妙。可是后来,考虑到时差的关系,她并没有拨出这个电话。
当天晚上,她在宿舍看他的临床习题,有意无意间,往廖静伊
tang的类似病例去关注,因为太入神,直接看到近凌晨十二点,随便洗漱了番,就爬上了床,连书桌上的台灯都忘了关。
同宿舍的是神外的年轻护士,今天大夜班,不在房间,米初妍便随意很多,清凉的睡裙下,是真空状态。
因为累极,便睡的很沉,以致,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无数遍,都毫无知觉。可打电话的人很固执,一遍又一遍,大约是最后实在无奈,直接发了QQ视频过来。
刺耳的声音不停吵着米初妍的耳蜗,起先,她翻了个身,烦躁的用枕头压住自己的头,可那声音依然不绝于耳,她不得不狂躁的起身,半眯着眸,本能的向着声源过去。
意识尚未清醒的米初妍,胡乱的按下手机屏幕上的接听键,依稀间好像听见对方在说:“把胶质瘤细胞的什么含量用百分比的什么方式,将什么数值发过来,马上要。”
起先,米初妍没理解过来,半梦半醒中的她,还以为自己接的是个电话,敲着头辩听对方的声音,很熟悉,又感觉很遥远。
直到那端的人又喊了声:“米初妍!”
她的身边,连名带姓并且总是口气不耐喊她的人,唯有宁呈森!
米初妍当下以为自己幻听,毕竟,自己最近念叨他的次数实在太多,可转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她并没有把手机放在耳边。
蹙眉,再蹙眉,用来适应书桌上的台灯光,而后,才完全睁开眼,看自己的手机。
下一秒:“啊!”
手机应声而落,哐当当的从书桌滚至椅背,最后弹跳到地板上,仰躺……
米初妍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机的视频界面,瞬间,再深的睡意都被惊散无踪!
视频那端,西装革履站在某个会场角落的英俊男人,鹰隼般的眸光聚拢成焦,她却感觉像是见了鬼。惊呼着跳离开来,而后,连滚带爬的扑到床上,随手抄来自己的轻薄外套加上身,又胡乱的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根本没想到,其实自己最着急要做的,是切断视频,或者,让手机屏幕倒覆,将自己跟手机那端的男人,隔离开来!
再之后,她确定自己过激的情绪得到控制,这才重新捡起地面上的手机,只不过早已黑屏。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手机给摔坏了,还是宁呈森将视频给切断的缘故,狐疑着摁了摁键,有亮光,手机没坏,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并且,还有好多个未接来电。
还没等她从这场惊吓中回应过来,握在掌心的手机再次响起,确定这次是电话,她抖着手接下,而后听见他重复之前她未听清楚的话:“把胶质瘤细胞不同部位的DNA含量用百分比的表达方式,将准确数值发过来,我马上要!”
“你怎么会是我的QQ好友!”神智清醒后的米初妍,答非所问,冲口道。
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他什么时候成了她的QQ好友她竟然都不知道!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穿着睡裙接了他的视频!更重要的是,睡裙底下,一片空!
她要不要狂吼一句,你个变*态啊!三更半夜给人发视频!
“上次,在你家用手提传文档邮件时加的好友。”手机那端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惯常磁沉的嗓音,染着些微的不自然。
而米初妍听了,只觉欲哭无泪。她手提上的小企鹅,都是记录密码的,联网就可以登录,想来,那次他是用了自己的企鹅邮箱传的文档……
可是,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要命的是,他说话为何是这个音?
她向来习惯他的雷厉风行,习惯他的疾言厉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刻意放缓的语调,含着抱歉的情绪。
这样的他,她是不是该理解为,他是因为看到了她的鬼模样而感到抱歉炱?
米初妍只觉得整颗心都在往外冒汗,以致,都忘了那端的人还在等她的回复。
“还在?”没得到回应,他又问了声。
米初妍呆呆的:“在……在的,你刚刚说要我做什么?”想尽快的将这事翻篇过去,米初妍只能选择转移话题瞀。
“你把胶质瘤细胞的DNA数据发给我,不同部位的都要,我现在在会场,等着用。”很难得的,他耐心的做第三遍交代,末了,破天荒的道一句:“辛苦了。”
他那边是白天,她这里是半夜,他吵醒她要复杂的数据比,并且还是马上要,按理说道一声辛苦是极为正常的。
可米初妍就是不适应,这从来就不是宁呈森的作风,在医院里边,她被他奴役的如同个陀螺都没曾得过他的一句辛苦。
米初妍嗯了声,结束通话。
然而,等她环顾一圈后,才发觉,身处在宿舍的自己,身边根本没有手提。宁呈森要的那个论文分析,全都保存在她家里的那部手提里头。
这三更半夜的,米初妍是想哭的心都有了。宁呈森还真是信任她,直接把事情抛过来了,问都不问她能不能找到这些东西。
也是所幸,她手里没有,但她能够记得在哪里可以下载。
换了衣服,再次狂躁的抓了把短发,而后,从宿舍兜到科室,用科室的电脑下载文档,
对比数据。
其实自己脑子里也有印象,但没有确认过她不敢给宁呈森发,他在那样重要的场合,如果一个数据有偏差,都会成为全场的笑料,即便偏差只是小数点后面的数。
而她也似乎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国内半夜的时间还给她电话轰炸,没炸到,又改为发视频……
她手机上五个未接来电,全都是他打来的。本就是她的小跟班,在工作上无论他有任何需要,她都得配合,这样一想,好像还真不能怪他半夜发视频。
要怪,只能怪自己睡的太猪!
米初妍只希望,宁呈森可以将这回事遗忘!不管看没看到,看到了什么,她都不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任何。这样,她也才能自欺欺人的装作没这事发生过!
——
伦敦,剑桥某会堂。
涌动的人潮皆是西装革履,学者气派,会堂很大,却也很安静。
到场的都是素质修养颇高的医学界前后辈,他们来自世界各国,肤色各异,发色各异,语言各异。
这里有很多的顶尖人才,即便你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地盘如何知名,如何受人敬重,在这里,你都只是一个求知的医生,得不到任何追捧,也得不到任何特殊待遇。
然而,对于宁呈森来说,却是有些不一样的。剑桥是他的母校,主办方里头的医学院教授里边,还有他曾经的导师。
故地重游,师生相见,免不了要叙旧。何况,学术会已经开了好几天,发表过的论文,讨论过的疑难杂症都有不少,话题是随口就可捻来。
导师聊的热情高涨,更甚至喊来了其他教授,以及跟宁呈森同届的其他门生。
忽然间被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宁呈森根本撤不开身,只能让随同在旁的纪唯宁先去寻位。
导师刚好提到关于胶质瘤的论文分析,让宁呈森在等会的发表会上,也顺便将这方面的数据详细论证一遍,用他自己的方式,正好,给他现在带的学生当教材。
突然间加进来的内容,宁呈森是不可能再有时间做任何准备的。其实,内容他自己了解,但既然是在这样的场合发言,定然要做到准确无误的程度,所以,他应了导师后,便避开人群给米初妍打电话。
米初妍记性好,有熟背他的所有论文,找她要数据,定然是无疑的。
哪知,她电话一直没人听,他知道穗城那边已经是半夜了,或许她睡的沉,但他这边没有时间等,导师好不容易拜托他一件事,于情于理,他都该做好。
于是,便给她发了视频。
隔了好久才被接通,因为赶时间,他匆匆交代了声便打算切断,但转念又想到她那迷糊性子不知记不记得住,放下的手机又拿起,想要重复一遍。
然而,他傻眼了……
她那端光线有些昏暗,他是定眸看了好一会,才敢确定自己并没有视觉差。
收了这么个二货学生,宁呈森真的,无语。考虑到场合问题,他打算切断视频,再拨电话。
哪知,导师却是在这个时候上来,在他后方拍他的肩:“Vincent!”
一向端惯了高大上架子的宁大教授,愣是被导师惊到了,怕那个二货被人看到,掌心上移,迅速的遮住大半块屏幕,可哪知,也是因为动作太匆忙,以致,一时没将手机握稳,掉了……
导师哈哈笑:“Vincent,干什么这样鬼鬼祟祟?这样也能被我吓到?可不像冷静自持惯了的你。难不成有新爱人了?”
果然,八卦是无国界的……
宁呈森在导师面前不方便黑脸,借由弯身捡手机的动作,重重的吐了口浊气。
躺在地板上的手机,已是黑屏状态,也是多亏了自己刚刚手快,及时切断了视频,要不然,洋相可就丢大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宁呈森也觉得,自己过去三十多年来积累的脸面,拜那个二货所赐,算是丢尽了!
重新站直身子,对上导师,故作沉稳:“怎么了?”
宁呈森明显的转移话题,那位导师也就不再打趣,主要也是没时间,交代了下稍后的事宜,便去忙他的事。
这之后,宁呈森才重新拨打米初妍的电话。因为确实看到了不方便看的,再加上那人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学生,即便是宁呈森,也会有不自然的时候,于是,对上她爆吼的质问,他认了,并且,跟她解释了句。
之后的交流,各自都不是很在状态中,匆匆交代完,便结束了通话。
握着手机回身,看见他刚刚呆过的那个地方依旧有几个同窗,在向他招手,让他过去。他却是没了心思,像走过场般的应付了两句,便寻着纪唯宁的踪影过去。
纪唯宁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再过半小时就轮到他发言了,都没时间再准备准备。
他坐在旁,只淡淡说:“不用,我心里有数。”
能走到台上去,自然不可能让自己有任何失误,他现在要的不是准备材料,而是平复情绪,被那二货扰乱的情绪。
谁能想象,在会堂前排,西装笔挺叠着长腿,优雅而坐的昔日剑桥才子,在他平静的面容下,隐着的是怎样澎湃的内心……
还有,米初妍那边的数据,也是他现在等急了的,在那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不停看表,多少有些担心米初妍应付不上。
看的次数太频繁,引来纪唯宁的侧眸,有些不太愿意相信的表情看着他:“主任,你不会是紧张吧?”
宁呈森像看怪物似的回视纪唯宁:“你觉得我会紧张?”
纪唯宁摇头:“不太可能!可是你这表现,怎么让我感觉……很焦躁?”
宁呈森当即默语。有些同情他的好兄弟,找了个那么慧眼的女人,以后这日子过起来能愉快吗??
所幸,手机适时响动,发过来的,自然是米初妍整理的数据。很好,很全面,速度也足够快,还差十五分钟,他就得上台。
只不过,随着手机邮件过来的,还有她的电话。在那端不知有什么事要说,着急忙慌的,却是说不出个逻辑顺序来,他只剩十分钟,还得看她发来的数据,当下,就阻断了她继续往下说话,只道了句回头再说,便直接挂断。
“喂?主任?主任!”米初妍对着手机吼了两声,然而,即便她再着急,那端还是倏然挂断。
有些不死心,重拨了过去,结果没响两声又被掐。那之后,米初妍就没敢再***扰他了。因为,他刚刚说过,他在会堂,等着数据急用,想来应该抽不开身……
睡到正酣时被人这样闹了通,再回来宿舍,米初妍睡意全无。索性,直接不睡了,抱着厚厚的习题,把整个思绪都沉了进去。
米初妍从不会拿着书本习题那些窝到床上去看,因为,躺在床上太安逸舒服,容易让人的大脑思维形成放空状态,太过轻松惬意,即便将所有习题看个八百遍也不一定记得住镑。
这是她读书时候就形成的习惯,不管天气冷热,不管她疲倦与否,都不会在床头放书。
宿舍书桌前的台灯昏黄,她的手边是宁呈森整理出来的厚厚装订本,每一道习题旁边,都有他苍劲的字体注释,涉及全面,却又都是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
米初妍在如此的状态下捧着它,莫名就想到前面很多个夜晚,宁呈森大概也是这般挑灯夜读为她备下这些东西,不由的,看的越发认真。
到最后,也不知是怎样,直接就趴在书桌上睡到天明栩。
宁呈森的电话是在早上快八点的时候打回来的,当时同宿舍的护士闻婷已经回来,米初妍在洗手间洗漱,手机依然搁在书桌边上。
刷牙的时候就听到闻婷在外头喊,说宁大主任的电话。
宁呈森的手机号码在她的通讯录中存的是‘宁炸弹’,别人不知道,但跟她住一起的闻婷却是知道的,因为她曾经偷看过她的手机,更记得那串属于宁呈森的号码。
一下子大晚上一下子大早上的打电话过来,米初妍被搞的极度凌乱,胡乱往口中灌了几口水,抹掉泡泡,就往外奔。
迎接上闻婷的视线,她略酸的语气:“主任对你到底是特别呀,这个时间,他那边该夜深了吧?还惦记着给你电话!”
米初妍倒不以为意,微笑:“找我要资料来着。”
整个医院有多少年轻姑娘心仪宁呈森,米初妍都不愿意去数,而很碰巧的,她身边就有一个。
米初妍向来与人为善,不轻易去给自己招惹麻烦,何况,这个闻婷还把她当成了假想情敌。
当然,人家对她没热情,她自然也不会端着脸去跟她腆,应付了下就去接宁呈森的电话。
可能又是让他等久了,以致,电话接起他就问:“还在睡?”
“没有,刚在洗手间。”米初妍边梳着头,边随口应声。
而后,他声音微变:“又是洗手间。”
米初妍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倏然想起他出国前夜问她怎么热饭吃时,她似乎也是找的类似借口,可……这回,她是真的在洗手间啊!只不过是刷牙!刷牙!
米初妍想特别强调一下,只是,他闷了闷声,先说话:“想问我什么事?”
她昨天夜里问他,他着急挂了电话,然后又踩着她上班的点再回电话……
米初妍觉得,要不是他太忙,忙到现在才有空想起她的问题来,就是他守着点儿不睡觉,等着她醒来!
两者比较,她觉得前边那个原因比较靠谱!
考虑到大夜班回来的闻婷要睡觉,而且要说的事情多少有些私密,米初妍拿着手机出了门。在僻静的楼道里,她将何宴爵跟廖静伊的事告诉了他,当然,也包括CT片的事情。
宁呈森安静着听完,嗓音微冷:“不是让你少跟他交流吗?”
“我……”米初妍顿声:“每次都是他粘上来的。”
“你可以选择装聋!”
“哦。”米初妍垂头。好吧,以后一定要坚定不移的把大教授的话当成军令来执行!
“那廖静伊的片子,你怎么看?”默了默,米初妍又出声。
“手术没有任何问题,如果真的有事,那也跟这个手术无关。回头你去翻翻她入院到现在的电子病历,综合一下她的用药情况,包括手术室麻醉师那边,汇总好了你给我发邮箱。另外,既然她现在跟何宴爵在一起,免不了要出入医院,你可以稍微关注一下他们之间的互动。记住,我让你关注,不是去招事,机灵点,我这边忙完也会尽快回去。”
许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太过安静,语速平缓,这嗓音中,无端就比平时多了些清幽之感,缓冲了他的戾气,让人听着,仿若天籁。
米初妍乖乖的应声,应完之后,想到没有他在神外的空虚,不踏实,还有很多时候不知该做什么的无力感,忍不住就追问:“那您计划哪天回来?”
“不知道。”
宁呈森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学术会今天已经落幕,他还得在伦敦呆到徐暮川认为该回的时候再回,除此之外,还有宁家。
“主任,还有个问题。”
“说。”
“
tang为什么我总是感觉,何医生很紧张我跟您的关系?”
宁呈森当下没有回答,许久之后,才硬邦邦又一声:“不知道!”
“可是他说,他的目标一直都是你呢,不会是,他男女通吃吧?”米初妍小心翼翼的说话。
好奇心已然越来越压抑不住了,何况,何宴爵每次跟她说话,总是将她提到他们之间,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存在。不能到最后,傻乎乎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米初妍!”宁呈森带着警告意味的扬声:“这样的话以后不能乱说!尤其是在医院!还有,虽然是宿舍,但医院的宿舍也属于公众场合,你一个女孩子该有点女孩的矜持样!等明年你顺利留在穗城省院当住院医,大晚上分分钟都有急诊,被窝里爬起来马上救人的场面,数不胜数!难道你就穿着那副鬼德行直接奔出去?”
“……”
米初妍当即不知如何接话。
她昨晚上还期盼着,他能选择性的将这个片段遗忘,给彼此留个台阶下也方便日后好相处,可事实证明,她太单纯了!
是她低估了男人的劣根性,她以为自己想起来都还面红耳赤,他定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可刚刚这段仿若父亲教训女儿似的连珠带炮,很好的证明,自己这想法,错的还真离谱!
“我的话,你听见没有!”那端的男人,厉声斥。
熟悉的训斥,让米初妍又起了本能反应,当即正身:“听见了,主任!”
宁呈森似乎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嗯了声,结束通话。
亮着屏的手机攥在掌心,还有着明显的热度,而米初妍这也才意识到,面对宁呈森,她大概是没救了!
明明是她自己吃了亏,到最后还被他训,训就训吧,她还乖乖的听令……
所幸,这是在电话中,要不然,她觉得她直接会窘迫而死!
那之后,米初妍转回宿舍,打算收拾些自己的东西去科室跟医生们一起查房。只不过,值了大夜班的闻婷,不去睡觉,却是杵在宿舍门口瞅她,见她来了,又是酸一句:“聊什么呢聊的脸都红了。米初妍,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还是个实习生,如果医院里总是在传你为了留院不惜跟自己的老师谈恋爱这样的绯闻,对我们大主任影响可不好了。”
米初妍当时刚走进宿舍,事实上,这样的话也确实不是没有人传过,起初她自己浑身不自在,不管在医院的哪个角落,都感觉有人在道她长短。
可后来,大概是被议论的多了,反而淡然下来,既然宁呈森他本人都不在乎,那她这个小啰啰又有什么所谓?当你的解释已经达不到解释的效果时,索性将这些纷扰全都无视!
她没理闻婷,快速的收拾了自己的习题奔出了宿舍。她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重新申请换个宿舍……
之后两天,依旧过的按部就班,李易哲带她进了两场手术,其余的时间,除却去病房,她就用来整理廖静伊的电子病历,而后,全部发到宁呈森的邮箱。
忙完这些,她空的慌,转而溜达着去了心外。她没忘记宁呈森的交代,让她稍微关注下何宴爵跟廖静伊他们,可是,令米初妍没想到的是,这一趟去心外,几乎吓散了她的魂……
心外来了两个医生,推着急救床,而神外下来的,则是赵磊医生,一番粗略的检查后,廖静伊被抬到急救床上。
赵磊跟纪唯宁差不多的水平,是如今神外一组能够主刀的中坚力量,有他的到来,米初妍才敢放松下来。
可是,这么一放松,她竟然发觉自己双腿软了,才起了身,就又弯下,蹲到地面,双手搁在膝盖上,垂放。
被廖静伊咬过的地方,破了皮,渗血,再加上手腕处之前在护士站留下来的些许红晕,和她素日里俏皮爱笑的那张脸上,迟迟不散的恐惧,让人看了,多少是有些刺目。
赵磊忙完廖静伊,转过头来:“你还好吗?炱”
米初妍无力的挥挥手:“没事,赵医生你赶紧上去吧,我一会就走。”
对米初妍来说,腿软并不仅仅是因为在地面上跪趴的太久,也不仅仅是因为廖静伊的发作,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件事之后的未知数。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预知功能。才不过在念叨,何宴爵忽然跟廖静伊在一起不要搞出什么事,结果,真的出事了…瞀…
“那你缓缓劲,一会上去先找人给你伤口处理一下。”赵磊也确实不敢耽搁,只匆匆交代了句,就跟着急救床和心外的医生直奔电梯。
心外的人或许不知道廖静伊的身份,可神外的人却是全知道的,除却这方面的因素,廖静伊还是神外的病人,刚动完手术不过个把月,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神外定然是逃不开这单麻烦的。
米初妍没有急着上去,而是起身,靠在洗手台上支撑自己的身体,洗了沾着廖静伊口中分泌物的手心手背,擦干,想给宁呈森打电话,上下一摸,才发觉手机并没有在身上。
她稳了稳神,白着一张脸走出卫生间,通过旁边的安全楼道,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往上爬,直至转入神外科室。
科室里没有人,手机在她刚刚给宁呈森发过邮件的电脑跟前,她趔趄上前,抓住手机按了通话记录里的最上面那个号码。
一阵的嘟嘟声,让米初妍的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好不容易,那端接通了,却是有些热闹,而后,许久无声。
大约是他在避开人群,约莫三几秒,传来他的微沉嗓音:“有事吗?”
忽然间觉得,这样的开场白最近很熟悉。之前跟着宁呈森的那么多时日,讲的电话加起来都没有这段时间多。而大多时候,他跟她讲电话都是很随意的,就如某天,她看见他在榕树下的车身旁,跟人讲电话那般的自然。
她不知道,他这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亦或是,跟的久了,自己也已然成为他生活中的一个普通朋友。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他跟父亲要好,毕竟,他几次三番去过她家,毕竟,她还曾在他家里过过夜,给他做过饭。
米初妍在胡思乱想,愣了愣,才颤道:“廖静伊,就那个二十八床,她好像癫痫发作了!”
特意强调了声二十八床,是怕宁呈森记不住廖静伊是谁。他每天接触的病人那么多,一般都不会刻意去记他们的名字,尤其是对他曾经有过想法的,他避都避不及。
只是,米初妍忘了,或许之前宁呈森不去记廖静伊的名字,但她跟何宴爵扯上关系后,宁呈森不可能不记住。
宁呈森根本没有细问,只道:“我马上回来!”
手机没有及时被挂断,米初妍好像听到有谁在跑步的声音,接着又有人在喊:“Vincent!小森!”
太遥远,飘飘忽忽的,米初妍不肯定自己有没有听对,而且,她现在本就心神不定。
——
电话过后,米初妍攥着手机去了住院部,问了下护士廖静伊被安排在哪个病房,便跟了过去。
右手食指和中指还残留着被廖静伊咬过后渗出的血渍,护士看到了,问米初妍伤口要不要处理,她说等会。
廖静伊依旧被安排在她之前住过的那处病房,赵磊在,老王教授跟李易哲也在。老王教授在察看她的瞳孔,唇舌,心跳,之后,叹一声:“暂时无大碍。”
他吩咐赵磊,开单子让廖静伊去做全套检查,脑部CT,磁共振,脑电波,头部PET,另外,家属来了以后,再次确认她有无过往病史。
米初妍站在最后,拉着李易哲问,会不会给宁呈森摊上麻烦,李易哲摇头,说麻烦多少会有,但最终还得看廖静伊这病是怎么引起的。
细细的说话声惹来老王教授回头,看见米初妍:“米丫头,上次那CT……”说到一半,又停了音,轻微叹息,大概是觉得,现在再说这些,没什么用处。
之后,改了话:“宁教授什么时候回来?”
医院同批去的医生都已经确定回程了,就宁呈森这边,还没什么准确时间,以致,好多点名要他做的手术到现在都还不敢上排期表。
他们两个都是宁呈森的学生,也不知道老王教授问的是谁,李易哲说不知道,他说主任在外不喜欢有事没事都打电话找他,所以,他没跟主任联系过。
老王教授这才把目光再度转回到米初妍身上:“米丫头,你也不知道?”
米初妍艰难的咽咽口水,尴尬道:“他说他马上回来!伦敦赶回来,起码得后半夜吧,要不就明天。”
所有人都觉得,她必须肯定得知道宁呈森的所有行踪,但事实上,她跟宁呈森根本就没在那层关系的份上。
如果老王教授的这个问题问的再早些,她就可以伸直脖子说自己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可是,她刚刚才跟宁呈森通过电话呢……
没人敢轻易给不在医院的宁呈森打电话,就她米初妍敢!这一声回答,自然是惹来赵磊和李易哲的目光注视。
然,米初妍已经麻木,再度选择忽视,只要老王教授不揪着这个话题笑她就好!
老王教授点头:“米丫头,你守着这个病人,在宁教授回来之前,如果她再有任何异常,你来找我。”
老王教授自己带着神外二组,每天也都有不断的手术,愿意主动接下廖静伊这个病人,足够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的重视,还有对宁呈森的配合。米初妍自然频频点头。他们神外一组的教授和副教授都不在,神外二组能有个老前辈看着廖静伊,最好不过!
话交代完,老王教授回去做他自己的事,赵医生和李易哲推着廖静伊去做检查,而米初妍,则是去了治疗室,自己给自己清洗手指上的伤痕。
医用双氧水一往手指上淋,滋滋的疼,米初妍直咬牙,都说十指连心,这么小小的两个伤口,疼起来也是抽抽的,难忍!
她不知道上次宁呈森小臂上那么长的口子,是怎么忍着痛给她缝完的,换作是她自己,定然做不到如他那般,闷不吭声。
而也是因为这番联想,让她惦起他的伤口,不知好完全没有。而刚刚那通电话,是谁在喊他小森?那么亲密的称呼,是家人?还是曾经的恋人?
如果是家人的话,那他这趟去伦敦,到底还是回他原来的地方去看了吗?记得那天在南都奥园,世腾徐总让他回去看看,他分明说,去了又能怎样的……
可如果是曾经的恋人,那她这样匆匆把他叫回来,到底好不好?还有那个何宴爵,似乎对他家的事情很了解,他说过,宁伯母这么完美的女人都融不进宁家,那何宴爵口中的宁伯母,指的是宁呈森的母亲?
米初妍晃了晃头,忽然惊觉,这段时间,自己对他的关注,似乎过于多了些。
消毒过后,她打算往自己的伤口上些药,只不过,还没等她找到她要的东西,门口便有人影的闪动,高跟鞋敲击地面,噔噔的响声,极为急促。
米初妍匆匆一瞥,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狐疑着收拾了台面上散放的药棉消毒水那些,刚想出去一探究竟,就听见前方护士站那人在叫嚣怒斥着。
也是往前几步,米初妍才看清,那人是廖静伊的母亲,廖局长的夫人,身边跟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
廖静伊住院的那些日子,可能是为了避嫌,廖局长并没有过来,陪同在她身边最多的,还是廖夫人还有廖家的保姆阿姨。
米初妍跟廖家母女打交道的次数多,大多时候,廖夫人表现的端庄气派,犹如此刻这般的泼妇形态,几乎没见过,但她那样自视甚高的性子,如今女儿出了事,她拿整个科室来问责,算是意料之中——
题外话——
主任明天回……
自从神外接了这尊大佛,每个人都小心伺候着,此刻也是这样,任凭廖夫人说什么,护士站的人都不还嘴,不解释。
米初妍站在廖夫人的侧后方,护士中有人看见她,顺势着望了过来,而廖夫人也因此,转身过来。看见米初妍,顿时间,脸色更暗了几分。
提着挎包的廖夫人,高跟鞋撑地,咯咯做响,向着米初妍过来,很是盛气凌人,开口就问:“宁呈森呢?”
“在国外。”米初妍双手背在后,干脆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开刀开出问题来就跑国外去了?”廖夫人出言不逊,张口就给人定罪炱。
米初妍听着,直拧眉:“廖小姐还在做检查呢,具体怎么回事,还得看检查结果。廖夫人您与其在这里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还不如先去看看廖小姐。”
之前就知道,应付廖夫人这样的官家太太,有时就得用宁呈森那种方式,不该太客气,你越客气,她越嚣张!
哪个母亲会不心疼子女,提到廖静伊,廖夫人立马停话,盯了眼米初妍:“如果这事跟你们有关,我饶不了你们!瞀”
廖夫人口中的你们,指的自然是宁呈森和米初妍。宁呈森是主刀医生,而米初妍,则是接触廖静伊最多的术后护理人员。
再加上,在廖夫人眼中,米初妍是跟宁呈森勾搭在一起,让自己女儿希望落空的!
——
廖静伊突发癫痫,米初妍找不到原因。
她的手术很成功,手术切除的部位自然是有脑细胞损伤的,为免诱发癫痫,还特意开了抗癫痫药给她服用,并且,术后没有任何颅内感染。术后不见任何异常症状,然而,却在出院两周后,发生全身强直性阵挛。
米初妍越想,头越大。
廖静伊是在两个小时后回到病房来的,浑身疲软,当时,米初妍已经在病房候着。
只是,脑部CT,磁共振都跟上次无差,脑电波轻度异常,得不来什么有效的结论,说好的PET因为要求检查前要禁食禁水,只好改到明天再做。
李易哲的意思,是做脑地形图二十四小时监测,希望能够准确找出病灶所在,把廖静伊送回病房,他就去找了老王教授。
前后折腾了那么久,到最后没能立即查出病源结果,想当然的,廖夫人又是一顿气火,嚷着要找院办。如果找的是岑院长倒还好,但如果找的是袁副院长,那米初妍就只能呵呵了。
如今该做的检查都还没做完,宁呈森也还没有赶回来,如果在这个当头闹到院办去,那得多麻烦!
米初妍想着法儿稳定廖夫人的情绪,只是,她根本听不进半句,说的多了,还把苗头指向她,说如果手术没有问题,那定然是米初妍因为私人恩怨,在护理的过程中动过什么手脚。
米初妍都无语了,她跟廖静伊能有什么私人恩怨,真要说有,勉强就是宁呈森赖着她来应付廖静伊的追求攻势。
可廖静伊对宁呈森最多也就只是短暂的迷恋,没到谈感情的份上,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又转到何宴爵那边去!
一团糟乱的时候,才从手术室出来的何宴爵推门而进,扫眸看了眼躺在床上无力疲惫的廖静伊,转而又将视线定在米初妍身上。
米初妍被看得极不自在:“你们聊,我回头再来。”
她不清楚廖夫人知不知道何宴爵跟她家女儿之间的关系,但此刻这番状况,何宴爵的到来,多少是缓和了下气氛。
她也怕自己越在这呆,越招廖夫人的火气,可是,她也没有走远,就在门外的走道上,来回行走。
何宴爵在里边呆了小半个钟,出来的时候,与米初妍视线相撞。
破天荒的,这一次,何宴爵没有主动跟米初妍说话,反是米初妍,脱口喊了声:“何医生!”
何宴爵停下脚步,他的身上还是手术服,外面加了件白大褂,仪表不凡。说实话,如果不是宁呈森一而再的在她耳边提醒何宴爵不是个好人,她大概也会像大多数人那般,对他无尽欣赏。
年轻,帅气,敬业,专业技术强,当然,除切他女朋友不断这点……
何宴爵扯笑:“抱歉小米医生,我还有手术,不能陪你聊天了。如果有兴致,改天来心外找我玩儿。”
话完,他又再次提步走,米初妍追了两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廖小姐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何宴爵回首,微顿:“你想打听什么?如果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情况的话,可以啊,只要你离开宁呈森,我马上就帮你搞定里面那对母女,哦,包括廖静伊出差在外的父亲。”
何宴爵乐呵呵的离开,丝毫看不出,那是一个女朋友刚刚犯过病的男人。好好的,被他这样一说,米初妍有些无法淡定,感觉就好像,何宴爵很乐意看着她跳脚,看着宁呈森倒霉那般!
廖静伊的病房,在何宴爵来过之后,变得安静。廖夫人也不再剑拔弩张,临到傍晚的时候,安顿了廖静伊的吃穿,就跟着来时的那个年轻男人回了家,米初妍这也才知道,那个年轻男人是她们家的司机。
之后,李易哲过来给廖静伊做脑地形图检测,也顺势着让米初妍趁着时间先去吃晚饭,吃好了再过来。
科室的人每个都有每个的忙,老王教授既然把廖静伊交到她手里,她自然得全力看顾。未免耽误李易哲太多时间,她奔着去了食堂,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又奔回了廖静伊的病室。
李易哲今晚得去急诊值班,有心想要帮米初妍,也分不开身。
所幸,廖静伊这么发作过一次后,再没出过事。到了夜里,有廖夫人请来的特护看顾着,米初妍轻松了些,偶尔关注监测仪,偶尔关注熟睡中的廖静伊。
只是,一天下来又是惊吓又是担心的,到了半夜,再怎样好的精力,也难免犯困,米初妍反身坐在椅子上,面向椅背,对着廖静伊的床头,听着检测仪的声音,不知不觉就瞌睡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身边有些动静,微微睁眸,只见地板上,昏暗灯光下,有道无数拉长的身影在晃动。
当下,是有些心惊的,下半夜,病房忽然出现这么个人影,多少会往坏处想。她哧的起身,椅子轻轻拖动,在地板上划出稍显刺耳的摩擦声。
抬首对上那道身影时,她惊的瞪大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呈森转头,视线将她上下扫视,而后,在她垂放的手上,定了定,眉微蹙:“凌晨三点多下的飞机。”
米初妍看了下时间,现在不过是凌晨四点半,不用说,他是直接从机场出来就往这边赶,估摸着,刚进来不久。
怪不得风尘仆仆的模样,西装外套和领带都被他随手甩在边上,衬衫解了领口,也同时解了袖口,袖管往上撸着,并不齐整,却是露出他紧实有力的小臂,以及,那道已然拆线愈合的伤口。
他在检查廖静伊的情况,也盯着监测仪看了良久,大约是没发现到任何异常,他这才又重新回过头,上前轻踹了下她脚跟,低音:“你跟我出来。”
“可是这里……”米初妍想说,这里没人看着,只一个半昏睡的特护,放心不下。
然而,宁呈森却像是知道她心思,没等她说完,就截话:“一时半会出不来事!”
修长笔挺的身姿,即使风尘仆仆也依旧带着薄荷香的气息,在米初妍面前,晃啊晃的,晃的她头眼昏花,混混沌沌,而后,乖顺的跟上前。
才走到门口,宁呈森忽然顿步:“把我的外套带上。”
米初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没有思考,当下又转身回去,把他脱在边桌上的西装和领带,抓起,捧在怀中。
长长的走道上,白炽灯下,他在前沉稳阔步,她在后小跑紧跟。他的腿太长,总是行走如飞,而米初妍习惯性的,只顾着闷头追他的脚后跟,倏然,他脚步顿住,侧身。
米初妍止步不及,生生的撞上他的肩胛骨,疼的她龇牙咧嘴!
见惯了她蠢样的宁呈森,连说她都觉得费劲,沉了沉脸,直接将她拎进边上的治疗室。米初妍揉着额头,环顾一圈,莫名:“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题外话——
明天还有两更……
宁呈森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高大的身子穿梭间,就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拿到手。
米初妍盯着他的每个转身每次伸手,平日里她需要踮着脚尖才能够到的置药架,对他来说,不过是瞬间勾手的事。
似乎有些了然他要做什么,在他回到身边来的时候,他一摊手,她就配合的把自己的右手递上。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跟手术室里那个细腻专注的他完全两个作风,刷刷的几下,便完成了她两根手指的伤口消毒。
米初妍之前自己在清理的时候,刚好撞上廖夫人过来而没有继续下去,之后就一直没再理。此刻,她的手指已然些微的红肿,表面的那层薄皮绽开,伤口不大,却也没法让人忽视镑。
他往她的伤口上撒了些不知名的白色药粉,估摸着都是起消炎作用的,刺痛感让她倒抽了口气。
始终紧抿着唇的男人,这才抬头,凝了眼:“忍着点。栩”
其实,比起被廖静伊紧咬不放时,这点疼根本算不上疼,但米初妍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这么呼痛出声。
安静的夜里,同样的环境,让她无端想起了那次,他帮她夹鱼骨头时,也是这般利落,却毫不温柔。
她觉得,如他这般的男人,大概是把所有的温柔细腻都给到了手术台的患者身上,以及那份她至今无法理解的法医工作。因为太忙太忙,消耗了他的全部热情和精力,以致,脱离了工作台,才会变的如此暴躁,冷漠,甚至不近人情。
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不对,他跟病人谈话,每次查房,确实都不够热情更加不会笑,他对科室的每个医生也没有端出过好脸色,但是,他的暴躁更多时候,只单单对她。
米初妍把他的这种行为定义为,是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
当下,也不知是出于何心理,看着他紧绷的俊颜,她清了清嗓子:“那个……今天是我帮二十八床做急救的哦!”
受了宁呈森的影响,米初妍也在不知不觉间,提起廖静伊,就想起她二十八床这个称呼。
她想要宁呈森夸她,可又好像不是,或许更多的,是想委婉的表达,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有好好学习。当紧急情况发生时,就如他之前说过的那样,她会将印在脑子里的东西即刻反应出来,从而对病人施救。
她想告诉他,他的教学方式真的很适用,很好,自己没有枉费他的心思。
然而,大概是他们之间的脑回路构造差别太大,这话在宁呈森听后,直接将她的手丢开,浅短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米初妍甚觉惊奇,她自己没说,他才回来,怎么知道的?
想了想,又问:“李师兄跟您联系过?他跟您说的?”
宁呈森将手上的消毒绵掷进半米外的回收桶,单手插腰,长腿微屈着倚在治疗室的操作台上,冷眼盯她:“手伤那么明显,难道是你自己咬的?”
米初妍微怔,而后会意。
好吧,大主任的思维总是那么活跃,他们的谈话总是到不了一个频道,亏了自己还在心底那么多的兜转。
“廖静伊的血液有去查吗?”冷不丁的,他加了句。
“查啦,所有能够引起癫痫或抽搐症状的项目都查了啊,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米初妍杏眸微睁,在夜晚的灯光下,灵动闪烁。
“我是问她血干不干净!米初妍,你一点常识都没有?手被咬成这样,病人就在你眼皮底下,血也抽了,却不拿着血样去做更全面的检查?!你根本就不会想万一她身上有什么传染疾病,你会怎么样?!简直呆的无可救药!”
宁呈森暴怒。
“可是她做手术那会儿才做了全套血液检查啊,她的血很干净!”
“那时候到现在多长时间了?人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你敢为谁打包票!”
她忙了一个白天加晚上,担心廖家闹事,担心何宴爵心怀鬼胎,担心他的处境,到最后,忽然因为件莫须有的事情被他痛骂,廖静伊入院到现在才不过个把月,期间什么检查都做过,怎么可能说有问题就有问题?
何况,就今天这样的状态,根本轮不到她出来指手划脚。他什么都不问,劈头盖脸就是骂!
米初妍觉得自己也是够没出息的,很多次被他斥骂甚至当着许多人的面都不曾感觉委屈,唯独这次,屈的她鼻头酸涩,不由间,眼眶冒起一团雾气,渐渐凝聚。
她仰着头,固执的与他对视,似是在无声抗议他的坏脾气,可是,终究,眼泪还是成滴,滚落下来。
倒没有成串往下落,大约是向来朝气灵动的黑眸,忽然染上了伤感情绪,尤其是在这样静夜里的灯光下,让人甚觉刺目。
她的身上,向来只有俏皮欢乐,再或是傻乐呵,骂的最惨那次,他将她丢出手术室,她虽然有泪,却也没曾如此委屈。
宁呈森没来由一股烦躁,最终,还是伸手,指腹磨搓她滑腻的脸颊,将那零
tang星的泪迹抹干,浅声:“抱歉!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是固然的,可他行医多年,什么万一的机会都有遇到过。远的不说,就徐暮川自己,当年因为跟杨雪媛的失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住在伦敦他家里的那对夫妻,是、便成了他这些年来始终放不下的心结。
米初妍想说:“你心情什么时候好过?向来都是臭脾气冲天的……”可脱口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因为看见他疲倦的眼窝而咽下。
罢了罢了,就当他是关心自己!如果今天接触的是个有什么传染病史的人,这道环节确实是不可少的!
默了默,吸鼻:“很快天就亮了,您找个地休息会,我先回去。”
米初妍转身,然而,手腕却忽然被人从后头扯住,而后是他低落的音:“我饿了。”
她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下半夜出现在医院,看过廖静伊,又给她洗过伤口,发了通脾气,突然间话风一转,用无比落寞的语气,在她面前强调:“他饿了。”
不知为何,此刻的宁呈森让她觉得,好可怜。长途飞行,背景离乡,满身疲累,在这样的深夜里,身边却连一个可以给他温暖的人都没有,生活的自理能力,还如此的差……
可是,她该做什么呢?给他找吃的?好奇怪的感觉,可他眼底跳跃着的零星希冀,却是让她无法拒绝。
米初妍挣了挣手腕,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松开。
到底,还是没能熬住他的那番孤默,米初妍点了点头:“那你等会,我那里应该有吃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米初妍听到他在说:“我在办公室等你。”
米初妍没有回头,只道:“好。”
他的办公室有宽大的沙发,他累成这样,确实该寻个舒服点的地方,好好歇歇,天亮以后,又是一团糟事。
米初妍有囤食的习惯,背包里,宿舍的柜子里,各色食品都有,只不过,都是没营养的东西。
大概,宁呈森会挑剔。
宿舍里有电磁炉,是闻婷买来的,她是外地人,没谈男朋友,长年累月的吃食堂,自然会腻口,于是,买了这东西,偶尔打打简单小灶。
已经是凌晨五点多,天微亮,透着光,闻婷还在睡,米初妍轻手轻脚的,拿了柜子里的泡面,用闻婷的电磁炉去煮。
做这些的时候,米初妍心里是有些抖的,闻婷像来看她不顺眼,而她未经她的允许就在用她的东西,她若是被自己吵醒的话,那指定是有意见的。
可是,想到宁呈森那副模样,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然同是泡面,可直接用水泡跟这样煮好的,口感和味道都差别很大,就宁呈森那货娇矜的嘴和胃,别捧着泡面碗吃没两口,又推到一边去,浪费粮食!
米初妍每动一次闻婷的东西,都会转过身去看她有没有醒,说真的,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从找到大都没有过。
一个鸡蛋,些许的调料,混合着松软的面条,出锅的时候,米初妍是用了自己的饭盒。
每次回家,老妈总会做她爱吃的东西装饭盒里,让她捧着来医院,这饭盒,就是这样留下的。
所幸,闻婷一直睡的很沉,直到她捧着热烫烫的面条出了门,都没有醒来——题外话——主任的心情真的很差很差~~~~(>_
宁呈森的办公室,因为来的次数太多,以致,渐渐没了敲门的习惯。何况,她的双手都捧着玻璃饭盒,烫的要命,还拿着筷子,就算有心想敲门,也没那能耐。
其实,办公室的门也没有关严,许是他特意给她留的,在这样黎明破晓的时分,有淡淡的柔光从里面洒出来,总算,不显得那么清冷。
米初妍以为,回了办公室的宁呈森,大概会靠在沙发上打盹,就如那次她被父亲叫到南都奥园,看到累极的他靠着沙发闭眸那般,身高腿长的他,即便窝的有些辛苦,但有得休息,总是好的。
然而,她又料错了。
他坐在书桌后方,桌面上的台式电脑亮着屏,那张隽漠的俊颜,在屏幕的幽光下,更显得立体深邃。
修长的指节,撑在下颌处,而那双深陷的黑眸,却是始终看着屏幕。米初妍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她已经进来,总之,他未曾给过她一个侧眸。
也是走到那方书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专神研究的,是廖静伊的各种检查。很显然,他从治疗室回来办公室,没做任何休息,直接就从医院的内部系统里边,调出了廖静伊的所有资料。
“主任,可以吃了。”米初妍喊了声,而后把饭盒放到他手边的空位上,两个掌心被烫的红通通的,她往上边,哈了两口气。
“嗯。”宁呈森还在看,只轻应了声。似是早就知道她进来,对她忽来的声音,没半点意外。
“趁热吃吧,边吃边看。”米初妍忍不住念了句。
不知是不是男人的精力总是可以无限度挖掘,明明就已经累到眼皮都重了好几层,却还是可以撑着下去处理事情,上次在南都奥园也是如此。
宁呈森倒是很配合,当真就伸手,往边上够那盒香气四溢的面条,根根分明的指节,握着象牙白的筷子,低头就要夹面条的时候,倏然顿住:“哪里来的?”
米初妍以为他说的是面条,就势道:“宿舍里自己煮的,虽然是泡面,但肯定要比直接冲水泡好吃多了,而且,我还打了个蛋花在里面,你吃吃看。栩”
“我是说餐具!”
宁呈森微微无语,他忽然觉得,以后跟身边这个女人说话,得直白些具体些,要不然,总是这样你说一道我说一道,不仅浪费时间,还累。
然而,等他发现自己竟然用女人这样的字眼去标榜他一向认为都是小女孩的米初妍时,心底不觉怪异。
为何会突然让他有了不同的认识,大概就因为那天在会堂视频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她的,曼妙身姿。她长的纤细,不算高,但也不矮,白大褂加身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扁平的,可那天他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的确,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该长的都长了,正是活力奔放的时候。幸运的,能够早早在大学遇上对的那个人,这阶段几乎都可以成家步入婚姻模式了。
米初妍看着他始终没有下筷,以为他是嫌弃,忙道:“是我自己家里带来的,不过你放心啊,我洗的很干净,还用开水烫过的!而且,我没有传染病……”
越往下说,声音越轻,到最后,干脆直接伸手,想要去捧回那碗面:“如果你嫌弃,我重新给你泡一个吧。”
宁呈森挡开她的手,挑眉:“我又没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也不是真的嫌弃这个餐具,比起外边的打包盒或者那天在科室的泡面盒子的怪异味,这样的待遇,已经没挑了。
他发呆,不过是……
为了端正为人师表的态度,宁呈森沉了沉脸,挑着面条往口中送。
米初妍看着他雅致的姿态,一口接一口的,纵是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忽然的,自己也跟着心情舒畅,总算,没枉费她的偷偷摸摸。
电脑下方的时间显示是清晨五点五十分,米初妍收了餐具:“天都亮了,我得回去了。”
“等等。”吃饱喝足的宁呈森,蓦然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米初妍端着饭盒,转头问。
“这时间急诊那边也没什么病人了,廖静伊那边,我已经让李易哲过去看着。”
“所以呢?”米初妍不明。
就算廖静伊那边不用她,那她也得走了啊!天亮以后,医院走动的人也多,如果让谁看见她一大早的从这间办公室走出去,那就彻底不得了了。
宁呈森皱了皱眉:“过来啊,难道你不用跟我交代清楚昨天的事?”
昨天的事,自然是指廖静伊的事,这是工作,他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就为处理这单子麻烦,确实,她该跟他汇报清楚!
无奈,米初妍只得放下餐盒,重回到她身边,跟她叙述廖静伊的发作过程,以及最先发现廖静伊异样的那个病人家属的话。
宁呈森听了之后,没太多反应,似是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影像图,又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何宴爵呢?他什么表现?”
tang提起何宴爵,米初妍也才想起,自己忘了个很重要的环节,蹙了蹙眉,转述:“他说只要我肯离开你,他会搞定廖静伊一家人,不会对这事有任何追究。”
顿了顿,米初妍又道:“他好像一直都很介意我是不是喜欢你,不会,真的是对你有企图吧?”
米初妍的猜测,迎来宁呈森的冷眸瞪视,她挪了挪唇,嘀咕:“要不然呢?”总不可能是何宴爵喜欢她吧!
就何宴爵的行为,根本无法合理解释,除非,是跟宁呈森家里有关!
米初妍的疑问,并没有得来宁呈森的明确回答,办公室里有过一阵的安静,一时间,米初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那天说的CT片上的点,指给我看看。”又是良久,宁呈森问话。
电脑上的影像图并不如放射科出来的实体片子,这里也没有观片灯,米初妍想要看清那个小小的点,只得倾身上前,毛躁的头,几乎跟坐在椅子上的宁呈森挤在一起,面部微贴,专注着屏幕的方向。
那个瞬间,男人的薄荷香,还有年轻女孩的馨香清爽混合在一起,冲击着彼此的感官嗅觉。宁呈森倒还算淡定,可是米初妍,却是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有过碰触的那侧耳根,滚热。
心里有些急,想快点从电脑屏幕上找出CT片的那处异常,可偏偏,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出来。
宁呈森感觉到她的异样,侧过头来瞅她,她尴尬的避开视线,同时,微微的拉离自己的身体,下一秒,眼眸放光,大约是太激动,俯身就往电脑屏上戳:“在这里!在这里!”
可是,米初妍忘了,宁呈森是侧眸的,并且,他的手臂就搭在桌沿上,她这样一个激动的俯身,整个上半身都挂在了他的长臂上,贴着,视线,也刚好到了那个点……
起初,米初妍沉浸在终于解脱的喜悦中,并未发觉到异样,是宁呈森,被她这样柔软的挤压着,臂弯微僵。
“75C?还是D?”淡淡的男性嗓音。
“嗯?”米初妍微愣,以为他在说关于CT片的内容,可是,他的视线并不在屏幕上。
顺着他的眸光看,而后,定在自己的胸口,米初妍顷刻间会意,惊恐的拢住领口,直身:“变态啊!你往哪里看!”
还75C还是D!她几乎泪奔了!她能说,自己这尺寸,就是介于C和D之间么?这是阅女无数得来的经验?还是男人天生的识别技能?!
旁边的男人,收回视线,沉哑声:“该看的该碰的,都看过碰过了,现在才想起来遮,会不会觉得为时已晚?也是你自己给人看给人碰的,还不止一次,有脸骂人?”
米初妍粉脸爆红,这人还能再无耻些吗?!还提不止一次!以后还能再若无其事的好好相处不?!
“我走了!”米初妍瞪视,一脸愤懑的转身。
然而,男人冷硬的嗓音再度飘来:“我准你走了吗?”
“我回去睡觉!”米初妍冒火,难得在他面前吼声。
二十几个小时没怎么休息,累瘫了,既然廖静伊那边不需要她,那她现在回宿舍去,还能睡上一时半会。
可是,宁呈森不准:“廖静伊的事你也有份经手的,如果我一会有问题要问你,让我到你宿舍床上叫你吗?”
米初妍郁气冲天。她当然不可能让宁呈森跑到宿舍里喊她,真要到了那份上,被宿舍里的闻婷撞上了,那得是怎样个无法控制的局面!
可是,她若不配合他的工作,忤逆他的命令,那就是明显的找死,断送她的实习生涯!
衡量利弊,最终,板着张脸坐到离他最远的沙发。
某个瞬间,米初妍觉得,宁呈森是耍着她玩,看她狂躁的跳脚,他偏就留她在这儿看她笑话。可哪知,他竟然真的有很多问题要问。
一会儿是何宴爵,一会儿是廖静伊,一会儿又是廖夫人,一会儿又是术后过程中的各种护理,一会儿又是出院的配药情况,一会儿又是癫痫发作的持续时间,一会儿又是清醒之后的具体表现……
这中间的问题,其实有很多都是米初妍已经交代过了的,包括那些用药的情况,也是在邮件上说明了的,她不知道他为何一再的确认。
不过,米初妍已经困的没法去分辨,他在书桌那端问什么,她就在沙发这端回什么。他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更加磁沉,听着听着,整个思绪都被带进了他嗓音里的磁场中,而后,越沉越深,越沉越深,最后,带进了梦境中。
若不是刺眼的阳光从通透毫无阻碍物的窗户中投射进来,到她眸缝中,困极的米初妍,或许还不会自然醒。
为了适应强光,她眯眸,眼皮掀了又闭,闭了又掀。入目的,是男人搁在茶几上的修长双腿,裹在黑色的修体西裤下。
米初妍以为是自己还未睡醒,以致眼花看错,蹭了蹭头,她试着让自己大脑迅速回复状态中,然而,碰触到的,却是紧实温热的物体。
陌生而又强烈的
触感,顷刻便让米初妍涣散的神智悉数回拢,抬首,瞪眸,倒抽气,再低头,俯视……
这是怎么了!!!
她竟然抱着宁呈森的腰,枕着他的小腹,睡的昏昏沉沉……
米初妍再又抬头,他没醒,鼻息轻浅,睡的香熟。她的半个身子都在他身上,不敢惊动他,怕吵醒了,尴尬的无颜相对。
于是,蹑手蹑脚的,松开抱着他腰的手,撑在侧,支着自己的身体,缓慢蹭到沙发下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沙发那么长,她能睡,他自然也能坐。可是,米初妍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们是怎么睡到一起,又是怎么抱到一起的。
如果她把宁呈森吵醒了,如果宁呈森说是她主动缠上去的,那她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她对自己的睡相着实没什么信心,从小到大习惯了一个人睡,经常都是满床的翻滚,如果恰好他因为困倦而在沙发上小憩,被睡相极差的她缠上了,当真不是没有可能……
安静的早晨,还能听到书桌那方电脑主机发出的些许噪音,屏幕上的幽光仍在,米初妍杏眸流转间,触到那块屏幕,关于C和D的讨论话题轰轰的往脑上炸。
她觉得,这间办公室,以后她就算进来,指定也是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摆放四肢了…镑…
宁呈森依旧没有醒,左手臂搁在沙发边沿,右手臂……原本搭着她的背,后来,是被她慢慢移开,如今成自然垂放的状态,倒是睡的悠然自在。
成功起身的米初妍,早就忘了要收拾自己的餐具,拎着鞋,打着赤脚就往门口的方向冲。拉门出去的时候,特意探出半个头,环顾左右确定没人在边上行走,这才重新弯腰,穿鞋,哧溜的闪身,逃离。
一路冲回宿舍,许是无比羞涩,也许是迎着走廊上的通风口跑,米初妍的整张脸,全是娇艳的绯红。
所幸,宿舍那边闻婷已经不在,要不然就她现在这副鬼样,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抵御闻婷时刻的虎视眈眈!或者准确的说,是闻婷对宁呈森的虎视眈眈!
米初妍觉得,自己在医院的日子过的也是够悲催的。人家正室斗狼斗虎斗小三,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绯闻对象,也要时刻处在战斗状态中拍群蝶!
马上就是查房的时间,米初妍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胡乱的换了身衣服。夏天的衣服都薄,之前因为贪凉,买的衣服大多是松领口的,只是,经过C和D的话题之后,她觉得,或许自己该改变一下穿衣风格,尤其是在神外,周边的全是男人,还全是未婚男人!
科室里已经集了不少医生,神外二组和三组分别跟着老王教授和李教授,而她们一组,则是围着刚刚归来的纪唯宁打转,宁呈森不在,纪唯宁当算是一组唯一一个主任医生级别的,虽然是副的,但医院里晋级很艰难,如纪唯宁这样的年纪,能获得如此头衔,已是相当不易。
米初妍跟纪唯宁熟,有她在就好像有了自己的联盟,欢喜的朝她奔过去,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多问题想求解,只是,为了挥开宁呈森在自己脑中盘旋的影子,她只得如此分散自己的心神栩。
聚在一起,自然会提到廖静伊的事情,潘闵宇问她,是不是主任也回来了。
米初妍就无奈了,明明跟宁呈森同行的纪唯宁就在身侧他不问,偏偏要问她!她没有回话,回了肯定要被人当众调侃。
还是纪唯宁给她解的围,回答了潘闵宇的问题,但也仅此而已,当纪唯宁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同样是意味深长的眼神调笑。
米初妍闷声,忽视,觉得纪唯宁被世腾总裁带的,越来越腹黑了……
笑闹过之后,纪唯宁催促去查房。宁呈森素来繁忙,除了规定的每周一次查房,谁也不会在其余的时间去刻意等他,因为,等他他也不会来。
然而,凡事总是有个例外的。
阔别了八*九天,即便不是他的查房日子,他也过来了,何况,还有个廖静伊的事情在里边。
一行人是在走出科室没两步的时候,就遇上迎面而来的宁呈森。
依旧是阔步从容,穿戴齐整的装束,白色的衬衫,前排是别致的黑色纽扣,套在白大褂里头,那些个黑色的精致纽扣倒成了最亮的点缀,品味尽显。
米初妍邪恶的暼了暼他的小腹,衬衫服帖,下摆悉数扎进皮带中,金属扣摆的很正。
皮带下方的腿,修长直挺,看着就让人挪不开眸。
米初妍就懊恼了,她枕着他小腹睡觉那会儿,这个金属扣难道都不会扎她脸的?她怎么能睡的跟猪一样熟!
画面一一重现,她燥脸,忍不住挪步,将自己隐在纪唯宁身后。
宁呈森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的盯了她一眼,而后,朝着众人出声:“一起。”
他说的一起,自然是一起查房,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当然,除了米初妍以外。
十一楼住院部宁呈森没去,交给纪唯宁和赵磊他们,他是直接去的十二楼VIP病室,本来就是冲着廖静伊来的,让他一个个房全部走一趟,得不知花多少时间。
长时间没有排手术,宁呈森这一回来,光是一天就有两台,所以,他的时间真的没办法耗。
所有人都觉得他如此的做法是理所当然的,只除了米初妍,感觉怎么逃都逃不开他的掌控。
本来还想粘着纪唯宁,少跟他接触少跟他说话,然而,现在纪唯宁去了十一楼,她这师从宁呈森的人,还怎么跟着去!
几度无奈,最终还是不得不跟着宁呈森的步伐,往楼上而去。好在,身边还有个李易哲,要不然,就他们两个,她根本无法自然喘气。
廖静伊已经起床,靠躺着,见到宁呈森,眼底竟有些尴尬。
米初妍觉得,大概廖静伊是因为自己在短时间内的移情别恋,让她觉得再次面对宁呈森有些不自在。
可之于宁呈森来说,他根本无感,怕只怕,在宁呈森心底
tang,何宴爵帮了他大忙!不止他,还有她自己,也不用再被廖静伊各种仇视目光攻击!
这样一想,多少还是感谢何宴爵的……
廖静伊这个病人还算平静,倒是廖夫人,见到宁呈森激动的起身:“宁教授,外面都说神外没有你开不了的刀,我跟我们家老廖千挑万选,挑到你手下给静伊做手术,现在是怎么回事?!”
廖夫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宁呈森微微皱眉,却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廖静伊身上。
“二十八床,现在感觉怎么样?”
后边的米初妍听了他这话,忍不住撇唇,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想来廖静伊都要听烦了吧!所幸,这会儿的廖静伊没再纠正他的称呼,直接回话:“还好,就是有些累。”
“当然累了,突然间变成这样,吓也吓掉魂的,怎么可能不累!”廖夫人又在旁边咄咄出声:“我们家老廖明天就从外地回来,到时候宁教授麻烦你好好给个解释!”
宁呈森依旧连个余光都没给廖夫人,看着监测仪,见没有异常后,上前查看廖静伊的瞳孔,宽阔的背,微弯着,嗓音淡沉:“有没有头痛恶心的感觉?发作过后到现在,有没有呕吐过?对当时的发作过程还有没有记忆?”
成串的问题,廖静伊一一作答,宁呈森不理廖夫人,廖夫人根本就插不进来说话。米初妍瞧着廖夫人吃瘪的样儿,甚至忍不住抿唇偷笑。
宁呈森的这番态度,倒是让米初妍更加深刻的意识到,昨天似乎自己不该试着跟廖夫人去做那么多的沟通,安抚,结果换来她没消停的指责。
五分钟后,宁呈森直起身,回头看李易哲:“有空白化验单吗?”
“昨天都已经把该做的检查单子开出来了,就剩下个PET,一会马上做。”李易哲以为他刚刚回来,是还没太了解到情况,做了说明后,才又狐疑着给他递了空白单。
宁呈森话不多,接过单子,刷刷的往上面写字,只几十秒,又把化验单递回给李易哲:“先做PET,做完后再把这些检查通通做齐,你先去安排一下,回头叫人来接二十八床到医技楼。”
他这一交代,说明对廖静伊的查房工作完毕,可李易哲接了那几张单子,却是傻眼了。
乙肝、丙肝、HIV,梅毒,尿检……
尿检这个可以理解,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查找廖静伊的病因,血液检查基本做过了,只除了上面这些,前不久廖静伊才刚刚做过,现在又做?
李易哲再次疑惑的抬头,而宁呈森似是知道他的意思,沉声:“照做!”
大主任如此吩咐,李易哲只得照做,拿着化验单,匆匆出了门。
米初妍也看到了那些单子,微囧,这些都是验证廖静伊的血干不干净的检查啊!这人也未免太认真了吧!
恍惚间,听到他对廖静伊说:“做完检查后就可以进食,多休息。”
从头到尾,他淡定的不行,似乎根本没把让他们几个急慌头的廖静伊这事当做回事。
之后,宁呈森走出病室,长腿越过米初妍的时候,白大褂的下摆掀动着,碰到她的指尖,让她颤的缩手,而后,屁颠颠的跟上。
左避右避,到底还是没能逃过跟他的单独相处。宽大的电梯轿厢里,他在前,她在后,米初妍只觉得心脏跳的胸腔都快要爆炸——题外话——谢谢亲们的钻石,鲜花和票票,评论区显示不到,只能在这里感谢了O(∩_∩)O哈!
米初妍看不懂宁呈森,廖静伊的事撼动不了他丝毫的情绪,见到她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她就不明白了,难道只有自己跟个热锅上的蚂蚁,整颗心焦躁的上蹿下跳吗?
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他宽挺的背,还有,白大褂的袖口往下几寸,是他干净分明的指尖,刚才他就是用这双手去掀廖静伊的眼皮,虽然算不上多温柔,但绝对没有对她时的那般粗鲁镑。
米初妍微微闷气,即便是宁呈森这样狂酷拽,傲番天的男人,待人接物也还是有差别对待的!
定力不够的人,往往是不能随时控制好自己的所有行为,就如米初妍,见他淡定的不像样,忍不住就想要倾身,从侧后方的角度,偷看他的面容。
只是,她才这么一伸头,他忽然侧首:“我回趟办公室,你一起?”
米初妍只听到办公室一词,就紧张的连摇头:“不不,我回科室。”
“你的饭盒还在我那里,大热天的,现在不拿去洗好,回头就臭了。”他淡淡冷冷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米初妍现在抵触他抵触的紧,直言:“那是你用过的,难道不该你清洗好再还我,然后再跟我说一声谢谢吗?”
理所当然的好像她来医院就是负责照顾他似的!
他略微思虑,抬腕看表:“还有二十分钟我得进手术室,没时间。栩”
米初妍在后边瞪他,些微气急:“那就让它臭好了!”
“你让我的办公室臭气熏天?”这会,他完全转过身,语调蓦然变的肃冷:“还没毕业就敢跟导师驳嘴?是谁给了你胆子?”
米初妍才不过反驳了几声,忽然被他这么大架子扣住,当下就焉了气。不得不提醒自己,得时刻谨记,她还是被人拿捏在手心,无法扑腾的小小实习生……
心里不甘愿,却又不敢再呛声,索性,低垂着头,不再看他。
然而,这么一低头,目光再次触及他的小腹,几番联想又是让米初妍极不自在的抬头,转眸,左顾右盼。
“你在干什么?”
宁呈森虽然背对着她,但电梯墙光亮,她在后边的所有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当他转过身后,看见她那样避他不及的目光,当下就逼问了声。
米初妍忽然间被他不善的口气质问,忙解释:“没干什么啊!我没睡好,眼睛疼,眨眼……真的只是眨眼而已!”
说到最后,她刻意强调了声,并且,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他身上。
然而,他却冷不丁出一句:“你那还叫没睡好?就差没打呼了。”
米初妍当下懵了……
她千避万绕,最后话题还是转到这里来,忍不住眼皮猛抽,她动了动唇角,生硬的抿出一丝笑,淡淡的呵呵。
“女孩子的睡相怎么差到这幅境地!”
“……”米初妍默声,稍后又嘟囔:“那到底是谁主动抱上去的啊?明明你的手也在我背上来着。”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啊!”米初妍敛了敛眼皮,微微吐气。
“我不会去抱猪!”磁沉的嗓音,在电梯中回荡,飘着进了米初妍的耳蜗。
他不单拐着弯骂她是猪,连带着,深邃的眸孔中,也有着浅浅的嫌弃,米初妍不甚服气,却也只敢细声嘀咕:“那最后你不还是抱上了吗?我醒来的时候,你右手就搭我背上来着。”
宁呈森脸色微绷,直接沉脸:“如果不是你拿我当抱枕,像个无尾熊一样甩都甩不开,你以为我乐意碰你!”
“难道在这之前你没碰过吗?”米初妍无辜的转眸,是他自己说的,该看的该碰的,都看过碰过了……
看的时候碰的时候不说话,现在倒来嫌弃她了!不允许她理直气壮的反驳,那她低声自说自话可以了吧!
宁呈森闷气,硬生生被噎的回不了话,晃过数秒,才咬牙:“工作表现差强人意,耍嘴皮子反应倒是挺灵!米初妍,你如果还想好好……”
眼看他马上就要开始训人模式,米初妍忽声喊:“主任,电梯过了!”
宁呈森忙转过头去看,可不是过了吗?!他要去的是九楼,可现在,已经到一楼!
“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主任您还要回办公室吗?来来回回的话,会耽误手术时间吧?”米初妍装无辜的问。
其实,她很清楚宁呈森的守时程度,现在坐都坐过了,时间不允许的话,他哪怕是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会让手术台上已然麻醉好的患者等他。
所以,很显然的,这一趟,她不用随着他去那间该死的办公室了!
宁呈森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憋,尤其还是在米初妍面前,被她绕着绕着,却是把自己也绕了进去,竟然跟她在电梯里头,讨论怎么睡的问题!以致,坐过了电梯都毫无所觉。
当下,他回眸瞪视:“等我从手术室出来再收拾你!”
甩下句话,
tang宁呈森踏出电梯,阔步向着手术区的楼前方向过去,而米初妍,则是笑意洋洋的,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之后,原路折回神外住院部。
其实,事实的真相是,累极的宁呈森,在分析完廖静伊的所有病情之后,打算在沙发上小憩。
踱步过去的时候,看见米初妍睡的东倒西歪,他好心将她身体摆正,让她睡的舒坦,而后,自己寻了处边角,将双腿搁在沙发凑合着。
谁曾想,那么长的沙发,她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还不够,又磨又蹭的挤过来,挤的他根本没法睡,几次拉开又倒了回来,这才索性用手固定住她不安分的四肢。
后来为何会抱在一起,大概就是清晨时分,从大开的窗户中透来凉气,身上没有遮盖物,出于本能的向着热源粘了上去。
其实,他早就醒过来了,在她往他身上蹭头的时候,也自然是知道她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爬起来,又小心翼翼的打着赤脚出门。
只不过,那时候他身体被他压的发麻,也因为严重的睡眠不足,根本不想睁眼抬首。当然,也是为了避免让她太过尴尬。
如果刚刚在电梯她不提睡字,他也不会主动去提这事,就算提了,也不会纠结的那么细微。只是,她一句话一句话把他给堵的……
宁呈森觉得,跟这样的女人呆一块太久,智商也是会间歇性拉低的!
——
这一台手术完成的很顺利,持续不过三四小时,出来的时候正中午,回到住院部,宁呈森是先去了廖静伊的病房,那时候,所有的检查结果也都出来了。
廖夫人不在,陪着廖静伊的是她家保姆,还有个特护。
宁呈森从李易哲手里接过化验单来看的时候,顺口问了句:“米初妍呢?这些单子不该她去拿?”
“是她拿过来的,刚刚还在这,现在跟纪医生到食堂吃饭去了。”
宁呈森听到吃饭这个词的时候,看单据的眸色微顿,当下没有说什么,低头继续看的认真,而后还询问了廖静伊许多问题,甚至还问到了何宴爵。
停留了大约有十来分钟,宁呈森收走了廖静伊的所有化验单,出了病室,李易哲跟在后头,一起离开。
步入廊道的时候,前方高大的身影忽然转过来:“食堂今天吃什么?”
“什么?”纵是李易哲,对大主任的话也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呆了半秒,才回想着道:“今天周四,大概有排骨西兰花,葱花水蛋,剁椒鱼头,双菇炒肉片,素炒藕片木耳……”
凭着记忆,李易哲说出一串菜名,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宁呈森又截话:“走吧!”
“去哪儿?”李易哲再度郁闷。
“食堂吃饭。”
宁呈森说的云淡风轻,却是惊的李易哲差点没把眼镜跌落,以为自己听错,他重复:“主任您要去食堂吃饭?”
“我不可以去吗?”宁呈森疑问。
他来这家医院三年,还从未到过食堂那个地方,更加没有关注过工作之外的事,看着一向稳重的李易哲一副便秘的表情,他当真是疑问。
李易哲摇头:“当然可以,只是,您确定要去吗?”
宁呈森攥了攥步,不耐:“带路吧,超过一点钟不是没得吃吗?”
“主任您怎么知道?”
对于向来不到食堂的人,忽然转了性,李易哲已经足够难接受,可这还不止,主任他还知道超过一点就没饭吃。
然而,他冷不丁又一句:“米初妍说的。”
宁呈森去食堂的时候,用餐时间已过半。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群。
李易哲推了推眼镜,再次良心建议:“主任,要不您还是找别的地方用餐吧?”
宁呈森些许不悦:“什么时候你也成婆妈了?”
“不是,我是怕您进去了,会让大家消化不良。”李易哲难得咧唇笑。
“我有那么可怕?”宁呈森冷哼撄。
李易哲当下就放弃劝了,只道:“那主任您吃什么?我给您打来。”
“随便。偿”
他说的轻巧,倒是苦了李易哲,不熟悉大主任的喜好,拿着餐盘每个窗口都去排队,想尽可能多的把菜色配的丰盛些。
米初妍照例跟纪唯宁坐在角落,吃饭的时候,视线全都在头顶斜上方的电视屏幕上,正好,现在播放的是娱乐八卦,也正好,是顾以澈的相约访谈。
看见顾以澈的时候,心情极为澎湃,连饭都忘了吃,又怎么可能发现餐厅入口处的异样。
后来,是听到周遭传来的连连抽气声,还有纪唯宁在旁边招手喊:“主任,来这边!”
宁呈森是没到过这边,进来的时候,百来道目光刷刷的往他身上投射。平日里也是习惯了被人注目的主,对那些像看猩猩狮子般看着他的人,倒不会觉得不自在,可是,他发觉他不知该往哪边走。
下意识的寻找米初妍的身影,只是,那货在人堆里很难找,张望好几圈后,才听到纪唯宁在喊他。
而他,也顺势着看到一双眼睛都像要粘到电视屏幕上,挑着饭粒吃的女人。
他好奇电视屏幕上放的是什么,让一向以食为天的她放着午餐不吃,眼睛直视的几乎脱框。
抬眸顺着她的视线过去,屏幕上方出现的是叠着双腿之姿的顾以澈,在跟某档明星访谈的主持人聊天,也不知提及了什么内容,笑的花枝招展。
对顾以澈这类型的人,宁呈森无感,不在一个道上,给不出任何评价。
他认识顾以澈,也见过面,只不过是因为去年在济山医科大开讲座的时候,听见米初妍的那段豪言壮语,从而印象更加深刻。
他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节目,会认识这号人物,纯粹是因为好友贺端宸。顾以澈是贺氏传媒旗下的最当红艺人,也跟贺端宸的老婆何颜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周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也有胆大的满脸含笑的跟他招手喊话。
宁呈森冷着张脸,轻轻颔首。然而,颔首过后,往下又有人喊他,喊的还极恭敬,倒是回应不是不回应也不是。
他很清楚,如果回应过后,往下又还有人,这样一路对付下去,他觉得自己就跟米初妍那般傻,像个只会点头啄米碎吃的某种家禽。
于是,他只能更加的沉脸,冷脸,严肃的没人再敢跟他说话。果真如李易哲说的那样没错,他不该来这个地方的,刚刚大概是脑抽了!
做为神外的科室主任,间歇性的脑抽非常要不得!
好不容易走到纪唯宁那桌,李易哲也已打好饭过来,理所当然的,两人坐到纪唯宁这张桌子的对面。
“主任,今天什么风把你刮到这边来了?”甫一落座,纪唯宁笑着调侃。
而米初妍则是俯低了头,闷声扒饭,她没忘记,在电梯那会儿,他说过,从手术室出来再好好收拾她……
现在他出来了,还杀到了食堂,她苦思冥想,不知他会用什么办法来收拾自己。正当郁闷不得求解的时候,就听到身边的纪唯宁开口调笑。
大主任当下没说话,她似乎听到他用筷子戳了戳餐盘,而后,冷不丁一句:“脑抽风!”
米初妍当下喷笑,用极快的速度去捂嘴,却还是没能档住些许的饭粒往外喷。
大主任就在他对面,毫无疑问,三两个饭粒喷到他的餐盘,米初妍当下抬起头惊呼,对上他的时候,才发现,他脸都灰了!
“对不起对不起!”米初妍被他那一副难看的脸色给吓的也是心慌,连忙伸手过去:“我不是故意的,这个脏了别吃了吧,我帮您去换一份。今天有您喜欢吃的藕片,我让厨房师傅弄大份些。”
米初妍赎罪的心态,要去端他的餐盘,语无伦次的又是道歉,又是讨好。
然而,宁呈森却挥开了她的手,崩牙:“吃你的饭!”
米初妍被拒,些微尴尬,但在宁呈森面前,什么尴尬都有过了,厚着脸皮呵呵笑之。
宁呈森看着米初妍没皮没脸的笑,当下气的什么话都给咽回去了。在他看来,她那笑,就跟刚刚电视节目上的顾以澈一样,花枝招展!
怪异的气氛中,李易哲理性又适时的插话:“所以说,主任您不该来这地儿的。”
纪唯宁也忍不住被逗笑,她倒是从来都不知道,一向严肃高端的宁呈森,他的灵魂深处竟然还藏着如此冷的幽默感。
脑抽风啊,身为神外的副主任医生,纪唯宁很快就从脑子里反应出脑抽风的各种表现,而后,憋笑……
她觉得,她可以理解米初妍为何笑的如此没形象,宁呈森这样的颜值高技术好的神外一把手,跟脑抽风那样的形象挂上边,笑破肚皮都不算个事。
——
到底,面对的是宁呈森,即便没笑够,也不敢再放肆。尤其是米初妍,被宁呈森冷眼崩视,头都不敢再抬。
大家开始默声吃饭,谁也搞不懂宁呈森为什么要跑到食堂来用餐,但谁也不敢问。
纪唯宁算是跟宁呈森有些许的私交,但她不是那种对事追根问底的人。
后来是宁呈森主动开的口,看向纪唯宁:“下午我那台手术,你给我替吧?”
纪唯宁抬头,微讶:“你有事吗?”
宁呈森沉声:“有点事要做。”
“我听说廖局长明天要来,是为这事吗?”纪唯宁压着音问。
这一问,倒是将米初妍吓了翻,目光对上宁呈森:“闹上去了?”
宁呈森扫了她眼,而后暼眸,重新对上纪唯宁:“下手术后,晚上坐我的车过去?”
“……”纪唯宁默了默:“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过去。”
晚上,是徐暮川跟叶婧订婚礼,会发生什么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要不要去,是真的没想好。
宁呈森也没多说,只道:“那到时看,去的话给我电话。”
他们这一来一去,另外两人完全听不懂在讲什么,尤其是米初妍,好奇心越来越重,滴溜溜的眼睛往他们两人身上直打转。
无意中暼见李易哲在看纪唯宁,忽觉,这个饭桌上的人,该是怎样的诡异组合……
李易哲喜欢纪唯宁,甚少有如此的机会相处,对他来说,总是欢喜的,而她跟宁呈森,简直都不想提了……
整个吃饭的过程,宁呈森大多在跟纪唯宁说话,说完那些莫名其妙的,又说科室里的,说到后面,又讨论到某个论文上面。
米初妍听着他们谈的如此和谐,渐渐的也松了几口气。想来,宁呈森特意找到食堂来,应该是要拜托纪唯宁给他替手术的,并不是过来好好收拾……她。
唯一吊着心胆的就是,廖静伊那单子事。宁呈森始终没跟她说起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廖静伊的父亲明天要过来。
宁呈森要空出一个下午来处理这单子事,看来是比较麻烦的,廖静伊的父亲要过来,院办的人肯定得招待,到时候会怎样个程序,她没经历过事,真的毫无概念。
正当她忧心忡忡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有人在敲她边上的桌,而后,是他的声音:“米初妍,跟我走。”
“啊?”米初妍微微瞪眸,这一趟过去,肯定又是到他办公室。
可是,他什么都没再说,站起身的时候,只是扬了扬一直被他搁在边上的各种化验单。那些都是她刚刚从医技楼拿回来的单子,皆是廖静伊的,几秒后,会意过来,只得起身跟上。
吃惯了食堂的人都有自觉,起身的时候得把自己的餐盘收到统一的回收篮里,米初妍是很顺手的,起身的同时抄起了自己的餐盘,可她对面的那个,还在啊!并且,还有大半的东西都没吃!
一如既往的浪费粮食!米初妍微微皱眉,向着已然转身过去的宁呈森:“主任,你的饭……”
宁呈森余光都没给,丢一声:“你拿着!”
米初妍跟着宁呈森的脚后跟一路走出食堂的时候,犹感觉自己薄薄的身板已然千仓百孔,都是叫周边人群的眼睛给射*穿的。
那个瞬间,忽生一种强烈的想法,如果有朝一日,宁呈森这老男人开了窍,打算重新牵手恋爱,那他的另一半,得有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承受他天天穿梭在医院每个角落,迎接众女性的虎视眈眈!
一路回到他的办公室,两人无话。
偶然间从侧方看到他的面容,隽冷紧绷,米初妍不知道他是因为去了食堂一趟惹来的不快,亦或是廖静伊的事情给他带来的烦恼。
可明明,在这之前,甚至在今天早上,他都没有对廖静伊的事情做出过多的反应。那之后他去了手术室,算时间从手术室出来没多久他应该就去了食堂,照这么看,他的郁气起源于食堂的可能性要大些。可是,在食堂也没人惹他来着,那什么脑抽风的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怪不得人家笑撄。
显然的,米初妍又一次陷入无解的局面中。
进了办公室,他一边脱着身上的白大褂,一边往书桌那边过去,同时吩咐:“给我倒杯水。偿”
这等小事,在之前他办公室学习的时候,米初妍已经做过许多,倒也没说二话,熟练的将杯子清洗一番,而后倒水,放在他的左手上方。
书桌上她的餐盒当真还是原样子摆在那儿,倒没有臭气熏天,但大热的天气,多少异味总是有的,于是,她又接着去洗餐盒。
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宁呈森已经开了电脑,在那不知查什么。她倾眸过去看,发现全是英文版面,而他似乎还在给谁发邮件,也全是英文模式。
米初妍的英语有过专八,平日里读写念不是问题,但真正口头上的交流沟通还是有比较大的障碍,再加上宁呈森在写的邮件,有许多医学方面的专业术语,许多她还未能涉足的领域,她是看不出个究竟来的。
所谓的收拾,一直未见他有任何表现,可米初妍却总是惦记着这回事,怕他无意间来个什么阴招,整的她翻不了身。
这么惦记着,忍不住一直往他身上瞧,他的侧颜同样深邃立体,倒着淡淡的电脑银幕光,还有斜射进来的太阳光,仿若去年夏天,她在阶梯教室奋笔疾书,他一身白衣,从门口款款而来。而今天,他同样是白色衬衫,所不同的是,衬衫的纽扣颜色不同而已。
如此美好的男人,她实在想不通,那个曾经得到过他热情的女子,怎么会舍得抛弃这个男人,另嫁他人妇,并且,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她无法去界定,他如今对他的前任是如何的情感,那个她偷听来的电话,他讲的时间不太长,他没有愤恨没有暴怒没有可怜没有情难断,他只是冷如寒霜冰窖的告诉那个女子,他对她没兴趣……
是真的没有了任何兴趣,还是把曾经的情愫压在心底最深处,她看不透。
不知不觉间,光芒下他越来越涣散,米初妍想的越来越遥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虚虚实实中。思维一发散,牵扯的也越广,而后,何宴爵的面容跃进她的脑海。
越来越好奇,何宴爵在他的生活中,是怎样的一种角色存在,似友非友,似情非情,但到了现在,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何宴爵这人,跟宁呈森远在英国的那个家,是有一定渊源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宁呈森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还是他总算发完那份邮件,倏然间抬眸,尚在魂游中的米初妍躲避不及,被抓包。
宁呈森难得恶趣味,眯着眼眸:“看我?想什么?”
想什么?米初妍还没在状态中,她在想何宴爵,在想他的前任,在想去年教室门口的他,在想他不知会选择怎样的方式收拾她。
一步一步往回想,而后,把思绪撤了回来,嘴里不经意的念叨:“想收拾……”
宁呈森像是倏然间听到什么惊人之语,浓眉耸动,默了足足两三秒,终是没崩住笑,笑过之后,又问:“你想我怎么收拾?”
彼时,他已起身,缓步过来。
米初妍心下几个轮回的在晃动,她觉得,自己才是真的脑抽风,怎么会说出这样暧昧不明的话来!
她想说些什么话来缓解下忽然变得诡异的气氛,可是,他的长腿渐近,他的薄荷香缠绕着他整个身躯,向她逼来,那个瞬间,她四肢僵硬杵在原地,看着他越发逼近自己,越发逼近自己的……75c!
他的脸上全是悠然闲适,他深邃的眸中,全是意味不明的闪烁,她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男人恶趣味发作,还是真的被这层忽生的暧昧激发出了身体内的某种激素。
米初妍的脑中满是浆糊,心脏毫无规则的不停蹦跳,傻眼的看着他双手插进裤袋,看着他缓缓俯身。
她紧张的连呼吸都摒住了,面色涨红,生怕他下一秒就要贴上来,下意识的撤身,准备逃离。
然而,她才迈脚,身后的门忽然被人从外向内推进,米初妍当下就慌了,急促的退离时,抬起的右脚猛然间绊到了左脚,趔趄着倒下。
米初妍以为,自己终将会落地的,就如那一次,宁呈森把她丢出手术室那般,狼狈极了。然而,没有,她的身子才刚刚倾倒的时候,宁呈森伸手,将她扯了回来。
她跌进了他的胸膛,虽然不是意想中那种头磕冷地板的疼痛,可他的胸膛,坚硬如铁,除了不冷以外,跟地板其实没什么差别。
米初妍几乎被撞的眼花,而他温热的怀抱,圈着她背的长臂,皆让她在那个片刻迷失。
“这种亲密的事,不应该在家里,或者开个酒店套房,才能更加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吗?”何宴爵的手撑在门框上,要进不进的,但开口的话音,却是米初妍从未听过的冷然。
米初妍挣扎,觉得羞臊,也惊于一向温和笑说的何宴爵会用如此的语气说话,她想转过身去,看他是如何的状态,如何的表情。
然而,宁呈森却将她圈的更紧,紧到她都能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还有胸腔处发散而来的滚滚热源。
她侧眸过去看宁呈森,目光所及,恰好是他线条紧绷的下颌,她看着他浅浅的扯了扯嘴角,漾开淡淡的笑,回何宴爵:“这种事情,办公室会更刺激,更有状态。”
米初妍直接凌乱了,这两个男人的对话,怎么可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她的身躯还贴合着紧绷如铁的男人。
当下,她也顾不得什么场合,伸手,往宁呈森腰上狠狠一掐,圈着她的长臂,总算松动,她趁着机会,将他推离,跳了开来。
杏眸左右观望,看着两个男人间的剑拔弩张,米初妍头疼的想要远离是非之地,然而,正欲向着门口过去的时候,何宴爵忽然的一甩手,办公室的门被大力关上,而后,落锁!
米初妍惊呆了,看着他气势汹汹的进来,口带警告:“vincent,你别惹我!”
“到底是你在多管闲事,还是我惹你?”宁呈森淡淡的,双手依旧抄在裤袋中。
相对何宴爵来说,他显得更为淡定从容。
何宴爵忽然呵笑:“行啊,你不让我多管闲事,那除非弄死我,,你知道的,你打我,不管怎么狠,我都不会还手的。”
“打你,我还嫌弄脏自己的手。”
他们之间的谈话,似乎含着无尽的深意,米初妍解不透,可是,vincent这个英文名,她却是听过的,就在宁呈森回国前夕,她给他打电话,听见电话里边,有人在喊vincent!小森!
她去看何宴爵,再去看宁呈森,视线来回的转。
只见,宁呈森倒退了两步,停在书桌前,长臂伸到桌面去拿廖静伊的那叠检查单,悉数掷到何宴爵的身上,纷飞满地,冷声:“你在廖静伊的服药过程中动过什么手脚,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我已经把相关的资料都发给了英国那边的药理学教授史密夫的邮箱里,等他的分析结果一出来,明天的院办大会,我根本不用操任何的心!如果你想用这样的方式逼走我,简直是笑话!我当初既然决定来穗城,就从未想过再回去那个地方!我母亲的事情一天未查出结果,任何人都别想阻拦我的任何行为!”
米初妍并不是没有见过发怒的宁呈森,对着她的时候,他经常的暴跳如雷,但却从来不是现在这般,像是隐忍着沉痛到极致的情绪,崩到太阳穴处的青筋都抑制不住的凸跳。
白底的化验单撒到何宴爵身上的时候,有些掉落到他脚面,有些飘落到米初妍的面前。铺满在纸张上起起伏伏的数值,大多她能看懂的七七八八,但也有她未曾触及过,一无所知的镑。
她有些被这样的宁呈森吓到了,视线从地面上的化验单再转回到两人身上,却是听见何宴爵在嗤笑。
“你母亲早就死了,已经死很多年了!你为何非要一意孤行!如果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你不是在繁忙的医学课程外,还去兼学那该死的法医学,如果你不是一点时间一点关心都不给乐旋,她至于会走到今天?你们两个至于会走到今天?乐旋爱了你多少年你数的过来吗?!你从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宁家所有的人都必须围着你打转,你何曾体味过乐旋的处境和心情?!”
何宴爵在咆哮,往日熙和俊帅的面容,此刻只见戾气。
米初妍觉得,这样的氛围她实在不该再呆下去了,他们的情绪都不见得好,而且,说的话极为**,对他们来说,对伦敦的宁家来说,甚至对那个所谓的乐旋,她只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她退身,想在他们的针锋相对中,默默退出这间办公室。
然而,何宴爵忽然转过身来,急速阔步的向着她逼近,在米初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抓住她的手腕往前拽,盛怒中的何宴爵力度极大,米初妍的那条手腕,几乎被他折断。
越挣扎,他使的力就越大,甚至米初妍还一度因为身子的七斜八撞贴近到何宴爵。严格来说,她从未跟任何的异性亲密接触过,忽来的男性陌生气息让她无尽的恐慌。
她抬脚就要去踢何宴爵,却是听到他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你对宁伯母的事多上心!你一意孤行,可以,我陪着你,陪着你到事情了结的那天!可是你在做什么?米家的女儿才不过刚刚从校园里踏出来,你就盯上了,你跟她成天在办公室里卿卿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宁伯母的事情至今还没个了结?!还是说,只因为她是米安博的女儿,所以你就可以不管不顾?!栩”
何宴爵冲口说话的同时,始终都没有放开过米初妍,手腕处的疼已经让她无法再忍受,不由闷哼出声。
而宁呈森也是在这时候开口,冷沉音:“何宴爵,你放开她!”
“你心疼?”何宴爵忽笑,笑的春风明媚。
米初妍觉得这人是真的阴晴不定,脾气起落让人无法适应。
“别逼我真的动手!”依旧是宁呈森的声音。
米初妍抬眸看他,彼时,他已经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过来,冷隽的面容,崩紧的轮廓,那个瞬间,忽生一种错觉,觉得,如果何宴爵不将她马上放开,定然要出大事。
然而,宁呈森的动作比她的思维还要快上好几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何宴爵打了个趔趄,而她的手,也终于脱离了要命的桎梏。
能够感觉的出来,宁呈森真的动了手,他靠近他们的时候,挥来的拳风太强,她想察觉不到都难。
大约宁呈森是真的起了火,一拳过后,胸膛略略的起伏。
何宴爵头微偏,嘴角处顷刻现出大块淤青,可是,直起身的时候,他只是随手抹了抹伤处,依然在笑:“一个拳头够不够你泄火?如果不够,你可以继续,Vincent,我不会还手的,你知道,我舍不……”
话还没说完,似是触动了宁呈森的神经,以致,他直接又是一个伸腿,将何宴爵踢倒在地上,仿似不够,他趋身,锃亮的皮鞋直往何宴爵锁骨处压,目露恣睢:“你再敢往下说,我今天把你揍手术台上去!”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的这句话有着什么含义,可是,他的这句话后,何宴爵当真默了声,像是全身的戾气和怒火都在顷刻间掩埋,躺在地面上,手臂覆着双眼,许久未动。
所有的争执暗涌在瞬间静谧下来,谁都不曾说话,而米初妍,更是大气都没敢喘。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在雅人深致的表像下,都藏着暴戾的因子,冲动起来的时候,像足了嘶吼的猛狮,如何宴爵,如宁呈森。
她看着宁呈森缓慢松了脚劲,看着何宴爵摇晃着起身,也是此刻,才看清何宴爵的眼神,含着复杂到难以分解的光色,凝着他对面的男人,而后,转身,开锁,出了门。
宁呈森是背对着她的,直到何宴爵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线中,他依然杵在原地,肩胛骨处,绷紧的厉害。
她觉得,或许他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于是,没再关注,反是默默的俯身,将满地的化验单一一拾起。如果明天廖静伊的父亲真的要过来,那这些单据,明天自然需要用到,并且,缺一不可。
能够感觉得到,宁呈森的脚跟在她面前迈过,他在她的边上顿步,却是一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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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将化验单悉数拾在手心,起身交到宁呈森面前,有着惊骇过后的小心翼翼,轻语:“主任,廖静伊的事,要我帮忙做什么吗?或者,我现在先离开?”
他在食堂叫走她,手中扬着的是这些化验单,她知道,他要跟她说廖静伊的事情。可进来到现在,他只顾着查资料,只顾着发邮件,后来何宴爵直接推门进来,所以,什么事都没做成。
“疼吗?”
米初妍没有等来意料中的回答,却是得来他温声的关心。
此刻的宁呈森,眉目间皆是萎靡,他的长指勾住她的纤指,顺着上来,而后,揉了揉她的细白腕间处,那道被何宴爵抠出来的伤痕。
米初妍霎时觉得不安,想要抽离,他却是不给放手。与何宴爵给的感觉不同,他如此低迷状态下圈着她的手不放,让她感觉,气氛都要凝滞。
为了从这怪异的氛围中脱离开来,米初妍不由的活跃道:“还好,我年轻,活力充沛,血液循环好,小小的伤,不出两天就消了。”
漆黑的杏眸中,满是朝阳的笑,话才出口,就撞入他沉遂的眸,他的眸光中,还倒映着她的一颦一笑。
米初妍是惊慌的,她不解,他为何将她看的如此深,如此专……
“怎……怎么了?”米初妍微微磕巴。
他扯唇,眸色中有些许的笑意,很浅很浅,是那种未曾抵达深处的波纹,磁声:“你知道了我那么多事,怎么办?”
他若不提,米初妍或许还想不到这点,至少,当下她是想不到的。可如今想起来,是真的,知道的越来越多。
她知道他叫Vincent,她知道他的前女友叫乐旋,她知道他攻读过法医学,她知道他在大学里没有好好陪过女朋友以致女朋友变心背叛,她知道他母亲出了事,她知道他在宁家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她知道他飘泊在穗城可能是因为他的母亲,她知道何宴爵舍不得对他下狠手……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父亲米安博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所以她想问,那么多的问题困扰着她,她根本再无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敛眉:“宁……主任,你跟我爸爸,是怎么认识的?那次你受伤,是跟我爸爸负责的案子有关吗?你为何从来都不解释,我跟你之间的绯闻?你为何总是提醒我,不要跟何宴爵过多接触?我在你们之间,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何宴爵对我为什么会如此介怀?到底,我是你用来挡廖静伊那些追求者们的借口,还是蒙蔽何宴爵双眼的工具,再或是其他的什么?”
她一口气问了许许多多困扰她已久的困惑,她不是想要窥视他更多的**,而只是希望,能够了解那些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可是,她久久等不来他的回答。
有些愤懑有些不平又有些不甘,凭什么她就得被他们这些人耍的团团转?她只是安逸随性,并不是真的呆到无可救药!
等不到他的回答,米初妍冲冲的抬头,瞪视,才想要说话,他却是倏然倾身下来,圈着她手腕的大手,直接抠住她的腰身,掠住她的嫣唇……
她的问题那么多,问的宁呈森根本不知该如何解答,一直以为她生的呆呆萌萌好打发,却是不曾想,她也有这么逻辑细密的时候,并且,问出的问题还是那么的环环相扣镑。
宁呈森不可能给她答案,让她闭嘴的方式,唯有行动。
双唇相碰的时候,他有过迟疑的瞬间,觉得自己有些罪恶,他抱着的是自己的学生,是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的女孩,她的父亲对他如此信任,将她送到自己手下……
可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年轻稚涩,正是因为他和她之间的身份差年龄差,无端更是激发了他体内沉睡的饥渴。
嫣红的朱唇,有着年轻女孩特有的弹润馨香,与他的干燥炙*热贴合,便忍不住想要细细品尝,深度索取。
他是真的有想过要放开她的,他的初心也真的只是想让她闭嘴而已,可不知为何,圈着她腰身的手,却是不受控制的越收越紧,紧到两人躯体磨合处,没有任何的细缝,属于她的柔软,不停的往他身上挤压。
纵是傲慢清高的宁呈森,也无法自控如此要命的诱*惑。
索性,抛开一切杂念,依着自己的渴望,往深处探寻。她在他的怀中,小脸涨红,她的眸色惊恐,她在拼命逃离,就跟之前面对何宴爵时那般,对着他不停踢腿。
真是有几次都被她踢中了的,然而,小腿处她给的疼痛感,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丝毫影响不了他的所为。
米初妍阻止不了他,便改用双手去掐他,掐他的腰,掐他的手背,甚至要去攻击他左手小臂上已然恢复的伤口,口腔中全是他的气息,她说不了话,无法呼吸,只能唔唔噎声。
他觉得她太不安分,为了腾出手来控制她不停的往后退离,他丢了手中她刚刚拾起来的化验单,转而擒住她的双手,不给动弹栩。
渐渐的,她无力阻挡,唇齿间的厮磨交融,汇聚着源源不断的,属于他和她的唾沫,皆被他温热灵巧的舌尖逼的,悉数往下咽。
米初妍哪里经受过这样的事,既羞又愤却又无力抵抗,无法换气的时候,大脑一阵空白,而后,双膝发软,眼看就要往下跌落,却又是被他轻松拎起,并且,还很体恤的将她带到书桌边沿,让她得以倚靠。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仰,而他的眸中,却只剩迷醉。
米初妍觉得,如果他再不停下,她索性直接把自己磕桌面上去算了,磕个头破血流也总比窒息而死要来的强。
所幸,就在她存了这个想法并且打算付诸行动的时候,他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声声急促。
直到手机震到将至尾端,米初妍才感觉到他的骤停,带着几不可闻的满足喟叹。就如干涸的荒地,终于求来了雨露般的满足,羞的米初妍无力抬头。
米初妍大口大口的喘气,终于得到自由的双手推拒着他紧绷的胸膛:“你……你先……放开我。”
原本无数的恼气,在得到自由呼吸的这一刻,她都不想再算了,她只求他放开她,然后,她再不想在这呆了。
可是,他恍若未闻,圈着她的腰身,下颌抵着她的额头,好像在喘息,又好像在隐忍。米初妍能够感觉得到,贴着她腰身上的掌心,微颤。
直到手机第二遍响起,他才从她身上起来,伸出右手接电话,左手,仍在原处停留。
接电话的时候,他的嗓音还有着哑沉的声色,那是情难禁的男人未能得到彻底放纵时才有的音色旋律。
宁呈森大约也是觉得有些不自然,微微拿开手机,清了清嗓子,才回:“对,是我。”
“我知道。”
“明天上午十点是吗?”
“行,如果是我科室里的责任,我不会推卸,大不了我担!”
“还有什么事吗?”
宁呈森的声音渐渐的不耐。
米初妍其实不知道来电人是谁,但她挨的他近,电话那端人的声音同样不小,那般的声色俱厉,说着廖静伊那事,不是副院长袁振还能有谁。
不过也就宁呈森,在对着袁振的时候,从未有过恭敬的面色,更不谈恭敬的言语。一通电话,没两分钟就被挂断,但对于米初妍来说,袁振的这通电话,却是来的再好不过。
他的眸色渐渐变得清明,转回到她身上:“还能记住你刚刚问的话吗?”
其实,米初妍根本不想站在此处继续跟他讨论任何问题,可是,他不放手,她压根走不了,些微赌气,又些微羞恼,她瞪眸:“难道你不应该跟我解释清楚吗?我是你的学生没错,我是实习生没错,但同时我也是个成年人,我对跟自己相关的事情有知情权!还有,你见过哪个当老师的会对着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孩子发*情!那是种变态的行为!”
“我变态?那你刚刚吞我的口水做什么?”
“我……我那是被你逼的!”
“你如果排斥,可以直接咬我,可是你没有,后面半段你不是都在半推半就中
tang?”
“我……你……”米初妍急的跳脚,可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再来驳他。
所幸,他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究竟个没完,垂眸看她:“以后那些话别再问,否则,我不介意再用这样的方式让你闭嘴!问一次,闭嘴一次!”
米初妍就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不由分说吻了人一通,不道歉不解释毫无愧色,甚至还恐吓带警告。
她承认,后来她是被他迷惑了,她被他带的昏头转向,她也承认,她不排斥他的气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更加烦躁。
逆反的心理谁都有,尤其是被压迫久了的米初妍,听着他如此霸道的宣言,直接愤声:“你不告诉我我找我爸去,我爸不肯说我找何宴爵去!我跟何宴爵说,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从始至终都是你在混淆视听!”
“何宴爵是不是喜欢你啊?你故意让整座医院都误会我跟你的关系,根本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廖静伊,而是为了阻挡何宴爵对不对?你打他,他为什么舍不得还手?他为什么那么介意我的存在?为什么要陪着你在穗城了结你母亲的事情?两个大男人,变不变态!是不是因为身边有这么一个变态的朋友,所以你也变态的对着自己的学生起反应!”
说到最后,米初妍已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顺着自己烦躁的情绪,不停的发泄。耍嘴皮子向来是她的强项,只不过,在宁呈森面前,从来被压迫,压迫到她根本不敢有任何的抵抗,也是因为她实习生的身份,根本没有她反抗的资格!
当然,更多的时候,她服从他的管教,她崇拜他的无所不能,她崇拜他的学识渊博!但这同样不代表,他可以把她卖了,她都在傻乎乎的遵从。
宁呈森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她越往后说,他的面色绷的越紧,就好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丑陋不堪的暗面,暴吼:“米初妍,你反了是不是?!”
看见过暴戾揍人的宁呈森,被这么一吼,米初妍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远离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不甘道:“我本来没有错,是你逼我说出这些话的。现在这个社会,同志这样的名词根本不新鲜,是他喜欢你,又不是你喜欢他,就算不堪,那也是他不堪,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你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你至于如此大的反应么?”
米初妍的声音渐渐落了下去,心里的不快发泄过后,整个人舒爽了不少,但死都死到这份上了,不在乎多嘴几句。
她是料定了宁呈森的火气不会消散的如此快,打算说完这些话就往外奔的,然而,她却在转身之际,听到宁呈森漠然低冷的声音:“一直以来,我都是看错你了是不是?发*情?同志?起反应?还有没有你不懂的?我真的不该把你当小女孩看。”
米初妍怒的反身,想说,你刚刚的行为有当我是小女孩看吗?
可他却又接口:“现在你知道何宴爵是什么人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远离他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故意让所有人误会你跟我之间的关系了?你说的话就是我能给的答案。满意了吗?还要不要去找何宴爵?我跟你父亲的相识,纯属工作上的合作,你与其把过多的心思花在如何探究我的**上,倒不如好好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
米初妍想说,我没有想要探究你的**,只不过一切都是巧合罢了。只是,话到嘴边她终是没有说出来,感觉现在才来计论这些问题,实在没意义。
也许阶梯教室那次是巧合,也许入院那天偷听他的电话是巧合,但这些巧合却是让他们彼此印象深刻。也许廖静伊给的信从她口袋中飞出来是巧合,但他却利用了这封信,让她莫名其妙的当了他的绯闻对象添。
也许听到他跟何宴爵的对峙还有不停往外爆的宁家家事是巧合,但如果不是他让何宴爵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何宴爵又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也许在家里碰到来吃晚饭并且出现在她浴室的他是巧合,也许深夜跑到南都奥园去给他伤口清创,穿着他的睡衣睡着他家的房间,发现他毫无生活技能给他做饭是巧合。
但这一切的一切,如果没有他与父亲的相识在先,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后续。没有他和父亲的相识,她根本进不了穗城省院,更别想跟穗城省院的神外沾边。
所以,再多的巧合,说穿了,也不过是注定。
可是,她和宁呈森之间,她想不出来,这份注定能延伸出什么美好的事物来。
好不容易被她拾好的化验单,又被刚刚意乱情迷的他撒落一地,甚至有些钻进了书桌下方的缝隙中,她懒得再去捡,看了眼已然恢复常态的宁呈森,细声道:“我先回科室了。”
“等等。”
米初妍脚步顿了顿,她都不清楚这是她第几次想走,然后被他拦住了屋。
高大的身影上前,绕到她前方,站定,而后想要牵她的手。才被占过便宜的米初妍,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惊人之举,忙后退了两步,冲声:“你又想干什么!”
他微微皱眉,眸中似是有着对她的无奈,却仍是敏捷的握住她的手,倒是避开了她的细腕,这回,他是用指节勾住她的手指。
米初妍觉得,自己实在是无力迎接他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指尖微缩,想避开与他的肌肤相触。
其实,他们在日常的工作中接触如此多,手与手的碰触很是频繁,甚至,她曾经还主动拉住过他的手,就在凌晨那会儿,他们的接触更不曾少,科室,这些有意无意间的碰触,好像渐渐变了味。
尤其是在刚刚的那通吻后,她再无法表现的面色如常。
宁呈森自是感觉到了她刻意的疏离,轻叹:“我只是想让你整理下自己,就这么出去,你方便吗?”
经他一提醒,米初妍这才想起往自己全身上下查看。不看不打紧,这一低头,她红彤彤的脸直接就绿了。
她是从食堂过来的,身上没有穿白大褂。早上从这间办公室奔回宿舍的时候,她只想着要尽可能的穿保守些的衣服,随手拿了件带纽扣的棉质衬衫就往身上套。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领口的纽扣崩了两颗,胸前风光若隐若现,腰腹部被他紧压过的地方,褶皱一片,惨不忍睹。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米初妍赶紧奔到洗手台前的镜子面前,抬头一看,果真是红肿的唇,抢眼的令人无法忽视。
她一惯的懵,这副模样,她如何有脸面从这里出去?清晨那会儿没人,可现在是午后,饭后消食的患者,来往的家属,交*班的护士,络绎不绝,走的出去也会被人唾沫星子堵死。
宁呈森过来,开了龙头,清洗过自己的双手,而后,去抚她的唇,细心清理着她唇角处的唾沫粘渍。
透凉的自来水,没有消肿的作用,但多少能够缓解红肿带来的痛感。
清醒过来的宁呈森,看着如此的他,也是微微的吃惊,而后,终是叹息:“对不起。”
其实宁呈森自己很清楚,他所说的对不起,不单单只是刚刚的过激行为,而是,他觉得好像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将她扯进了他复杂的生活圈。
他以为她真的无所愁无所扰,他以为她真的没心没肺粗枝大叶,却原来不知,她把跟他有关的一切,都放在心底,有过细细揣摩。
她心里压着那么多的疑问,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失控,或许她依然选择忽视不问,继续过她今日不知明日愁的潇洒日子。
可是,她问出来了,也七七八八的将大部分事情串起来了。
她说是他逼她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他忽就懊恼,怎么到了这把年岁,竟然还能跟个愣头青似的无法自控。
原来,小白兔被逼急了,还真的是会跳墙。
其实,他自己给自己找借口,以为把她吓倒了,就可以永久性的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可是,如果真的对她排斥,又怎么可能吻的下去?
就如他跟她说,如果她真的打心眼里抵触,完全可以将他唇舌咬破,让他无法在她口腔内兴风作浪。
可是她没有,反而在做些无谓的挣扎,殊不知,她柔软的身段越是在他怀里挣扎,越是让他全身崩硬到不行。
他觉得自己从来就
tang不是纵欲的男人,一方面他本人克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忙,忙到没太多空隙去想这些事情。
当然,偶尔间也会有燥火腾升的时候,但不是不能忍。
她没有咬破他的唇舌,说明在她心底最深处对他的抵触,远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浓烈。
两个相互不排斥的男女,再往下会朝着怎样的方式发展,谁都没有底。
如今,很多事情都被她摊在了明面上,她不愿再随意让任何人糊弄,他忽然之间,就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再与她相处。
很多时候,他觉得她是一个很纯净的女孩,有着父亲宠母亲爱,她比很多人都幸福,也比很多人都简单。她能让他轻松,也能让他暴跳如雷。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喜欢米家的氛围,没有人知道,米安博的每次相邀他几乎都无法拒绝,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羡慕米初妍的简单欢乐。很多时候,拥有的物质再多,也抵不过那最平淡的快乐。
可不管怎样,他的人生好像都不应该将她牵扯进来。那次他受伤,他还跟米安博说,不该让米初妍知道的,殊不知,在米安博之前,他已经做过同样的事。
他忽然有些后悔,那天在病房,不该故意说那封信是她给的。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身边苍蝇太多,找个人来挡挡没什么不好。
哪知道,一步步竟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
米初妍的唇角早已被他清洗的干干净净,可他却还是重复着来回揉摸的动作,眸色沉静。
龙头的水还在刷刷的流,倒是米初妍,比他还要早的回神过来。
她抬手,拨开了他的长指,只声:“好了。”
他这才收回眸光,摊着自己的掌心,看了几会,才又收回。
稍稍退步,与她隔开距离,他正色道:“原本让你过来,是想给你分析一下廖静伊的症结所在,但是现在……算了,还是你自己看资料吧,如果真的有什么看不懂的,你再问我。如果不想问我,那你问李易哲也行。你这个样子……走出去不方便,在这看吧,资料都在我电脑里。廖静伊的父亲明天上午会过来,到时可能也要你到场,所以,尽量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晰的记忆。”
“你放心,我现在去趟病房,晚上有其他的事情安排,明天之前,都不会再来这里。什么时候唇上好看些了,你什么时候再走,科室我让李易哲交代一声,不会有人找你。”
米初妍只觉得,宁呈森跟她说话,从未如此平和过,包括他那声对不起。
假若他那声对不起说的稍微早那么点点,她或许不会像只抓狂的兔子,说穿他不愿被人所知的**。
可是,没有假如,有的只是如今尴尴尬尬的相处局面。
虽说她曾经怀疑过何宴爵的性取向问题,可跟如今得到确定后的感觉,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没办法去体会宁呈森是种怎样的感受,何宴爵常年存在在他的身前影后,从伦敦跟到穗城,甚至还跟进穗城省院。她只知道,如果换作她有个同性朋友在身边潜伏着,随时伺机做些不靠谱的行为,她可能会崩溃。
房门在她沉思中开了又关,声音不大,可见,他离开的动作很轻。
她回过头去看,只来得及看到他扶着门板的指尖,依旧干净分明,但却缺乏了些血色。不知为何,原本对他的气恼,竟然只因他的道歉,他的平和,淡淡消散了些。
米初妍重新拾起那些化验单,有些钻进书桌底的,她就趴在地板上,伸手进去拽,她要看资料,要熟悉廖静伊在院时从始至末的每一个细节,以免明天到了对峙的场面,她没办法连贯的说出理所然来。
这个下午很混乱,跟宁呈森之间的相处,她始终没办法理出个很好的头绪来。她在宁呈森的电脑上看资料看到天黑,果真没再见他进来过,也果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
是到后来,他的电脑右下方提示有史密夫的邮件进来,米初妍才开始犹豫,要不要跟宁呈森说一声。
她是知道他在等这个邮件的,也是知道这个邮件可能关系到明天的责任追究结果,可是,她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给他发了个信息,很简单,只告知他,收到史密夫邮件。
而他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只一个字:“好。”
如此,也便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
米初妍还没等来第二天廖静伊事件的结果,却是先看到了狼狈进院的纪唯宁,听说是被中承的总裁给抱进来的,明显是被人掐过的伤痕。
整个夜晚,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纪唯宁是遭受到家暴,她却只觉得心疼。
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向来过的简单,没见过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接触过豪门,也无从体会过豪门里头纠缠不尽的利益婚姻。
然而,她身边的朋友却偏偏是卷入了其中。纪唯宁不是那种贪慕虚华的女人
,她自身很优秀,优秀到足以匹配任何的豪门。
甚至,她只要点点头,中承的总裁便会给她一切。可是她没有,宁愿这样委曲求全的跟在世腾徐总身边,想来,是爱的足够深足够勇敢。
她是在第二天才得知世腾徐总订婚礼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她忽有种预感,或许纪唯宁的不太平,不过才刚刚开始。
当天,宁呈森没有排手术,或者准确的说,半个神外科当天都没有排手术。廖静伊的父亲在十点前一刻到了院办,那之后,她还有作为廖静伊主治医生的李易哲都被喊进了院办的会议室,陆续到场的还有老王教授老李教授,副院长袁振,院长岑霖,还有院办的其他领导班子,以及廖局长夫妇。
宁呈森自然是到场的,他坐在院长旁边的位置,黑色的丝质衬衫,打着领带,外边套着白大褂,很简单,却也很帅气。
他的目光瞥向岑霖,两个人不知在细声交谈什么,从米初妍进来到坐下,他都没有任何的侧目……
米初妍其实是很不安的,在座的人大多身居高位,对她一个实习生来说,就连李易哲这样的主治医生都还是她仰望的高度,何况是医院的那班行政人员。
尤其是廖静伊的父亲,一身官威,端坐在会议桌的最中央,不苟言笑。她抬眉,瞅了瞅坐在会议桌左边侧第二个位置的宁呈森,想从他身上获得些鼓励和信心,然而,没有。
直到所有人都到齐,他才收回视线,结束跟岑霖的讨论,目光随意扫视,没有在谁身上刻意停留添。
米初妍坐在最尾端,挨着李易哲,是袁振作的开场白,米初妍有些怀疑,袁振是不是在这之前打过稿子,短短的开场白,愣是被他做成学术报告似的。
好不容易,袁振的话说完,点了李易哲这个主治医生的名,让他把廖静伊的病史做一份详细说明,并且,在这整个过程中,李易哲的处理方式都要明细交代。
李易哲本就是沉稳之人,虽然面对的都是领导,但没有显出丝毫惊慌,从容的给了个完整的说明,并且把自己的处理方式都做了最正确最全面的解释。
这个过程中,米初妍有去看廖局长夫妇的眼色,廖夫人是门外汉,听的一知半解,在自己丈夫面前,她也难得娴静。倒是廖局长,皱着眉听的认真,却是始终没吭一句声。
李易哲过后是米初妍自己,说真的,她心底有些发憷。廖静伊的父亲她只在手术当天见过一面,他似乎特别忙,忙到女儿住院期间都没怎么探视过。
她才起身,不知廖夫人在廖局长耳侧说了什么话,廖局长刷的一个利眸扫过来,让她在不觉间甚感慌乱,嗫嚅着,好久说不出话屋。
下意识的偷眼去瞥宁呈森,那货真好,垂着眸在用指尖轻敲着桌面,还敲的挺有规律,坐的很是淡定,白大褂袖管里头露出的那截黑色袖口,被他用水晶袖扣搭衬的,精致无比,品味无双。
只是这关头,米初妍哪里有心思去细细欣赏他的高雅脱俗,她在这边急的心焦火燥的,他在那边淡定的就跟陌生人似的。
如果昨天下午不是后来他道了歉,还说了那么些话,主动给她清洗唇角,她甚至都要以为,此刻他这幅状态,是在记恨她暴了他底。
求人不得,只能靠己。
如此场合,米初妍也不敢一直东张西望,结结巴巴的开始说起话来。
袁振有些不悦,大概是想开口训人,结果却是被院长岑霖摆手挡了下来:“年轻人胆怯,我们不着急,让她好好说。”
米初妍的脸有些燥红燥热的,但她也知道,不管如何都得硬着头皮叙述完。所幸,结巴也只在在开始那段,后面,许是心绪都已经拉了回来,越说越顺,甚至没有任何遗漏。
但是,她却被廖局长抓住了小尾巴。说她为什么在看到了廖静伊的CT片子上有异常东西,却不跟患者本人或其家属交代清楚。
说这些话时,廖局长是很严肃的。
米初妍记得昨天下午宁呈森给她看的资料里边,明确提过,那处异常并不是癫痫病灶,也不是引起廖静伊癫痫发作的诱因。
面对廖局长的质问,她也是如实说了这样的情况。
可廖局长并不认同,肃穆的面容,厉声:“如果你跟患者本人或家属做了交代,我们定然会让静伊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这样就不会有几天后的大发作!”
米初妍默声。
这个问题她实在不好回答,她没有独立看病的资格,更没有独立做决定的资格,廖静伊来复查时怎么做定论,她找的是老王教授。
“这事其实与她无关,当时米初妍拿着片子来找我,是我觉得关系不大,没让通知。”老王教授也不隐瞒,看着米初妍答不下去,他插话进来。
“既然关系不大,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得了癫痫!刀口没问题,CT上的异常不是问题,那你们查出的问题到底在哪里?你们凭什么给我交代!凭什么出现在这个讨论会上!”
廖局长直接拍桌而起。愤怒扫视间,瞪了眼米初妍,转而盯向宁呈森:“宁教授,听说这个女孩子是你的学生?”
“对。”宁呈森点头,言简意赅。
“除了学生,跟你还有没有其他的私人关系?”廖局长类似于逼问的口气。
“这个很重要吗?”宁呈森笑问,坐姿闲适。
“你觉得呢?如果这个实习生因为儿女私情的怨恨,在我女儿的身上动什么手脚,这事态是不是太严重了些?我们是不是该好好重视?医疗系统不容许如此败类出现,而宁教授,你也不要因为一个女孩子毁了你一直以来的英名。”
廖家夫妇,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来找账算的。米初妍心底没谱,廖静伊的整个护理过程都是她在负责,如果廖家非要这么赖,她是拿不出任何实质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对廖静伊做过什么手脚的。
宁呈森眸色平淡,眉目舒朗,看向廖局长夫妇的时候,终是收了脸上客套的笑容:“医学的事得用科学的方式去
tang论证,如果把太多的所谓外因牵扯进来,往往会遮蔽事情本身的真相。我刚刚之所以一直不说话,是想让局长夫妇详细并且客观性的了解廖静伊的病情始末,现在,请容许我先打个电话。”
对着廖局长,他还算保持着基本的礼仪,起身的时候,朝他轻轻颔首,而后,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到边上拨了个电话。
谁也不知道宁呈森在玩什么把戏,可谁都知道,廖家不好打发,气氛从始至终都没有轻松过。
宁呈森在那端,全程英文交流,既流利又圆润,带着他淡淡的磁性音,即便听不完全这个电话的意思,也会觉得是个享受。
大家的视线都往他那边张望,等待着他的结束通话。米初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是宁呈森口中的知名药理分析专家。
通话持续了几分钟,他回来的时候,直接用手提开了视讯,出现在电脑屏幕那端的人,棕发碧眼,年逾花甲。
岑霖很惊喜的喊了声:“史密夫!”
那端的人同样很友好的回应,寒暄过后,史密夫直接切入了主题,将一份出具于英国某知名医学科研所的报告展示了出来。
前后不过半小时,米初妍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还在恍惚中。
怎么也想不到,做了无数检查都查不出病灶的廖静伊,她的癫痫起源于药物的毒害作用,神外开出的抗癫痫药和另外一种已然被现代医学渐渐淘汰的抗生素融合发生的反作用。
神外没有给那种抗生素,事实上,同在医疗系统的人,彼此都知道,这种抗生素已经在国内找不到了。
到底是谁混进去的,没人敢去猜测,但米初妍觉得,应该是何宴爵无疑了。而何宴爵如此做的目的,如果成功的话,可以逼走宁呈森,也可以彻底将她打压。
她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何宴爵这做的叫什么事。
他责怪宁呈森对他的前女友不上心,口口声声都在为那个名为乐旋的女子叫屈,可是,如果他真的只是喜欢宁呈森,又何必用这样的方式将他逼回英国?难道逃离他们在英国那边的亲朋好友的圈视,定居在中国穗城,默默呆在宁呈森的左右,不应该是更好的选择吗?
人群慢慢散尽,廖家夫妇走在最前头,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狗腿子袁振随在他们边侧。
其实,廖家夫妇的心理还是可以理解,独身女儿,上个月才割了颗瘤子,下个月就又查出了癫痫,如果持续发作的话,势必要做长年的治疗,还可能会影响她以后的婚姻。
如果这事以责任事故的名头定在了神外,那作为主刀医生的宁呈森,对廖静伊,对廖家,指定是逃不掉责任背负的,这对他们廖家来说,不管何时,都会是一个保障。
而米初妍身为宁呈森的冒牌女友,很不幸的,就成了廖家夫妇此次的攻击对象。何宴爵,廖家夫妇,一桩看似简单的事,却勾勒出了各自的丑陋心理,即便是统管全市卫生系统的一局之长,为了自己的独生女,也不能免俗。
宁呈森依然跟岑霖并肩行走,米初妍就不明白了,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聊,感觉像是相识了多年的朋友而并非上下级那般——题外话——文中关于医学方面的知识完全是剧情需要,希望亲们不用太较真O(∩_∩)O哈!
米初妍自然是知道,自前天凌晨,宁呈森从英国回来,针对廖静伊事件他就做了很多功夫,但她却不清楚,他是怎么猜测到这个症结所在。
事实上,这个事件还未彻底告一段落,至少,明面上谁都不知道廖静伊服下的那类抗生素从何而来添。
但至少,责任不在手术上,也不在护理上,神外科还是可以松口气。
米初妍想到会议之初,自己还腹诽过宁呈森的无动于衷,稍稍吐舌。原来他的无动于衷,不过是因为胸有成竹。
廖局长问起他和自己有什么其他私人关系的时候,她紧张的手心都要冒汗。她无法估计他会如何回答,如果答没有,显然,很多人都不会信,因为他们的关系在医院传了那么久,他始终没给回应,忽然间在这种关键场合否认了,难免不让人质疑他的目的。
可如果说有,那也绝非是米初妍所愿。这等于是实打实的承认了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的关系,以后在医院,在相处上,甚至在何宴爵面前,都总是不太好的。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就那样敷衍过去了,而面对着廖局长,也就他敢这样敷衍……
这场长达两个小时的空间共处,他没跟她说一个字,也没跟她有任何的视线相触,仿似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或许连最初的状态都不如,最起码,最初的时候他们是相互不顺眼的,而现在,什么情绪都没有,俨然陌生人那般。
李易哲有事走的快,唯独米初妍一个人,是落单在最尾处,莫名低落。
那天下午,宁呈森有一个不算太复杂的手术,可是,他没有带她去手术室,也没有交代任何工作给她屋。
可以说,自讨论会后,直到天黑,她都没再见过宁呈森的影子。
纪唯宁从住院部的病房回来的时候,米初妍正在科室的沙发上发呆,连她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发觉。
看着一向欢乐的米初妍呆成这样,即便是嗓子还在丝丝发疼,纪唯宁也没忍住话,拍了拍她的肩:“小米,有什么事吗?”
米初妍被这么一拍,肩膀微颤,回过头:“啊?没事,我没事。倒是你,好些了没?”
纪唯宁笑笑,只是点头。
两人也没来得及说什么,纪唯宁的手机就在那儿响,米初妍听着她接,感觉得出来,是世腾徐总的,只不过,并没说太多话。
才结束通话,电话又进来,米初妍听着她喊主任,不知为何,耳朵就更加竖了起来。
“坐你的车过去?”
“好的,我在门诊大楼门口等你怎么样?”
似乎很赶时间,米初妍看着她边接电话,边收拾自己的包包,而后跟她挥手再见。
莫名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昨天夜里,一面担心廖静伊的事,一面被宁呈森的所作所为闹的心烦意乱,想开灯看书,闻婷有意见,可是躺在床上,又是各种烦躁,可以说,整个上半夜她都没怎么睡。
这会儿,窝在沙发上,倦意渐渐来袭,不知不觉,就那样睡了过去。
——
宁呈森接了纪唯宁就直奔老城区的合溪酒楼。因为徐暮川订婚礼的事,连带着世腾整个集团都受到震荡,贺端宸特意从B市赶过来跟世腾谈合作,很大力度的帮世腾造起了声势。
而徐暮川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纪唯宁正式带进他们这帮兄弟的圈子里,算是认定了纪唯宁这个人。
贺端宸老婆有了,即便相处的不太和谐,但总归是他愿意。如今连徐暮川这个千年光棍也定下来了,虽然未来他们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风雨同舟总是会有圆满的那天。
好像唯有他,依旧没着没落……
纪唯宁撑在他的车窗上莫名笑的开心,他问她什么事那么乐,她说有吗?
恋爱的人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往往他们都不自觉。
忽然间,他的脑中也浮现出米初妍欢乐的模样,那个女人,好像甚少有耷着脸的时候。而纪唯宁却是在这时,冷不丁问一句:“宁主任,你爱过人吗?她会不会也是个医生?”
他当下失控的踩了急刹,为自己诡异的联想,也为纪唯宁随口而起的话。
其实,他应该是爱过人的。伍乐旋不是医生,但他对她,是真的付诸过热情付诸过感情,如果不是后来母亲的事,他甚至还计划着,等他完成医生的实习生涯后,就跟她结婚。
米初妍虽然是胡口瞎掰,但她确实是说对了,他跟伍乐旋讨论过婚后的生活,伍乐旋问过他以后要生几个孩子。
所有人都说,他在伍乐旋面前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说,伍乐旋跟他跟的卑微至极。他觉得,他骨子里可能确实不可一世,因为,他从来未觉得,自己对伍乐旋的态度有任何问题,更不会去主动过问她的各种需求。
后来的后来,为什么演变的面目前非,大约就是如何宴爵所说的那样,他跟伍乐旋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有问题。
他执意要来穗城,谁也挡不住他的脚步,这一走,便是三年。
期间,他甚少会想起伍乐旋,可能是因为太忙,也可能是因为渐渐在遗忘。那个家里太混乱,从来不是他向往的地方。
车子在合溪酒楼停下的时候,他重新整理好的自己的情绪,而恰在那时,徐暮川跟贺端宸也到了。
隔了那么多年,徐暮川终于等来了纪唯宁,如今两人互坦心迹,他是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栓着纪唯宁不放,故此,他只能跟贺端宸一块,隔开他们老远的跟着。
主要是怕跟的太近,那两个人来点浓情蜜意的会不方便。
贺端宸跟他老婆之间无法解开的结,总是会成为兄弟们偶尔调侃偶尔同情的话题,当然,这些都只是玩乐间互相挤兑的话,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刻意提起。
而宁呈森,更也没有探人夫妻私隐的嗜好。
只是,贺端宸却是主动提起,说他呆两天就得回去,B市那边有事离不开。
宁呈森随意笑言:“你个大老板,连放自己假的自由都没有?”
他燃了根烟,吐气:“顾以澈下个月要来穗城开演唱会,最近在练习,何颜希最近天天跟他猫在一起,见着心烦。”
贺端宸的意思,自然是要回B市堵着何颜希,不让她跟顾以澈接近。可宁呈森却听岔了,只听到顾以澈三个字,就停下脚步,脸微黑:“你们北方没地儿了吗?大老远跑穗城开什么演唱会!”
“你对他有意见?口气那么冲。”贺端宸如此问。
“我有吗?”宁呈森冷声。
贺端宸毫不犹豫的颔首,而后笑侃:“他是万人迷,专门虏获万千女人的心,就不知道他虏获的女人里边,是不是有让你着急的那个。”
宁呈森脸更沉:“你可以滚回B市去了,不用等到明天。”
“你看,还真急了不是?我就开开玩笑,你何必那么认真。”贺端宸好笑的扬着唇角,捏灭了手中并没怎么抽过的烟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宁呈森有些疲累的靠在电梯墙上,歪着长腿,没怎么说话。是到后来将要迈出电梯时,他才看向贺端宸:“你如果想何颜希跟顾以澈不要朝夕相处,不如我教你个招。”
“什么招?”
宁呈森直起身,唇微弯:“取消顾以澈在穗城的演唱会。”
贺端宸再次笑开:“那么损?会给顾以澈的宣传带来很不好的影响,而且,我的损失也不少。”
“让你公司的财务做个损失统筹表来,兄弟一场,我给你补。”
宁呈森说的一本正经,贺端宸却只当做玩笑来听:“上百万的来去呢,你一个科室主任,能补的上么?”
宁呈森抄袋:“你说我补不补得上?”
“毫无疑问。”贺端宸摊手,而后又笑:“可是为了我的追妻事业,要你掏那么多,这现实吗?”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
“所以,你这意思是不是代表,也许在将来的某天,何家公子的心愿会成真?”贺端宸的眼底,已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宁呈森脸黑的不能再黑,丢一句:“我等着你离婚那一天!”
贺端宸一阵爆笑,而后,这话题就此断下。
米初妍醒来的时候,天已黑。
科室的工作区域亮着白炽灯,而米初妍所处的那块休息区,则是昏暗一片。朦胧间好似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自己身上,挪了挪眼皮,坐起身,才发现是白大褂。
并不是她自己的,翻看前后,也没有谁的胸牌。索性起身,朝工作区过去,而后,发现潘闵宇在那边整理病历。
“你的?”米初妍拎了拎手里的白大褂,站在科室中央。
潘闵宇抬头,视线转移到米初妍身上,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不然呢?你以为是主任的?炱”
米初妍丢了个白眼:“无不无聊。”
潘闵宇讪笑,起身,迎上前接过米初妍手里他的白大褂,直接套身上后才道:“那你干嘛看到只有我在科室就满眼落寞的样?”
“我有吗?不觉得。好累,没睡醒。”米初妍打了个哈欠,转身又重新窝回沙发瞀。
“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也没看你做什么事,怎么累成这样?喊你也喊不醒,睡的跟条猪似的,是不是廖静伊那事给你压力太大了?”潘闵宇跟随着过去,总算说了些正经的话。
米初妍搓了搓眼皮,仰头后靠:“可能吧,昨天半宿都没睡,今天上午在讨论会上还发慌来着。”
“人生啊!不经历点事怎么能成长,这对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换个角度想想。”潘闵宇双腿搁到茶几上,长吁短叹的发着感慨,结果,却是被米初妍踢了脚:“行了,别贫了,你柜子里有没有吃的?我饿死了!”
“有啊,泡面,饼干,卤蛋熟食,苹果,你要什么,我给你拿。”潘闵宇边说边起身走向自己的储物柜。
“都来点吧,我现在饿的可以吞下头牛。”
米初妍从下午五点多就在这儿睡,直接睡到现在晚上八点,食堂自然没饭吃了,而她自己的东西,大多在宿舍。
其实有时候身边有个谈得来的异性朋友也不错,他会毫无顾忌的把你当娱乐,却不会对你有任何的企图,偶尔会在你需要的时候主动给你帮助,虽然有时候不过是替你说句话,有时候给你点小恩小惠,但这些却仍然会让人感觉到欢喜和满足。
某些程度上来说,她和潘闵宇其实是同类人,爱搞爱笑,活得轻松自在,没有家庭负累没有感情纠缠。只不过,她跟的导师是严苛到极端的宁呈森,在他面前,她不得不崩紧全身的皮,防止他随时像个炸弹似的爆发。
潘闵宇当真捧着一大堆东西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献宝似的:“来,吃吧,想吃什么尽管放开肚皮吃,吃完哥再补货。”
米初妍给自己开了包熟食,倒没在乎潘闵宇的胡说八道,反正也听习惯了,一会儿哥一会儿弟一会儿师兄的。事实上,潘闵宇也确实比她长了好几岁,现在是住院医生,跟她一样,基本上以医院为家,所以,但凡他能够出现的地方,总是藏着各种各样的食物。
而他在话落以后,谄媚的给她拆了盒泡面,打算起身过去煮水机那边冲水。
只是,气氛忽然不对劲了,潘闵宇只觉得起身的刹那,背脊处梭梭的凉意往骨子里钻,他看了眼同坐在沙发上的米初妍,发现她手中的熟食正卡在口中,上下不得。
潘闵宇这才察觉到不妙,刷的一下,脑袋急速往后转,而后,便见器宇轩昂玉树临风的大主任立在他身后半米处,身姿笔挺。
潘闵宇当下就慌了,扔了手中泡面,陪着满脸的笑:“主任,您今天不是早走了吗?”
下午的手术,是潘闵宇做的二助,不过刚下手术台,就听见宁呈森接了个电话,说要去哪里跟谁吃饭,然而,才不过几个钟,他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走了还不能回来?”宁呈森没有穿白大褂,依旧是早上讨论会时的那副装扮。
矜贵的黑色衬衫,黑色西裤,黑色皮鞋,通体的黑,再加上他习惯性的冷脸,罩在白炽灯下,更显严肃。
潘闵宇摸头,呵呵道:“能,当然能,我只是太意外了,这大晚上的,您还跑来科室。”
“把今天下午手术患者的纸质病历给我。”宁呈森朝他伸手。
“好,您稍等,马上就有,我刚刚整理好的。”潘闵宇边说边往工作区奔,翻了好几下才翻齐,往桌面磕了磕,确定齐整后,又跳着脚回来,恭敬放到宁呈森手里。
米初妍艰难的咽下口中食物,她就不明白了,潘闵宇好端端的怎么会惧宁呈森惧到这份上。虽然宁呈森确实不好相处,可现在既不是在做工作交流,也没有做错哪些事情,即便宁呈森脾气再不好,也不会无故发火。
可是,他们的眼神交流明明就不对。
或者准确的说,是潘闵宇不对劲,而宁呈森,反正都是习惯了端着张酷脸,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潘闵宇最终还是受不住大主任的盯视,毫无底气的解释:“主任,我刚刚跟小米那是说的玩笑话,我可没当她哥。我就算敢当她哥,也不敢当您的哥啊,是不是?纯属玩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哈!您如果不痛快的话,大不了再罚我值夜一周,反正我身子骨硬,没事的。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再乱说话了!”
潘闵宇的一副信誓旦旦,还未等宁呈森做出回应,米初妍却先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咬的不成样的熟食直接往那货身上招呼:“潘闵宇!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什么我哥他哥!”
米初妍脸色燥红,控制不住要去伸手掐潘闵宇的脖子。
虽然这货总是拿她当娱乐,调侃她跟宁呈森之间的话题,但在经历过亲密接触后的现在,她跟宁呈森之间本就尴尬,这货还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再说这些话,她还要不要自在的在神外呆下去了!
米初妍站在沙发上想要掐潘闵宇的脖子,大主任在面前,潘闵宇哪里还敢再跟她肢体接触,妥妥的闪了身,而后,米初妍直接就向前扑。
倒是没有扑在地板上,但比起现在,米初妍还不如扑在地板上!
因为,她半个身子都挂在男人的身上,入目的是纯黑的衬衫,挺括的领口,更难堪的是,大约出于本能的反应,她竟然双腿挂在男人劲瘦的腰身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要往下跌,随手就去找支撑物,哪会想到,她抓住的竟然会是宁呈森。
她都不想去看潘闵宇憋笑憋成猪肝色的那张脸,因为,还有个男人的面色,沉的比潘闵宇还要黑。
米初妍直接发懵,他单手托着她的腰,她没好意思往下蹭,也没好意思再搂着他的脖子不放,就这样上下不得,尴尬对视着他的冷眸。
正当她纠结着张脸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时候,宁呈森倏然间松手,将她整个人丢回到沙发上,崩脸:“起来!站好!”
米初妍当下踉跄着起身,站直。
而他却是将目光投向潘闵宇:“想值夜是吗?”
潘闵宇点头。
其实,他刚刚更想做的事是开溜,看着一向傲慢的主任大人被米初妍搞的一阵束手无措,他觉得自己站这儿简直是电灯泡……
只是,主任的账还没算,他没有那个胆子跑。
“那就好好值!带着她!直到我说停为止!”宁呈森语气肃冷。
很显然,宁呈森是打算将两个人一起处理了。
潘闵宇不敢有异议,但米初妍却是无比怨念:“明天周六,我要回家……”
“你还想回家?今天下午我让你休息你都干什么去了!嫌空的慌,下周开始,回回手术你都跟!”宁呈森冷斥,斥完,大步出了科室。
米初妍疑惑,转头看潘闵宇:“今天下午我干什么了?”
“发呆,还是发呆。”潘闵宇配合着回了句。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手术去了吗?主任不也手术去了吗?他又怎么知道?”
米初妍说到后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可潘闵宇却都听懂,无语:“整个科室人那么多,来来回回的,总有人知道,知道就总有人说,说了就总会传到人耳里,这有什么好解不开的?”
“那你刚刚听懂他后边的话了吗?”米初妍无法确认她以后的日子回回跟着宁呈森上手术台是什么样的人生,以为自己听错,向潘闵宇求证。
然而,他却只说:“我同情你。”
宁呈森整个晚上都是满满的郁气,从合溪酒楼离开的时候,贺端宸问他,今儿是怎么了,要不就一声不吭,吭个声就跟吃了枪药子似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闷着一股火,腾腾的起佐。
尤其是在餐桌的时候,纪唯宁问他,米初妍是不是给廖静伊的事闹的太大压力了,今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呆在科室的沙发上,她从来就没见过米初妍这样。
他听着,无端就觉烦躁。
那二货对廖静伊的事有多紧张他自然看在眼里,因为看在眼里所以才特意去食堂把她抓到办公室,想给她好好分析整个事件,以免到了第二天的讨论会她慌不择言。
可谁想到何宴爵这个变态会门都不敲就冲进来,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谁想到他会抱着米初妍控制不住体内咆哮的冲动。
她说是不是他的身边有个变态的何宴爵,所以他也跟着变态的对自己的学生起了反应。
说真的,听着她这话,他心里有过一阵懊恼,可事实上,感官的享受与身体内呼之欲出的欲*望真的强烈存在在那个当口。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何宴爵感染了,变得极为邪恶。
何宴爵在他的心里,一直就是个变态的存在,他可以不声不响跟在你的身边,也可以在受到刺激的时候突然蹦出来,一遍一遍的提醒你,他对你有着非分之想渤。
他进了剑桥,何宴爵跟了进来,他读医学院,他当下就改了他原本的专业同样进了医学院。他来了穗城,进了穗城省院,没两个月他又跟了过来。
他时刻关注在他身边出现的同性异性,可以说,除了伍乐旋,他介意任何一个存在在他身边的人,包括徐暮川,贺端宸。
徐暮川跟贺端宸都是人精,没几下就被他们观察出了何宴爵扭曲的心理,逮着他就是一个劲的调侃。
他也曾经把何宴爵揍的满地找牙,鲜血横流,他以为他会还手,可是他没有。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面对何家父母的质问,他一个字都不肯透露是谁把他打成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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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何宴爵的突然闯入,在米初妍面前,他该做的事没做成,不该做的事却全做了。
他不该抱她,不该吻她,更不该亲手给她清洗亲吻过后的痕迹,他都不敢往太深想,如果后来不是袁振的那通电话,他会不会清醒的如此及时。
他把办公室留给她,他没有再亲自给她分析廖静伊的病历,一方面是为了让她自在,但另一方面,也是自己不得不逃离。
那个时刻那个空间,如果一直跟她相处下去,即便再正常的眼神交流,也会变了味。他其实还是有些担心她会记不住那些资料,毕竟,当时彼此都在混乱中。
结果,也是果真如此。
因为吻过,身体的渴求爆发过,恢复了清醒时的碰面,尴尬自然会有。但他故意不去看她,也自然是有他自己考虑的,在那样的场合,如果两人互动太多,没有任何好处。
面对廖家夫妇的目光投射,她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其实他虽然垂着眸,但他的余光却是有感觉到她投来的求助目光。
可是,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他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要不然,这场责任归属的讨论会,定然会让有心之人演变成儿女私情的讨债会。
然而,他也是有些不安的,怕米初妍过不了关。因为不安,所以一直敲桌子,用来分散自己的神思,装作淡定从容。
所幸,米初妍到底还是没让他失望,即便开头不太好,但到最后,也算流利,更也没有在廖局长的眼神攻击下,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要说他真正把气松下来的时候,还是廖局长把问题抛向他那会儿。把问题抛向他,总比一直攻击米初妍要强上百倍,而事情转到他手里,其实也就相当于迎刃而解了。
岑霖经常往世界各地参加学术会,即便廖局长夫妇不认识史密夫,即便医院的行政领导班子不认识史密夫,但岑霖却知道史密夫是怎样的一个权威,由他出示的药理分析报告,加上他所在的科研所盖章,由不得人不信。
由此,廖静伊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至于后续会如何,还真不是现在能烦恼的事。
昨天晚上,史密夫的邮件发过来的时候,其实他手机也有提示,但米初妍发来了信息。她发了信息,证明她还在他的办公室,那时候他已经在徐暮川的订婚礼现场。
不是不方便讲电话,只是,他觉得自己不知该说什么,道歉也道了,他吻她也是事实,于是,只回了个好。
他看出来了她的情绪不太佳,所以下午的时候没带她进手术室,也没有给她分派任何任务。难得可以休息的时间,在科室打个盹也是极好的,可她却全部用在发呆上,感觉他的好心给白白浪费了一般。
他不知道是看到纪唯宁笑的幸福洋溢时,诡异的想起她的笑容,还是因为纪唯宁随口提起的话,让他想起伍乐旋的缘故,总之,他的心情,从离
tang开医院那刻起就开始不对劲。
贺端宸无意爆出顾以澈要来穗城开演唱会,他当下想起的,就是她在食堂盯着电视屏幕里的顾以澈眼珠子都要脱框似的傻样,忽觉碍眼。
跟贺端宸说取消顾以澈的行程,他虽然说的一本正经,但贺端宸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随便取消一个当红明星的行程,损失有多大他其实没什么概念,但顾以澈是个家喻户晓的大腕,上百万估摸着也是贺端宸随口扯来的。
何况,这对艺人本身或者是他背后的操作团队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困扰。贺端宸统管着贺氏传媒,演艺公司不过是他旗下的一个分支,作为最高执权人,他不可能去过问底下公司的任何一个细节。
而他,也真的只是因为气太闷,发发口腹牢***而已!
跟这帮人散开后,他原本是要直接回南都奥园的,可不知为何,车开着开着,就往了医院的方向过去。
他心里其实也清楚,会有这般所为,不过是想过去看一趟纪唯宁口中那个心事重重的米初妍。
她从来就是乐乐呵呵的,即便不笑,那至少也是朝气飞扬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影响了她的心情,那多半是他无疑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过去能干什么,但就是想去一趟,也顺便的,想去科室拿下午手术的患者资料。
只是,他觉得他有些担心过头了。在他看来,她非但没有心事重重,还跟潘闵宇聊的那个欢,啃鸡腿啃的那个欢,连哥哥都快要喊上了!
她跟潘闵宇玩的极好他知道,手术室他把她丢出去,也就潘闵宇敢开口替她说话。可他依旧觉得碍眼,还有,当不明就里的潘闵宇说出一番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时,她当即就抓狂的跳脚,扑着身子往潘闵宇身上掐的动作,他也觉得碍眼。
如果不是真的怕她摔出个脑震荡,他发誓,站在半米之外的他,绝对不会踏上一个大步,去拉她胡乱往前抓的手。
这也就算了,偏偏,她整个身子挂在他身上,双腿抠着他腰身不肯放,这对一个昨天才被撩起沉睡多年渴求的男人来说,是要有多隐忍!
何况,她的身子,他其实不算太陌生。更要命的是,身后还有一个潘闵宇,他觉得,如果不是他修行足够好,当下就给凌乱了。
怒火攻心下,他将她摔到沙发上,命令她跟着潘闵宇一起值夜班,算是对她的惩罚!
而她,竟然敢抗议。他觉得,她真是胆儿越来越大,当着外人的面,也敢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他不好好治治,还怎么在她面前立威!
所以,他又命令,以后他的手术,她全跟!
他的手术,很大一部分都是复杂繁琐且时间足够长,如果不是多年的锻炼,根本连一台都站不下去。何况,就她现在的水平,太过复杂的手术她也帮不上忙,站在手术台上,除了旁观什么事都做不来。
为什么非得惩罚她折腾她,他当时没太想好,只是从心底就想这样做!
是到后来,他拿着资料回了办公室,洗了把脸坐在办公椅上安静了好久,才明白过来,他其实不过是不想她太闲!闲的慌,就四处勾搭!一会儿潘闵宇,一会儿顾以澈!
这个周六,米初妍没能回家。
唐心梅打电话过来,得知米初妍要值连夜班,心疼的要命,念叨着改明儿让老米陪她去商场买些面膜回来,未婚女孩子,得好好保养自己的脸蛋,免得以后惹人嫌。
米初妍当下就连撒娇的想法都没有了。跟老妈谈话,总是三句话不离找男朋友!嫁人!得保养的白白嫩嫩!
她感觉她就是唐心梅养的一头猪,养的瞟儿壮壮,白白嫩嫩的等着给人拆吃。
米初妍急着撩电话,可唐心梅却在那边哎哎声,她只好拿着手机重新贴回耳侧:“还有什么事吗?”
“你们医院是怎么回事?哪有一个实习生值连夜班的?病人有个好歹万一,你有那能耐处理吗?渤”
“妈!”米初妍抓狂:“我到底是不是您女儿?我在您眼里就那么差劲吗?”
“瞧你说的,妈这不也是心疼你吗?哎你能不能吃得消?如果吃不消的话,我让你爸跟小宁说一说,别让科里给你安排那么多夜班。一个小姑娘,还要不要人活了,我们医院都不会这么折腾人的……”
还小宁!还小宁!
米初妍龇牙,就差没朝唐心梅吼:“这事就是小宁干的好不好!还指望他帮忙!”
事实上,米初妍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惹上那枚炸弹了,瞧他走出科室那会儿,满脸乌云密布的样!
就算她不小心抓到了他,然后攀到了他身上,可他自己更过分的事情都做了,她也没真的找他算账是不是?不过就是耍了些嘴皮,用何宴爵的事挤兑了下他而已!
可这事儿他那天下午都没生气,总不至于隔了一天又气性上了头吧!
再说工作上她也没有什么做的不好,在他的谆谆教诲耳提面命严格要求下,她什么错都不敢再犯,做过的事情也总是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才敢彻底放心。
真要说有,也就廖静伊事件的讨论会上,她磕巴了。可她也只磕巴了个开头,到最后还是表现过关的!
米初妍困惑的要命。以前要骂要罚,起码都有名副其实的缘由,唯独这次,被罚的莫名其妙……
——
宁呈森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周五晚上放了话,要米初妍跟满他的手术,周一大早,手术行程表一下来,当真就是米初妍,米初妍。
但凡有他名字的手术,后头百分百都跟着米初妍,有些是二助,有些是三助,有些是纯旁观学习。
她屈指算了算,一个星期,宁呈森除去半天的特需门诊,其余四天半的时间都在手术,足足有六台手术,其中极复杂的四类手术两例,三类手术三例,二类手术一例,这还不排除随时有急诊的加台。
以往二类手术三类手术她都跟,帮忙拉拉勾剪剪线,传递一下手术器械,偶尔做个缝合,多少也是发挥了点她的用处。
可现在四类手术都要她跟,她跟去干什么?还有,他的特需门诊,助手医生也是她……
感觉根本就像是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了似的。潘闵宇后边上来,看过之后,搭了搭她的肩,无比幸灾乐祸的又是一句:“我真同情你!”
米初妍正躁的慌,被潘闵宇这样一吐槽,直接就喷:“同情个P啊!你自己很好过吗?”
潘闵宇摸了摸鼻子,耸肩溜走。
天天值夜班的日子当然是不好过的,加上同值夜班的米初妍现在经验还不太足,每次病人有点什么,他不敢不亲力亲为,尤其是重症室那边的,如果遇上谁有问题,他是半宿半宿的守着。
可这又能怪谁,是他自己嘴贱,有过之前值夜一周的教训还不够长记性,非得去老虎鼻下拔毛,还妄想做主任的大舅哥……
例行的查房过后,不用开医嘱的米初妍直接就被宁呈森喊进了手术室。
时隔两天再碰面,他依旧是冷脸紧绷,绷的米初妍头皮发麻。很不巧,跟的第一台手术就是四类手术,手术台两侧,有一助李易哲,二助潘闵宇,还有另外的住院医生做三助,有器械护士,巡回护士还有洗手护士,可以说,整个手术台,其实根本没有米初妍站的位置。
站不了手术台,她只得站边上,身上同样穿着无菌手术服,裹的只露出两只眼睛。一开始倒还无所谓,但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腿发麻,渐渐的,身体也开始发汗,脖子僵硬。
但她不敢哼唧,怕哼唧声扰了手术台上那些人的注意力,她始终保持着该有的肃静,然而,一向肃静的人却先出了声。
“米初妍,擦汗。”
起初她没反应过来,后来他又道了声:“擦汗。”
是巡回护士拿了块湿巾递到她面前,她才恍悟,他是要她给他擦汗……
好吧,这里是手术室,他们是在工作,没什么好避讳的。只是,他要不要长的那么高,她踮着脚尖,还要他配合着屈腿才能够上他的额际,眼睑。
利落完成,归回原位。
而后,不多久,又一句
tang:“米初妍,给我挠挠后颈背。”
嗯,她理解,站了七八个小时,汗也闷出来了,沾在脖子上沾的久了,确实会不舒服,她挠,反正戴着胶套,反正这是在工作!
十个小时,手术完美收官,再一句:“米初妍,给我把手术衣脱下来。”
没问题,主刀医生是够累的,全神贯注的把控整个手术流程,收官后,整个人松懈下来,连脱手术衣的力气都没了,她该帮!
可是,那一场手术之后,接下来的每一场都是如此,他在手术台上讲十句话,起码得有五句以上开口就是米初妍!米初妍!
不单手术室如此,手术室外也是如此,特需门诊时也是如此!而她看到的,总是他的各种黑脸,冷脸,沉脸,严肃脸。
其实,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多非常多,可除了工作,却硬是什么话都再未提起。有时候她想问什么,他根本不给她机会,倒还是会陆续给她整理习题,但都是直接丢到她手上,什么话也不说,更也没有再动不动叫她去办公室。
这样的日子,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月。他好像很忙,开始准时上下班,每天除了手术和必要的工作,几乎不在医院逗留。
一开始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变了种生活方式,是在后来,纪唯宁被媒体缠上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宁呈森一直都在忙纪唯宁的事情,直到徐暮川当着媒体的面跟纪唯宁表白之后,他好像才又恢复了寻常的状态。
偶尔会在医院的办公室呆的很晚,偶尔会去她家里边。她不知道,他去她家里到底是跟父亲有事要谈还是其他的什么,他的脸始终绷着,她即便有心问,也没胆问。
直至又一个周六,她回家,撞到先行到她家的他,可能是刚来不久,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跟父亲泡茶闲聊。
米初妍微微郁闷,感觉好像他在她家,比她这个主人还要自在似的。起初她会避他避到自己房间,后来想想又不服气,这里是她自己的家,凭什么她要躲他!
于是饭后,她都会在客厅窝了个角落,看自己的电视,吃自己的零食。由着老爸老妈陪着他在那儿说话,他呆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每次都是饭后半小时就走。
那天也不知道老妈抽的哪边风,不知上哪儿弄来一叠照片搁在边几的报纸杂志上。
宁呈森在那儿翻报纸,无意中瞥见那叠照片,拿起来看了两眼,微微瞠目。
每张照片都是陌生男子,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二三不等,大约是为了怕混淆,每张照片都做了备注。
“济山附属一院泌尿外科主治医生,郝××,三十岁!”
“军区总院普外科主刀医生,王×,三十一岁!”
“穗城儿童医院血液科主治医生,廖××,二十八岁!”
“第二人民医院心外科主刀医生,许××,三十二岁!”
往下还有数张……
他把一叠照片递到米初妍跟前:“这是什么?”
米初妍当时在啃苹果,听见他的声音,本能的转头,往他手上的东西看,这一看,直接让苹果汁给呛疯,咳的眼泪横飞,不忘从他手中夺过那照片,张张过目。
唐心梅刚好忙完从厨房初来,看见米初妍拿着那些东西,笑的柔婉:“妍妍,照片你都看了?正好,本来妈还想着怎么跟你说来着,你仔细翻翻看,里面的人有没有你看得顺眼的,看得顺眼妈给你介绍下,认识些新的朋友。”——题外话——本来三更要4000字的,但小夏太累了,今天就9000字吧,缺的1000字回头补上……
唐心梅兴致很高,接过米初妍手里的那些照片,顺势着挤到自家女儿边上,一张张的给她介绍着,包括那些人的家庭背景,学历背景。
每介绍一个,就问米初妍:“怎么样?佐”
米初妍没怎么听,敷衍老妈:“还行。”
“那这个呢?”
“还行。”
“还有这个呢?”
“可以。”
“要不要约出来见见?”
“都可以!”
“米初妍!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唐心梅站起身,吼了两句渤。
米初妍抬头,眯眼笑:“妈,到底谁气谁呀?都跟你说了,有喜欢的我会自己追,您老在那儿瞎操心是不是太闲的慌?闲的慌你跟我爸再生个来玩玩。”
米安博茶泡到一半,听此惊语,险些没闪手,忍不住斥声:“胡说八道!越来越不像话!呈森还在这儿听着呢,不怕人笑话!”
唐心梅也附和:“就是,越来越不像话!算了,懒得问你,我问小宁去。”
“妈……”米初妍无语,给她找对象干嘛要问小宁啊!真是莫名其妙!
唐心梅无视自家女儿的怨念,转身过来的时候,宁呈森也正好抬起头,唇角边上隐含着一丝笑意,明知故问:“阿姨想问什么?”
“小宁啊,阿姨得先跟你道个歉,之前没弄清楚情况就给你和妍妍瞎凑合,希望你不要介意。老米也说过我了,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做这些让你为难的事了。”
唐心梅满脸歉意,宁呈森听了,却是嘴角微抽,皮笑肉不笑的样:“小事,阿姨别放心上。”
“行行,那这事我们都不提了。来,用你专业的眼光帮妍妍瞅瞅,这里的医生哪个比较适合?”唐心梅说着,真的就把照片摊到宁呈森面前。
米安博在旁看了,直皱眉:“行了你,闹没闹够。妍妍自己不是说了,有喜欢的她会自己追,你还愁咱家女儿嫁不出去了?就我那队里,喜欢妍妍的都有,是我没允许罢了。女儿还年轻,你老是催个什么劲。”
米安博的话,唐心梅直接当耳边风,只把注意力都放在宁呈森身上,催促着。
宁呈森淡笑,放下手中的报纸,长指捏了捏那些照片:“米叔说的没错。妍妍现在确实还年轻,有课业,也要实习,每天都很忙,这些医生也都忙,不在一个医院,就算介绍了也没时间一起玩,没时间呆一起还怎么深入了解?不要到时稀里糊涂结了婚,过的不幸福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声妍妍从宁呈森口中喊出来,米初妍只觉得惊悚,汗毛束骨的,根本不能好好坐下去。
打算离开这混乱的话题讨论,才起身,就听见唐心梅在那儿念叨:“还真的是,医生好是好,就是太忙了。”
可是,过后又有些不甘:“那怎么办?真的不能找医生了吗?”叠腿而坐的宁呈森,优雅笑:“也不是,如果找本院的应该要好很多吧。”
“还挺有道理的,行,那这些照片都不要了!妍妍啊,小宁说的没错,以后妈不唠叨你了,你在医院要有喜欢的就自个追!最好给小宁先过过目!”
米初妍“……”
要是早知道宁呈森的话这么管用就好了!可是又觉哪儿不对劲,现在老妈不凑合她跟宁呈森,却俨然将宁呈森摆在了她长辈的位置上,还动不动就要问过小宁的意思!
简直是,整个人都凌乱了!
那之后,宁呈森接了个电话,也不知是谁打来的,在沙发嗯了两声,就起身跑到阳台边的落地窗上听。
米初妍当时正往卧室方向走,听到他在回:“行了,我知道,后天吧。”简短的话音,还真猜不出来他那边的是谁,不过,听着语气好像有些不太好。
对这个秘密一堆的男人,米初妍已无力吐槽。
电话很快就结束,米初妍听着身后传来他跟父母告辞的声音,自己也顺势着转过头。
好歹也是自己的导师,她应该要打个招呼,哪知,这一转头,他直接朝她开口:“你跟我来一下。”
“我吗?”米初妍疑问道。
他已在玄关口换好鞋,看着她迟迟不过来,微皱眉:“对,就你。”父母在客厅,听着这样的对话也没吱声,于是,米初妍只得跟上。
出了门进了电梯,宁呈森笔挺的立在电梯轿厢的最中央,米初妍不管往前后左右站,都离他极近,身高的压迫感,还有满满喷薄的男性气息,都让她有些不自在。
咳了咳嗓子:“你叫我出来什么事?”
才说话,电梯就到了一楼,于是,又只得随着他身影迈出步。还是上次那个位置,小区楼口的柱子旁,他顿下步,忽问:“你想追什么样的男人?”
“顾以澈。”米初妍随口道。
事实上,米初妍根本就没有具体的概念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因为没概念,才会总是轻易的说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tang
“yiche520的密码你用多久了?”宁呈森眉头皱的更紧。
而米初妍微低着头,并未看清他已然变冷的面色,点着手指在那儿算:“大学开始到现在,六年了吧。你问这些做什么?”
宁呈森看了她一眼,而后话题忽转:“后天我回伦敦。”
“哦。”米初妍点头。
“你不是知道我很多事吗?不好奇我为什么回去?”
“为什么?回去过中秋?”米初妍直觉的反应,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国外虽然没有这节日,但他们家是华裔,也许延续着传统也说不定。
宁呈森皱眉,没怎么回应,良久才道:“后天早上的航班,你送我去机场。”
“为什么?”米初妍极度纳闷。
“不然呢?车子谁帮我开回来?”
“哦……好吧。”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的他有些怪异,可是,不敢再问更多。
“米初妍。”他又一句。
她抬起头:“我在啊,怎么了?”
他的眸光凝视,扯笑:“明星都是包装出来的,顾以澈其实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而且,他有一个很爱的女人,爱到,他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忙忙碌碌中,日子滑溜的过,上次他们站在这儿谈话,同样说起了顾以澈,而那时候还是炎炎夏日,这会儿却已到中秋之际。
夜晚有凉风,他的短发被吹的蓬松而凌乱,路灯下的眸光深沉细碎,遥远的不可思议。
米初妍自然知道,明星都是给包装出来的,可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他说顾以澈爱着一个人,爱到可以为她付出生命,不知为何,忽然间就想问,那你呢?对那个乐旋是不是也如此爱过?
然而,当她撞进他的碎眸中,这样的话,忽然就问不出来。
如此的表情,那次他从伦敦回来也出现过,米初妍觉得,好像提到关于那个地方的一切,他就莫名的现出这般苍凉。
忽然间,有些不太想再呆下去,她敛眉,低声:“后天早上几点?去南都奥园等你吗?”
“九点。我要先去趟医院,你在科室等我就行了。”
“好,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上去了。”站的久,身上有凉意,而且,好像也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米初妍是听着他轻嗯了声,才提步行走的,然而,走没两步,手腕又被他拖住。似乎,他总是喜欢这样,背后拖着她的手腕,而后,把她拽回到他面前。
上一次,他说他饿了,而这一次,米初妍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他在她面前,近的有些不真切。
米初妍睁着眸看他,他却在那个当口,俯身下来,而后,紧贴而来的,是他微凉的唇瓣。明明凉风拂面,她却只觉得,唇瓣相接处,灼热的滋滋生疼。
米初妍傻了,为他莫名的,又一次亲吻。
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她只呆在那里,任由他的手捧着她的后颈,任由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任由那丝湿润的柔滑在她口腔肆意飞舞。
没有上一次的粗蛮,也没有上一次的失控,他只在几十秒后,快速退出。
她气息不平,他却稳若寻常,长指依旧在她颈背游离,垂眸盯她的瞳孔,浅声:“我不在,习题还是要看,手术跟纪唯宁,纪唯宁不在,跟老王教授或者李教授,再不然,就跟赵磊。相亲不靠谱,要找男人,记得先问我。”
米初妍粉脸绯红,呆呆的:“为什么要问你?”
他笑,笑的魅惑,就如上次在朋友圈里面的那个小视频,回眸间那抹风华绝代的浅浅笑容,嗓音磁沉:“你妈妈刚刚交代的,要我先过目。”
米初妍是看着宁呈森的车子渐行渐远才转身上楼的。很懵,很乱,从脖颈到脸颊,依旧燥热,进了家门,闷头就隐进了卧室。
唐心梅在沙发上看电视,瞧着自家女儿,不由用手肘碰了碰米安博:“这丫头怎么了?出去一趟感觉不太对劲啊!”
米安博从报纸中抬起头,转过身去看米初妍的卧室门,回声:“肯定工作上哪里出错又让呈森逮住了,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人生态度不够好,随性惯了。”
父母的谈话,米初妍并未听到,那时候她早已进了浴室。整个人都混乱的找不着方向,她觉得,或许冲个澡能够让她思维清晰一些。
然,好像并没有太多作用炱。
宁呈森第一次亲她,她失眠了半宿,而这一次,她是直接彻夜未眠。第二天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赶到医院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精神不济,走错了科室。
本来星期天医生会很少,然而,今天的科室里却意外的人齐,整个神外,三个小组的人包括所有实习生都到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她刷刷扫过来,就连周末从来未出现在科室的宁呈森也在,坐在科室会议桌的最高位,目光如炬瞀。
这样的反常,让米初妍一下就想到了,昨晚上宁呈森说他要回伦敦的事。上次去参加学术交流会,他要走一周,也做了很多工作交代,但没像这次阵仗那么大。
由此可见,他这一走,绝对不是七八天的事。
被宁呈森训练了那么久,米初妍晓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当下放了背包,坐到纪唯宁身边的空位上:“抱歉,我迟到了。”
其实米初妍并没有迟到,是科室的人都早到了,他们早到,是因为宁呈森通知了他们,但宁呈森没有通知米初妍。
没有出乎米初妍所料,这一整场会议,都是宁呈森在交代工作,而据他所言,接下来半个月,他都不在医院。
大约是他突然的决定,以致,原本既定的手术安排,全都给打乱,重新排表,重新配对主刀医生和助理医生。
话到后,他还特别交代排表的李易哲,让米初妍像之前那样,天天跟手术。具体如何跟,就看当天手术怎么安排,可以跟纪唯宁和赵磊,也可以跟神外二组和三组。
米初妍觉得,他这话的最终目的,总之不要让她闲下就是了。
混到现在,其实米初妍也已经不是那么介意宁呈森怎么折腾她,大约是被奴役惯了,哪天真要她闲下来,她反而会各种不适应。
当然,高强度的训练总是有回报的,她开始觉得,自己无论在手术室还是在病房,或是在科室,做事情都越来越顺手。
偶尔间,科室里的那些主治医生住院医生都会主动喊她去帮忙,或者替他们跑腿看病人情况。
她知道,他们会这样做,是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她的工作能力。因为信任,才敢放手,也是因为他们放手,让米初妍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充实感。
——
第二天早上,外面下起了细细密密的秋雨,米初妍在科室等来了宁呈森的电话,让她去门诊楼下等他。
赶着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那里,从驾驶室递了把伞给她。
米初妍顺势着打开伞,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位。
一路到机场,是他开的车,冷冷淡淡的面容,没有太多情绪,就如同车窗外飘飞的雨丝那般,寒意层层。
米初妍不知道他是在沉思着关于伦敦的那些人事,亦或是这两天把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以致,几乎无话。
走机场高速,全程也得四十来分钟,这样沉闷,其实特别难熬,再加上前天晚上那个让她懵到现在的亲吻,她简直是要坐立不安。
宁呈森不知是不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搭在方向盘上的长指,往前移动,打开音乐,顷刻间,柔柔的歌声飘飞出来,总算,让这死寂的空间多了一丝生气。
起初米初妍没太多感觉,只是觉得这歌很熟悉,很好听,柔柔的调,潺潺的音,跟这场秋雨那般,丝丝密密,撩动人心。
“最近我和你,都有一样的心情,那是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在同一天发现爱在接近,那是爱,并不是也许,可不要忘记,你要相信你自己,给我一些类似爱情的回忆。这个世界很无情,谢谢你,说一声爱你,我很想听……”
类似爱情,萧亚轩的歌。
米初妍也是在后来,不知不觉听的越发认真,被这首歌绕进了那种氛围和意境中,如此,听的更加真切,连带着,歌词里的每个字每个字,都融进了她心底。
就好像是莫名有一种感觉,关于她和边上的男人,越来越脱离轨道的相处,类似于爱情……
心里存了这样诡异的想法,她心虚的往边上侧眸,然而,这一微侧首,视线略过室内镜的方向,却是倏然撞上他的黑眸,沉遂,没有边际,只短暂的碰触,感觉就像被吸进了属于他的磁场。
米初妍一阵惊慌,绕开头,瞥向窗外,在细密的雨帘下,久久无法平静狂乱跳动的心脏。
她觉得宁呈森当真没说错,她真的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胆大,否则,怎么在自己的导师面前,浮现出如此的想法?
对于米初妍来说,显然,这歌,听还不如不听,听过之后,愈发的坐立不安,愈发的心浮气躁。
可偏偏,它还在一直循环播放。
某个瞬间,她非常想转身过去问他:“你车上难道没别的歌了?”
只是到最后,她到底还是因为没有勇气而忍了下来。若不是后来,他的手机在置物格里一直响动,估计,这歌还得循环播放。
静谧的空间,他幽幽开口:“你帮我接。”
“不……不方便吧。”米初妍的情绪还没怎么收拾过来,些微迟疑。
而他却理所当然:“我开车更不方便,外边还下着雨呢,别扰乱我注意力。”
米初妍只得伸手过去,然而,当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时,她几乎握不住那板机身,有些惊骇,很是抵触,将手机推向他:“伍……伍乐旋,我不能听。”
“听!”
他简短且不容置喙的命令声。
米初妍推托:“我不认识她。”
“你不认识吗?”他反问,眸中有着意味不明的光色。
米初妍敛了敛眼皮,避开他的视线。好吧,她知道这个乐旋是他的前任,可也仅仅是知道这个人名而已,对真实的她,她全无概念。
而且,前任女友打来的电话,为什么要她来接……
震动未停,他却是先烦躁了起来,再度命令:“接!”
米初妍向来惧他的淫*威,在他犀利的目光瞪视下,硬着头皮按下接听,往日清脆的音,因为别扭,变得轻细:“你好!”
其实她都不知道那个乐旋是哪国人,她说中文都不知她听不听得懂,然而,索性,她在那边回的,同样是字正腔圆的汉语:“你好……这不是Vincent的手机吗?”
她在那端,有些狐疑,有些迟疑,而米初妍却只觉得,她开口的嗓音柔和的不像话,只是在后来辨清不是宁呈森时,音色微上扬。
米初妍瞅了瞅宁呈森,他在边上依旧从容,目光直视前方,似没有被这个电话影响到他的丝毫情绪。
默了几会,米初妍才回:“是宁……呈森的,不过他现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米初妍习惯了喊宁呈森主任,可当她面对着电话那端的前任时,这样的职衔称呼,好像不是太适合,于是,匆匆改了口。
那边忽然没了声,静默了好几秒。
米初妍只觉奇怪:“还在吗?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或者,你过十五分钟再打回来也行。”
估摸着这路程,十五分钟也就能到机场门口了。
然而,她却闷了闷声:“没事,不用了。你是不是叫米……米什么来着?”
米初妍意外伍乐旋竟然知道宁呈森的身边有她的存在,这让她感觉怪异,但还是回了她:“我是米初妍!”
然后,没再有然后,这个电话,被切断的莫名其妙。
她把手机递回去的时候,宁呈森自己伸手接过,掌心被他微凉的指尖碰触,米初妍惊的倏然回缩,却不知,如此的动作,竟是把他的手连同他的掌心,都握在自己手里。
尴尬,再次弥漫,米初妍像握着烫手的山芋,匆匆甩开,重新把视线挪向窗外……
穗城机场向来繁忙,门口涌动的旅客,急色匆匆的行走在如丝如毛的雨帘中。
宁呈森把车泊在应急车道,挡风玻璃上的雨刷还在不停晃动,而车内的两人,却又是静谧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米初妍听到边上他微沉的嗓音:“我走了。”
她侧首,看向他的侧面轮廓,只道:“好。”
话落过后,米初妍感觉到他扫眸过来,盯她一眼,而后,拿起刚刚她用过的那把伞,利落的下车佐。
不解他为何忽然间又黑脸,米初妍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而后,看着他撑伞,长腿绕过车头,走到副驾位,从外拉开车门,声音冷的如同外边的秋雨:“下来,给我打伞。”
米初妍脑子有点糊,也没去想为什么要她打伞,当下就跳车。宁呈森在面前,顺势着接住她手臂,迎她下来,米初妍只觉得,耳根又是一阵燥热渤。
宁呈森去车尾箱拿行李,米初妍从他手中接过伞一路跟过去,她得踮的老高老高才不至于碰到他的头,她只觉得累,手臂累,脖子也累,脚跟更累。
可他却一副悠然的神态,享受着她像个跟屁虫似的为他遮风挡雨。
米初妍以为,此番送行,到这大门口也就足够了,不是亲人,也不是恋人,再往前送搞的好像依依不舍似的。
可是他却直接用行李箱交换了她手中的雨伞。
“主任,您……”
米初妍根本没法好好说话,虽然他的行李箱很轻便,还有拉杆,放她手里她也没觉得吃力,可这样同伞而行,她给他拉行李,怎么如此怪异呢!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就是一手撑伞,一手拉行李也不可能吃力,干嘛一定要往她手中塞?!
“有问题?”
头顶上方,是他磁沉的声音,些许肃冷。
“……没有。”米初妍轻吭。
直到步入大厅,他才收住脚步,将雨伞交回到她手里,连带着,还有他车子的钥匙,叮嘱:“外边下雨,注意安全。”
米初妍当下默声。
现在想起下班下雨了?现在想起要注意安全了?他车子从医院开出来的时候外边就已经在下雨,他不让李易哲去送他,却偏偏要她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女孩子去开他那辆SUV……
米初妍觉得,这人的心思是越来越难解了。
掌心攥着她的车匙,感觉像是接了什么艰巨的任务那般,保证道:“放心吧主任,我会慢点开,不会蹭坏你车的。”
宁呈森有些郁气,修长的指尖戳她额头:“只要脑壳儿不蹭坏就行了!”
他的力度不小,这么戳过来,略微的不适,米初妍抬手抚了抚:“知道了,头在车在……”
宁呈森直接无声。
“对了……主任。”米初妍在他面前仰着头,声音清脆:“伍乐旋她怎么会知道我?”
他垂首,对视她的眸,些微的迟疑后,唇皮轻掀:”不知道。可能是何宴爵告诉过她也不一定。“
“何宴爵?他是怎么说的?”时隔多日,再度提起这个名字,米初妍依旧别扭。但转念想想,如果是他说的,那也在理。
毕竟,何宴爵是那么的维护伍乐旋。
也是这当口,米初妍脑洞大开,面露惊骇的推测出声:“何宴爵,他不会还喜欢伍乐旋吧?”
粉嫩的脸颊,表情极为丰富,有着为自己这般的臆想感觉到不可思议,却又觉得实为在理的纠结表情。
她的黑眸向来灵动,滴溜溜的转,宁呈森看着看着,便觉得如此美丽的眸子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实在拉低了她的整个颜值。
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而后才回:“你想太多了!”
米初妍不知道他的航班具体是几点,但看着他闲适的立在大厅中央,好像并不赶似的。来回几次问答后,她的斜后方忽来一阵***动。
宁呈森眺目过去,眉宇蹙的更紧。
米初妍狐疑着他细微的神色转变,同样转过身,朝着五六米外望过去,这一望,差点没把她惊傻!乐傻!
竟然是顾以澈!
黑色POLO衫配着白色休闲裤,鸭舌帽低压,即便打扮的很低调,可只他的一个侧颜,米初妍便可认出来。
那边也有好些女粉丝发现了他的行踪,正追在他身后兴奋的赶跑着,他的身边跟着三个工作人员,护在疾步行走的他身前影后。
米初妍追这个偶像追了这么多年,可以说,今天是第一次如此接近他本人,当下也是兴奋的过了头,不管不顾的就想要往那边冲过去。
然而,宁呈森又怎么可能让她往前凑,脚跟还没转过弯,轻薄的身板便已经被扯回,冷声冷气:“他边上那么多娱记跟着你都没看见?你就这样奔过去,万一上娱乐版头条,追星的样子够不够傻?”
“傻怎么了?谁没年轻过啊!谁没疯狂过啊!我就
tang要去追!哎你放手啊,别老拽着我,一会就看不见啦!”米初妍急的跳脚,也顾不得身边的男人到底什么身份儿,笑容灿烂的狂吼狂叫。
她在拼命扑腾,而拽着他的宁呈森,俊脸黑的一塌糊涂。
先不说这样的画面多难入眼,就宁呈森自己,什么时候碰到过如此脱离掌控的状况外,他一个成熟男人,总不能在机场大厅死命拽着个女孩子不放手,到时候,难免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耍流氓……
无奈,只得放了手,任由她往前奔走。
顾以澈的四周,顷刻间聚满了人,工作人员只得拉开防线。米初妍没有身高优势,跑到那边的时候,很快就被越涌越多的人潮淹没。
宁呈森远远看着,原本还担心她会被人踩被人挤,哪知,她却活跃的很,不管他的视线看向哪个角落,总能第一眼瞧见她蹦跳的轻盈身姿,还有那颗顶着棕色乱发的头颅。
似乎,还真的从未见她如此疯狂不顾一切的模样,跟在他面前的她,完全两个人。
宁呈森多少有些郁气,觉得自己有些失策,或许刚刚在门口就该放她回去,如此,也便没有这种局面了。
抬腕看了下时间,未免耽误,他转身,先去办了登记手续。
途中给贺端宸打了电话,问他顾以澈怎么这时间出现在穗城机场,而且,看他行走的方向,应该是赶来搭航班的。
贺端宸不是太爽:“前两天过去的,本来为演唱会做布置,不过,被我临时取消召回来了。”
“这么个大腕的行程,真的说取消就取消了?”宁呈森扯笑。
“这不你支的招吗?我觉得还行,所以就这么做了!”
“挺好的!”宁呈森扯笑。
“哎话说,兄弟一场,我那损失你是不是真给我补?”贺端宸急急追问。
宁呈森有听到,然而,他却直接将电话撩了,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微蹙的眉尖,也在不经意间,疏朗开来。
回到原地的时候,米初妍垂头丧气的从远处过来,站到她面前的时候,不停怨念:“医院真的太忙了,我竟然都不知道顾以澈早两天就来了穗城,我竟然不知道原本下周他就要开演唱会,好可惜,现在临时被贺氏老总取消了,又得赶回去。我都没要到他签名,连手都没碰到……”
宁呈森满满正色:“有什么好可惜的,这人你不是见着了?他演唱会开不成,正好,你也不用老是想着追星了,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事。”
其实,顾以澈的演唱会定在何时,宁呈森是知道的,早半个月就在各相关网络做宣传。只不过,他没让米初妍有机会知道。
这段时间,她除了跟手术还是跟手术,就算有手术外的时间,也是奔走在病房和科室间不停打转。
他知道,底下的住院医生主治医生很多自己手上的病人有什么小问题都开始让米初妍去跑,他知道她定然累,只是,他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将她锻炼出来,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消耗她过分的精力,不会白天黑夜的想着顾以澈。
所以,他将一切看在眼里,却都始终未有出声帮她减轻她的工作量。甚至在昨天他还交代李易哲,尽可能的把她工作安排充实,免得他不在,又四处晃荡。
这种感觉很微妙,似乎忽然间,你在做所有事情的时候,都会因为是她,而有了不一样的决定。
米初妍是看着宁呈森的身影一点点融入登机队伍中,而后消失在转弯处再也看不到时,才转身走出机场大厅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呆在那儿看着他渐渐远离,他有那样傲人的身姿,笔挺且修长,即便穿着最为普通的黑色西装,也能在人群中出类拔萃。
只是,再如何出类拔萃,也掩饰不住后来他渐渐拢起的眉心。就在广播通知伦敦航班准备安检登机后的那个当口,她看到了他眸底的沉重。
他对伦敦,由始至终的排斥……
其实也不是她忽然间变得多聪明或者多细腻,而是,她发觉,比起过往冷酷严肃的宁呈森,如今的他,好像渐渐在她面前现出了身为一个人该有的情绪,该有的各种神态颏。
总是听人说,越是成熟越是深沉的男人,他们的内心也往往最是孤寂,越是孤寂便越需要伪装。所以说,每个有故事的男人他们其实都带着一副面具过日子,当哪天他可以拆下那副面具示人的时候,那那个人,对他来说,定然是有些不同的。
米初妍不知道如今的宁呈森是不是这样,她克制着自己不能想太多,想的太多,会偏离自己的人生夥。
可是,他的吻,他的拥抱,他愈发随心所欲的肢体碰触,都无时无刻的缠着她的心魂,让她每到安静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越想越岔。
就好像来时的路上,他一直循坏播放的那首歌,类似爱情,是他对她?亦或,她对他?
她没有勇气找他求证。事实上,无论求证的结果是怎样,她都有些接受无力,所幸,只能催眠自己,那些所有的一切,她都该抛之脑后。
上回熟悉过他的车子,以致现在开起来,还算上手,雨下的比之前要稀要细,就算不开雨刷也不足以遮挡视线。
见到顾以澈那时的瞬间兴奋,到此刻,已然渐渐平复下来,车子越往市区靠近,她就把车速放的更缓。
宁呈森在过安检之前,拉着她的手腕,一再的叮嘱她回去要注意安全。那时候,她总感觉他似有什么话说,但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来时各种坐立不安心气难平,回程同样心思杂乱焦躁难安,米初妍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多年来的简单随性,好像已然被渐渐扰乱。她破天荒的开始失眠,从半宿,到整宿整宿,而脑子里缠绕的,皆是他给的或温柔或霸道或粗蛮的亲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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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请假半个月并未交代他的行踪,整个医院,他只跟米初妍说过,他要回伦敦。
然而,在他离开当天就不知谁放出风声,说他是被伦敦的宁氏家族召回去的,以致,所有人都知道宁呈森请长假,是回家了。
连带着,很多人都在猜测,他此行的目的,是回去再也不回来了,还是只单单的回去探亲过中秋,毕竟,他来院这几年,还曾未请过如此长的假。
好像是宁呈森请假引起的连锁反应,很多时候都能在医院的各个角落听到年轻女性们的长吁短叹,自然也是有人拉着米初妍问东问西的,就如上一次他去参加学术交流会,护士们拽着她不放手疯狂追问那般。
然而,米初妍都只是笑着敷衍,只字未提。
其实她也确实不知道他为什么请了那么长假回去,他没说,或许他曾经想说,但最终没说。机场安检那会儿,他始终未说出口的话,成了米初妍不停纠结的事儿。
只是,心底再多的纷纷绕绕,到后来也不得不暂缓下来,因为,她实在太忙了。每天跟手术,每天无数遍跑病房,晚上录电子病历,夜里看宁呈森整理的习题。
她都不知道是不是宁呈森特意交代过,老王教授跟老李教授带她的时候,特别上心,不管术前术中术后,总是会提很多刁钻却又细致入微的问题。
很多有在宁呈森的给的资料中说明过,她记得清,但也有一些她答的并非如人意,两个老教授都会耐心指点。
潘闵宇私底下笑过她不知多少回,说搭上了大主任这班车,她真的是连这辈子的狗屎运都踩上了。
放眼整个科室乃至整个医院,有哪个实习生能够拥有她的待遇?科室的老教授副教授,全都当她的导师……
副教授自然是指纪唯宁。区别于老教授的教学方式,纪唯宁更侧重于心理上的传授。
或许同是女性的缘故,她更懂得拿捏米初妍的心理状态。
但也就跟了两天而已,中秋过后,院长岑霖亲自到科室给纪唯宁请假,说得要好几天,还说神外一下子少了两个主刀医生,让科室的医生把工作合理安排好,如果可以,能推的病人就尽量先不收了。
米初妍下意识里觉得,能让院长屈尊而来的,多怕是世腾的徐总,而如果纪唯宁的请假跟徐总有关,那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有想过给纪唯宁打电话,可又怕给她添扰,于是作罢。
每天都在忙,忙的脚不沾地,以致半夜直接爬床就睡,经常洗澡都是第二天才起来的。再没有失眠,再没有胡
tang思乱想,因为她根本没有这个闲暇时间。
若不是某天她收到个海外包裹,她甚至都想不起宁呈森这个人来。
那天她从病房出来,经过护士站,被她们喊了过去,说刚刚签收了个她的包裹,从伦敦来的,三两个护士笑的暧昧。
因为没署名,她们也不好妄自断定,但张张脸上的促狭笑容,却是让米初妍尴尬极了。包裹是护士站的人签的,但却是落到了潘闵宇手里,护士们让她找潘闵宇要就行。
说心底话,到底是谁寄来的,米初妍也不敢随意猜测,可是伦敦,除了他,她真的不认识谁。然而,如果真的是他,好端端的,给她寄什么包裹?总感觉,他的行为越来越诡异,让她不往偏处想都不行。
越近科室,心脏跳的越无规律,耳根也不由得发热。她觉得她好像犯了种病,这病的名字就叫宁呈森症状……
在严肃高冷的他面前,她常常掩饰自己的活脱,反应慢半拍,说话爱磕巴,忙时嫌压榨,闲时不得劲,只要接近心脏就是狂跳不止,只要想起就会耳根燥热。
如果不是到极限,她不会炸毛,但炸毛时,她会不管不顾。
就如那次她拿着锅铲命令他端菜,就如同那次在她家楼下她挤兑他老男人,就如同前几天在机场他拦着她追顾以澈……
细细想想,好像每一次炸毛,他都没在过后找她算过账。
从宽大的窗户中能瞧见潘闵宇正端着那个包裹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研究。
米初妍本欲进去的脚步,倏然顿住。她觉得她或许找个没人在的时候,再来科室拿那个所谓的海外包裹,倘若现在进去,不得被潘闵宇缠死才怪。
可是潘闵宇眼尖,看到她话都不说,直接跳出来把她拉了进去,而后,献宝似的将那个包裹双手捧到她面前,呵笑:“你不用狡辩任何,这是主任的字,别抵赖。快说,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米初妍:“……”
潘闵宇总是开她玩笑,拿她娱乐,一开始她解释,后来她无力解释,自那次什么哥的事过后,她是拽着潘闵宇将她跟宁呈森为什么会被误解,从头到尾的好好说了遍。
潘闵宇似乎信了,但又似乎不信。
可是今天,被他看到这个包裹,大概又是有得闹了!
他说的没错,这是宁呈森的字,整个科室的人都知道,她要想狡辩,都毫无可能。伸手,从他手中夺过那个包裹,呛道:“要你管!潘闵宇你若闲得无聊就出去找个女朋友吧,别整天到晚拿我开刷!如果没有人选,我让我妈给你帮帮忙!”
米初妍一直认为,老妈唐心梅在这方面很有潜质,要不然,哪能兜来那么一大叠相亲照……
“心里有鬼,不敢给我看?”潘闵宇双手抱臂,笑的极为邪恶。
米初妍是经不起刺激的人,何况,她始终都觉得,宁呈森那么严肃的人,不可能会寄什么太过出奇的东西,包裹有些重,她在猜测,兴许是给她学习用的书……
于是,当着潘闵宇的面,她拿了刀片,干脆利落的划拉了封口,还甚为豪爽的将箱子撑开。
然而,下一秒,傻眼了……
“米……米儿,你确定这东西……是主任寄的?”潘闵宇瞪着眼,连话都说不顺:“我们主任还……这么体贴?
洗面乳,面膜,爽肤水,早晚面霜,瓶瓶罐罐,包装的特别高级。可以说,几乎整个面部护理的化妆品,都应有尽有了,并且,大多是法国品牌。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在英国,就算真寄,那不也应该寄些英国品牌的么?
米初妍是真傻了,听着潘闵宇的话,才恍惚着回过神来,白了眼:“什么我确定,不你自己说是他寄来的吗?”
“对,是,是我说的,但……这不是他风格吧?他怎么懂那么多?这可都是你们女孩子热捧的高端货。还是教授大人隐藏的太深,平日里我们都被他那张酷脸给蒙了?颏”
潘闵宇说着,也伸手往里翻,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想找点什么蛛丝马迹。
米初妍拉开他的手,转而翻看箱面,边看边念叨:“你确定收件是我?别搞错了吧?夥”
“这不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吗?大米的米!整个神外,除了你还能有谁姓的这么怪!你是在质疑主任的智商写错件,还是质疑我的智商收错件?”
潘闵宇无语的拉开她,又去往里翻,这一翻,更惊悚的事出现了!里面竟然有字条!
巴掌大的白纸,满满的黑色笔墨,字体苍劲有力,挥洒自如。
“都是按照你妈妈说的给你买,好好用……”
潘闵宇照着那上面的字,细声念,念完,又看这行字的上方,罗列出来的译文。大约是怕国外品牌米初妍认不出字来,每个品种都翻译出了中文。
潘闵宇嘴巴张成O型状,良久,才念:“匪夷所思!!!你们两个,竟然连家长都……”见过了!
后面的几个字,被米初妍死命的捂了回去,潘闵宇是咕哝出声的。
米初妍欲哭无泪,她也觉得很惊悚好不好?到底什么时候,他跟自己老妈混的,竟然比她们亲母女还要熟!
她倒是记得唐心梅一直念叨着要给她囤点面膜什么的,叮嘱她好好保养自己,可是,她不是说跟着米安博去商场给她买回来么?
怎么好端端的,找上宁呈森了?还有这宁呈森,买就买吧,寄她家里去啊!干嘛要寄到科室来!
米初妍当下就要给唐心梅打电话,手机拿出来的时候,又警告潘闵宇:“回头我跟你解释!不准往外说,说了我要你命!还有,先帮我收起来,别等会让其他人瞧见了!”
潘闵宇晃头,看向正拨号的米初妍:“在科室里,到底你是前辈还我是前辈?为什么吩咐我吩咐的这么理所当然!”
米初妍急着讲电话,随口应声:“你是我哥,我叫你哥行了吧,快点帮我收起来。”
潘闵宇才俯身想要去抬那包裹,听这么句话,敏感的当即高声:“您别玩我!我要是当了你哥,主任还不杀了我!我可不想暗无天日的值夜班!”
唐心梅在电话那端喊她,米初妍也懒得再跟潘闵宇贫,转进休息区,开口就问:“妈,你给我买化妆品了?”
“……没有啊!”唐心梅莫名。
“没有?我都收到了!还海外的!”
“海外?……哦!对!上次我随便跟小宁提了下,要他给你适当调调班,连夜班值多了,对女孩子皮肤不好!”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让你爸找个时间陪我去买面膜啊,你都没时间,我就让你爸陪了呗。”
“那怎么是从国外寄回来!”
“是小宁说他要出趟国,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帮忙带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米初妍咋呼。
“就上周六他来家里吃饭,不比你早到家吗?谈这事时你还没回来,我上班也都忙,后来就给忘了。哎这小宁还真不错,手脚麻利的,海外包裹寄回来得要点时间吧!他这才离开几天啊,指定是刚下飞机就给买回来了。”
“那你给小……你给他打钱了没有?”米初妍觉得自己真是要抓狂了,竟然差点跟着唐心梅也喊出小宁来!
这么多,还都是一线品牌,得花多少钱!有钱也不能这么花!何况她家还没有钱到这种地步!
“我要给的啊,他没要,说买回来再说。哎,妈给你挑的可都是好货,既然收到了你得好好用,别每回回来家里都跟黄菜花似的,丑都丑死了……”
“妈,你也是够能折腾的,就算要买3也没必要买那么多啊!”米初妍彻底无语。
就那满箱子的东西,面膜一个牌子,面霜一个牌子,洗面乳一个牌子,爽肤水又是一个牌子。这些东西如果真的是宁呈森亲自去买来的,那他得跑多少个地儿?
唐心梅倒是满不在乎:“小宁也不是外人,有什么关系。而且也不多啊,就面膜和爽肤水而已!”
不是外人还是自家人了?一口一个小宁小宁的,她听都听到耳朵起茧!还有,什么叫就面
tang膜和爽肤水!那早晚面霜是怎么回事!眼霜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宁呈森自己买的吧?还能不能再惊悚些!米初妍本来还想跟唐心梅求证,但她那边要忙,没来得及。
唐心梅急匆匆挂电话的时候,还不停感叹:“这小宁真是太贴心了,看不出来啊……”
没跟老妈说完通话就被切断,米初妍心里挠的慌。然而,病房那边有呼叫,她只得跟着潘闵宇飞奔过去。
是到晚上才空下来,她思虑再三,给宁呈森发了短信:“包裹我收到了,谢谢主任。”
他那边回的很快,惯常的简练:“好。”
米初妍刚想继续往下问,他又回过来一条:“会用吗?对着字条上的译文看应该没问题。”
无奈抚额,问题不是会不会用,顿了顿,再次敲键:“我不知道我妈跟您说这些,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多少钱?我给回你……”
“……你有钱给?”
看着他秒来的回复,米初妍也不知怎么回了。她一个实习生,哪来的钱?
无法,只得再敲:“我让我爸给。”
点击发送后,想到最重要的问题还没问,又敲:“我妈说她只要了面膜和爽肤水,其他的?”
“我买的!”
米初妍当下扑倒在床,他倒不含糊,干脆利落,可好端端的,给她买化妆品干嘛!
当下,更得追问:“全部多少钱?一起算吧。”
他回了,不过不是米初妍想要的答案:“我没空,回头说。”
好吧,他没空,没空还聊那么多短信!
——
伦敦的午后,淡淡的阳光,淡淡的微风。
位于西伦敦的宁家,占地甚广,无垠的绿色草坪,有几个园丁在那儿浇灌,城堡式的别墅,冷灰色的外墙,弧形的大窗户成排成排,肃穆的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宁呈森靠在二楼的窗口前低头玩手机,边上是白发苍苍的妇人,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满足而欢喜。
“小森。”妇人喊出声,而后,凑了上来。
宁呈森抬首,唇侧还有着未散尽的浅笑:“怎么了?”
“是不是在中国有喜欢的女孩了?让奶奶瞧瞧?看你笑的,奶奶心都开花了。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宁呈森收了手机,扯话:“看爷爷的身体状况吧,我只请了半个月的假。”
“哎,走一趟还得请假,你如果能留在这边,多好,自由自在,还能帮忙给家里打理生意。”
这样的话,老人们念叨无数遍,宁呈森自知他们的意思,只是,从不回应。然而,今天大概是心情不错,答了两句:“那边挺好,如果可以的话,一直呆下去也不错。”
“小森!”妇人念了句,很是伤感:“我和你爷爷两个老头子,还能有几年好活?你几年都不回来一次,还打算在那边定居?这里才是你的家,有你亲人有你父母有你的根基!宁家那么大,到最后还不是要你来张罗!这样的话说说就算,不管是我,还是你爷爷,都不想听第二遍。”
宁呈森收住笑,眉心聚拢:“不管是您,还是爷爷,这个问题都不要再跟我讨论了。这里没有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在穗城,生死不明!”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妇人用力拍了下他肩头,哭腔:“这里的,才是生你怀你的亲生母亲!”
“奶奶,如果我不把这事查出来,对得起我母亲二十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对得起我母亲二十多年来对我倾注的所有心血吗?我父亲现在有情笃意马的伴侣,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作为后辈,我无权干涉,也同样希望他幸福。但是你们现在让我喊她一声妈,我喊不出来!”
“我母亲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回一趟穗城,就这样莫名消失,你让我如何能安稳往下过?都说宁家是望族,搞艺术的,研究学问的,做生意的,个个都是好手,甚至名扬整个大不列颠国。可就这样一个望族,竟然连明媒正娶的媳妇失踪了,也不去寻个究竟,走一遍过场,直接宣布死亡!”
“奶奶,您和爷爷都是我尊重的长辈,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明白,但我们都清楚,是这个家对不起我母亲,不是我母亲对不起你们。至于我住哪个地方,其实也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宁家是大,但人也不少,现在有我父亲,我父亲老了还有我小叔,我小叔不管,还有姑姑一家,再不然,还有小叔的孩子。”
“小森。”宁老夫人轻微咽声:“我知道,你母亲是个好女人,更是个不可多得的儿媳妇,当初她满身勇气跟着你父亲来到这里,我就喜欢,明眸皓齿蕙质兰心的,最难得的是,她待我和您爷爷,二十多年始终如一,对她,我确实有愧,也真是因为如此,我和你爷爷才不好过分去阻挠你。“
“可是小森,你小叔不是我生的,而且他性子那么阴沉,终归是不贴心。如果这个家有一天要归到他手下,我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局面。难道你都不怨他吗?他不过大你七八岁,从小你就崇拜他,视他若兄长,对他毫不设防,可是到最后,他却娶走了乐旋,生的儿子都快两岁了!可你呢?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四处漂泊,感情感情没着落,有家家你不愿意回,更别提什么结婚生子了!你让奶奶如何不操心你!”
宁呈森依旧靠在窗前,把玩着手机,视线向外,对宁老夫人的话,却是不怎么上心:“能轻易被娶走的,也见不得感情多深,这是伍乐旋自己的选择,我看的很开,没什么不好。”
话落之后,他再度低头,打开手机。
宁老夫人见他无意再多谈,唯有悄然叹气,转身离开。
手机的屏幕上,依旧是跟米初妍聊过短信的界面,一条条,重新翻看了遍,郁闷的心情好似才有了些许缓解。
宁家就是这么乱,他喊了二十几年的妈妈,忽然有一天变成了陌生人,而另外的陌生人,却成了他的亲生母亲。奶奶守了爷爷半辈子,到后面冒出个别人生的小叔。他跟小叔相处若手足,最后小叔娶走了他女朋友,并且与他渐为生疏。而伍乐旋,终是成为了他的小婶,按辈分,伍乐旋的儿子该喊他堂哥。
一家三代,都处在畸形的关系中,这样的家,让人如何去留恋……
还有何宴爵,他是伍乐旋的亲哥哥,兄妹两个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如果单单何宴爵对他有非分之想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厌恶,是当年他还没跟伍乐旋分手时,何宴爵的扭曲心态就已经出现了。
兄妹两的目光都往他身上放,他觉得特别恶心,也不知是不是如此,他也愈发的不愿到何家,愈发的不愿主动约伍乐旋夥。
这次回来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若不是爷爷身体出了状况,他想他也不会在这里住那么多天。
上次学术交流会,其实他也有到过家门,只是还没踏进来,就接到米初妍的电话。爷爷奶奶恰好在庭院,他只攥了几步脚跟他们聊了几句就又离开,他知道奶奶在后边喊他小森,也知道伍乐旋怯怯的喊他Vincent。
他都不知道伍乐旋为什么要喊他,如此的身份关系,特意追着跑出来叫住他的脚步,他都替她感觉到尴尬,更别提偶尔间的电话。
他知道何宴爵肯定会向她提起米初妍,所以那天去穗城机场的时候,伍乐旋的电话,他非要她接。
也等于是侧面告诉伍乐旋,他在穗城很好,他身边有比她美好百倍的女孩。他希望,既然她选择了小叔,就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惹出任何事端让本就混乱的家庭关系更加错乱。
当然,一定程度上,他也希望米初妍可以看清他对伍乐旋的态度。或许在米初妍一知半解的了解中,伍乐旋之于他,是种特别的存在。他不敢确定未来自己跟米初妍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但他不希望米初妍误会任何。
他很清楚,他的内心在开始渴望米初妍,这种渴望,不限于肉*体的相近,更多的,还是心的温暖,精神的慰藉。
但他更清楚,现在的他好像还不适合谈这么一份简单的恋爱,尤其对面还是米初妍这么纯净的女孩。他无法保证,如果他向米初妍开了这个口,彻底把她拖进他的人生,那到最后,不知会不会将她燃烧殆尽。
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家里面,最是沉默的,往往最是凶残。
他出走在外,自然是为了追查母亲的下落,但多少也有些是明哲保身。在他还没看透这里面的局中局之前,他常年
tang呆在这个家,或许终有一天就会被牵累。
所以,穗城机场安检那会儿,他拉着米初妍的手,却始终说不出想说的话。
楼下有汽车鸣笛的响声,断断续续,听来还不止一辆,他在猜测,归来的会是谁。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中两个老人的特意安排,回来的这几天,该在的人不该在的人都不在这个家里面,只有病中的爷爷,年迈的奶奶,还有家里的菲佣。
城堡式的别墅很大,连楼梯都是双向开,宁呈森从二楼的书房出来,一身休闲的服饰,兜着袋站在楼梯口,从上往下,俯视着从外进来的人群。
父亲宁振邦,大家口中他的亲生母亲夏晴,小叔宁翰邦,伍乐旋,还有他们两岁的儿子,再往后是伍乐旋的父母,也同样是何宴爵的父母。
奶奶在楼下,瞧着人群,又转身抬起头来看他,满副笑脸:“小森,难得你爷爷今天精神好,他想一家人吃个饭,所以我把大家都叫回来了。”
宁呈森目光扫过越往里进的人群,眉目微拢,最后落到宁老夫人身上的时候,淡淡声:“嗯。”
只是这么个单音节,宁老夫人听着却是无限感叹。
宁呈森缓步往下,在最后三两个阶梯,有孩子的身影撞过来,他眼疾手快的稳住他的身影,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喊着:“妈咪,快看,帅叔叔!”
随着孩子上来的是伍乐旋,没有太多的容貌变化,依旧是中分的齐背直发,雅净的面容,高挑的身姿。
孩子在叫他帅叔叔,他瞥见了伍乐旋脸上的些许尴尬,拉着她孩子的手,轻声细语的教:“呈宵,这个不是叔叔,是……”
大约伍乐旋是说不出来,而后,是宁翰邦往前,抱起宁呈宵,笑声:“儿子,呈森是哥哥,别把辈分搞错了,他跟你一样,是排呈字的。”
才不过两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这些,宁呈森忽地扯笑,类似自我打趣:“辈分高,长的还年轻就是好,连后代都跟着占便宜,以后我生了孩子,还得管这小屁孩叫叔叔,真是有够乱的。”
宁翰邦也是笑,却不达眼底:“那你赶紧的,把孩子生出来,兴许还能跟呈宵一起玩,就跟当年咱俩那样。”
宁呈森抬首,对视他,碎眸迷离,浅浅的音:“是吗?也许我的孩子会长在穗城。”
这话一落,宁振邦耐不住了,轻斥:“我的孙子怎么可能长在穗城!这辈子就算你娶了那边的媳妇,也得给我回到宁家来,再不济,也得把我孙子送回来,我和你妈妈带!”
宁翰邦的声音不小,宁呈森只得侧眸过去,看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直接道:“我妈在穗城,如果她真的只剩一把灰,那我也得把她找出来!”
他知道,夏晴一直在看他,从进门到现在,她的目光就没在他身上转移过,但是,对于个几乎算是陌生的女人,他感受不来那种母爱。
“你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夏晴难道不是你母亲?你难道不是她生下来的?说这样的话,你不怕遭雷劈!”宁振邦冲前两步,对着宁呈森就是怒斥。
宁呈森侧首,目光从宁翰邦怀里的宁呈宵身上,转回到自己父亲面前。
身影笔直,与父相仿,宁振邦的怒目,还有宁呈森的冷淡,父子间彼此对视,还未怎么开口,已燃着淡淡的火药味。
夏晴瞧着不对劲,赶紧上前去拉宁振邦,和音相劝:“小森难得回来,你别老端着父亲的架子,让他慢慢适应。”
“他是小孩子吗?要怎么适应!没有你,他来不到这个世界!”宁振邦气急败坏的吼了声。
宁呈森本来也就不是脾气太好的人,见宁振邦口口声声维护夏晴却不提他的结发妻子半个字,火气瞬间上来:“如果我这辈子都适应不了呢!我还真不怕告诉你,如果我母亲的事被我查出是和你有关,这个家也别指望我再能回!撄”
父子俩一个脾性,伍乐旋也是担心一会要闹僵,当下把宁呈宵交到自己父母手里,打算去喊宁家的两个大家长来。
然而,她才提步,便撞上宁翰邦阴冷的视线,带着深意的警告和阻止偿。
这边父子俩在斗气,做为弟弟和小叔的宁翰邦却是悠闲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平整着裤腿上的些微褶皱
[综]秘籍收集症患者。
伍乐旋当下缩了回来,与他夫妻三年,在他面前,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她深有体会。
宁振邦冲着要去打宁呈森,夏晴根本拖都拖不住,只得一个劲看着宁呈森:“小森,你闪开些,闪开些。”
可是,宁呈森一动不动,他就站在那儿,好像等着宁振邦上来给他耳光。
“夏晴你别拉我,我今天不收拾收拾这个兔崽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都!”宁振邦黑着一张脸,更往前冲。
夏晴见父子俩都如此执拗,只得跟何家父母求助。
何瑞天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女婿,迟疑几秒,终是上前,正想伸手拉住宁振邦,后边忽来一声喝:“都给我住手!”
从后上来的是宁老爷子,被菲佣用轮椅推着,身边陪同着刚进去不久的宁老夫人。
宁老爷子一脸严肃,训斥长子:“你今天若敢动小森一根指头,就先给我从这个家滚出去!”
年迈的老人,稍稍动怒就是气息不平,宁振邦不好再起火,收了手,对着老爷子还是恭敬喊声:“爸。”
半屋子人,都朝着宁老爷子看,他唬着眉:“你们各自都收敛点,别喊你们回来吃个饭直接把我气蹬腿!”
末了,微顿着缓气,看向宁呈森:“小森,你跟我过来。”
彼此都是为宁老爷子而来,这会儿老人一发话,也没人再敢多言,各自寻了地做各自的事,宁老夫人看着这一大家子的人,却只觉得头疼。
宁呈森跟着宁老爷子去了书房,只子孙两个,宁老爷子的脸色和悦了不少,坐在轮椅上的他,仰着首才能看清自己的孙儿,有着无奈的轻叹:“这几年在穗城,你都摸出什么门路没有?”
“总有一天会摸出来的,爷爷。”宁呈森一副油盐不进的样。
为了让老人舒适些,他也顺着弯腰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如此一来,子孙俩可以相对平视,沟通也没有那么辛苦。
过了那么多年,母亲的事更难查起。当初她去穗城,只说想要回去看看,他没太在意,哪里知道,这一去也许已经成了永别。
母亲被宣布在穗城遇害的时候,他还在大学,那时候他就想去穗城,然而,当时的他没有能力抵抗整个宁家人明里暗里的阻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攻读法医。
做了法医就能接近重案组,进了重案组就能靠近他们历年来的刑事档案资料,母亲的案子当年在穗城是有入案的,他希望可以接触到那些档案,让他查出蛛丝马迹,即便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
“如果五年十年都查不出个结果,那这个家你就真的不要了?再也不回来了?”宁老爷子又问。
“是的。”
宁老爷子更是长叹气:“舒染进宁家门的那天,我印象还很深刻,如此才华横溢的女子,呆在哪个地方必然都有她的一番天地,只可惜……天意弄人啊!”
“小森,既然你一定要查,那爷爷不妨给你指条路,总比你这样无头苍蝇似的强。”宁老爷子顿了顿,手在轮椅上攥了很久,像是下了大决心,好几秒后才道:“你太爷爷外流的那副字画,是落到了穗城,我后来追查,据说是被一个叫做乔谦的商人收在手里。你在穗城,如果可以见上他,或许可以问问,他是从谁的手里转过那副字画的。”
宁老爷子说的不明不白,但宁呈森却是听的七七八八
凤傲九天之夫君难追。那副被外流却至今未追回来的字画,是当初老爷子送给儿媳妇舒染的,舒染的失踪,伴随着字画的失踪,这些年始终未流出市面,却原来,真的隐迹在穗城。
宁呈森不知道老爷子为何会忽然对他说这些,这几年来任凭他在穗城如何打听,也未从有任何消息,如今老爷子这么一说,好像忽然开了条明道,让他看到了希望。
在母亲失踪的这件事上,不管是爷爷还是奶奶,他们的态度和处理方式都欠妥当。宁呈森一直都认为,即便这两个老人再如何疼他,对母亲舒染,也多怕是不怎么看重的。
因为,作为宁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她没办法为宁家生下一儿半女。
宁呈森道了声谢谢。是真的打心底里感谢宁老爷子的指点,这或许会让他少走很多弯路,也或许能让他了却心中结。
那天的晚饭,谁都没再争吵没再言语。宁家的餐桌很大,餐厅更大,十来个人围在一起,依然宽敞,若不是宁呈宵在那儿叽叽喳喳,爸爸长妈妈短的,那是真的极为安静的。
何瑞天夫妇问起了何宴爵,宁呈森避重就轻,只说还好。事实上,何宴爵好不好,他真的不知道,即便同在一家医院,即便偶尔能够碰头,如此年轻的男人,身体自然是好,但心理病态到什么程度,他无法用肉眼观察。
晚饭结束的时候,宁呈森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明天的航班飞穗城。
宁老夫人第一个跳出来,百般的不愿,说半个月的假期才过了一半而已,就算要回,也没必要如此急,还说,宁老爷子的身体都不见好。
宁呈森也不含糊,更不想多费口舌,放下碗筷的时候,只淡声:“爷爷是不是真病,其实我早在回来的第二天就看出来了,我是医生,知道什么样的状态才是个病人该有的。之所以一直不说,也是真的想留下来陪陪您们。只是,现在这副情况,我觉得,我继续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可以说,除了两个老人,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不碍他的眼,他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天都觉得要窒息。
宁老夫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是被老爷子挥手扫断:“都别说了,小森自有他的选择。”
一边的夏晴听了,甚为伤感的看着宁振邦,好像在怪他,没法让她和宁呈森多呆一天半天。宁振邦同样无奈,纵使他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可回家面对着老父亲,他依然没辙。
一屋子人,有人伤感有人黯色有人缄默。
当夜,宁呈森去了位于别墅三楼最边上的角落,那里是母亲舒染的琴房,白布遮盖的钢琴,亮透的黑,他轻轻掀起琴盖,修长的指尖在黑白键上随意流转,倾泻出来的便是完美的音色。
这个琴房,留着他们母子间太多的美好回忆,从他三岁到十三岁再到二十岁,母亲的各种容颜,或慈爱或严厉或腻宠,通通刻在他的脑海里,埋进他的心底。
如果当年她不是为了父亲隐退,那或许今天,她已然是个享誉全球的钢琴家。
爷爷说的一点都没错,母亲舒染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她的才华不单单表现在钢琴上,还有在书画上,更有在为人处世的圆润上。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何这样一个美好智慧的女子,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都不自知。亦或是,其实她知道,但她义无反顾的这么做。
可是,他还是想不通,到底有什么样的义无反顾,会让她只言片语都未留给她最爱的儿子,匆匆而去,从此不归。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在穗城到底还有没有亲人。还小的时候,母亲抱着他,谈穗城的风土人情,谈穗城的小吃美食,谈穗城的园林高校,可就是不谈她的家人。
碰触到久违的琴键,在如此熟悉的环境中,他没有任何想要坐下来弹奏一曲的冲动。
夜已深,他锁上房门,脚步略微沉重。下一次回来,自己也无法预定是什么时候,更也不知道,那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二楼大多是长辈的房间,他的房间在三楼,几年不曾住过,依旧满室洁净。他不想去过分认真的究竟,他的房间到底是菲佣在打扫,亦或是,夏晴在打扫。
对夏晴,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伴随着她的出现,甩过来的是一张DNA报告,告诉他,他宁呈森不是舒染的儿子,那时候,他只觉得可笑至极颏。
如果舒染不是他的母亲,那她何苦为他费尽心血,何苦一路陪伴他的成长,何苦耐心教他如何为人处世,何苦抱着他一日复一日的在琴键上弹奏?
那时候他的亲生母亲在哪里夥?
他对她从未有过了解,他的成长过程也从未缺过母爱,所以,对夏晴,他说不上怨恨。但也仅此而已。她缺席他人生成长最重要的整个阶段,如果没有那张DNA报告单,之于他来说,夏晴就是一个陌生人。
琴房回到他的卧室,需要走长长的楼道,中间是三楼转二楼的回旋梯,才到楼梯口处,隐约着听到二楼有些许女人的哭叫声。
起初,宁呈森觉得奇怪,在这样的深夜,在这栋别墅里,有异于寻常的声音,下意识的就踏步往下,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然而,才不过走下几级楼梯,他便听清楚了,那是伍乐旋的声音。
挨打?虐待?还是夫妻间的特殊情趣?他一时辨认不清,也无心去做更多的留意。反身打算转回三楼,然而,也正是这时候,楼下哐当一声,房门被重物大力磕上的声音,之后,所有的响动,霎时安静下来。
宁呈森觉得,如果他不是想知道宁翰邦这人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表现,他根本不会再继续往下走。然而,他去了,越往他们的卧室过去的时候,脚步放的越缓,也许是里面的人不知道他的接近,也许是伍乐旋急于逃离,他才到门口,房门便被倏然拉开。
有些惊愕于出现在他面前的伍乐旋,失了往日的典雅端庄,长发凌乱,哭的泪眼婆娑,还有,颈项小臂,皆有不同程度的淤痕,不重,但却足够长,似是些皮带鞭类的东西所伤。
宁翰邦在她身后,看见宁呈森,邪笑:“怎么了呈森?这是夫妻间的情趣,你不懂吗?乐旋知道怎么样最能讨我欢喜。”
宁呈森同样扯笑,视线未再留意伍乐旋,只道:“不打扰小叔的好情趣,晚安。”
之后,宁呈森直接回了自己卧室。
宁翰邦,在外处处都表现出对伍乐旋的无限纵容,甚至当初迎娶伍乐旋,跟她求婚都是花尽了心思去布置,却不料,关起门来的时候,还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他说这是夫妻情趣,他只能感叹,如此的情趣,还真的是,常人难寻。
有着这般的暴力倾向,或许,就如宁老夫人说,他的性子足够阴鸷,而宁呈森在过去的多年里,也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他从不愿意去相信。
若不是后来他娶了伍乐旋后,还隔三差五的在他面前起膈应,或许,他对这个自小就感情要好的小叔,到现在还是真心相待。
——
翌日,天气依旧晴好。
宁呈森在卧室中收拾行李,宁老夫人在旁边跟前跟后,事实上,夏晴也想进来帮忙,但没有宁呈森的允许,她不敢进去,只得在过道中来来回回的走着,候着。
宁老夫人看着宁呈森利落的动作,丝毫没有不舍留恋,心底在感伤之余又不得不妥协:“罢了罢了,只要你开心随你去吧。不过小森,下次回来记得把那位发短信的姑娘带回来给奶奶瞧瞧。”
宁呈森在翻书,忽笑:“发个短信您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不是女孩子你还笑的那样欢?奶奶可是过来人,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如果真的喜欢,就带回来瞧瞧,只要女孩子身家清白,奶奶都可以接受的。”
“是吗?”宁呈森捧着本厚厚的医书,翻了几页,确定无误后,装进行李箱,还不忘应付宁老夫人:“这个家那么闹,我怕她会被吓坏。”
昨天晚上二楼动静那么大,他听到了,自然其他人也能听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从卧室中出来查看,可见,这事也并非一次两次。
“哎这乐旋啊,就是有眼无珠,想当初,她若是能跟定你,至于今天这么吃苦?不过依你说的,也无所谓,能被轻易娶走的,留给咱咱也不稀罕。”
宁呈森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他们经常这样?”
“也不算经常,每年总要有三几回吧,起初的时候,我们都出来劝,但是后来我们发现,只要我们出来阻止,那第二天指定会打的更惨。你爷爷毕竟岁数那么大,宁翰邦又习惯阳奉阴违,这事儿啊,渐渐也就没人管了。”
“那何瑞天夫妇呢?也不管?”
宁呈森赶到医院的时候,徐暮川已经进了手术室。他兜去了科室,想找米初妍,没找到,转而又去了病房兜了圈,依旧没找到,正打算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抬首间,发现她坐在住院部空中花园的休憩椅上,攥着手机发呆。
不知想什么事情,想的特别入神,以致,视野中突然出现一双笔直的长腿时,她吓了跳。
往上看,站起身,习惯性的磕巴:“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机场高速了。”宁呈森依言回了声,视线朝她小小的身板上下扫视,皱眉:“你身上怎么回事?夥”
米初妍低头,看了两眼,白大褂包括她里面的线衫白裤,全是斑驳的血迹,在秋日正午的阳光下,尤为刺目。
“我刚刚在急诊碰上的徐总,全身是血,护士说是车祸,不知有没有伤及脑部,老王教授带我过去的,血是那会儿染来的,不过所幸,头部没什么大伤。”
宁呈森刚刚已经在手术室了解过了,徐暮川流的血多,那是因为外伤太多,内脏和头部倒是影响不大,有普外科的主任医生在,如此,他也才放下心来。
“怎么不去换?颏”
“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头顶上的太阳有些泛白,人影在其中,有些虚幻,有些不够真切,连带着,出口的话音也有些不太真实,两个人异口同声,问的却都是关于对方的事儿。
是宁呈森先扯起来的话,磁声淡语:“想回来,就回来了。”其实,多少也是因为,想她了,就提前回来了。
伍乐旋嫁给宁翰邦的时候,他觉得,这辈子爱不爱都无所谓了,因为,谈感情,对他来说,太累。
你不抽空陪她,她会嫌你不够爱,好不容易抽出空来陪她,她会说你心不在焉,当真在约会前做好功课,想着带她去哪儿玩哪儿玩,她又会觉得你太形式化。
女人的思维总是天马行空,他觉得自己怎么跟都跟不上。她需要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想起什么做什么,不管彼此有无话,都不会有任何不自在,她说那是种灵魂的相爱,在一起时,怎么粘都不够,分开时,每一分都是想念。
他曾经有去努力过,她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尽可能的去满足,然而,总是到不了她想要的那个境界。何况,他真的太忙,在临床学的同时,还要攻读法医学,伍乐旋闹多了,他就会特别烦,烦的时候,任凭她怎么哭闹撒娇,他都可以不看一眼。
他不知道,伍乐旋是不是因为如此,才选择了宁翰邦。
其实她有更好的选择,他真的不介意放她走,他本身有自己的责任,不可能每时每分都围着她转,一段感情如果彼此都累,那分开会是好的出路。
他恼怒的是,伍乐旋不跟他说实话,在他们未分手的时候,就出轨宁翰邦,让他成了被宁翰邦耻笑的对象,让他成了家族交际圈里茶余饭后的大笑柄,让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想起恋爱,都是排斥。
可是,面前这个傻乎乎的女人,却让他重新拾回了那种激情。就如奶奶所言那般,只是发发短信,也能让他唇角上扬。
不知是太阳光给照的,还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米初妍只觉耳根又开始发热,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解释:“纪姐这几天一直都不在,徐总又出了这样的事,我担心她,想给她打电话问问,可是,又怕不方便,正纠结着呢……”
如此的话,算是解释她为什么没有去换衣服,反而呆在这儿,攥着手机一个劲儿的发呆。
宁呈森的视线顺着她低头的动作,往下看她攥着手机的小手,白皙,略显干瘦,还能看到微微凸起的血管,微叹:“别打了,她很忙。”
“她怎么了吗?”
说实在的,纪唯宁忽然间无故请假,米初妍一直都在担心,而宁呈森所言,分明就是知道她有什么事,她很自然的就想要问。
然而,宁呈森却只是两句敷衍。
其实,他的心里有些乱,才下飞机就听到徐暮川和纪唯宁双双出事,莫名的烦乱。他们这一对,其实隔着的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可是要走到最后,却得如此辛苦,如此磨难。他很难想象,如果有一天,类似的情况发生在他身上,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他很自然的就把米初妍代入进了如今纪唯宁的角色中,可是,米初妍没有纪唯宁那般沉稳,没有纪唯宁那般的人生历程,她一路都成长的那么顺风顺水,他真的不确定,她有没有那个毅力,一直往下走。
然而,宁呈森不知道的是,真正狠心狠力爱过的人,不管是他或她,也不管是满路荆轲还是顺风顺水的成长,相爱的人,他们的潜能都是可以被无限挖掘的。
因为他过去的人生中,没有撕心裂肺的爱过,所以,才始终都不懂,那种灵魂的相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米初妍有些热,拂了拂细汗,清声:“我回趟宿舍整理下。”
宁呈森未应声,她感觉到他好像在沉思,于
tang是,没再多呆,越过他高大的身影,然而,下一秒,手腕又被拖住了……
不知何时,他给她的触感变得熟悉,就连他的温度,她也觉得熟悉,拉着她手腕的时候,她会觉得,灼热的皮肤发烫。
她转身过,脸微赤:“还有什么事吗?”
“给你寄的东西没用吗?脸色还是那么差?”侧方的男人,眉依旧皱的散不开,英气逼人的眉骨,凹陷的深眸,细碎的眸光,紧紧盯着她。
往日粉嫩润泽的脸颊,有些干,有些暗淡,黑白分明的杏眸有着淡淡的血丝,淡淡的黑眼圈,短发依旧毛躁。
米初妍顺势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没有,没时间,而且我查了下,你那些东西好贵,我给不起钱,还是不要了吧。”
“你不用难道我用?我有说要你给钱了吗?知不知道我买那些东西,跑足了三条街!”宁呈森听罢,几许不悦,眉心皱的更紧。
想起那天在米家,唐心梅在他面前抱怨,米初妍值的夜班太多了,每次回家都是那么丑。他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揽下要给她买护肤品的任务,为了让她用的更好些,他上网去查,哪个牌子的哪种护肤品最好,怎么搭配使用最好,他就怎么买。
种类太多,记那些东西,当真比看十篇论文还要辛苦,到最后,他还愣是跑了一个上午才全部买齐……
她倒好,不领情,感觉自己的好心,总是被白白辜负,郁气又是从生。
无缘无故给她买那么贵的化妆品,习惯性的拖她手腕,搂她,吻她,对她倾尽心血的传授,特意把她从家里拉出来,告诉她,他要回伦敦,不允许她自个儿找男人,高速路上循环一遍又一遍的类似爱情……
这些,都是一直困扰着米初妍,并且让她不得安生的画面。如果只是因为跟父亲的交情,他没必要做到如此,或者说,可以用心教她,给她买女孩子都喜欢的化妆品,但不至于一次又一次跟她亲密接触,甚至,一次又一次的深吻。
她从来就不是个扭捏的女孩,读中学时校篮球队比赛,她会在场外大声喊队长的名字,喊他球打的漂亮极了!读大学的时候,她毫不避讳的追顾以澈,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别人不敢想的事她敢想!就如阶梯教室,所有人都在崇拜追捧宁呈森这位传神的教授大人,而她却在那儿言辞激愤的批判!
只不过后来,他成了掌握她前途生死的导师,他严厉刻薄,她在他面前,到底不敢放肆,到底胆小了些。
但这不是她的本性,真的不是!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为了让自己能够心安下来,即便对象是严肃冷酷的导师,她依然鼓起勇气,呼气,挪唇:“主任……你……是不是喜……喜欢我。”
大约是羞涩,大约是底气不够,她的声音,既轻又细,以致,宁呈森一度没有听清楚。是看着她红到脖子根的肤色,以及太阳底下,她轻轻发颤的四肢,他才敢肯定,她说的是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她会如此直接,如此的让他,手足无措。
如果他说是,真的,他好像还没做好部署的准备,可她问的如此小心翼翼,如果他说不是,那会不会,最终倒霉的还是他?——题外话——好吧,遇到不按理出牌的小米同学,主任又一次凌乱了哈哈哈哈O(∩_∩)O哈!
还记得上次在台封山,米安博问他,对米初妍有没有想法,他说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想法,当时没到那个份上,轻而易举就那么回了颏。
然而,他哪里会预料到,唐心梅竟然是那样着急。知道他对米初妍没意思,转身就给她张罗了一大堆的相亲对象,找的还都是穗城三甲医院的医生。
他当时就觉得,唐心梅不去开婚介所还真的是有些浪费人才,不过所幸,米初妍那女人还算上道,没有跟着她妈妈瞎起哄,否则的话,他不知自己能不能维持住那份从容。
可是现在,相似的状况又来了……
他知道米初妍在等待他的回答,然而,一个是或不是的答案,竟然难倒了他。不知有多庆幸,兜里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摸出手机,向米初妍比了比:“手术室的,我先听。”
话落的时候,不经意的松了口气。
空旷的地儿,很安静,不过两个人,还靠的近,再加上米初妍正敏感的当口,即便再轻微的松气声,依然被她察觉。
因为察觉,脸更红,也更加羞愤。
米初妍是个干脆的人,在她看来,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如此迟疑扭捏,更何况,她一个女孩子都问得出口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这样!
不由在心底腹诽,这个电话怕是解了他的大麻烦,要不然,他干嘛如释重负!
他讲他的电话,未曾侧眸,而米初妍,已是暴走的状态!不喜欢,干嘛给她买那么烧钱的化妆品!不喜欢,干嘛对她又搂又抱又吻还无法自控夥!
还是男人根本就是应激动物,不管对着怎样的女人,都会控制不住体内某种激素的疯狂发酵!不对,更准确的说,对着小自己快一轮的女学生,体内激素更加暴涨!即便这个男人素日里再如何严肃傲慢清高,也不过是他伪装自己的表象!
一个电话结束,宁呈森转过身,空旷的花园,哪里还有米初妍的影子……
长腿往前追了两步,左右张望,来往的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她,他讲个电话其实也不过三两分钟而已!
不过,这对他来说,还是正好,至少,他可以有时间缓缓,考虑怎么给她这个回答。
手术室那边打来电话,说徐暮川的手术将完,徐家除了徐暮川,没有个年轻人分担,做为兄弟,他得顾着。
于是,关于米初妍的这问题,也是被他暂时放了下来。
然而,很多事情总是不能如自己所预定的方向发展,跟米初妍在花园的十来分钟相处,之后便是一连串的事。
他好不容易安顿好徐暮川,安抚好了徐老爷子还有何湘芸,再出来的时候,米初妍已经随着老王教授进了手术室,再之后,他自己又接了台急诊手术,等出来时,她已经回了宿舍,他只得又绕回去陪徐暮川。
第二天,他带着科室的医生去查房,人堆里竟然没发现她的踪影,问李易哲,他说她今早给他打过电话,说她学校那边有点事,要回去一趟。
宁呈森当下有些郁气,感觉她是真的越来越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作为学生,请假都不跟自己的导师说一声。
第三天,她灰溜溜的出现在科室。
当时宁呈森正好在,赶着研究一例极为复杂的脑血管畸形手术,老王教授老李教授都在,会议长桌上都是人,她坐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手术在一个小时后进行,宁呈森点名要了几位助理医生,最后把视线定在米初妍头上,她恰好抬首,撞到他直射过来的深眸,慌乱道:“我不去,我今天跟赵医生!”
米初妍心里是真的慌,先不管她这两天是如何的羞愤恼怒后悔无奈不甘失落,就这例血管畸形的手术,她根本没有沾边的份,真到了手术室,又得给他擦汗挠痒痒穿脱手术服,那得要她命!
宁呈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末了,轻颔首:“也行,你看着办。”
很平淡的语气,不像生气,但也比往日冷漠了些许。米初妍很是头疼,当着整个科室的面,他盯她盯的那么专,她觉得,她真的会被他纠结死!
那之后,散了会,他大概是回了办公室整理手术思路,而米初妍,则是跟着赵磊去了病房给患者做最后的术前谈话。
赵磊这边的手术在中午进行,只是寻常的手术,历时不算长,收官也很完美,出来的时候,边上宁呈森的手术室还紧闭着大门。
照例是见家属,送监护室。病人家属听到手术很成功,千恩万谢,眼泪横流,米初妍看着,心底很是感触,这段时间,她跟的手术太多,这样的画面也看了太多,对这个职业的认知,已不若以前那样肤浅。
监护室里是她在守,米初妍虽然跟了一场手术,但是刚从台上下来的患者,她发誓,她是丝毫都没有懈怠半分。
可是不知为何,两个小时后,麻醉刚刚醒来不多时的患者,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忽然间就休克了!
她
tang心里很慌,顾不得家属在监护室外看着,夺门就往护士站呼喊,让她们赶紧呼主刀医生,病人休克了。
家属们听到休克一词,演变在脑子里的反应就是相当于死亡,霎时间,情绪异常激动,拽着米初妍的衣领口就是各种斥责。
骂米初妍在里面干了什么,手术成功的病人怎么会忽然间休克,骂米初妍是不是手术根本就是出了问题他们故意瞒着不报然后借由休克这样的并发症来推卸责任,看着米初妍白大褂上实习医生的胸牌,更是火冒三丈的要劈头扇她,说凭什么要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实习医生跟着进去做手术跟着进来看顾病人。
若不是后来赵磊及时赶到,米初妍估计得被那些家属群攻,倒是有几个年轻护士,可他们家属情绪太激动,没人敢上前。
脱离了魔爪的米初妍,惊惧的不顾家属在后边如何喊叫鬼骂,头也不回的跑了。来医院大半年,听说过无数不讲理的患者家属事例,倒是没想到,这么快也摊到自己身上。
领口被那些人拽的皱皱巴巴,胸牌早已掉落,头上被那些人劈了一刀,米初妍只觉特别委屈,低头疾走。
怎么也没想到,会撞上宁呈森。
大约是他这个手术的患者情况特殊,所有他才会亲自护送,看到他,米初妍习惯性的绕道走,身后家属还在闹,米初妍猜测,大概是被宁呈森赶上了,在那边了解到了情况,以致,他追着自己跑来了科室。
意外看到纪唯宁,被她一安慰,委屈感更强,想跟她哭诉,结果,没几下,宁呈森就黑着张脸如阵风般的出现在面前。
凶神恶煞的样儿,连纪唯宁都给惊了下,他让她去见家属,她说不去,可怜兮兮的模样,头上被劈的一掌,到现在都还隐隐生疼。
可她忘了,宁呈森从来不是个绅士的男人,他是导师,严厉到苛刻的地步,朝着她直接喷火:“他们今天就是劈了你,也得给我受着!给你三分钟时间整理自己,三分钟后不出来,我会考虑把你拎过去!”
如此,米初妍不得不跟着他再度过去。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的邪火又是哪里惹来的,一路过去的时候,不停的找茬。
“为什么要逃跑!”
米初妍细声辨驳:“守着那个患者两个多小时,我一刻都没有眨眼,分分秒秒都在关注着他的各种状况。我没错,凭什么要让那帮蛮横不讲理的家属发泄怒火,我不跑难道任由他们攻击吗?”
“你跑的时候我不是在你面前经过?!有我在,你怕他们打你?!”
“我……”米初妍顿声,心说,就是因为有你,更加跑!
“现在好了,原本你没错,但你一跑就是心虚!只有心虚的人才会遇事慌乱,毫无阵脚!”
“我……”米初妍觉得,在他面前,她总是无力反驳。
而他,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从科室到住院部的重症室,就差没把她骂脱层皮。
他说,一个合格的医生,不单要懂得治病救人,还要懂得怎么控制医患关系的升级!更要客观应对生死!何况,这个患者远不到这般严重的地步,而她,什么都不懂,却只懂当逃兵!——题外话——主任简直是不想讨老婆了╭(╯^╰)╮
或许人就是这样,很多事情没落到自己在乎的人身上,永远都不会体会旁人的那种感受。就如米初妍,任凭宁呈森怎样骂,她可以一个字都不说,但她心里却执拗的认为,那帮患者家属太过无礼蛮横,她没有错,她不应该受到他们的如此对待。
可是,那之后的一天,纪唯宁的父亲突然辞世了,心脏病发。
其实也不算突然,本来就因为身体不适住院进来的,心脏的问题瞬息万变,稍稍的差池,便可以致人性命,何况,纪父那身体,本来就孱弱不经考验。
她一直都觉得,纪唯宁的沉稳,纪唯宁的坚韧,纪唯宁的理智,是现在很多被家里惯出来的女孩子所不能望及的。
可是,看着她从手术室出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向着徐暮川绝望而又悲痛的质问,她忽觉,心很疼。
她没有看过那样崩溃的纪唯宁,歇斯底里,不管不顾。她爱徐暮川,爱到甚至不惜被人嘲笑是小*三,爱到不管中承的总裁怎样阻拦都义无反顾,爱到任凭徐家那个顽固的老爷子怎样羞辱掌扇都能忍受。
可是,那天的她,却对着还在养伤中的徐暮川疯狂的捶打。
其实,与其说她恨徐暮川,倒不如说她是在发泄,她的眼神极为空洞,她每一次下手都没有轻重,就好像原本已经承受到极限的弹簧,倏然间绷断。
而徐暮川,这个被穗城人捧成天的男子,竟然也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的任她捶打,眼底有的,除了沉痛还是沉痛。
这样的两个人,任凭宁呈森怎么拉都拉不住。
因为爱情,那么苦,那么痛,如果不能执手到老,是不是会枉费了今天这般的抽筋剥骨。那一刻,除了替她心疼之外,她就犹如个局外人,呆呆的看着他们闹,呆呆的看着纪唯宁昏厥,呆呆的看着宁呈森过去,将她抱了起来,而后,又呆呆的迎视宁呈森看过来的幽暗眸光。
长长的走道,他抱着纪唯宁大步往前,她跟在边上,小跑紧追。似乎她和宁呈森之间总是这样,他在前挺首阔步,她在后拔腿紧追,从他的办公室到科室,从科室到手术室,从手术到门诊,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总会有她跟随的身影。
从最初的排斥抵触,到后来的恭顺折服,再到如今绵绵密密的微妙心理,她似乎在一步步往着这个男人走近,可又好像不是夥。
因为,没有被他允许。
她不知有多后悔,那天在花园里问出那样的问题,她以为,一向姿态高架子大的宁呈森愿意对她好,那就算不喜欢,也应该是有好感的,然而,她让他为难了。
她既羞又愤,以致都没有勇气再正常的面对他,其实学校也没有什么事,她只是想要躲他,躲去了学校的宿舍躺了一天,长吁短叹,说不尽的失落又说不尽的恼怒。
舍友们回来,见她一副残破的样儿,都道是实习生活太苦。后来也不知是谁活络起来,说天天各种实习各种论文各种跑腿的生活,太乏味也太辛苦,想邀着等重阳时去爬山,到山顶去露营,好好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
这个建议一呼四起,她们当下就开始筹划要哪哪个方向走。穗城的山不太多,能爬并且爬的有劲头的,无非就是云莲山,海峰以及台封山,其中,又属台封山的海拔最高。
舍友们都在问她的意思,米初妍没怎么附和,只说随便。离重阳还有半个来月,到时她能不能抽出空都是个问题,所以,只跟她们说,到时联系。
医院有宁呈森,米家同样到处都是宁呈森存在过的影子,米初妍躲去学校的宿舍,无非就是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可哪知,那帮舍友才讨论过爬山的问题后,又开始八卦起来。
八卦的对象首先是取消演唱会的顾以澈,再之后又不知如何转到宁呈森去年的客座讲堂上,从而衍生出无数关于宁呈森的话题。
米初妍只觉得,耳朵跟心,都要跟着起茧了。她没办法控制住舍友们的言行,只好自己又躲了,躲到人多繁杂的大街上,听着街边老歌在那儿惆怅,喝咖啡,发呆……
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多愁善感的功能,以前看各种电视剧,总是不忘在父母面前吐槽无数女主的黯然神伤,觉得她们造作矫情。
却原来,这世间的任何一种矫情,都有着它们的因。
就这样兜兜荡荡,直到晚上才回了医院的宿舍,家她肯定是不敢回的,回去,老妈必然又是小宁长小宁短,也许,还会让她拿出小宁买来的化妆品看看也说不定。
她的宿舍,她在发呆,他在给床上的纪唯宁输液。拿惯了手术刀的修长十指,做起护士的活儿来,也是那么的流畅,米初妍觉得,有些人,他天生就是有让旁人足够折服的本领。
他出去的时候,交代她照顾纪唯宁,也揽下了她手里的事,对着她的时候,目光异常柔和,声线也难得平缓,但此时的她,已不敢再做更多妄想。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再之后,他准她假,让她安心陪着纪唯宁。
tang神外倒了个纪唯宁,整个组都忙,宁呈森都在手术室和病房间兜转个不停,连一周一次的特需门诊也不得不跟着暂停,而少有的空隙,他还要帮着徐暮川处理些事情。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徐暮川跟纪唯宁之间,事情闹的如此大,甚至还牵连到巨额贿赂高官的问题。
宁呈森如此忙,对米初妍来说,同样的如释重负。基本上每天都不用碰面,也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别扭不别扭的问题,她在花园的那番壮举,也日益放淡了下来。
纪父的追悼会上,纪唯宁一直麻木机械的磕头谢礼,米初妍不知道她经过了这么几天,情绪是不是有缓过来,不哭不言更不闹,尤其是面对徐暮川的时候,眼眉都未抬过,整个人,瘦的脱了形。
米初妍原本觉得,她大概是真的恨上徐暮川了吧。然而,当徐家的两个长辈过来的时候,她却极为郑重的磕了个响头,徐夫人抱着她,她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此刻她有多在乎徐家人多重视徐家人,那她的心里边,就有多爱徐暮川,她只不过是因为这场突来的打击,无法正视罢了。
谁都有脆弱不堪击的时候,就是纪唯宁,也不例外。
灵柩合上的时候,米初妍终是被纪唯宁惹出了眼泪,如同决了堤,滂沱而下,她不觉得自己丢人,本就是感性的人,这样的场面,让她无法不感触。
可是,宁呈森却一直盯着她看,像要将她盯进深眸里。这样的他,让她惶恐,窒息,不得不逃离。
宁呈森这个人,无疑是深沉的。他在你面前,想释放自己情绪的时候,那不管是如何的细微神色变化,她都能感觉出来,可如果他想收敛自己,那无论你如何用穿透的视线去看他,也盯不出分毫的结果来。
纪父下葬之后,她在路边看着徐暮川背着纪唯宁在荒草中前行的时候,忍不住感慨了句他们的艰难。
宁呈森不知从哪冒出来,也或许是他一直在她身后,只是她没察觉,他低沉的音,在喃声:“磨难再多,最终能够在一起,也是难得,最可怜的,是你穷尽一生的努力,都不可能有个圆满的结果。”
她感觉到了他的落寞,寂寥,可是她却感觉不出来,他这句话,到底是怎样的心境下发出的感叹。
纪父的事情处理完以后,纪唯宁彻底的请了假,而宁呈森的情绪,好像也一直不太高。他的手术太多了,多到就是二十四小时不睡,也忙不完。
除此之外,他还很神秘,每次从手术室出来,一个人直接从特殊通道离开,然后,消失的没有影踪。周末的时候,偶尔会过来开刀,但更多时候,他依然是不在的。米家,他好像甚少再到过,倒是父亲,回回往外赶。
重阳那天,米初妍经不住舍友的三催四请,拨了空,跟她们一起去了台封山,山顶的寺庙云雾缭绕,香客不停,女孩子们都闹着要去求根姻缘签。
米初妍也去了,不过,她不想求,求的好还无所谓,如果求的不好,简直就是给自己添堵。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在那里,她撞到了许久未见的何宴爵……——题外话——主任不知在做什么~~~~(>_
她看着何宴爵从蒲团上起来,又看着他往旁边的功德箱放了好几张红色大钞,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一个大男人,孤身到这样偏远的地方,求神拜佛?
仔细想想,好像自从上次在宁呈森办公室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心外和神外,虽然是楼上楼下,但如果不是有合作手术,碰面的机会还真的不多颏。
廖静伊的病情在稳定后就出了院,计划做药物治疗,她不知道何宴爵跟廖静伊之间断没断,但未曾听过他再频繁换女朋友的八卦。而廖静伊的那件事,也不知道是他在从中做了什么,竟然就那样不了了之,廖局长夫妇没再找过他们的麻烦。
米初妍有曾大胆猜测过,觉得或许何宴爵到最后还是不忍心对宁呈森做的太过,所以,收拾了这个残局。
米初妍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颀长的身影,优雅的言行,就这样看,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抛开性取向的差异,其实何宴爵真的不错,面容俊朗,身挺腿长,学历高,能力强,对待病人,至少比宁呈森要亲和多了。
同性之恋,在这个普遍不被大众接受的社会,该有怎样的勇气才敢这样一路追随?
可是,显而易见的,他这份感情永远都不会得到宁呈森的正眼相待,而他,如果坚守到没法再坚守的那天,又该何去何从?
她看着他跟寺庙的工作人员在打听谁,又看着寺庙的工作人员给他指路,觉得很奇怪,在这样的地方,他一个从异国而来的人,能有旧识?
米初妍觉得怪异,何宴爵来穗城是为了宁呈森,是为了他口中所谓的宁伯母,那他这般举动,其实也是跟宁呈森有关夥?
脚步不由自主的往上跟,寺庙里人来人往,她不知道何宴爵有没有发现她,但她却跟的心惊胆颤。
后来是舍友瞧着她越走越远,扯着嗓门喊她,米初妍怕被何宴爵发现,直接往人群中蹲下身,借故绑鞋带,然而,等她再抬首时,人群中已然没有他的存在。
有些气馁,却又不得不原路而反。回到大殿的时候,米初妍也依着何宴爵的样儿,往功德箱里投了纸币,而后问旁边的工作人员,何宴爵打听的是个什么人,只是,那人缄口不言。
如此,米初妍彻底没了辙。
原本预计的露营,到底因为晚秋的山顶温度太低而打消了念头,但几个年轻女孩这样折腾一回,还真的是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当然,米初妍是例外的,她心里装着事,下山的时候就开始心不在焉。
第二天在医院撞到宁呈森,他的脸色并不太好,本就深邃的眉骨眼窝因为日连日的忙碌,更加凹陷。
这段时间,他的手术她有跟,但不像之前那样满。不知是他觉得已经虐待够了她,亦或是,他真的嫌她在他的手术台上帮不上手,总之,像那些四类手术,他都不会再叫她进去。
然而,即便是两人同在一台手术,也基本没有任何交流。他总是在手术过后,甩手离开,没怎么主动叫过她去办公室,习题也总是让李易哲转交,偶有的门诊,查房,他虽带着她,但都显得很公式化。
米初妍由原先的羞恼失落转为如今的更加低落。
在又一次的手术过后,宁呈森依旧从手术通道独自离开,米初妍逮着机会,拔腿追了上去,在他身后呼着气喊:“宁主任。”
她习惯叫他主任,不带姓的,但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他变得冷漠疏离,连带着她也感觉生疏起来,喊他,愈发恭敬。
长长的走道上,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米初妍垂着头,看他为自己驻停了脚步,看着他转身,而后,看见他刚刚洗过的双手,挂满水珠。
“怎么了?”他问,声音有些哑,不像感冒,倒像是有些睡眠不足的感觉。
米初妍一步步往前踏进,在他面前,她有些怯懦的抬头,细声:“我是不是让你特别为难?”
“为难?”宁呈森微讶,而后问:“怎么说?”
“那次在花园,我问您那个事,是不是让您为难了?其实……我也没有非要怎样,你如果不想回答也可以直接说的,或者直接说不喜欢也没问题的。”
宁呈森不语,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这段时间,我家里您也不去了,在医院您也不像从前那样,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这个原因。如果真的是这样,您可以当我没说过。“
宁呈森眯眸,看着她棕色的头颅,像只垂头丧气的松毛犬似的,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米初妍,我每天刚手术时间就超过十二个小时。”
“嗯?”米初妍莫名,又一次,他的回答,跟她的意料,差池甚大。
“米初妍,工作日我是医生,周末我是法医,这个你知道的。”
“嗯?”
米初妍依旧在状况外,她自然是知道他是医生,也是法医,她更知道他每天的手术时间有多长,可是,这跟他们之间的相处问题,有关?
她只是觉得,他没必要刻意避开他,手术的时候,该说的说,该骂的还是骂,病房的事,该吩咐的吩咐,她已然被他奴役成了勤劳的耕牛,哪天他不对她吆吆喝喝,她会觉得很不适应。
她习惯严厉苛刻怒吼咆哮的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冷漠疏离沉闷疲倦,像是身上背负着很重的事那般。
米初妍看着他,一袭绿色的手术衣,便鞋,身姿依旧那样挺拔,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比之前要瘦削了些许,干净分明的长指,分别插在两边腰侧,深眸盯她,盯的专注,她甚至可以看见自己在他眸光中的倒影。
而后,他轻微的叹,放下双手,搂过她的肩头,靠近他的胸膛。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他的怀抱温暖又炙热,米初妍只觉得,贴着他胸膛的那只耳朵,似要被灼成灰烬。
宁呈森侧着头,大约是为了拉低身高差,他站的不太直,温热的唇瓣,在她眼眉边轻轻磨蹭,像是哄小孩那般,极无奈的声音,轻喃:“米初妍,我很累,你要乖。”
米初妍从小就不缺爱,更不缺长辈的呵护,可是,宁呈森的此番动作,还是震撼到了她。那是一种她根本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感觉,像是被呵护,又像是被疼宠,可是明明,他们之间没有到这程度……
她微微挣扎,退离了些,满目疑光:“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如果不乖,我会让你过的很惨。”宁呈森轻浅扯笑。
米初妍觉得,她大概是被他的笑容给眩晕了,糊里糊涂的问:“乖的定义是什么?”
毕竟是工作场合,宁呈森没有搂着她不放,在她推离后,他也顺势着收回自己的长臂,半开玩笑的扯:“好好做你的实习医生,好好看你的习题,不找男人不相亲不追星。表现好的话,才能快点进入因材施教第二步,这样,你也才有更大的希望优秀毕业。”
米初妍彻底懵了。
优秀毕业她懂,好好看习题她懂,可是这跟不找男人不相亲不追星有什么关系?
“我还有事,先走了,不要胡思乱想。”末了,宁呈森如此交代。
懵够了的米初妍,看着他逆光而行的背影,良久,才忽然记起,还有件事未跟他说,于是,又往上追赶。
他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侧首过来,拧眉:“还有什么事吗?”
“有!”米初妍干脆应声,而后开口:“重阳那天我去台封山,看见何宴爵了。”
米初妍以为,他肯定会问何宴爵在那里做什么,然而,没有,听了她的话后,他倏然顿下步,俊脸瞬间黑沉:“你跑那里去做什么?!”
很严厉的声音。
米初妍愣了下,如实道:“舍友邀着去爬山啊,本来说要露营,结果……”
“还想露营?!”再出口,语气更凶。
米初妍是真不知道哪里又惹着他了,明明刚刚还那么温柔的让她晕眩,看着他瞬间喷火的眸光,她嗫嚅:“没有,晚上山顶太冷,没法露营。”
“我看你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给你时间就控制不住要蹦跶!以后没我准许,不准请假,更不准离开这个医院!台封山那样的地方,你也别想再去了!”——题外话——晚点还有更……
如果是以前的米初妍,被他这么骂几句,她指定是焉焉的不敢再说话,可如今的他,对他的责骂早已到了麻木的状态,他正常的时候,每天会吼两嗓子,如果哪天不正常了不吼了,她还当真不习惯。
就好像过去这段时间,他安安静静的做他的手术,神神秘秘的过他的生活,她无论怎样关注,都没办法插足其中。
撇了撇唇,她嘟囔:“台封山算什么荒山野岭啊,那里的寺庙香客云集,每天车来车往的。”
“正面车来车往,背面是什么你知道吗?整个山腰到顶,层层迷障!”宁呈森缓了气,但还是崩声:“我跟你说明白点,如果你个女孩子往那边去,万一被人捋去了,把你丢在山腰上,出点事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人发现!一年半载是什么概念你懂不懂?”
“就穗城现在这样的天气,最多四十八个小时,尸体就会出现**绿斑,由浅至深延伸至整个身体然后成黑斑,口鼻血水横流,往下尸体内的血液还会出现死后循环,在皮肤上现出由暗褐色转绿的网状条纹,血液循环到尸表,血浆渗出血管形成腐水泡,恶臭胀破。全身软组织充满**气体,开始颜面肿胀眼球突出,嘴唇变厚外翻,腹部隆胀面目全非,这整个过程不用一个星期,山腰潮湿,适合细菌繁殖,蛆虫生长,这样的话,更会加剧尸体的腐化。一年半载后你觉得还剩下什么?”
他的声音幽幽沉沉,语速缓慢,米初妍一个字都没落的听进耳中,反胃的感觉连自己往下咽的口水都是恶心的,默了默,吐气:“你这是在给我科普法医教学吗?”
宁呈森点头:“多学点没什么不好,就你这种手感差的人,迟早我还得带你去殓房,想拿刀,先从剖尸开始。”
米初妍听罢,直接一口气没上来,被口水呛住。她未来的日子是还要有多可怕,竟然要去殓房剖尸……
当下,她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各种惊悚的画面,凉声:“一定要这样么?”
宁呈森盯了她一眼,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刮了刮她的脸,缓了声:“听话,别再去那边了,很危险。”
“你去过是吗?上次你的手受伤,身上滚的全是泥巴,是不是跟那个地方有关?”米初妍脱口。
不怪她的联想如此丰富,刚刚他的态度明明还很好,一说台封山,立马变脸了,而后,听他那话,对台封山的地形结构好像很熟悉似的,他来穗城是为了他母亲的事,可何宴爵却说,宁伯母早已经死很多年了,很凑巧的,又被她发现何宴爵也出现在那个地方。
很多细节这样一联想起来,似乎就有了比较合理的解释,而他这段时间的神秘,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他说他很累,到底是身累,还是身和心都累珐?
宁呈森没有回答,但脸部的表情,却是有些晦暗。
米初妍见状,似是明了几分,但是心底却有更深的疑问,迟疑:“跟你……母亲……有关吗?”
宁呈森依旧没有回答,只道:“回去吧。”
那之后,他转身,大步离去,米初妍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宽挺背影,久久注目。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再一次被他搅乱,他总是会有一些模棱两可的行为,让她不知如何辩清他的情感,喜欢?还是不喜欢?依旧没有定论!
可是她却很明白一件事,如果他母亲真如何宴爵所说的那样,已经不在这个世上,那么,肯定是非正常死亡,要不然,他何苦在如此繁重的工作之余还去做法医?
只有法医,才能最近距离的接触死人,尸首,骸骨,分析死亡原因。然而,并不是一年半载,他千里迢迢来到穗城,隔了那么多年,这样的做法,不形同大海捞针?要费多少时力,才能寻找出蛛丝马迹?又或者是穷尽一生力气,都没办法得出个明白结果?
或许,因为如此,也能解释他为何会结识在刑侦组工作的父亲。还有那个何宴爵,口口声声说要陪着一意孤行的他在穗城了结完他母亲的事情,他到底会怎么陪怎么帮,又能陪多久帮到什么程度?
米初妍有些惊异于自己的思维贯通。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是一帆风顺,她的生活中除了读书,根本没有需要她烦心的事,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会懒得去思考太多有深意的事情。
然而,她现在发觉,真的没有人生来就是呆萌的,一个人之所以呆萌,是因为她还没有遇到能够引起自己兴趣的人或事,如果遇到了,很自然的,就会各种胡思乱想,然后各种大胆推测。
米初妍一再告诫着自己不要过多的去关注这个男人的任何事情,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由自主的关注,不由自主的接触。
她现在甚至还会猜测,他们伦敦的那个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为什么宁呈森想要知道自己母亲死亡的原因,却会被何宴爵说成是一意孤行。
家里的亲人出了意外,难道不应该公开的动用警方的利量去破解吗?为何要这样私下行动?
越往下想,就越走到死
tang胡同的尽头,仿似千万条丝结织在一起,团成一个又一个的死结,而宁呈森,就是那个一意孤行要去解那些死结的人。
这样也就同样能解释,宁呈森为何要独自漂泊在穗城这个对他来说等于是陌生的城市里面,工作,生活,数载不变。
果然,深沉的男人大多是有故事的,在如此的状况底下,他们不得不用各种高冷严肃冷脸来伪装自己或者发泄自己,而她如果不是恰好一次又一次的撞见他的秘密,如果她的父亲不是米安博,那到今时今日,她又怎么可能将一切串联起来……
——
穗城的夜,很嚣闹,光怪陆离的城市街灯照射在穗城省院外科大楼的玻璃窗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宁呈森从九楼的办公室,爬到十楼的心外科,站在安全通道口,他给何宴爵打了通电话,叫他出来。
何宴爵原本在科室,接到宁呈森的电话,没两分钟就出现在前。
“找个地方坐坐?”何宴爵出口就是这样一句。
宁呈森看了看四周,而后用下颌比了比前头昏暗路灯下的花园休憩凳:“到那边吧,我说两句就走。”
一般情况下,宁呈森的话,何宴爵向来没有异议,两个男人,一前一后。
宁呈森是真的累,一天的手术,忙到现在,见到石凳子,倾身就往下坐,双腿伸直,双臂抱胸:“你去台封山了?”
“米初妍告诉你的?”
宁呈森抬首,看他,而后,何宴爵接着道:“重阳那天,我知道她跟在我身后。”
“那你为什么让她跟?”他开始拧眉,些许质问。
“她不是想和你在一起吗?跟你在一起怎么可能永远被你保护在羽翼之下?那样,你得多累?你排斥我,乐旋又已经那样,你的身边,如果没有一个对你百分百好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为你分担的人,你觉得,我会甘心吗?”
“何宴爵!”宁呈森眉皱的更紧,不悦之情溢于言表:“如果你再这样多管闲事,我会让你在这家医院呆不下去的!我要弄死你,比你想整垮我,可简单的多的多!”
何宴爵忽笑:“你觉得我会介意吗?”
“你与其这样多管闲事,还不如早点回伦敦。我看你们一家,在宁翰邦的手底下,过的可不怎么好,尤其是伍乐旋,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作为儿子和兄长,你要做的事情,在那边!”
“乐旋绝对不是个如她表面这般柔弱的女子,在宁翰邦身边,她懂得如何生存。”何宴爵如此道。
说完,又看了看宁呈森,好似在嘲笑:“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从来就没真的用心去了解过她。”
宁呈森起身,何宴爵如此的态度,他根本不想再往下谈。
然而,迈步越过他的时候,他却又忽然开口:“那天我见到了周姨,据说,她当年跟宁伯母情如姐妹,宁伯母回穗城的时候,还曾找过她。”
“我知道。”宁呈森顿了顿,听他说话,而后,淡声回了句。
“可是,宁伯母只跟她相处了一个月没到,就失去了联系,那么多年了,人海茫茫,你要到哪里去找?如果这辈子都找不到,你预备怎么办?”
晚秋的风,沁凉,而何宴爵的话,却是让宁呈森的心更凉透了个遍。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大海捞针,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些年做的努力有多无望,他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可他,别无选择。
如果母亲还在世上,那定然会在某个角落等着他的施救,如果不在了,那至少,得给她的亡灵一个明白的交代。
父亲,夏晴,宁翰邦伍乐旋,姑姑一家,甚至台封山的周姨,他们或跟母亲有利益冲突,或跟母亲有紧密联系,这些,都能成为他怀疑的对象祧。
去一趟台封山,受了点伤,发现了周姨,得到一些信息,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跟米安博翻遍了十年前后的重案组档案,什么离奇诡异的案子都见了,就是没有找到母亲的名字,或者与之类似的案件。
穗城那么大,片区那么多,他能翻米安博那边的,却翻不了其他地方的。何况,即便真的有,也不排除有假记录的可能。
何宴爵在他身后,不停说话:“不要指望我对米初妍保留什么,除非她不喜欢你,那我自然不会去伤及无辜,如果她喜欢你,那就得有跟你在一起的本钱。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会主动找她,但如果她自己找上来,那该做什么,我还是照做!”
本欲踏步离去的宁呈森,忽地侧身,看向何宴爵的时候,眉微皱,像是在思虑什么事情,而后开口:“不妨,我做个大胆的假设。如果说,宁翰邦不是什么好人,那伍乐旋,还有你的父母,会不会最后葬送在他手里?或者说,你们家其实跟宁翰邦之间本来就有猫腻?何宴爵,我承认,你有你自己过人的本事,但奉劝你,别到最后,把自己也坑了进去。女人是我自己找的,她好不好,够不够格,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记住,你永远都不是我的谁!珐”
宁呈森的话,生硬,僵冷,直到最后,让何宴爵熙和的俊颜上,渐渐撕出皲裂的笑,无尽的嘲讽,又似无尽的自嘲:“我们往后走着看。”
特意喊他出来,无非是想确认他在台封山做了什么,也无非是想让他别去牵扯米初妍,可谈来谈去,似乎总是达不了自己的意,宁呈森步出花园,转回了九楼的办公室。
远远的瞧见,米初妍那道娇小的身影靠在他办公室门前,单腿屈在墙壁上,低着头,手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跟宝贝似的,捂的很紧。
还未近身,他不由先问:“站这儿干嘛?”
米初妍抬首,而后直了身,将怀中的东西抱了出来,递到他跟前:“这汤,我妈煲的,刚刚给我送过来,都已经吃饱了,所以,给你。”
宁呈森单手接过,上下打量那个保温桶,笑言:“你吃饱了,撑不下,才给我?”
“怎么?你嫌弃?这都是我妈特意调配的安神助眠汤。”
“安神助眠汤?这么年纪轻轻就靠着药膳来助眠了?你睡眠质量很差?”宁呈森将东西塞回米初妍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而后,把她扯进室内。
见她不答,他又催:“问你话呢!”
米初妍总觉得她的小伎俩已被他参透,脸涨红,吐气:“是我让我妈特意熬好送来给你喝的,行了吧?”
“为什么?”沉哑的嗓音,再次追问。
“因为……”米初妍挠了挠耳根,秀气的眉心,全是纠结,对上他深沉的眸光,不由念:“你不是说你累吗?喝了汤睡好觉,脑子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了,你……需要好好休息,要不然,你母亲的事没跟出结果,你就该累倒了!”
宁呈森短促的一声笑:“既然这样,倒出来给我尝尝。”
“哦。”米初妍依言。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下午的时候为什么没怎么思考就给老妈打这个电话了。
他始终没对她明确表过态,按理说,她应该还是像之前那样,有多远躲多远,可是,想到他抱着她,磨蹭着她的眼眉轻喃声:“我很累,你要乖。”她就彻底败下阵来。
如他这般狂傲的傲人,该是怎样的状态下,才愿意在人前释放脆弱?
他的嗓子那样哑,他的眼窝那样深,他在穗城无亲无故,她觉得,就冲那一个拥抱那一句话,她也承认,她被降伏了。
她把汤端到他面前的书桌上,他的手机正好在震动。米初妍的视线,轻易暼到来电人的名字,而后,看着他接听。
“暮川。”
“乔总回来了?时间你约好了吗?”
“还有朋友?”
“行,那最好不过了,明天中午行吗?我想尽快见面。”
“嗯,回聊。”
简短几句,米初妍却明显瞧出了他精神气被提了起来,抬眸看她的时候,吩咐:“你让李易哲安排一下,看我明天的手术能不能往后挪,如果实在挪不了,就看看李教授那边能不能替一下。”
米初妍点头,轻问:“有很要紧的事吗?”
宁呈森刚开始喝汤,听罢,再抬首:“你今天的问题
tang,是不是有点多了?”
“多吗?”米初妍闷声:“我怕你下次再莫名其妙的搂着我说你累,我还跟今天一样找不出话来安慰你。”
“为什么要安慰?我不需要你安慰,你只要听话不给我惹麻烦就好了。”
米初妍默声,跟他说话,永远搭不到一块去。汤喝到一半,他推到边上,看电脑。
“怎么?不好喝吗?”
“不是。”
“那怎么不喝完?喝完我好收拾,我还得回宿舍看书,没时间再这儿耗。”
“明天让你妈妈再熬点别的,这个汤不适合我。”他眉未侧,却是毫不客气的要求。
“怎么就不合适了?我妈虽然只是护士长,但她对药膳很有研究的。”一番好心没被人领齐,米初妍些微郁气。
“药膳汤也分多类,你这个带温补的,我喝不了。”
“怎么就喝不了了?”
她没完没了的问,以致宁呈森不得不把视线从电脑屏上移开,盯着米初妍,长指在桌面上敲啊敲的,敲的米初妍的心跳也似跟着他的旋律在那儿起起伏伏。
而后,听到他磁哑的嗓音:“你给一个独居的男人喝温补的药膳汤,难受的时候怎么办?想我爆血管吗?还是,把你自己送上门来?”
米初妍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也只是几秒,她倏然爆红了张脸!毫无疑问,教授大人正在一本正经的耍*流氓!
“不过……既然你妈妈这么用心,今天的,我还是喝了……”
话还没说完,碗口被她一手压住,而后,她自己端起了汤,闷口喝下,喝完,还得意的笑:“一人一半,这样就没问题了。”
宁呈森唇角微抽,指了指米初妍手中的小碗:“这是我喝过的。”
米初妍垂头,扫视,而后利落的将东西收在一起,不屑道:“口水都吃过几回合了,还计较这个东西,矫情!”
宁呈森微楞,再一次为她的直接,感觉到无奈,而后,看着她抱着东西哧溜的往门口奔,临走的时候,回过头来,小脸依旧绯红,却是硬撑着跟他对视:“那个,你母亲的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哈。动脑子破案的我不行,但识别一些特异性的东西我还是在行的,毕竟那么多年了,很多东西只靠现在掌握的证据很难去寻到根源所在。打个比方说,台封山那边迷障般的山路,其实你带我多走两遍,我肯定记的比你还精准。没准,我去一去,还真的能发现腐尸啊,骸骨啊什么的,到时候你个**医给剖析剖析,或许还能给穗城人们破几单冤案出来是不是?”
其实米初妍并不知道台封山对宁呈森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是刚好想起宁呈森凶她时候说的话,信口拈来。
可是,听在宁呈森耳中,却又是五味陈杂。
他起身,踱步到她面前,眸光凝视,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没有保留的开口:“我母亲舒染,在穗城失踪差不多十年了,可能被人控制在某个地方,也可能已经被谋杀,你就不怕,掺和多了,把自己给掺没了?”
“是……是吗?我身边不还有你吗?你不是会保护我吗?要不,你把你母亲的照片给我看看,我土生土长的穗城人,或许,十年前我见过她也说不定哦。”
静谧的茶室,有人造的小小假山,有潺潺的水声,服务员被遣退后,便只剩四个男人围桌而坐。
同样的容貌出众,身高腿长,以致,整个茶室被他们挤的有些堵。
宁呈森叠着腿,靠着椅背,眸子看向乔谦旁边的向隼年,微眯:“所以说,那副群山字画,乔总是通过向先生从黑市捞回来的?祧”
向隼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墨镜,开开合合,而徐暮川也是在这时候开口:“太老先生的真迹,张张价值连城,并且都有标识号,如果流入黑市几经转手,通过那个标识号,会不会能找到源头?”
“很难吧。”乔谦道:“虽然我们交易的时候,会根据物品上的某些特征去论定它的真假,但黑市交易,大家一般都不记录的,而且流通性很大,彼此看的过买的过,即便买回去是赝品,也只有认的份。”
“也未必。”向隼年忽的断声,转而看向宁呈森:“宁医生你好好想想,到底是你母亲先失踪,还是字画先失踪?或者换个说法,跟这副群山图一起失踪的,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记忆如此遥远,宁呈森一点一滴的回忆,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懊悔,年少的他,对家中的事关注太少,对家中的利益纷争不屑于了解,是默了很久,他才开口:“表面上大家都说,我母亲回穗城的时候,身上带着群山图,然后被黑市中人瞧见后,谋财害命,但当时她的尸首是没有找到的,只一些旁骛佐证以及从此以后的了无音讯。但我记得,那个时间段前后,太老爷的作品总会接二连三的在半夜莫名消失,但后来,那些消失的全都有追回来,唯独这副群山图,如果不是听我爷爷说起,我根本都不知道它竟然是在乔总手里。”
“OK!”向隼年比了个手势,接话:“你跟徐总才回穗城不多时,可能不太了解,不过乔谦你应该知道,我们刚从学校出来为捞第一笔金混迹黑市的时候,宁太老先生的字画,可是被疯抢过好一段时间,那时正是文物走私最猖獗时期。”
乔谦点头:“记得,然后呢?珐”
“然后……然后政府不是大力整顿了吗?那时候可是断了很多类似的案件,进监狱的人也是大把大把。”
宁呈森好像听出了些名堂,正身:“所以说,如果这是一宗文物走私案,或许我母亲还有可能是在牢里?”
向隼年淡笑:“纯属推测,但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的已经被见利之人杀害抛尸。”
“行吧,我看你还是先回去把事儿调查调查清楚,反正全国各地黑市你都有人脉,这事啊,还真就只能指望你了。”乔谦笑侃着,而后看向另外两人:“有消息随时跟二位联系,我们还有事,得先走。”
“谢了。”宁呈森起身,以两人手相握。
男人间的相处不若女人那么煽情多言,一句道谢,一个主动的握手,剩下的,皆都承载在厚重深沉的眸光中,这是经过阅历倾蚀的成熟男人间,特有的交流方式。
向隼年走在前,乔谦特意留了两脚:“我记得,B市萧董一直都想要这副群山图,或许找他那边问问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宁呈森点头,再次道谢。
而后,乔谦又转向徐暮川:“阿宁还好吗?”
“谢谢关心,挺好的。”
“还在B市吗?”
徐暮川颔首,似是知道乔谦要问什么,接着道:“她也在找乔小姐。”
略微的轻叹声,乔谦默了默,而后道:“那行,我知道了。”
送走了乔谦,宁呈森再度坐下,只有他跟徐暮川,显得更随意,长腿架在茶座上,睇眼:“B市萧董?他家里都有什么人?”
“恒信集团萧仲航,事业很大,家庭关系倒是不复杂,爱过唯宁的母亲凌宁,结果凌宁跟纪中棠私奔,他娶了现在的妻子,生下儿子萧晋墨,萧晋墨跟唯宁的好朋友乔洵,也就是乔谦的妹妹在一起过,就这样。”
徐暮川坐在宁呈森边上,听着他无声无息,不由侧头:“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懵?”
宁呈森阴了他一眼:“你懵我都还没懵。”默了默,又问:“萧仲航的妻子,她姓什么?是什么来头?”
“好像是……姓周?不太确定,通常大家都喊她萧夫人,不过我听说萧夫人的娘家好像很有势力,要不你找阿宸问问,我记得他跟萧晋墨熟,好像小时候住同一个大院的。”
徐暮川还在继续说,然而,宁呈森却已陷入沉思中,思绪放远的时候,手肘被身边的人撞了下,他侧眉:“干嘛?”
“你干嘛?想什么事想成这样?”
“……我在想,如果萧仲航的妻子真的是姓周,那跟台封山的周姨,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宁呈森觉得,这事,是真的越扯越远了。
徐暮川倒也淡定:“让阿宸关注下,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能放过。”
“行,我先整理整理思路,晚上找个时间跟他说。”宁呈森同样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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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穗城三年,没找到太多的有用信息,倒没想到,这一趟回伦敦,被开了窍的老爷子一指点,希望的曙光竟然一一往前拉开,但愿,中间不要再有任何断线的地方。
“你跟那个米初妍,是怎么回事?”徐暮川忽问。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八卦了?”宁呈森放下长腿,端起凉透的茶,润了口嗓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女人不在,我都快忙散架。”
“等等再走吧,我都特意抽出时间陪你了,别该求的求了,你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有些时候,心里事闷多了人会疯的,你不找我聊,找谁去?”
宁呈森忽地就顿了动作,数秒后,坐回原位,慨叹:“你想听什么?”
“你的心。”
宁呈森再次支起长腿,单手撑着头,慵懒状:“她……重要程度在递增吧,但是她不适合我现在这么复杂的状况。”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适合?女孩子只要爱了,她的力量就是无穷大的,别以为只有男人才能做了不起的事。问题的关键是,她爱你吗?爱跟喜欢,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的。”
宁呈森白了他一眼:“谈了场恋爱闷葫芦也会讲心得了?她不是纪唯宁,不一样。”
“不信?那你等着瞧。”徐暮川正色,声音清冷:“不过你身边还有个捣事的何宴爵,还有宁翰邦也不是个省事的茬,如果你决定了这辈子就是她的话,还真的需要从长计议。”
“所以呢,我现在也挺苦恼的。”宁呈森难得自嘲的苦笑:“那女人三不五时一个套路,完全不按理出牌,我根本摸都摸不透她的大脑思维。你如果顺着她走,那可能一切就都失控,可你如果不顺她走,也许哪天就给飞的无影无踪。一时没盯着她就瞎蹦跶,前段日子还跑到台封山去,还想着要露营。”
“暮川,其实说真的我挺怕的。我母亲的事已然成为我心中的一个痛,就算她不是我的生母,在我心里,她的地位也永远高于夏晴,也许我这么多年做那么多,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劳。米初妍……她是一个让我想在穗城永远定居下来的女孩,每个人的感情需求都不一样,每个人的性格相处也不一样,我无法向你们道清她的好,但对我来说,她就是最好的。我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万一她有任何闪失,我这一辈子,活着不知还有没有劲头。”
宁呈森的声音,有些颓废,有些疲累:“宁家,如果不是有年迈的两个老人,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想要踏步进去的意愿。我父亲的成功凝结了不少我母亲的智慧,可是,他却可以在我母亲失踪不过一年,就将夏晴带进家门,DNA报告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疯的几乎要将整个家砸烂。”
“我还以为,你会更介意宁翰邦娶了伍乐旋。”徐暮川回声。
“我也不知道,这么几年过去了,伍乐旋怎样,宁翰邦怎样,随着时间过去我都可以淡忘,唯独自己的至亲,也许是因为太在乎所以太失望吧。”
“那米初妍,你预备怎么办?”
“不知道。其实我的事情,她知道的也七七八八,她有很强的记忆力,也许我还真要的上她的帮忙,但是我希望她简单快乐就好。”
短暂的安静过后,宁呈森再度起身:“行了,我先走。两个大男人在这儿悲春伤秋像什么样!”
“悲的是你,我有悲吗?”徐暮川冷冷淡淡的,回了句。
“你不悲?你不悲纪唯宁还会呆在b市不肯回来?能不能拜托你,强势点,把她从b市弄回来,再这样忙下去,我都要考虑是不是该请辞了!”
“强势?以后你在米初妍面前能强势的时候再来跟我说这话!”徐暮川也随之起身,朝着宁呈森往外走的背影挤兑了两句。
前者不以为然,而后者却是深有感触撄。
男人的强势,能在职场,能在商场,能在外人前,能在亲朋好友前,唯独在自己深爱的女人面前,所有的原则都可以一降再降,也只有深爱的女人,才能填补你心底深处最空的缺,让你在心酸绝望过后,还能享受到生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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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如约,不重样的给宁呈森送汤。那之后,几乎他每次从手术室下来,都能喝到热腾腾的老火汤,在这样晚秋早冬的时节,能暖进人的心窝。
米初妍虽然跟宁呈森的手术,但并不是回回跟,有时候时间对不上,她就会像第一次那样,抱着保温桶靠着墙壁,等到他回来为止。
巷道口风大,很多次宁呈森从手术台上下来往往已过了傍晚,瞧着她在寒风中抖抖索索的样,他让她不用再送。
可她却固执的说,这是她妈妈交代的,不敢不从,说完,还嬉皮笑脸的问他要办公室的钥匙,说如果有钥匙的话,她就可以直接送进去,这样不用吹冷风,还不用误时间,一举两得。
宁呈森被她缠的没法,只得把办公室的钥匙交出来,让她自己去配一把。果真,第二天他回去的时候,她等在那儿,一手钥匙,一手汤的交到他手里,然后蹦跳着离开。
某天他下了手术,接到米安博的电话,让他过去米家吃饭,说唐心梅煲了老火汤,他好久没喝过了,一定要过来。
他忽觉怪异,如果唐心梅煲的汤他好久没喝过,那他天天喝的是谁煲的?
委婉拒绝了米安博,他拐回科室,本意是找米初妍,拎她出来问问,结果,却看见她边给潘闵宇递保温桶,边低头认真玩手机,似乎在发信息,手指灵巧的敲个没完。
已过了下班时间,科室里开着白炽灯,留守的只有她跟潘闵宇。科室里的规定,每个住院医生值夜班的时候,都搭个实习医生,底下的事宁呈森没怎么去过问,但她跟潘闵宇关系向来好他却是知道的。
大约就是因为两人混的好,所以,回回值夜班的时候,都是他们搭在一起。其实这都不算什么事,就宁呈森自己,也曾让潘闵宇带着米初妍值夜班值过不少。
重点是,落到潘闵宇手中的保温桶,跟经常出现在他书桌的那个,同款,但不同色,看着潘闵宇喝的那个欢,宁呈森当下沉了脸。
本欲踏步进去,却见她兴奋的从沙发上跳了起身,宁呈森听出来了,她是从刚刚的发信息状态进入通话模式,并且,通话的对象还是纪唯宁。
他知道她耍嘴皮厉害,可却不知道她说话竟然是那样溜,一串话下来,气都不带换的,一口一个我家顾帅哥,一口一个我家顾哥哥!因为兴奋,声音都开始尖锐起来,像极了机场追着顾以澈跑时候的那般小疯子样!
宁呈森直接脸都给气绿了!
原本提起的脚步就那样顿住,对着那道小小的背影,吼声:“米初妍,你给我出来!”
米初妍正沉浸在意外的惊喜中,未想到自己追着跑了好几百米都没见着正面的顾以澈,此时此刻竟在b市跟着纪唯宁同桌吃饭!
原本还想使尽浑身解数求纪唯宁帮忙拿签名照,哪怕一张也行,结果,话还没说上几句,门口便传来许久未闻的雷吼声。
米初妍当下惊的切断了通话。都快要记不清宁呈森是有多久没这样吼过她了,现在的他,大多时候都是平和的,有时候哪里做的不尽他意,最多也就得来他一个冷眼,或沉脸。
疑惑的看了眼潘闵宇,他朝着她打眼色,催促她快点出去。
宁呈森在过道上等她,见着她的第一眼,直接伸了手,硬邦邦的命令:“手机给我!”
米初妍不明所以,乖乖的将手机交了上去,而后,就听到他斥声:“谁让你在工作时间打这种电话的!”
“我打什么电话了?我跟纪姐讲电话也要跟主任报备的吗?”米初妍也是后面才发现,他竟然理直气壮的将她手机没收进袋了,有些不甘的嘟囔。
“米初妍,我说过,不找男人不相亲不追星,否则,我会让你过的很惨!”
“所以呢?”米初妍莫名。
“所以,你现在跟我去急诊!另外,明天我的两台手术你都跟!你就是闲不下来的主,给你空闲就到处给我惹事!”
“我惹什么事了?我不过就讲了个电话而已!还有,你为什么没收我的手机!蛮不讲理啊!”宁呈森在前方疾走,她在后边猛追,边追边抗议,伺机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然而,纵是她追的再紧,终究还是奈不了他何。
米初妍一个愤气,索性也不追了,跑到护士站借了个手机,继续刚刚未完的电话,千叮万嘱的交代完纪唯宁,这才往急诊室过去。
急诊室的病人很多,远远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高大身影穿梭在其中不停忙碌,米初妍赶着步追了过去。
“主任,需要我做什么?”米初妍是看他脸很黑,未免他邪火四处泛滥,扬着笑脸主动讨好问声。
哪知,他吩咐了大半个急诊科的医生护士这这那那,却是吝啬于跟她开口讲话,以致,这半个晚上下来,米初妍尽跟在他身边,无事可做却又不能远离。
不止那晚,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是如此。
她跟纪唯宁说,宁呈森的手术时间都很长,她要是跟足了两台,那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到太阳了,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往大了夸。
本就开始入冬,她住宿舍,早上也见不到什么太阳,然后紧跟着就进手术室,有时候中午能出来,有时候出来直接是下午,再或者是晚上。
她不知道宁呈森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开始折腾她,想来想去也不过就讲了个电话而已!她追星又怎么了?追星又不是第一次被他见!
没完没了的工作,间接也导致宁呈森的饮食福利没了,每天回到宿舍就想睡,哪里还想得起来给他煲汤的事,宿舍里那个被她买回来的电锅,早被她踢进了角落。
不过,比起他来,宁呈森似乎更惨。
回回都是他主刀,从早到晚,看着他脸色一点点变的晦暗无光,若不是他天生的底子在那里,估计到后面,整个人都没法看了。
她不知道他母亲的事他查的怎么样,但自从纪唯宁不在,他天天都这么忙,尤其是这半个多月来,大概是因为入冬的关系,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被送进来,脑溢血,脑栓什么的,每天总会进来三几个,排满了二组三组的手术表。
二组二组的两个教授分担不开,普通的主刀医生不行,原本大半年积下来的疑难排期手术,就都成了他一个人的任务。
她觉得,即便他有这个心去查,也估计没这个力气了。有时候很难理解,像他这样的,其实还不如不当医生,只做法医算了,这样的话,也不至于累成如此。
原本被他折腾来的气,在看到他如此的模样,是真的再也气不起来了。
周六那天,她好不容易得了空溜回了家,捧着老妈煲的汤当晚就赶回医院,自己没舍得喝,给他送过去的时候,哪知,他竟然傲娇的说不喝,坚决的不喝!
当时他在办公室思考第二天的手术方案,根本没容得她说话,就把她轰了出去。米初妍觉得他简直就是不识好歹,将保温桶愤愤的摔放到他桌面,转身出了门。
她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在闹别扭,但明明两个人什么都不是。可是,她又忍不住想要关心他心疼他……
周末两天,他都在手术室,当最后那台手术完成的时候,米初妍看着他脸色铁青的进了洗手间,她觉得不对劲,跟了上去。
然而,才转进洗手间门口,就看到他整个身子都匍匐在洗手台上,呕的停不下来。
洗手台前的镜片中,可以瞥见他灰白的面色,以及盆底处,吐到只剩胆汁的污渍……
米初妍原本想去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只不过,才刚起了意,就听到里边似乎有人的响动声,于是作罢。
那之后,她转而去了他的办公室,想在办公室堵着他问问,可哪知,等了一个多钟都没有等到。她给他打电话,接倒是接了,语气很差,说他赶着飞B市,没时间聊。
好像是她求着跟他聊天似的,米初妍也是窝了一肚子气。她见过脾气差的,但没见过差成他这般田地的,不仅差,气性还特别长祧!
她到现在都搞不清自己哪里惹毛了他,可事实上,他确实是已经很多天很多天都没怎么正眼瞧过她了……
米初妍觉得自己是特没骨气的人,明明被他当牲口似的奴役,可是,当她转回科室听到李易哲要跟着老李教授外出开会,心中又不免为他忧愁了起来。
想着最近跟纪唯宁联系,见着她情绪高涨了不少,不免就往她身上动了念头。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电话,把她拐回穗城来,这样,多少有了个可以撑的起来的人。
可是,拿起手机又是各种犹豫珐。
纪唯宁的洞察力很强,她怕自己这道行,没说上两句,就给穿出帮来。拖拖拉拉一直到了第二天,才鼓起勇气将电话拨了过去。
尽管她拐弯抹角的表明了意图,可到底,还是被纪唯宁笑话了一通。她问她是不是心疼大主任,她呸了声,说怎么可能!其实到底有没有可能,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只不过,现在她跟宁呈森之间处于如此怪异的状态中,即便是纪唯宁,她也是坦白不出口的。
连着两天,宁呈森都不在,米初妍得了空回家。
忙着的时候不觉什么,回到家整个人松懈下来,好像连腰都直不起来。宁呈森的手术,那些助理医生和器械护士什么的都会轮流着换人,就她自己,是一台接着一台,从头站到尾,她没把自个脚跟站断,已属她非常能耐。
老妈在看电视,她招呼也没提得起劲打,直接挺尸般的栽进沙发里,一动不动。
唐心梅从她身后上来,朝着她屁股就给狠拍了两下:“起来起来,跟你说多少遍了,女孩子斯文点,你这屁股撅的老高老高的,多难看!”
“妈……我累!”米初妍嘟囔着,拖长着音撒娇。
“又值连夜班了?”唐心梅扶正她的身子,坐在边上,端着女儿的小脸左瞧又瞧,感叹:“怎么难看成这样?面膜到底有没有好好敷!”
“妈……敷面膜能顶什么用!关键你得好好交代你那什么小宁,让他别使劲儿的折腾我,我一天十五六个小时都在工作,还有什么时间给自己保养!”
“小宁?小宁又怎么你了吗?”
米初妍在宁呈森那里憋足了气,难得回家,在自己最亲爱的家人面前,索性坐起了身吐槽:“他要我跟他手术!全跟!包括难度极高的四类手术!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妈,你也是医院上班的,你最清楚啦,我一个实习生去跟四类手术,根本就是多余!”
“他那么忙,还愿意这么亲力亲为带你,米初妍,你该偷着笑!”唐心梅蹭了下女儿的脑门,颇有些她不识好歹的意味。
“可他还让我跑病房!监护手术台上下来的重症患者!平时那些重症患者都是一助监护的!再不然也还有二助!我每天吃不饱睡不够,你说我能好看吗?”
“那他也没错啊!带学生不就是为了培养吗?”唐心梅不以为然。
“……”米初妍无力,后只能接道:“好吧,小宁才是您亲儿子!我爸呢?我找我爸去!”
唐心梅往后指了指:“除了书房还能去哪儿?”
米初妍起身,拍了拍屁股,打算进去找米安博。
才转身走没两步,就听到唐心梅在背后喊:“哎妍妍,改天你回家的时候叫上小宁,他都好久没搁家吃饭了,我听你爸说他特忙,上次我煲了汤特意让你爸喊他,他都说走不开。”
“上次?”米初妍忽地顿步,咋呼:“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喊他回家怎么不喊我?”
“也没有多久吧,小半月前。”
唐心梅随口回了声,可听在米初妍耳中,却是如同炸雷:“我爸怎么跟他说的?!”
“不就是说他好久没喝过我熬的汤,让他过来喝呗,还能怎么说?”许是米初妍的表情太过丰富,以致唐心梅不由多看了两眼:“你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哦……没……没什么!”米初妍呵呵的摆手,而后指着书房的门:“我找我爸聊天去。”
若不是唐心梅在,米初妍简直要撞墙了!
这么说,那货根本早就知道,他每天喝的汤根本不是唐心梅熬的!可是他竟然什么都不说!他怎么能忍得住不说不闻不问!
米初妍耷着一张脸在书房门口正纠结着,米安博忽然开了门,看见女儿,忙问:“怎么了这是
tang?不舒服吗?”
话落,还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这样无精打采的,脸色也差。”
米初妍摆摆手,也没了初初想在唐心梅面前撒娇吐槽抱怨的心,只道:“没事,累的,休息会儿就好。”
“怎么?在神外吃不消吗?”米安博和声宠溺的低头问。
米初妍几乎泪崩了,都是亲爹亲妈,怎么老妈就不知道疼她呢?缓了缓乱七八糟的大脑,她再次摆手:“还好还好,爸你书房不用了吗?电脑借我看会,我懒得再去开房里的了。”
“去吧去吧,别玩太久。医院的工作如果实在吃不消要跟爸说,知道吗?”米安博挥了挥手,让出了门口的空间,给米初妍往里钻。
其实米初妍也不是真的想玩电脑,她只是忽然间被老妈无意中的话给扰的七零八乱,想找个安静的空间好好独处会,正好她在书房口,顺势着进来。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才坐下没多久,米安博的电脑上就显示有邮件接收,发件人是,宁呈森。
对米初妍来说,宁呈森这个名字太敏感,想到他跟父亲之间的联系,不由就多心起来。点击,往下查看,邮件还是转发的,由一个叫宸的人最先发,而后转到宁呈森,宁呈森再又转到米安博这里。
她原本拖着鼠标想好好看清楚,可想到这里是父亲的书房,父亲本就不喜欢她过问太多他们之间的事情,怕父亲随时再往这边过来,她索性关了邮件,转发到自己邮箱,而后又将记录删除,再重新把邮件标记成未读。
就好像那一次她在宿舍偷用闻婷的东西那般,每往下一步,都在吐气吸气,生怕父亲忽然间推门进来。
好不容易整理妥当,她起身,想要离开,结果,还没到门口,米安博果真进来了,手里拿着刚刚挂断的手机,屏幕的亮光都还未散完。
看着米初妍着急忙慌的想要出去,米安博出了声:“妍妍,你等等。”
“怎么了……爸?”
“你刚刚看没看电脑?有没有爸爸的邮件?”米安博边说,边往书桌那方过去。
“什么邮件……我不知道。”米初妍心里有些打鼓,胡乱指着书桌后边的那些书柜:“我刚刚想找书看来着,没见着感兴趣的。”
而后,米安博不知在那儿捣鼓什么,米初妍急着想回房,问声:“爸,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休息会,有饭吃了再叫我。”
米安博似乎很忙,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只抽了空隙抬了会头:“去吧,你妈已经在厨房了,估计很快就开饭,你自己看着时间。”
米初妍随口应了两声,而后,故作淡定的回房,锁门,开电脑。她刚刚只看了邮件的头,扫眸过去,全是舒染的名字,这个名字自从从宁呈森口中听过之后,就被她熟记在心。
等待着电脑完全启动的过程,米初妍脑子里全是宁呈森舒染,舒染宁呈森,焦急的恨不得马上把头埋进电脑屏里去。
然而,也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以致,好不容易电脑启动好,她却连着输错两次密码。她的电脑,自从上次被宁呈森偷加过好友之后,但凡干涉到私人的软件,都让她后来加了密。
邮件完全展开在米初妍面前的时候,她几乎傻眼。
里面有十几个舒染的入狱记录,跟宁呈森的母亲同名同姓,年龄身高性别都有,她们或走私或贩毒,各种各样的犯罪因由,却无法从中判断谁是谁。
米初妍傻眼的不是这些,而是下面那一排排的照片,皆是各种死亡惨象,或辗在车轮底下血肉模糊成酱的亡人,或野外抛尸看不清面容的碎尸,再或仅剩一堆骸骨散乱在荒山某处……
倒没有看见宁呈森曾经形容过的腐尸,但仅这些,也已经足够瘆人了。这些照片大多年代久远不甚清晰,但往细了看,还是可以看出个大概。
米初妍一直往下拉,她本来想看看这封邮件有没有宁呈森或那个叫宸的人的备注留言,结果,翻到最后都没有只言片语。
唐心梅在敲她门,喊着出去吃饭,米初妍只得暂时关了邮件,又重新给手提上了开屏密码,这才起身离开卧室沮。
向来话多的米初妍,整个晚餐过程都很沉默,脑子里闪过的全是那些照片上的影像。如果说,宁呈森的母亲有在那些照片中,那是真的毫无团聚的希望了。
那个晚上,她花了好几个小时在研究那些照片,然而,只除了记住照片中每个角落的细节,其余的,再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宁呈森是在第二天深夜回来的,当时她正在科室里泡泡面当宵夜充饥,他二话没说,就顺走了她手中仅存的食物。
米初妍想发怒,可当时科室里还有其他的值班医生,她敢怒,却不敢言。
白天的时候老李教授做了台手术,病人情况有些不稳定,他又赶着外出开会,走之前跟她好几遍叮嘱,说宁呈森晚上会回来,让她把患者的状况好好跟宁呈森说。
所以,即便不用值班,她也没敢回宿舍睡。可他却跟大爷似的,吃着她泡的面,唤着她跟着去重症室看患者,好不容易熬到凌晨,才把她放了回去。
米初妍的肚子极空,根本睡不好觉,以致第二天,直接错过了查房的时间,然后又被宁呈森安排跟了台极复杂的手术。
若不是纪唯宁从B市带回了顾以澈的签名照让她兴奋了那么两下,她几乎觉得这世界都快灰暗了。科室里闹着要聚餐,纪唯宁请客,个个都忽悠她,让她去喊宁呈森。
说心底话,她是真的极不愿意过去。去不去都一个样,他那么忙,肯定抽不出空来娱乐,何况,他那张脸都沉了大半个月了,她有气,也有不甘。
可是,个个都跟吃定了她似的,老王教授,潘闵宇,甚至她最信任的纪唯宁,几乎是联合起来将她往宁呈森办公室赶。
而果真也不出她所料,那货忙的头都没抬,只甩给她几个字:“我知道了。”
去?还是不去?他根本没有明确表达,以致后来科室的人问她的时候,她都答不出话来。
不过后来,他在科室接了个电话,不知说了什么,但到底还是去了。
所谓的聚餐,其实就是吃吃喝喝,他显得心不在焉却是耐着性子陪到最后。
米初妍被灌了些酒,加上昨晚没睡好才到KTV厢房就感觉昏昏沉沉的,而后,不经意间睡着。
这一觉直接睡到后面他们散场,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她顺势往下看,而后,惊骇的发现,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是宁呈森自己的外套!
厢房里人那么多,他竟然给她盖他自己的外套!!!虽说灯光昏暗,但并不代表没人瞧得见!
米初妍当下惊骇的闪了身,也顾不得那件外套会不会掉地上,会不会被人踩,奔到边上,融进那批陆续往外走的人群中。
她睡在最里端,他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边上,米初妍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隔着那么宽长的沙发,他是怎么跑过来把衣服加在她身上的。如果是真的大张旗鼓,那身边的这帮人好像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实在不正常!
睡了个饱觉的米初妍,身姿灵敏的抢先行走在人群的最前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恰好他也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害她更加不管不顾的往外冲。
只是那么不经意的瞥眼,视线碰触到他幽黑的眸光,那双鹰眸中闪动着的浓浓不悦,便人了她的眼。米初妍假装看不见,在唐会宴门口,趁着宁呈森去拿车,她直接跟着同科室的医生挤上了回医院的出租车。
直到出租车融入车流,那颗早已经砰砰乱跳的心,好似才恢复了些。
米初妍觉得,如此的状况,如果再要她像来时那般,跟纪唯宁一起坐他的车,她根本没法安心坐。
她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被宁呈森忽来的行为搅乱了心湖,根本淡定不住。若是被纪唯宁再问候关心几句,说不定就脸红耳燥了。
可是,米初妍怎么也没想到,她才进了住院部大楼,才在宿舍岔路口跟其他医生说了再见,转眸之间,就瞧见前方巷道口,男人熟悉的身姿,颀长,挺拔,即便是在这样的深秋早冬之际,依然只着衬衫西
tang裤。
他歪着身子靠在墙上,米初妍能看到的,只是他的侧颜,深邃立体的五官,在廊道的灯光下,有些虚幻的美。
左手手肘处,挽着厢房里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黑色西装,有些皱巴,也有些脚印,大概是刚刚真的太过昏暗,他的外套滑落到地面的时候,被人踩过好几脚的缘故。
而他,显然也是因为这样的外套不能再穿,所以,宁愿只着单薄的衬衫在这儿吹风。
可问题的关键上,大晚上的,他送纪唯宁回家,为何又再绕回到医院来?还堵在她的宿舍门口……
如果真的被闻婷或者谁看见了,影响该多不好!
米初妍的脚步,提了又放,放了又提,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时候,她该迎他上前,还是该撤回来,自己先躲一躲。
只不过,那端的人并没有给她过多的时间考虑,在她出现的十几秒时间里,他就已经转过头来,而后,踏步过来。
他的步履沉稳,姿态从容,站定到她面前的时候,垂首,紧紧的盯着她,却不说话。
米初妍以为他这又是要来找自己算账,支吾:“有……有事吗?你外套……要不我给你送去干洗好了再还你。”
说到底,他怕她着凉,好心给她加衣,她原本可以学着他那样从容的将衣服交还给他,然后客套的说一声谢谢,那样的话,总归是比现在要好。
是她自己定力不够,无法做到时刻把控好自己的情绪,慌慌张张的活像做了亏心事那般,然后还把他质地非凡的西装给弄的乱七八糟,如果他真的要赖她,她愿意承担的。
然而,他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只是略微的叹息,似是极无奈的道:“跟我过来,我有话说。”
“可……可是,现在都这么晚了。”米初妍迟疑。
再过几分钟,又是一个凌晨,倒不是因为困,她在唐会宴睡了一觉,就是现在回宿舍也不可能一下睡着。她只是,潜意识的,在如此的深夜,不想跟他靠的太近。
他不说喜欢她,却跟她玩尽各种恋人间才能做的事。在他面前,她承认自己涉世未深不够他能耐,她怕这样私下的相处越多,她会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天平。
纪唯宁爱徐暮川爱的辛苦,总归是因为徐暮川也给了她同等甚至更多的维护和信心,而宁呈森之于她来说,一切都是个未定数,她不想到最后,自己会痛到抽筋剥骨。
然而,他却凝了眉,眸中又出现了刚刚在唐会宴厢房时的不悦,略带不耐:“你想要在这里站多久?宿舍楼随时都有人来来往往,然后明天一大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我站在你的宿舍门口?”
米初妍当下默了。
知道他一个大主任站在女生的宿舍门口是有多不好,他怎么还站的下去?而且,她都无法估算,他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
“那什么……有事的话,还是明天再说吧,我会早点去科室。”米初妍挠了挠耳根,打算从他身边溜回宿舍。
然,他堵住了她的去路,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牵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米初妍当即惊的又抓又挠:“你干嘛……干嘛,先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一会有人看见就真的说不清了!”
长长的过道,偶有人影忽闪而过,瞧着她慌乱的样,宁呈森到底还是放了她的手。
米初妍甩了甩自己被他握过的手,微微的麻,愤声:“去哪儿啊!”
“我的办公室,或者南都奥园,你选?”宁呈森的手里还勾着车钥匙,好像随时一副准备去开车的打算。
米初妍几欲无语颏。
这叫她怎么选?他的办公室,医院里人来人往,且很多熟人,这样的时间跟着进去,然后谈完事还不知到哪个点,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可南都奥园,那里是他一个人的地盘,好像更不妥……
“决定好了吗?”沉沉的嗓音,在行走间悠悠荡荡的飘进米初妍的耳中。
她默了默,到底还是吐气:“去办公室吧。”至少,办公室属于医院范围,什么时候事情谈完了就什么时候离开,进出左右看着点就是。而到了南都奥园,难免他不会又以夜晚出行不安全的理由,将她困在他家里夥。
他点了点头,似是没有异议,可走没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忽道:“我办公室钥匙没带,你带了吗?”
米初妍翻了翻白眼,扯过背包伸手往里摸,而后,把自己那把配来的钥匙交到他手里。他笑了声,浅短:“没想到你竟然随身携带。”
似调侃似打趣又似是极满意的调调,米初妍都懒得再去细细分辨他话音里到底是什么情绪,轻嗯了声,算是回答。
深夜的走廊,静悄悄的,从她的宿舍到他的办公室,他带着她爬安全楼道。昏暗发黄的走道灯,高处的窗口,明明灭灭的街灯从远方投射进来,伴随着嗖嗖的冷风回音,在这样狭窄而又弯曲的楼道中,渲染出了特别诡异的氛围。
米初妍有些心慌,往前踏了步,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我们为什么不坐电梯?”
他很是莫名,侧首:“不过两层楼,等电梯的功夫都已经走到了。”
说是这么说没错,可米初妍越往下走,腿就越发软。那些邮件中的各类亡人影像,大概是在她脑子里印象太深,以致,每走一级阶梯,她的面前就好似晃过一张照片,掉落的头发,凸瞪的眼球,狰狞的骸骨,模糊的血肉,无一不往她脑海里钻,瘆的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往宁呈森身边靠,可他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与她隔着相对的距离,她往下一步梯,他一个踏步又往下走了两个阶梯,甚至连气都不哼一声,光滑的墙壁上,只有两道身影晃啊晃……
冬日里的寒风不停的往窗口灌,如同旋风似的扑拂着她整个身躯,置身此地,俨然成了荒郊野岭那般的可怖,照片上的酱尸,碎尸,骸骨,交替着侵袭米初妍的大脑,让她整个神经都进入了紧绷至极的状态。
她哆嗦着手,要去牵走在前头的男人,可那人,步子迈的极大,她尝试了几次,都没再扯到他衣服,不由唤声:“宁……主任,你等……等我。”
话才刚落,楼顶之上又传来一阵阵的急跑声,再又一阵阵的嚎啕大哭声。若是平日里,听到这样的叫喊也罢,毕竟在医院,时时刻刻都有生死分线,很多重症患者,分分钟都要面临抢救,家属崩溃的场面。
然而,此刻的米初妍,却是被这般的鬼哭狼嚎直接吓的软了腿,跌坐在楼梯上,望着继续往下不停步的那道背影,不由哽咽:“宁呈森……你等等我……”
听着她明显发颤的音调,宁呈森这才驻了步,转身看她的时候,原本的哽咽声已经直接变成哭腔:“你干嘛带我走这里!你带我走这里又不等我!”
哭泣中的控诉,带着委屈,宁呈森又怎能忍心,无奈叹气,俯身,将她发软的身子捞了起来:“怕了?”
米初妍胡乱的点头。
“我发给你父亲的邮件,上面的照片,你全都看过了?”
还没镇定过来的米初妍,再次胡乱的点头,伏在他身上抽噎:“我看了看了,花了好几个小时,把照片的每个角落都看熟透了,现在都能说出来,哪张照片哪个角落有什么东西……”
因为是他的事,所以看的细真,因为看的细真,此时此刻才会在这样的地方,营造出了假想的世界,仿若自己的四周,都瘫趟着那些亡人,吓的自己魂飞魄散。
“米初妍。”他淡淡的音,指尖磨搓着她的后脑勺,再次轻叹:“真的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她只顾着平复自己的情绪,未曾听到头顶上方,他的那声轻喃。足足半分钟,抽噎声才渐渐停落,宁呈森拍了拍她的背,温声:“走吧,几步路就到了,我牵着你,不用怕。”
仿佛刚刚他的刻意冷落不过是她的错觉,宁呈森忽然间的转变,让米初妍几许不适,可到底,她还是被他带着,走出楼道。
开了办公室的门,他把她带进沙发,而后,破天荒的,主动给她倒了杯温水,盯着她喝了小半杯,这才坐了下来:“为什么要去看?既然知道是些不好的画面,为何还要花几个小时去研究去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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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捧着杯子,刚刚自己被自己吓的发懵,以致,到现在指尖还在发凉,抖声:“我就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为什么非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因为……”米初妍心知,因为那里可能有舒染的影子,因为舒染是宁呈森的母亲,可这样的话,她不敢说出来。
而宁呈森,在她几番的吞吞吐吐后,终是没忍住气:“就算你再如何想知道,也不能去找何宴爵问!你如果控制不住你的好奇心,你不如问我,或者问你父亲!”
“我什么时候找何宴爵问了?!”米初妍的情绪才刚刚缓了过来,他忽然间又是一阵喝声,这样一会儿不理不睬,一会儿温柔呵护,一会儿火冒三丈的,直让米初妍也控制不住的吼了起来。
“你没问不代表你没那想法!这两天你都在打听何宴觉的排班表不是吗?”
“我就随便跟护士站问了下,也没真想去找他来着……“
“没有想法又怎么会刻意去打探?”宁呈森断了她的音:“我说的话你从来就听不进耳!你以为你把邮件转发完,然后删了记录,标了未读,你父亲就不知道了?你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一个眼神一个行为他都看得出你的猫腻!米初妍,你父亲希望你快乐幸福的过一辈子,同样,我也希望你可以如此!我让你乖乖的,你听我话了吗?唬也唬不住,警告也不听,冷冷脸你就给我摔东西,再不然就回家跟你父母告状,说我在虐待你!你除了整天像个小疯子似的追着顾以澈跑你还会什么!”
“宁呈森!”米初妍暴吼,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气的赤红了眼:“你才是小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我为什么要去转发那个邮件!我为什么要壮着胆子花几个小时去看那些恶心死人的照片!我为什么明知道何宴爵对我有敌意还是往上粘!宿舍没有冰箱,我整天累的半死早上天不亮就爬起身到超市买新鲜食材天天给你煲汤喝!我为什么不要脸的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做的所有这些事情,不过都是因为对象是你啊!”
“可你呢!你凭什么让我听你话!你凭什么对我管头管脚!我追星惹着你了?还是我跟潘闵宇惹着你了?你动不动就罚潘闵宇值连夜班,动不动就对我冷脸,沉脸,大呼小叫!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更是随心所欲的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是你给了我错觉啊!如果不是你的这些行为误导我,我会扎进去吗?!如果我不扎进去,我会去管你那些破事吗?!我管你什么前女友!管你什么何宴爵!我管你母亲的事干嘛!”
吼完,眼泪滴答往下掉,嗓子发哑,气也跟着顺不过。
米初妍从未谈过恋爱,也更未跟任何异性表露过心迹,若不是被宁呈森气到肺疼,若不是对宁呈森真的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可是,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不愿挑明,她来说,丢点脸无所谓,至少,挑明之后,这样的暧昧就不用再持续下去。
她承认自己定力不够,受不了他时不时的撩拨,她怕终有一天,自己会葬身在他织造出来的表象情感中挣脱不出,而他却依旧可以潇洒如初。
她的脸本就小,眼泪掉完一串又一串,却硬是憋着不肯哭出声,瞪着赤红的眼,愤恨的与他对视。
宁呈森被他逼的,简直没了法。他现在是越来越见识到她的本事了,直接干脆,不按理出牌事小,还动辄就炸毛。
不由在心底郁闷,就这样的女人,如果以后娶回家去,他到底还能不能在家里说上话了?他说不上话,她岂不是要上房揭瓦?之前总是装的乖巧实诚,他还以为,她真的很好糊弄颏。
可是,郁闷归郁闷,看着她委屈成这样,他心疼……
伸手,本欲帮她拭泪,结果却被她毫不客气的一掌挥开,恶声道:“别对我动手动脚!看到就烦!”
好吧,现在连对他说话也没有了一个学生该有的礼数了!
她往外冲,越过他身边的时候,毫不客气的抬腿踢了他一脚:“以后都别烦我!”
宁呈森嘶了声,炸毛的女人,下脚很重,闪身的速度也快,转眼间就已跑到门口。他来不及缓痛,赶忙大步上前,长臂从后捞住她的细腰,将她带到门框边上,抵在墙根:“你要不要这么冲?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就跟个小钢炮似的乱扫一通!”
米初妍被他禁锢着,逃不开,胡乱的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吼声:“我不是小钢炮,我是小疯子!夥”
只有小疯子才会在自己的导师面前胡言乱语一通,只有小疯子才会缠着自己的导师要他办公室的钥匙,也只有小疯子才会主动跟男人表白!
米初妍赶着逃离这个空间,不过是因为她觉得丢脸,特别的丢脸,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那么的气定神闲,那么的从容不迫!
她以为他就算不动容,好歹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她解释一下,他为什么总是要跟她玩暧昧吧?
可是都没有,盯着她那么久,细碎的眸光依旧无法凝聚,她根本就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总是习惯,跟她玩深沉。
好像除了对她动手动脚就根本不会好好说话似的!
“好!小疯子!”宁呈森郁气,被她一兜绕,自己也当真就不经意的这样喊了,她挣扎的厉害,双脚左右轮着往他小腿踢,他只得用长腿压制住她的不安分,如此,便靠的更近,近的几乎能让彼此的鼻息交融。
米初妍不得不别开脸,幅度过大,他的唇瓣顺理成章的蹭到她的颊侧,轻轻的,犹如细毛拂过,而后,磁沉嗓音:“米初妍,我说过,我只想要你幸福快乐。”
他刚刚说,她的父亲希望她一辈子幸福快乐,同样,他也希望如此。这些话米初妍不是没有听到,可是,能代表什么?模凌两可暧昧不明就是他的作风!
动不了,索性不再动,她好笑道:“所以呢?你也想要当我父亲吗?可惜,我不需要两个父亲!”
“米初妍!”宁呈森也是气岔了:“谁说只有父亲才能有这样的希望?!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冥顽不灵!”
话不过刚开了个头,他揣在兜里的手机又在震动,米初妍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因为,他们靠的很近,近到除了两层布料,相贴的便是彼此热度源源的大腿,在这样冬日的凌晨,没有暖气的办公室,说实话,真的很暖和。
不过,米初妍却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份莫名的和谐,他的手机一直都在震动,让她觉得很滑稽。
每次两个人聊到关键话题的时候,他的手机就会响,如果不是她一直看着他,如果不是这场争执发生的突然。她几乎都要以为,他是跟谁打过招呼,专门挑这个时刻给他打电话,然后解救他来着。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发着脾气的时候还能如此优雅的把身体站的笔挺,桎梏一个女人好似根本不用花力气那般的轻松。
相反的,比起他的优雅,她却显得极为狼狈,不停的吸鼻子,偶尔控制不住的抽噎,还有,淌过泪的脸颊,崩的很难受,偏偏,四肢都还被他禁锢。
她看着他腾出一只手去摸手机,而后,又看着他掐断手机的来电,她知道打他电话的人是谁,他不接,她没有意外。可是那人一直打,他索性直接将手机丢在一边。
再回头看她的时候,他松了些手劲:“我知道你很好奇,也很想帮我,但是米初妍,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我母亲是卷入了多年前的一桩文物走私案里面。现在她是在监狱,还是被谋杀再或是其他什么状况,我还没弄清楚。但是,牵扯在内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何宴爵有份,宁家的人也有份,还有很多边缘人物,你自己几斤几两掂够没有?如果你掺和进来,万一出了事,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你就安安分分的,在医院里当你的实习医生,让我安心处理完这些事情不行吗?非要一次次的这么闹腾才畅快是不是?我承认,你记性好,你有你的长处,但我不需要你的帮忙,知道吗?不需要!”
他忽然说这么一长串话,米初妍有些反应不过,懵懵的。
门口忽来一阵敲门声,让米初妍慌的根本来不及细想,扭着身子要脱离宁呈森的控制。
tang这样的夜晚,这样诡异的相处姿势,米初妍只觉得难堪。
然而,她越动他就抓的越稳,以致后来,他直接沉了脸:“不要再动了!”
“可是……外面有人,我想出去。”米初妍睨了眼门口,那人还在敲。
“你现在出去,跟站在这儿有什么差别?”宁呈森哑了声,脸色愈不是太好:“不管他就是!”
“那你也得先松开我!”米初妍拱了拱身子,被他这样近的贴着,空气全被他宽厚的胸怀阻断,她所能吸进的,全是他那容易让人昏头转向的气息。
然而,她才不过小小的动作,却又是引来他的暴吼:“跟你说了不要动,安分点行不行!”
米初妍这才后知后觉,他似在匍匐起身,贴着她的大腿肌肉,崩的死紧。
“怎……怎么了?”米初妍莫名的盯着他瞧,而他,本欲起身的动作,在碰触到她眼眸中的无辜时,心中的防线倾刻间倒塌。
双手抠住她的腰,俯身,如同狂风骤雨的掠住她的唇,疯狂肆虐。
米初妍再一次为他的粗暴给吓的瞪眸。然而,还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他又从她唇上退离,辗转至她耳垂,闭眸轻咬,喃声:“抱着我,把眼睛闭上。”
他的声音,粘粘的,柔柔的,既沉,且哑,她感觉像是陷入了绵密的柔情包裹中,大脑像是不受控制的被他牵引,随着他的话落,情动,而跟着闭眸,回抱他衬衫下紧实的腰腹。
然而,才不过多久,门外好不容易停歇的敲门声,再次不绝于耳,那端的人已是极不耐,敲门的力道,比原先还要重,并且,开始喊声:“森!森!宁呈森!开门!”
何宴爵的声音,当下让好不容易开始进入状态的米初妍脱了戏,而宁呈森,愈是如此。
她听见他低咒了声,斥骂:“阴魂不散!”而后,他起身,快速的撤离她的身体,转到边上的墙上靠着,长腿微曲,修长的十指抚着脸,抓狂的搓了把眼眉。
米初妍自己倒还好,除了心跳砰砰的响,全身像火着了似的发热,倒没感觉如他那般难忍。
到底,还是失控了!明明说了,看见他动手动脚就烦,却没想,还是走进了他设的圈,他织的密网。
她捂着胸口,平喘,侧头去看他,而他也正好回过头来,她的眸色潋滟,而他也是亮光未散,垂手,拉了拉她的的指尖,再度低喃:“妍妍,其实我……”
米初妍不是没听过他如此唤她,上一次在家里,他顺着唐心梅的话,喊她妍妍,可当时她没有这般浓的情绪,她也只觉得受不了。
可是这会儿,被他这样沉声哑调的唤出来,她只觉得动听,悦耳,随之而来的,便是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心跳,再度在整个胸腔内狂奔。
她不觉竖起耳朵,想要听他后面的话,潜意识里,她不想错过他这会儿的任何一个字,所以,即便自己状态并不算太好,还是迎着他的黑眸,对视。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话才起了个头,门外的何宴爵却是消失了最后的耐性:“宁呈森!他妈的你到底出不出来!出事了!”
何宴爵三更半夜的跑过来,又是电话又是敲门的,本来就是反常的行为,这下他一说出事,米初妍整个神经都被提了起来。
她的目光依旧在宁呈森身上,只见他眉心起皱,直起腰。米初妍以为,他会直接过去开门,却未料到,他在她面前稍顿了会:“你呆在这,我去去就回。”
很明显,他并没有让何宴爵进来的打算。如此的状况,不让外人进来,对米初妍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颏。
宁呈森闪身的动作很快,快到米初妍根本都瞧不清外面的廊道是否有人的身影,门板已然紧闭。
短暂却投入的亲吻,仿似抽走了她全部的力量,让她原本在安全楼道就已然开始发软的双腿,更加无力。
米初妍顺着墙壁往下,而后,蹲在地板上,她所处的位置,距离门口不过一米来远的距离,可是,她却听不到外面两个人的任何声响。
她在猜测,是不是宁呈森为了避她不让她知道不让她掺和,所以特地拉走了何宴爵,到别的地方去谈话?
然而,好像也没有多久,在她胡思乱想间,他急色匆匆的回来,步伐很大,但不觉凌乱。米初妍就那样蹲在原地,视线随着他的身影晃动而不断前移,大约是因为流过泪,酸涩的眼眶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几乎睁不开。
可是,她却依旧固执的看着他拎起沙发上的外套,看着他勾着茶几上的车钥匙,她知道他这会儿肯定要出去,如此注视着他,不过是想等到他的主动投眸,主动说完刚刚未出口的话夥。
而他也终究没失她所望,拿齐了他该拿的东西,向她踱步过来,他俯身,学着她的样儿蹲在她面前,安抚性的揉了揉她的头:“不要胡思乱想,等会回去好好睡,看看你眼睛,都哭成什么样了?”
米初妍没应声,这样的话,根本不是她想听的。她觉得,话挑明到这个程度,如果还不能得来他一个明确的点头或摇头,她是真的可以,从此以后不把他当男人看了!
然,他似乎很急,并没有多少时间陪她在这儿多呆,随口两声后,就又直起身。有那么几秒,室内一片静谧,静谧到连他走动的脚步声都没有。
米初妍觉得疑惑,抬起头,才发现,他还没有离去,脚步停留在门口,他的手,已然攀附在门把手上,看得出来,他是在想要开门的最后当口,迟疑了。
他有他的大事要做,他不让她插手,她也没必要腆着脸去掺和,于是,对着这样的他,她故作轻松的扯开浅笑:“不是有事吗?走啊,不用管我,我借你办公室呆会儿,马上就回宿舍。还是你介意我留在你办公室……”
“米初妍。”他打断她的话,细碎的眸光,渐渐聚焦到她脸上,而后,轻声道:“其实,对我来说,你很重要……因为重要,才不敢让你往这事上靠边,怕你受到伤害,怕不能给你父母交代,怕不能给我自己交代,更怕……自己不能负荷。”
他的声音,真的极浅极浅,浅到某个瞬间,米初妍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仿似,那些出自他口的话,是如此的不真实。
她想要再次跟他确认,可是,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耳侧传来的,只有门被关上的声响,以及,门外渐离渐远的脚步声。
偌大的办公室,清冷的灯光,窗口的冷风不停的往里灌,蹲在地板上的米初妍,忍不住拢了拢自己身上并不算太厚的外套,整个室内,好像唯有他残留下来的气息,还能够暖她的心。
拖着发麻的腿,从地上挪到沙发上,从坐到躺,她的耳侧,无限循环的回响着他刚刚离去前说的话。
因为重要,所以不敢让你往这件事上靠,怕你受到伤害,更怕,自己不能负荷……
如此的话,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因为在乎,所以重要,因为重要,所以害怕?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理解对了几分,也不敢想的太过,怕想的太深远,到最后又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但总归是有深意的吧,这样的话,从宁呈森的口中说出来,不容易。在她的认知里,宁呈森几近无所不能,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世上,会有什么事能让他无法负荷,而等到他真的有无法负荷的那一天,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想的多了,思维愈发扩散,到后来,她甚至忍不住开始各种猜测,何宴爵叫他出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她从始至终都被绕的云里雾里,怎么解,也解不出一个答案来。
心里有些不安,想要等他回来。想着,他不愿意让她过问,那她就不过问吧,只要他安全回来,好好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回自己宿舍去。
然而,看着时针跑过一圈又一圈,盯着门口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没再有任何声响。当时的米初妍甚至都没想过,宁呈森会不会忙好了事,直接回了南都奥园。
就那样,在他的办公室呆了整整一宿,直到后来窗边透着些许亮光时,才似混混沌沌的睡了小会儿。
科室虽然有纪唯宁的回归,却是少了老李教授跟李易哲,依旧那么忙碌。米初妍跟着纪
tang唯宁去查房,听着她轻柔的嗓音,无尽耐心的在每一个患者面前,交流,安抚,鼓励,对于严重睡眠不足的米初妍来说,也算是另一番的享受。
心里不免也在憧憬,当某一天,自己能够独立负责病人的时候,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画面。
米初妍再次见到宁呈森,是在下午。
她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来,身上的行头自然是换过的,有点疲累,但做事却依旧雷厉风行。半个小时后他马上有台手术,安排了手术室的人手,他问她昨晚有没有休息好,可以的话,进去做他的二助。
米初妍甚少做他的二助,每次他的手术,她大多是三助,再不然,就是旁观,打杂。忽然间有了这么个机会,她自然是愿意进去的。
想要早点拥有自己的本事独立负责病人,各方面的锻炼都必不可少。因为时间紧,跟宁呈森之间,除了手术相关的基本交流,再无更多的话。
之后,她去更衣室整理好了自己的着装,再出来的时候,又撞上宁呈森,原先的衬衫西裤已经换成了绿色的洗手衣。同样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宽大的异常滑稽,但在他的身上,却穿出了主刀医生该有的风范。
跟着他的步伐,转到手术室边上的水槽前刷手的时候,米初妍闷了闷,细声:“昨晚上你……”
想问的话,被他忽来的侧眸,又吞了回去,而后,听到他淡应:“进手术室之前不要有任何的杂念,有什么事想问,过后再说。”
米初妍点了点头,他说的没有错,确实应该如此。往下,她细心的刷手,他在前,她在后,跟着进手术室。
也就是在进入手术室的那个瞬间,后头有护士在喊她,喊的还挺急,她忙顿了步,转身向那护士:“怎么了?”
“哎你电话,一直响,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吧?”护士将手机递了过来。
刷手过后的米初妍,自然不可能再去碰手机,身子退离手术室的大门,朝着护士笑了笑:“麻烦你帮我举一下到我耳边,谢谢哈!”
米初妍有瞥到电话是自家老妈打来的,身为穗城第一人民医院几十载的资深护士长,老妈比她还要清楚医院的状况,虽然她经常往她手机打电话,但一般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她一会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打过来。
所以,米初妍的心里,其实有些犯怵。
走在前头的宁呈森,转过身,用询问的眼神看米初妍,而她却只是摆了摆手,转而去听那个电话,略微迟疑的唤声:“……妈,什么事?”
也仅仅只是半秒间的转换,她原本的故作淡定,顷刻间瓦解,急色:“现在什么情况?!”
如此慌张着急的呼声,让宁呈森的脚步骤停,他再次转身,向前,柔声问:“怎么了?”
也不知道电话有没有挂断,宁呈森所见的,是她瞬间透红的眼眶,雾气积攒,哆嗦道:“我爸……我爸他中……他受伤了……”
其实,米安博是中枪了。
只不过,在这样的和谐社会,中枪一词,听着极为瘆人,只得急急改了口。米初妍整个人都呆了,匆匆交代了声她要走,转身就往外跑,连自己的手机都没记得从护士手中取回来。
灭顶的恐慌倏然间笼罩而来,以致,她的四肢都仿似无法使唤,往外奔的脚步凌乱,身影踉跄。
宁呈森眉头拧成结,回头对着手术室里头的人喊声:“赵磊,你去喊老王教授下来接这台手术!”
喊完,伸手夺过护士手中米初妍的手机,拔腿就往前追颏。
赵磊闻声出来的时候,宁呈森早已在十米开外,他有些懵,问刚刚那个护士:“宁主任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护士纳闷,而后接话:“就刚刚小米接了个电话,说谁受伤了,然后小米一直跑,宁主任就往上追。”
“难道医院里传的那些事是真的?小米不会真的是跟宁主任……”
“行了,别八卦。马上给神外王教授打电话,就说三号手术室要支援,另外,再配多个助理医生来。”
赵磊不若潘闵宇,没那么八卦,也不会拎不清。现在是在手术室,主刀医生临门绕了道,做为一助,他必须要安排好人手方面的协调。
何况,宁呈森跟米初妍之间,平时大家娱乐归娱乐,当真要论起来,也不知道有影没影,传了大半年的流言蜚语好不容易才渐渐消停,再挑起来,不免缺德了些夥。
米初妍一直就没停下奔跑,拐出手术室,等不了电梯,直接就往安全楼道冲。虽是白天,却不见得有多亮堂,可是这会儿,满头满脑都是自己的父亲,哪还会有前几日夜里的那半点惊慌。
她知道宁呈森在追她,可是,如此的时刻,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回响的全是唐心梅声嘶力竭的哭腔,说父亲在抢救,说父亲都不睁开眼睛看她。
可能是因为太急,心神不稳,凌乱的脚步一个踏空,米初妍整个身子往前倾,膝盖往下跪落。
宁呈森才踏进楼道,几乎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乱了心跳,一个越步,直接往她身上扑,稳住了米初妍的身子,他却因为身体的严重失衡,控制不住的往楼梯边的墙上磕,碰撞声,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有闷闷的回响。
他晃了晃头,长臂紧揽着米初妍的身子,有些不安:“米初妍……你还好吗?”
他揽着她的背,给她垫了底,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她的后脑勺,看不见她的正面,多少有些不放心,怕自己出手太慢,让她受了伤。
而米初妍,显然也是吓到了,即便他搂的她那样紧,她也没有丝毫的挣扎,只是摇头再摇头:“我没事……没事……你……你,没事吧?”
那声闷响,如同拳头捶在胸腔上,让她无法不注意。
宁呈森的手,使了使力,带着她一起直身:“我没事,你也先别慌,有我在。”
“我……他,我爸他中枪……”慌乱中的米初妍,情绪纷杂,抓着宁呈森的手腕,把刚刚在手术室门口未说全的话,说了出来。
宁呈森没太多意外,她刚刚说了那么个字,足够让他推测出来,他意外的是,米安博好好的,怎么会忽然中枪。
稳了稳她的身子,他叮嘱:“你别乱跑,在这等我会,我去拿车钥匙,我们一起过去。”
被他这么一提,米初妍也才忽觉,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穗城省院隔着一院那么大半个钟的车程,她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即便跑到马路上去,也无济于事。
是以,只能点头,原地等他。
她瞧见自己的手机在他手中,更也瞧见他大步往前的同时,边低头用她的手机不知在给谁拨电话。
他的速度很快,身上的衣服没换,只是顺手套了件外套,也一并将她的外套抄了过来,加在她身上,什么话也没说,就牵着她走出楼道,往电梯方向过去。
米初妍不甚自在,挣脱开来,电梯前人挤人,虽说患者居多,但也不乏别科的医护人员。
宁呈森也由着她,直到上了车,车子滑入主干道,上了高架,他才开口:“我刚刚跟你妈妈通过电话了,也问过那边的外科主任,情况不算太糟,虽然腹部中枪,但万幸没伤及要害,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确定……吗?”米初妍侧头,口气质疑,却又是满目希冀。
唐心梅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米初妍一着急,也没往深处问,她只知道在案犯现场中了枪,现在在一院抢救。
宁呈森侧了侧眸,搭在方向盘的手,往下,握住她的指尖冰凉:“是真的,相信我。”
米初妍点头。
事实上,除了点头,她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可做,没亲眼见到父亲之前,她的心,始终无法安宁。
宁呈森领着米初妍到一院手术区的时候,唐心梅正在门口来回走动,身上还穿着护士服,足以可见,米安博被送进来的时候,她正在上班。
陪在旁边的还有米安博的队员,以及刚刚换好衣服准备进手术室旁观的外科主任。
米初妍唤了声妈,而后朝着唐心梅奔,本欲进去的外科主任听闻声响,转过头,瞧见是宁呈森,隔着老远就往前迎
tang,满脸的歉意:“宁教授!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我刚刚在院办,早知道这是你的人,我就该亲自上台的。”
“具体情况怎么样,你跟我说说!”宁呈森开口,话是对着外科主任说,但视线却一直往米初妍身上飘。
“出血情况已经止住了,现在在做肠壁缝补,不过你放心,损伤不算大,我现在正准备进去看看,如果有需要,我会上台的。”
宁呈森点头,终将视线从那对相依的母女身上撤了回来,沉声:“好,辛苦了!我在外边候着,手术完成后我们再聊。”
没有太多的话,宁呈森交代完,就往米安博队员的方向过去。
唐心梅的脸上泪痕未干,因为突来的打击,整个人无精打采,眼色晦暗无光。
米初妍自己都还慌的手直哆嗦,却不停的安慰唐心梅,拿宁呈森跟她说的那些话,稳定唐心梅的心。
作为女儿,她比谁都清楚父母之间的感情,母亲爱笑爱闹,而父亲却总是无限包容,如果不是深爱,父亲不可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宠溺母亲,而母亲也不可能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毫无怨言的照顾父亲照顾他们这个家。更也不会在看着父亲被推进去抢救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上两个月,他们才刚过了二十五周年的结婚纪念日,她逼着他们在蛋糕烛火中许个愿,没料到,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希望妍妍一辈子快乐!”
她感动的眼眶发酸,对着他们笑闹着说不算,逼着他们重新再许一个,既是结婚纪念日,许愿自然要许跟彼此有关的。
他们顺了她的意,事实上,除了母亲的这个医生情结,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事,不管父亲还是母亲,都愿意顺着她,就像他们许的愿那样,只希望她快乐。
重新许的愿,依旧是异口同声,希望对方好好的。
他们这一辈的人,或许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也或许是在小辈面前不方便甜言蜜语,说的话,很平淡,却又偏偏能暖进人的心窝。
那时候米初妍就想,如果这一辈子,她能够拥有父母这般平淡却又无时无刻不互相牵绊的感情,便已足够。
怎么也没想到,才不过几个月,父亲就被送进了手术室,而母亲,则是无助的如同孩子。
米初妍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唐心梅,在他们这个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唐心梅说了算,她一直以为,唐心梅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没有什么事是能够难倒唐心梅的,因为她总是那么强势的干涉她和父亲的生活。
然而,今天她才发觉,似乎自己错了,父亲愿意宠着母亲,母亲才能各种无所顾忌,而一旦父亲倒下了,母亲便会觉得世界昏暗。
因为,对母亲来说,父亲才是她的主心骨!
男人的狠,能把女人磨成虎,而男人的宠,却能把女人训成猫……
显而易见的,她的父母,属于后边这个类型。
好不容易安抚好唐心梅,扶着她在等候椅上坐下,抬首间,就瞧见几米外那道高大的身影。来得太急,两个人身上的手术衣都没有换,他在外加了件薄薄的风衣,纯黑的颜色,跟底下绿色的手术衣一起,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如此的搭配都极为怪异。
可是,感觉好像不论什么衣服,在他身上都能穿出不同的味道,寻常人穿着也许怪异,而他穿着,却依然遮盖不住他本身出色的容貌身姿。
米初妍看着他唇皮轻掀,上下闭合间,眉头锁的有些紧,对着父亲的队员,不停的询问。可是,隔着那么段距离,她根本听不清他在问什么,更也听不清父亲的队员在回答什么。
她想走过去,也想要了解个究竟,却放不开母亲的手。米初妍觉得,如果父亲再不出来,母亲随时都要崩溃的感觉。
虽然,父亲进去其实也没有多久……
米初妍坐在唐心梅的身侧,时而望望手术室的时间显示,时而瞅瞅唐心梅,因为害怕,双腿控制不住抖动,又怕影响了唐心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只得用掌心拼命压着膝盖,故作沉稳。
后来,宁呈森坐了过来,挨着她,不声不响的伸出长臂,揽住她的后腰。米初妍当下僵直了背,这会儿的碰触,跟之前在楼道里时的情况,不同。
那时候是出于情急,无奈,并且,四周无人,可这会儿,她在焦心等着父亲从手术室里出来,她的身边,还坐着母亲。
米初妍惶恐的往后去拉他的手,可是,拉不开,抬首看他,想以眼神警告,他却直接忽略了她的动作,转向唐心梅:“放心吧阿姨,估计再两个小时米叔就能出来。”
沉稳的语调,似是具备着天生的安抚功能,不单唐心梅听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就连米初妍自己,也感觉到双腿没再抖的厉害,若不是他掌心的温度烫的她发疼,她觉得,她的呼吸也许会更顺畅些。
中间的时间,他离开过一阵,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瓶水,给唐心梅递了一瓶,留下一瓶,他拧开盖子,给了她。
米初妍说不要,她不渴。其实也并非不渴,从自己的科室出来,到准备那场手术,再到忽然接到唐心梅的电话,一路奔跑,紧着赶到一院,等到现在,焦心到现在,嗓子眼已是干的难受。
只是,米安博迟迟不出来,米初妍觉得,自己连拿水的劲都没有。
她不喝,他就哄:“喝吧,盖子都拧好了,现在的气候很干燥,几个小时不喝水怎么行?夥”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和,也或许是他的举动太过体贴,以致,注意力一直在手术室那边的唐心梅也转过头来,疑惑的看了眼。
米初妍脸有些燥,在唐心梅的狐疑下,抽走宁呈森手中的那瓶水,咕咚咕咚往下灌了好几口,喝完,他理所当然的接了回去。
那之后,无人说话,三个人又陷入了数着时间张望手术室的局面。有了宁呈森给的定心丸,心倒是没那么慌,可他的手,依旧如故的贴在她后腰,她往前缩,他也跟着往前,她往唐心梅靠,他下一秒就将她拉正。
米初妍对他,几乎没辙,但无可否认的是,幸好有他的存在,要不然,就她和母亲两个人,这会儿都不知道会不会抱头痛哭……
手术的时间,跟他说的相差无几,看着刚刚那个进去的外科主任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米初妍怯懦了。
如此的画面,让她不由的想起纪中棠过世那会儿,院长岑霖从手术室出来,对着纪唯宁说,剩下最后口气了,进去看看吧。
那一次纪唯宁的疯狂,崩溃,撼痛了她的心,以致,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她怕,怕万一那个外科主任一开口,说出些什么不好的话,所以,迟迟不敢起身。
侧头去看唐心梅,她也同样回首,母女两个相互对视,最后却都把目光投到已然起身向前的宁呈森身上。
看着他跟外科主任几句交谈,而后转过身,声音沉稳有力,告诉她们:“手术很成功。”
米初妍看到了,那一刻,唐心梅的眼泪如同决堤崩断似的,不停往外涌,而她自己,则是整个人都松软的瘫靠在座椅上。
不是不想哭,而是,不敢哭。
忽然来的感触,疼她宠她的爸妈,会一天天慢慢老去,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未来的人生,她必须要成为父母的依靠,生活,好像真的不可能一辈子无忧无虑,洒脱自在。
宁呈森还在跟那个外科主任交谈,背对着她,那感觉,就好像是他替她担起了本该是她的责任,触动了心尖,微酸,微涩,却又有淡淡的甜。
经过了昨晚,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又好像没变。变得是相处间的微妙感觉,变的是他说的那句,米初妍,其实对我来说,你很重要……
而不变的,依旧是他们不明朗的关系。
她逼问过,表白过,如今遇上父亲这般的状况,她感觉好像没什么心力再去想这些。也好似终于明白,感情的事,不可能收放自如,就像当初她不断的告诫自己,不可去过多关注宁呈森这个男人,不可试图去靠近他,然而,到如今,她不但关注,还想要靠近。
她讨厌他的暧昧不明,却又无法拒绝他的碰触,就如此刻,她没有主动求他的帮助,却抗拒不了他能给予的安定。
米安博转入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冬日里的夜,来的特别早,不过六点多,天色已尽黑,妖娆的街灯火光,穿过城市层层的建筑
tang物玻璃墙,折射在病房的窗口上,彩光斑驳。
宁呈森买了晚餐回来,很清淡的菜式,不算丰盛,但色香俱全,让人看了,有入口的***。期间,米安博醒过来一次,模模糊糊的说了几句话,听不太清,后来又睡去,这是麻醉未完全清醒的现象,她们都懂,倒也没有慌张。
勉强吃了些饭菜,米初妍收拾了自己的餐盒,看了看唐心梅,又看了看宁呈森:“晚上我留下来陪爸爸。”
“不行!”
“不行。”
宁呈森回的斩钉截铁,而唐心梅,也一样不同意。
米初妍纳闷了声:“为什么不行?我是爸爸的女儿,理应我在这里。”
“妍妍,你回去睡,你爸爸这里有我,呆会就让小宁送你回去。”唐心梅难得的开口,也同样收了自己手中吃没几口的餐盒。
“都别争了。”宁呈森发话,看着唐心梅:“阿姨,你带妍妍去休息,回家也好,医院宿舍也行。今晚我看着米叔,白天您再过来。”
“至于妍妍……”他顿了顿,目光又投向米初妍,叹声:“昨晚没睡好,今天无论如何不能熬夜了。”
他说的似乎没错,可米初妍郁闷的是,怎么感觉他好像知道她在他的办公室睁眼到天亮似的,总是说昨晚她没睡好。
母女两个合起来也拗不过宁呈森一个,于是,只得退出米安博的病房。唐心梅在这里上班,本来是可以找个宿舍凑合一晚的,可是,又想回家给米安博收拾点日常用品回来,考虑几番,还是打车回了家。
米安博是在一个多钟后完全清醒过来的,当时,宁呈森正用棉签给他润唇,看着他悠悠转醒,眼帘掀动,他轻声问:“米叔,感觉还好吗?”
米安博气短,只闭了闭眼,再掀开,良久,才哑着声:“还……行,受……得住。”好不容易说完,眼球又是几番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宁呈森懂他的意思,安抚了声:“阿姨和妍妍刚刚回去不久,让她们休息好,明天才有精神。”
米安博听罢,有些欣慰,又有些过意不去,闷了闷,想要再次开口,却是被宁呈森挡了下来:“伤口正疼的时候,不要一直说话,您等等,我去叫医生过来。”
宁呈森所谓的叫医生,其实也不过是闪到边上,给外科主任拨了个电话,讲不到两句,就收了线。随后,没几分钟普外科主任就带着主刀医生一起来给米安博做了番检查,见一切都稳定,这才又跟宁呈森寒暄一番,而后离开。
送走了这帮医生,宁呈森锁上了病房门,去附带的洗手间洗了回手,拿纸巾擦干,转回到米安博病床前的时候,他微弯腰:“米叔,我看一下您的伤口,可能会有点痛,我尽量小心点。”
米安博淡淡嗯声:“你好好看,我没事。”
约莫三两分钟,米安博迟迟没等来宁呈森的反应,不由轻问:“看……出什么……名堂没?”
宁呈森没说话,轻轻的将伤口上的纱布盖回原样后,才抬头:“开了刀,看不出完整的枪口,只是,枪口的边缘受损度,有些熟悉。”
昨天晚上,台封山的周姨遇害,身上的枪口,跟米安博腹部的这个口子,多少有些相似的地方,只不过,在开刀之后,他仅凭这样一个不完整的枪口,不敢妄自定论。
米安博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然而,只是轻微的动作,伤口处拉扯的疼痛也足以让他瞬间冒出冷汗。
宁呈森挡下他的动作,将他按回到病床上,解释:“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损伤了肠壁,腰部任何的受力都会让刀口疼痛难忍,这两天还是保持卧床吧,等过两天伤口恢复好些了,才能开始走动锻炼。”
米安博点头,手掌下意识的护着伤口处,缓气:“我……知道,只是想起来跟你聊聊。孵”
“先不聊,米叔您要休息好。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取出来的子弹被你们的上司拿走了,我已经申请了加入这个事件的调查,按程序,东西明天就能到我手里做鉴定。所有的事情您现在都不要管,一切有我,包括阿姨和妍妍那边。”
宁呈森是重案组特邀的兼职法医,很多案件接不接,得看他自己的时间安排和个人意愿,当然,如果不是忙不过来或者寻常的案件,重案组里边也经常会用他们自己的法医。
所以,他想要加入到米安博事件的调查中,必须自己提出申请。
提到唐心梅和米初妍,米安博整个人愈发柔和,却也在不自觉的叹气,微微扭头,目光侧向边上的宁呈森,闲谈般的聊起:“你阿姨跟妍妍,肯定吓坏了吧?”
宁呈森默了默:“……还好。”
事实上,不管唐心梅还是米初妍,她们的表现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转念一想,又好像情理之中蹇。
他以为,唐心梅在米家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多少跟她性格上的强势有关,一个强势的女人,能够撑起半边天,所以,有些无法想象,她竟然会在自己女儿面前哭成那般模样。
他也以为,惊惶无措的米初妍撑不到医院门口就会痛哭流涕,结果,他陪了她一路看了她一路,直到最后全场手术下来,她愣是一滴泪都没掉,尽管手脚如同筛糠似的抖动个不停,还是硬撑着在那儿安抚唐心梅。他远远看着,当真是怕她这样一直抖一直抖,然后整个身子都给抖到地板上去。
可是,这又似乎很好的证明了,唐心梅对米安博深厚无可言的感情,还有,即便米初妍再如何简单洒脱,即便她的父母在如何爱护,她也终会在生活的磨砺中,成长。
米安博无力的扯扯笑,带着些抱歉的意味:“你不说我也知道,今天啊,是得亏有你在。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强大,总想把她们母女一辈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今天,我发觉好像自己错了。”
“送进来的时候我有意识,我知道你阿姨跟在我旁边跑,一直跑一直喊我,我睁不开眼睛,她哭的悲天跄地,好像我真的要死了一样,我听着心疼,现在想起来更心疼。”
“我怪自己,过去二十几年不应该如此惯她,惯到几乎磨灭了她的意志,惯到她连基本的承受力都没有。万一我真的怎么了,她这后半辈子是不是都走不出来了?”
“如果她走不出来,那妍妍怎么办?那孩子同样没受过苦,她们两个,都是我放不下心的牵挂。我在想,如果她们中能有一个,性子硬些坚韧些,那该多好。”
“人总是这样,打着爱的名号,想要为自己在乎的人铺垫人生,以着自己的想法去固定她们的人生模式。可是,既然连你自己都无法保证,也许哪一天你忽然会离她们而去,那你凭什么去剥夺她们自我生存的能力?凭什么去为她们的人生做选择做决定?”
米安博一直在说,像要把他从手术前到手术后的心情都描述出来,尽管说的疲累不堪,却还是不肯睡去。
而宁呈森,起先一直让米安博休息,不要说话,到最后,却也只剩沉默,再沉默……
——
安静的夜,米安博在沉睡,而宁呈森,则是靠在窗口,眺望着光怪陆离的城市街灯,久久无法平静。
米安博的话,虽只是无意中的闲谈,可却在他的心中,激起千层浪花。
谁也无法替谁的人生做一辈子的主,即便你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无恙,不可能保证你能给她终生的呵护。
既是如此,又有何资格去胡乱定义她的人生,干涉她的选择,抹灭她的自由?米安博说的没错,人往往总是这样,打着爱的名号,对自己爱的人,做一切自以为是的决定,殊不知,也许这些,她并不需要……
对米初妍,他从来考虑的,只是怕自己不能负荷她的任何意外。严格来说,这是很自私的想法,因为,他只顾虑到了自己的感受,怕承受,怕失去。
当她向自己委屈控诉他的种种行为时,他除了心疼,好像从未站到她的角度上去理顺她的心理世界。
可是眼下,米安博忽然出了如此的事……
昨夜里,何宴爵找他,说台封山的周姨被人枪击了,赶到的时候,她的住所一片凌乱,像是被扫劫过,而她本人,当场死亡。
上午给她做尸检,枪口在胸前部位,直击心脏毙命。解剖后发现,子弹完好没有任何的碎片,器官炸裂口子不大,会当场毙命,不过
tang是因为子弹刚好撞开了主动脉。
如此可见,子弹在飞行的过程中,并未产生多少冲击波,也由此可说明,这发子弹的威力不大,排除军用枪的可能。
不是军用枪,涉及的范围愈发广……
而若非军用枪,便也不可能远程毙命,何况,不管是再如何的普通枪支,能穿透人的身体,必然达到一定的动能,如果隔着一定的距离,冲击波总是存在的。
这让他怀疑,击毙周姨的人,必定是近距离射击,可如果是近距离射击,周姨定然会有所察觉,正常情况下,人在感受到外来威胁时,都会产生恐慌惊惧而导致瞳孔放大,但是周姨的身上,看不到这些痕迹。
可以说,整个过程直到最后一刻死去,她都很平静。人在突来的死亡降临时不显任何惊惧,无非就是有心理准备,而又是因为什么,让周姨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这后面,似乎又断了线。
从发现周姨到她出事,他们并没有在她身上找到多少有用的信息。那次在茶楼谈话后,他也曾跟贺端宸调查过,这个周姨与B市萧家的关系,发现,萧家夫人确实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到底是不是这个周姨,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如今,他能做的,或许就是留下这个周姨的DNA样本,以及,更详细的尸检过程。
米安博昨晚到现在,都没到过台封山,他受伤的是在另一个案发现场,重案组的人接到市民举报,说是国道有抛尸,两者表面上看,没有任何联系。
但是伤口,跟周姨的确实有相似之处。同样的子弹完整,同样的没有旋转冲击波,差不多的损伤程度,所不同的是,米安博万幸,击中的不是能当下毙命的要害。
从发现周姨开始,他就对她颇多关注,可是,她出了事,却是何宴爵最先得到消息。这幕后到底是谁在操控,似乎成了谜中谜。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射杀周姨的跟射伤米安博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是不是同一管枪。
如果是的话,那米安博只是受伤而没有毙命,到底是对方特意放的生路,还是因为距离太远无法做到如周姨那般的一枪毙命?
米安博受伤,到底是因为米安博的存在威胁到了对方的利益,亦或只是对方想要给他的一个警告?
这些年,表面上他是重案组特聘的法医,跟身为刑事技术组组长的米安博,是属合作关系,经常同进同出是理所当然的事。
米安博暗中给他提供穗城各种刑事案件的信息,这些都是两人私底下的交情,外人不知,他们也同样做的隐蔽。
除了他的至交好友,能够知道他跟米安博这层关系的,就只剩下知他一切,并且对他过分关注的何宴爵。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何宴爵在这整个事件中,到底是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口口声声说要帮他,但似乎,他的存在,又让他不由产生疑虑,还有宁翰邦跟伍乐旋那诡异的一家子。
可如果他的身边,当真潜伏着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何宴爵,他又该如何保证米初妍的安全?亦或是,为了保持现有的稳定,他真的该放下执念,不该再往下查了?
一边是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一边是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幸福,当两者没办法平衡时,宁呈森发觉,他竟然也开始迷茫了。
说起来也很奇怪,母亲舒染的事,他执念了十来年,为此间接导致跟伍乐旋分手,为此也跟宁家各种不对盘,更为此孤身前来穗城。
不管谁在他面前劝说,让他放下过去不要再活得如此累,他都听不进一言半语。然而现在,仅仅只是一个米初妍,却能轻而易举的让他有了摇摆孵。
他不由在心底呵笑,原来不管是谁,在现实的温暖中,都容易屈服,而他的心,也从未如此纠结过……
——
唐心梅来的很早,当时米安博还没醒过来,她带了自己做的早餐,自然,有一份是给宁呈森的,并且,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唐心梅的厨艺,几年来宁呈森断断续续的尝过不少,对他来说,是很满足的住家饭,其实不单唐心梅,米初妍做的,也是如此。
宁呈森在吃早餐的时候,唐心梅说什么,他都安静听着,直到最后,唐心梅收了声,他才幽幽开口:“阿姨,不要把我当外人。”
他跟米安博很谈得来,他们夫妻两个对他也颇多照顾,即便撇开米初妍的因素,他如何对米家的事上心,也谈不上要感谢的话蹇。
唐心梅笑开,米安博的情况稳定下来,她整个人也跟着恢复了些神采,不由念叨:“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呀?妈,我爸怎么样了?”推门进来的是米初妍,许是没睡好的缘故,向来清脆的嗓音,这会儿有些沙哑,脸色也不是太好,而她进来的第一眼,就往床上躺着的米安博望过去。
外头就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倒没听的很细,进门的时候,随口接的话。然唐心梅听了,却是瞄了宁呈森一眼,才回的米初妍:“挺好的,还在睡呢。”
米初妍往米安博的床上过去,看了好几眼后才转头看唐心梅,而后又望宁呈森,再度发问:“你们在这可惜什么呢?”
唐心梅急忙忙的就要赶着过来,家里厨房一团乱,米初妍是善了后,带着米安博的日用品一起过来的。
米初妍追究的问题,唐心梅选择忽视,而宁呈森也是在这时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浅笑:“闲谈。”
摆明了就是不想说给她听的意思,米初妍索性也就不再问,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等米安博醒来,确定他各方面安好。
宁呈森是在病房呆到米安博的主刀医生查房后才走的,临走时在门口叫米初妍出去。米初妍不干,米安博才不过刚醒来,她话都还没说上两句。
宁呈森喊了她好几回,她愣是定在米安博的病床前,不肯挪动脚步。
然而,她哪里料到,喊不来她,他竟然会折回来,而后,当着爸妈的面,实实在在的将她拖出病房。
她吓的半死,怕爸妈误会,口中怪叫着:“宁教授!宁教授!我今天不上班,我请假照顾我爸!”
米初妍一点也没有夸张,宁呈森是真的使了力把她从米安博床前拖走的,只不过,他用的劲巧,表面上看不太出来。
甚至,还停了那么会儿,在米家夫妇面前稳声道:“米叔,阿姨,我们下午过来。”
唐心梅忙回:“不过来也没关系,有我在呢。”
米初妍简直无语了,这到底是什么妈?什么话也不问,就看着她直接被宁呈森带走?
踏出米安博的病房,米初妍甩了手,几丝不悦:“我今天真的没心思上班,你准我假吧?等我爸好点,或者明天,明天我就回去也行。”
“我有说让你回科室吗?”宁呈森硬声硬气的回了句,话完,又缓声:“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米初妍本能的反应。
然而,他不回,直接拉她上车,霸道的给她扣了安全带,车子匀速平稳的融入车流,进入早晨雾气朦胧的高架桥,直往市区中心。
米初妍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宁呈森竟是把她带进了南都奥园。
十二月份的穗城,寒风扑面,落叶纷飞,有些萧条有些沉寂,可十二月份的南都奥园,却依旧是绿色盎然,植被满地,茶花盛开,香气四溢。
到底是土豪的世界,即便外面早已被寒气袭卷,而整个南都奥园,却依旧被园丁们护理的生机勃勃。
下了车,她迎着清晨的冷风,不由拢了拢外套,疑问:“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他只是睨她一眼,依旧未说话,却是利落的脱下他身上的黑色风衣,披在她身上,转而,拉着她的手快步进入楼内,电梯直达他所在的八楼。
带着他体温的风衣,很暖,即便不厚,却也好像有了神奇的御寒功能,只是,脱下这件外套,他身上的装束,单薄的犹如夏季。
幸好楼层不高,没几下,就进了他家。
米初妍也觉得自己是糊涂了,竟然没有过多反抗,就这样被他带进了他的家。处在门
tang口的时候,她犹豫了番,再次发问:“到底是什么事,你不能先说吗?”
他给她找了双拖鞋,只道:“你进来。”
鞋子应该是他的码数,男款的,套在米初妍的薄薄的小脚上,宽大的几乎都带不起来,他垂首看她双脚,微微郁闷:“算了,赤脚吧,反正有地毯。”
这个地方,米初妍来过一次,虽未去细细欣赏,但大体的格局和布置,还是摸清了的。大鞋穿在脚上确实不舒服,索性,甩了开来,放回原位。
他开了暖气,整个公寓那么大,暖和起来需要点时间,不过有舒适的地毯,赤脚踩在上面,倒不觉得冷。
真正让米初妍不安的,还是没有搞懂他为何忽然把她带过来。
看着他绿色的身影在室内穿来走去,而后,端来一杯温度适宜的冲剂:“把这个喝了,喝完自己找个房间睡觉,下午再去你爸那儿。”
“好好的干嘛喝这个?而且,我就算睡觉也得回我家去啊!”米初妍纳闷的接过那杯冲剂,不解道。
他的眉皱的很深,却还是耐心解释:“预防感冒,你这嗓子哑的不正常。看你模样就知道昨晚又没怎么睡,我上午还有要紧事,回来换衣服,没时间再送你回米家了,呆这睡吧,又不是没睡过。”
原来如此!
米初妍觉得,他说的话逻辑很通,不无道理,可为何最后边那段,她怎么听怎么怪异……
她也是真的是没睡好,整个夜里都被爸爸的事扰的心乱,老妈在隔壁房间,大概也是睡不着,老是起床去洗手间,导致她更加无法入睡,最后,母女两个都是不到六点就爬了起来。
他的时间似乎真的很急,话才交代完,就进了主卧,房门虚掩。
米初妍张望了四周,总觉得就这样自己找房间睡觉实在不怎么妥当,想了想,还是去了他客厅的沙发,沙发太舒服,她和衣往下躺,舒展全身的筋骨。
不多时,她兜里有手机震动,摸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手机是在他风衣的口袋里。她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提示,陌生的号码,不敢妄自接,想了会儿,还是起身,踱步到主卧,敲他的门:“主任,你的电话。”
第一声,他没有回应,米初妍只得扬声,再次喊。
“给我拿进来。”他的声音,有些遥远的感觉。
进男人的卧室,米初妍有些不自在,些微的迟疑后,铃声静止,她又喊:“要不等你出来再回过去吧,已经停了。”
“是我在等的重要电话,你给我拿进来,别浪费我时间!”
米初妍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不过是出来拿个手机而已,竟然都抽不开手的感觉。吸了好大口气,她才鼓起勇气推开他的房门。
抬首间,傻眼的有些反应不过……
怪不得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不真切,不过是一个卧室而已,竟然大的如此离谱。放眼过去,书房、摆满半体墙的书卷,散发着墨香的味道,旁侧是大片的落地窗,洒着早晨淡冷的太阳光。
往里是衣帽间,釉色的大小衣柜,挂满矜贵平整的各色服饰,对面是简欧风的米色大床、大床右侧,依旧是大片的落地窗,落地窗出去,是宽大到不可思议的阳台,摆放着藤织的休闲桌椅,而仅仅是大床到落地阳台的空间,就已经超过她房间的三分之一……
土豪的世界,真的没法懂……
视线扫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不由再喊:“主任,你手机我给你搁床柜上。”
这屋子大归大,却没有太多可放小物件的地方,一张大床,两个床头柜,余下的那些橱柜大约就都隐在衣帽间里了,装潢大气,却也非一般的简单。
俯身才把手机放下,便听到拉门的声响,抬首,循着声源过去,是他沐浴过后的清爽神采,出现在与衣帽间相邻的浴室口。
修长的身型,只松垮的套着件长袖浴袍,大约是赶得急,他估计连身子都没擦就直接把袍子套上了,水珠覆在结实的胸膛口,延沿往下的钻,直至没入深处,隐进袍中。呃……更邪恶的是,腰间系带松松垮垮的,仿似随时都要散乱开来。
米初妍微微瞪眸,而后,稍显不自在的撇开头:“你手机在那,我先出去了。戛”
“等等。”他的嗓音,微沉,却又清爽,唤住她已往外奔走的步伐,吩咐:“给我拿一下吹风筒。”
“……我吗?”米初妍侧头,惊讶的往自己身上指了指:“可这里是你家,我不知道你吹风筒放哪!”
当时,宁呈森已然俯身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在回拨刚刚那个电话,听见米初妍的疑问,只伸手指了指衣帽间:“在那。”
米初妍想说不方便,可他却已进入通话状态,黑发凌乱的盘在头上,不停的往下掉水珠。米初妍跺了跺脚,有些不愿,可又有些看不惯他全身上下的乱,于是,顺着他指的方向,进了他的衣帽间。
根本无心去欣赏这个空间里的各种考究,她在他的私人地盘里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翻箱倒柜,几乎让她整个人都错乱。
衣帽间里光线些许昏暗,找遍一圈后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米初妍只得撤回门口去开灯,彼时,她早已脸红耳赤。
抽屉太多,翻开一个又一个,结果,不该找的全找到了,该找的却始终都没个影。不由的泄气,将最后一个抽屉拉了回去,想回身让宁呈森自己去找,结果,他忽然就那么出现在她身后,浅浅的语调:“还没找到?在这儿。”
他从她的身后探出手,往旁边的置物格而去,而后,稳妥抓住他想要的东西。
米初妍几乎泪哭,她怎么就尽想着往抽屉里翻这东西呢?明明就在自己的眼角上方,她竟然都可以找不见……
他的半个身子环着她,将她困在他和柜子之间,几近相贴,说话间,耳侧全是他喷薄而出的灼热气息,让她不由的绷紧身体,往柜子上靠。
然而,她越往边上靠,他的身子就愈发往前,他坚实的胸膛已经完全贴上了她的背脊,若不是她身上的衣服够厚,米初妍觉得,她已经要被烧死。
空间狭小,她想逃离他的怀抱,不免束手束脚,然而,越是谨慎越是出问题,她不小心的一个退步,踩到他的脚盘,急于闪开,指尖却要命的掠过他系带下方,源源的热度,由内而外的薄发,灼焦她的指尖。
米初妍倒抽了口气,几欲惊呼,却是被人从后捂住了嘴,而原本在他手中的吹风筒,早已搁置在边上。
也是在这时,米初妍才发觉,他往前倾身,不过是想要拿吹风筒旁边的毛巾,另外,他的电话也还没有结束,他刚刚跟自己说的那句话,不过是他趁着通话的间隙说的。
顿时,耳根更加热了。
虽然电话那端的人不知道他们这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可她却总是觉得,有第三个人在旁观着他们眼前的画面。
如此的状态,米初妍简直是动都不敢再动,他的手从她唇上滑落,转而揽住她的肩头。她听着他在跟那端的人交谈,说他马上就会过去,连同国道的那具抛尸,他也一并处理。
米初妍是听出来了,他这急慌慌的要走,是要去做尸检。
父亲就是在给国道抛尸案取证时受伤的,这一去,是不是也为调查父亲的事?她杵在原地,耐着性子等他通话结束,足足过了几十秒,才终于等来他跟对方说再见的声音。
米初妍微微挣了挣自己的身子,刚想要侧头发问,却是被他倏然带转过身,动作很急速,始料未及的米初妍,逃无可逃的撞进他铁墙般的身躯。
她惊惧的抬首,迎视他凹陷的眸孔时,几乎整个人都跌进他幽深细碎的眸洞中,不停的往下坠,直至,软了双腿。
她感觉到她的臀部,被灼热的掌心覆盖,也感觉到她发软的身子被他轻轻托起,更感觉到他带着她的身子,往他的腹部下贴,紧压。
陌生的烫感让米初妍终是惊呼出声,不停的在他怀里扭动,躲闪,可是,却被他桎梏的死死的。
某个瞬间,他的眸色中全是潋*滟旖*旎的神采,让米初妍意识到,他或许又会不管不顾的掠夺她的唇舌,她死死的瞪着眸,有些怕,却又莫名有些期待。
然而,他并没有。
只在短暂的几秒后,沉哑道:“不是跟你说过,在男人身边,
tang不许乱动。”
他的额际依旧有水珠覆在上边,细细密密的,似是在隐忍着什么,眉侧青筋凸现,米初妍觉得奇怪,不知那是他头发上往下掉的水珠,亦或是,刚冒的汗。
不过,她自己是真的冒出了半身汗,纯属被吓出来的,冷汗。
缓了缓气,他终是松了她的身子,退离开来,眸色依旧晦暗不明,但总算,距离的相隔,让彼此都自在了不少。
他浅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父亲的事,是蓄意谋杀,还是错手误伤,我尽早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你今天上午的要紧事……”
“对,就为这事。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我去吹头发,你给我找身外出的衣服。”他理所当然的吩咐,而后,自己拿着毛巾和吹风筒步出了衣帽间。
“哎,可是我不知道你要穿什么衣服啊!”米初妍的燥热还未退去,宁呈森转头过去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她在灯光下愈发绯红细嫩的脸颊,连带着,小挺的鼻尖,也在泛红。
眸光流转间,他看见的,全是她娇羞的美,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水嫩而精致。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太过邪恶,可也恰恰因为如此,让他身体的内火,更加无法自控的翻涌。
他清了清嗓子,不再看她:“你看吧,你拿什么我穿什么。”
从小到大,米初妍就从未关注过男性的服装搭配,米安博的衣服行头那些,都是唐心梅一手包办的,遇上米安博过生日或者父亲节什么的特殊日子,她想要给米安博买衣服,他都还看不上。
所以,米初妍一直都觉得,大概是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眼光,所以,米安博从来不要她给他买这些东西。
米初妍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沦落了,竟然在被他这么欺负一番后,还在他的一声令下配合着给他找衣服,可是,现下这时刻,她也没胆子踏出这个衣帽间去跟他再次相对,何况,他这么着急的来回,也是为了父亲的事。
为自己找遍了各种借口,米初妍安心了些,穿梭在他的衣帽间,按照他平日的穿搭习惯,给他取下衬衫西裤,外加西装外套,想到外面冷,莫名的又伸手,取下一件呢料薄款毛衣。
他再度回来的时候,黑发已吹的半干,至于那件碍眼的浴袍,依旧松垮的套着。
米初妍撇头,将挑好的一堆衣物塞进他手里,闷声:“都在这了。”
宁呈森翻看了几下,抬头,浅笑:“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米初妍纳闷好一阵,回想自己找的衣服,上上下下,唯独缺少的是,内*裤!!!可是要不要这么变态,贴身衣物哪里是她该找的!虽然刚刚在翻抽屉的时候,她有发现那些小物件都摆在哪!
迎头对视,他的眸底已然恢复一片清明,而她,却继续手心冒汗,面色爆红。
他忽地笑开,爽朗而又玩味,笑够了,才又正色:“皮带,皮带在哪儿?”
米初妍感觉自己生生的就被这么玩弄了回,尴尬外加愤气,怒脸转身:“我怎么知道啊!这又不是我家!”
“主人房你都来去自由了,这跟你家还有没有区别?”米初妍的身后,忽来他冷不丁的话语,依旧带着调笑的意味,顿了顿,他又道:“其实也还是有区别。在你家,主人房是你爸妈的,没事你都不能进去。”
米初妍忽有一种将要被自己口水呛死的感觉。
他这言下之意是说,米家不是她真正的家?或者是,比起米家,这里更像她真正的家?也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本身就不合逻辑,亦或是自己的理解能力真的有待提高,似乎怎么理解都好像各种不对劲。
米初妍抓狂了,往外走的同时,控制不住双手揉了把毛躁的乱发。
下一秒,身后又传来他的嗓音,有些粗声粗气:“别揉了,再揉就真成狗毛了,能把头发弄成这幅鬼样的女孩子,也真是舍你没谁。”
“你不是赶时间吗?话那么多!”米初妍受不了的吼了句偿。
跟在他的身边久了,专业水平提高的同时,吼人的功夫也学到几成,尤其是她炸毛的时候,会各种不管不顾。
而宁呈森,在她的狂躁炸毛后,无声笑开,细碎的眸光凝聚在她的后脑勺,一片柔光撄。
米初妍郁闷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头靠在边上,仰下,散乱着满头的碎发。
说起这头发,连她自己也是极为懊恼的。实习之前,她也曾是长发飘飘,秀气美丽的软萌妹子,后来是听到系里的师兄师姐说起,医院的实习生涯各种忙碌,连吃饭上洗手间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谈每天花上小半个钟去护理头发。
舍友们就开始各种狂躁抱怨而后组团去修理满头青丝。都是学生,没那么多的讲究,去的是很普通的美发沙龙,往发型师身前一坐,任由他们咔嚓咔嚓的大展身手。
同去的其他女孩都还好,虽没剪出特别的美感,但也总算中规中矩。唯独米初妍,发型师问她有什么要求没,她只说,你看着办,怎么剪都行,反正要短……
于是,这头乱发也就是在那情况下诞生的。
以前在济山附属医院轮转时还好,起码还顾得上梳理,自从进了穗城省院,自从跟在宁呈森手下,是真的没那心思去整理这头乱发了,因为,大多时候她都是睡醒直接奔科室的。
久而久之,短发长长,越长越乱。
宁呈森出来的时候,看见米初妍如此的模样仰靠在沙发上,不由皱眉:“去房里睡,你这个姿势躺上几个小时,脖子都要断了。”
米初妍抱胸,闭眸,细腿交叠着搁在宽大的沙发中,对宁呈森的建议不予采纳:“不了,这里暖和,挺好的。”
客厅开着暖气,即便不盖被子也不觉得冷。米初妍怕冷,尤其是刚睡那会儿,冰冷的棉被往全身一抖,透骨的凉,就她自己,要把整张被子盖暖,没一个小时根本不行。
宁呈森在整理袖口,听闻,踏前几步,在她头顶上方轻言:“主卧有暖气,我不介意你去那边。”
米初妍一个激灵的翻转起身,怒目:“宁呈森你到底什么意思!总是这样撩拨我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还是你觉得很好玩?!”
过激的反应让宁呈森微怔,定眸看着她杏眸中涌簇的小火苗,不由苦恼:“米初妍,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木屑吗?”
若不是时间真的不能再耽误,他真的有种冲动,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她里面都塞的是什么内容物,要不然,就是两个人坐下来,好好探讨下关于多巴胺跟荷尔蒙的原理问题。
在他看来,不管是行为还是言语,他都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了,她竟然还可以兜在如此云里雾里的状态中。
有些闷气,在玄关处换了鞋,也不再搭理沙发上的女人,径自出了门。
上去的时候想着要马上出去,车子被他随意停在楼下空位,这会儿,长腿阔步很快就到边上。然而,想要驱车驶离时,抬首望了下某个楼层,却又终是顿了下来,摸出手机,拨了1号快捷键,两下嘟声后,响起她略带沙哑的声音,些许的无精打采。
“你冲剂喝没喝?”
“喝……哦还没。”米初妍慢半拍的反应。
她端着他泡的那杯冲剂搁在了茶几上,才在沙发上舒展了下筋骨,他的电话就来了,然后,然后就进了他的卧室,再之后,就都错乱了,哪里还想起这回事。
“赶紧喝,喝了再睡。”
“要不,我还是回家睡吧,不用你送,我自己打车回去。”米初妍环顾了下四周,就这样被他拐来他家里,睡觉,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下去。
他嗤笑:“打车?你身上有钱?”
“……没有。”被他拖出来的时候,她什么都忘拿了,就连手机也都是他塞给她的。
“指望我给你送钱上去?”宁呈森边回,边退车,熟练的旋转方向盘,掉头,驶离。
米初妍:“不敢,您忙。”顿了顿,又想起个大问题,忙追声:“可是我回头还要去医院,没钱打车怎么办啊!”
他淡淡嗯了声:“中午我过来接你。还有,公寓的大门用的是密码锁,0218,你记好!”
“0218?有什么意义吗?”聊着聊着,米初妍不觉多问了两句。
而那边,顷刻间又冷了音:“没意义!你以为什么数字都跟你设的一样?yiche520?”
米初妍忽觉,每一次好不容易和谐愉快的交谈,到最后总会卡在顾以澈事件上,之后,没了后。
她还未回话,电话已经被他切断。
依言喝了那杯半凉的冲剂,米初妍和衣躺在暖融融的客厅沙发中。客卧没有暖气,她不想进去挨冻,主卧……虽然有他的批准,可她绝对不会进去!
连着两晚未眠,是真的困,加上米安博的情况已经稳定,这一觉,米初妍只是搂着个抱枕,居然也睡到昏天暗地。
宁呈森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心情有些沉重,回到公寓的时候,看到米初妍就那样躺在沙发上睡的香甜,不由驻步,盯着她看了良久。
直到,腿微麻,才脱了外套扔在单人座椅上,俯身,抱她进了卧室。
她睡的太熟,他的动作又轻巧,放她到主卧的大床,盖了被,开了暖气,而后,给唐心梅打了个电话问米安博的情况,确定那边一切稳妥,才敢说迟点再带米初妍过去换班。
其实,米安博的身边他有安排人手,即便唐心梅在那儿,也不会有太多事做,只不过,他需要了解情况后才能放心。
挂了电话,他又去了浴室,随便冲了个澡。每次与死者有过接触,不管直接亦或间接,他都习惯冲个澡,这样,会自在不少。
不知为何,原本不觉得有多困,可看见米初妍在他的床上,任凭他怎样走动都没有醒过来,他忽然也想要休息,好好睡一觉。
细细想想,这几天来,他也没怎么合过眼,定了主意,又给赵磊打了电话,让他取消他下午的手术安排。
两个人的手机都被他搁在床头柜上,而后,掀被,上床,长臂揽过她的腰身,从后拥抱着她柔软的身段,鼻尖闻着她发丝中的馨香,倦意愈发浓。
比起他,她的身板真的娇小,大约是睡眠中人本能的向着热源靠近,她蜷缩着身子,几乎整个笼在他的怀中,而她的纤腰,不盈一握。
靠的再近,也只是上半身的相贴,即便他有千万个瞬间的冲动,想把她揉进骨子里,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怕吓着她,也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
睡去之前,脑子里各种画面,想国道上的那具抛尸,想米安博身上取出来的弹头,跟周姨身上的那颗一模一样,想米安博的万幸,想何宴爵,想舒染,想整个宁家,但想最多的,还是怀中女人的各种娇容,灿笑。
想着想着,竟不觉间沉睡过去。
第一次,如此靠近她的身体,他没有蠢蠢欲动的渴望,有的,只是安宁,和融融的暖意,从他的四肢,通透到躯体的每个角落,每根筋脉,融入血液,直达胸腔的最深处,暖和的让他无限的满足。
他甚至都忘了,上*床之前,他其实该先去把身后大片落地窗上的窗帘拉上,阻断外面的光线,这样,会睡的更好。
大约是怀里有了她,外界的一切干扰,都已无所谓了。
只不过,好像这样片刻的安宁也是奢侈,才睡了一个钟不到,他的手机又有电话进来,不停的震动声,惊扰了他难得的好眠。
怕吵醒她,宁呈森微撑身,伸手按掉手机来电,而后,慢慢的从她身后退离开,起身,赤脚,拿着手机出了卧室。
或许是热源的突然撤离,也或许是手机的震动,终是吵醒了米初妍。
宁呈森在客厅讲完那个电话的时候,回过头,身后就是睡眼惺忪的米初妍,赤着双脚倚在主卧的门框上,白色的高领贴身毛衣,勾花的蓝色牛仔,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型。
严格说来,她真的不算高,但胜在她身短腿长的完美比例,所以,仅是目测,往往会有种比实际身高多出很多的错觉。
宁呈森收了手机,缓步走到她面前,揉着她散乱的短发,轻声:“吵醒了?还要不要继续睡?”
米初妍懵懂的摇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问:“刚回来?”想想又不对,刚回来怎么身上又穿回浴袍了窒?
晃头,揉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了。戛”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现在几点了?”
“还早,才两点多,你爸爸那边我刚打过电话了,挺好的,我要回趟科室,先送你去一院。”宁呈森边说话,边往房里走,再次去了衣帽间挑衣服。
米初妍跟着进去,没怎么回神,只顺着他的话问:“我爸爸那事有结果了吗?你上午去做鉴定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里边的男人,默了默,似是在斟酌,几秒后,才道:“还没,有结果我会告诉你。”
宁呈森的动作很利落,没几分钟就整理好自己,又随手抄起床尾凳上之前他给米初妍脱下来的外套给她裹上,而后,拉着她的手,出了门。
离开了被暖气包围的室内空间,凉风扑面的霎时,米初妍仿似才开始真正清醒,脑子里不停往后拉着记忆,忽问:“刚刚我睡哪里来着?”
“主卧。”
“我不是在沙发上吗?”
“我抱的。”
米初妍:“……”
对这个男人,她是真的无语至极,该说的该闹的,都说过闹过了,他依旧我行我素,她拿他莫可奈何。
车子在小区拐弯处的面包房停了下来,宁呈森解了安全带,侧头:“你在这呆着,我去去就来。”
停在这样的地方,米初妍实在猜不出他是要干什么,买面包?谁吃啊?
而事实上,米初妍确实没猜错,约莫五分钟,宁呈森的手里提着一袋面包,外加瓶矿泉水,一上车,东西就往她手中塞:“早上睡到现在,也没时间带你找地吃了,随便凑合吃点。”
抱着整袋各式各样的面包,米初妍忽就有些束手无措,纵是米初妍再迟钝,她也感觉到了宁呈森对她的不一样,也或许就是因为感受的太深,才非要抓着他要个明白究竟。
他是人见人迎的大教授,她是在人堆里淹没的医学生,他是海外华裔,背景深厚外型出众,她是普通百姓,小康有余勉强清秀。
站在择偶条件上来讲,她和他,是云泥之别。何况,他了解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家庭,而她,却只知道他们那个家族似乎不简单,仅此而已。
应该就是这样的差别写照,让她心里多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让她不敢胡乱去猜踱他的心思。
神外接了个急诊患者,几次三番的往他手机打电话,催他赶紧回去会诊。
米初妍怕耽误他的时间,也怕耽误患者的时间,在他手机响第三遍的时候,果断且坚决的要求下车,她要自己去一院。
宁呈森一开始没理,虽是急诊患者,但科室好歹还有老教授在,他迟去一刻早去一刻,影响不大。
然而,拗起来的米初妍,他根本拿她毫无办法,她坚持要下车,他只得在马路牙子边停下,而后,摸出自己的皮夹,递到她跟前:“拿钱打车。”
她倒是没有拒绝,却也中规中矩的只拿了些零钱,那是他刚刚买面包时找来的,一般情况下,他的皮夹找不到这些散乱的纸币。
并不是说他有多阔绰,而且身在医院,除了一日三餐,根本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他柜子里的那些衣物,每个季度统一添置,或签单或刷卡,久而久之,身上便没有了备零钱的习惯。
宁呈森是看着她提着那袋面包,上了出租车以后,才在前方天桥底下调头驶回穗城省院的方向。
停车场里遇到何宴爵,他说他打算过两天去一趟B市,确定周姨跟萧家夫人的关系,让他跟着一起。
宁呈森当时有过片刻的犹豫,但最后,还是直言拒绝了何宴爵。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知道个清楚明白的结果,而是他自己察觉,如果执意而为,会为他带来巨大的风险。
他现在在权衡利弊,不愿轻举妄动。可何宴爵却像是中了邪,非要在那儿对他各种揣摩猜测。
宁呈森烦不胜烦,挥了他一拳,而后,大步离开。回到科室,收到米初妍发来的短信,说她已经到了一院。
不由微微扯笑,这女人,还算记牢了他刚刚的交代。
简短的回了个,好。便投入到了工作中,两天
tang的时间几乎都没在神外,这会儿一到位,大事小事,悉数抛过来,忙到他本来想抽空去看看米安博都没有机会。
米初妍在医院陪了米安博一个下午,只不过,米安博的身子还很虚,伤口也在不间断的发疼,以致,大多时候他都在镇痛后的昏睡状态中。
即便醒来,也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但之于米初妍来说,这样安静的陪伴,也能让她心安。
倒是跟唐心梅聊了不少,聊她和父亲的过去,现在,他们这个家的将来。聊着聊着,就转到了她的终生大事上,米初妍想转开话题,唐心梅根本不给。
趁着米安博在睡觉,唐心梅拉着女儿的手,问她和宁呈森是怎么回事。
米初妍心下一个咯噔,女人到底是敏感心细,昨天下午到现在,即便唐心梅的状态再如何不好,她也还是感觉出来了她跟宁呈森之间的微妙。
米初妍选择敷衍,打哈哈,难得的,唐心梅也没有究竟,只是自说自话:“小宁真的好,各方面都是首屈一指,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发展,妈妈也乐见其成。只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感情的世界里,总是女孩子容易吃亏,如果你们不是彼此认定了对方,那就不能轻易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出去,懂吗?”
米初妍觉得,宁呈森融入他们家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妈妈第一次以她的角度为出发点去说话,可是,谈及的内容,却是让她异常尴尬。
胡乱的应了几声,所幸,这个当口米安博醒了过来,米初妍才避免了唐心梅跟她的深入探讨。
每天的日子都在重复的过,米安博住院期间,宁呈森对她看管的很松,米初妍只要忙好了自己份内的事,她随时可以离开医院,跟唐心梅换着班的陪伴米安博。
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下午,遇上唐心梅有假,她往往是晚上才过去,宁呈森也经常过去,但他忙,白天的时间不允许,晚上的时间有时候被手术或各种事务耽搁,只能每天早晨上班前抽空过来。
有过几次,米初妍都听到他在接世腾徐总的电话,接完,他会随口说,纪唯宁下午才来上班,你跟科室里的医生说一下,工作安排好。
米初妍对这事已经纳闷好久了,也是凑巧,中午宁呈森召集了科室的医生商讨那天急着喊他回去会诊的患者手术方案,纪唯宁急匆匆的奔进来,坐到她身边。
她是好奇心态,歪着头问了句:“纪姐,为什么每次徐总帮你请假都只请半天?为什么总是上午而不是下午?”
她是真的纳闷好吗?岂料,这话一出,满堂的挤眉弄眼,眸色暧昧,若不是宁呈森在首位盯着,估计当下就要满堂哄笑了。
而纪唯宁,更是脸红的几欲滴血,各种纠结。
米初妍以为自己说了很不好的话,抬首去看宁呈森,想从他那里寻求解释,可被她这么一盯,他原本正色的面容,倏然间也是笑裂。
他看着他摸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几下跳跃,而后凝眉看她。米初妍像是感知了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是他的信息:“这个问题,我们会后私底下探讨。”
她下意识的想要回话,可耳侧却已然传来他惯常沉冷的语调,开始进入病例讨论模式,抬首再望,发短信之前的那抹玩味笑哪里还有,俨然又成了严谨严肃的冷面教授。
米初妍忽想到个词很适合形容此刻的他,假正经!
会后,宁呈森离开了科室,白衣款款的严肃模样,根本看不出他是个会在工作讨论上给学生私发短信的上司。
米初妍朝着他的后背弩了弩唇,而后,又目送着那些个医生们陆续出门,开始忙活自己手中的事。
唯独纪唯宁,无精打采的趴在会议桌上,让米初妍不得不过去:“纪姐,下午不是有门诊么?我们该过去了。”
“等等,让他们先走,我没脸跟他们一起。”纪唯宁闷道撄。
“是不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米初妍郁闷。
“小米。”纪唯宁忽地抬头,坐正身子,正色问:“你谈过恋爱没?”
“没有。”
“大学那么多年从来没喜欢过谁?偿”
“顾以澈算不算?”
纪唯宁:“……”
算了,跟个感情一片空白的单纯小女生去讨论男女之间的事情,说直白她说不出口,说隐晦人家肯定参不透。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该丢的脸也丢了,杜绝此类问题再度发生的根源,还得回家找某个罪魁祸首算账去!
米初妍跟了纪唯宁一个下午的门诊,后来她回科室去整理这几天囤积的病例存档时,接到宁呈森的电话。
他说他那边手术刚完成,二十分钟后会到停车场,说要去看米安博,问她要不要一起。
得了空米初妍自然是要去的,不过她想在这之前回家做些晚餐带过去,外面的东西再精致,也总是不如自己家做的好。
她知道宁呈森的时间宝贵,不想耽误他事,所以,想各走各的。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却没料到,他说的理所当然:“正好,我也要吃饭,一起。”
于是,他一个拍板,就跟着她回了米家。
开门进去之后,米初妍把背包搁在玄关上,直接就进了厨房。在这个家里面,宁呈森熟的就跟自己屋一样,哪双拖鞋是他惯穿的,哪个地方放着他感兴趣的杂志,电视的遥控器摆在哪个角落,他都知道,自然不用她再客气招呼。
冰箱里摆放的都是唐心梅今早抽空去买来的食材,很新鲜,也有各种肉类,考虑到父亲的身体还有时间的关系,她没敢做太复杂太油腻的菜式。
西兰花,茭白肉片,松仁玉米,打算蒸些小白鲳,双手在冰箱里翻的时候,看见有藕段,想到宁呈森喜欢吃,顺手又添了个素炒莲藕。
洗锅淘米,再把这些食材全部整理好,到炒熟,再到收拾善后,起码得一个半钟。米初妍把时间算的很精准,想着七点半能把饭菜送到爸妈手里,也还算赶得及,于是,给唐心梅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先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晚点她送饭过去。
唐心梅自然道好,很乐,觉得女儿是真的长大了,知道体恤父母。
米初妍翻了翻白眼,对老妈无力吐槽,她本来也就不是那种特别娇气的女孩,虽然她是独生女……
电话结束,她随手把手机搁在流理台上,兀自专心自己手中的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宁呈森一个人在客厅里呆的无聊,踱步过来,靠在厨房门上,问她:“还要多久才能吃?我中午没吃好。”
米初妍想说,你对吃的那么讲究,哪顿你是吃好了的?只是,默了默,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只道:“快了,还有两个菜。”
当时她在焯莲藕片,旁边还搁着盘待焯的西兰花,其他菜都已经好了,望了望左右,吩咐:“消毒柜里你自己拿碗筷,实在饿的慌就先吃吧。”
然而,宁呈森进是进来了,只不过,没去拿碗筷,而是不声不响的站在她的身后,看她手中娴熟的动作,良久,忽一句:“那个问题你不想探讨了?”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用上探讨一词,米初妍想不记起来都难。下午她自己也悟了大半天,感觉到那不是什么好话题,即便好奇,也选择沉默。
可是,宁呈森的兴致似乎很高。
“因材施教第二步,原本我计划是想带你去解剖尸体,顺便练练你的手感,但是现在,我忽然想调整一下这个顺序问题。”
他的话越说越高深,米初妍不得不出声道:“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白点?”
“意思就是,我想……还是先练好我自己的手感,才能跟你一起探讨只请上午假的问题。”
他的声音,淡淡的磁感,在她耳侧缭绕,米初妍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后,并且,靠的极近,似乎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但还未让她有过多的细想,倏然间,两条长臂攀延上来,在她的腰腹微顿,挪动抚摸,间或,拉拔些皮肉在那儿把玩,就好像,真的是在感觉手感那般,只不过,是他在感觉她身体的手感……
米初妍当下被闹的浑身僵硬,要去扯开他的手,然而,锅里的东西已经沸腾的扑扑跳,她只得选择先关火。
然而,米初妍哪里会知道男人的心思,才不过这样的一个垂首,没有长发遮挡的白皙鹅项就那样曝露开来,刺激了男人的眼球。
下一秒,他倾身过来,唇舌贴在她的脖项,喃音问:“你想怎样探讨?用行动?还是口头教学?”
米初妍懵了。
他的手越来越往上,她的身体整个被他困在宽厚的怀中,她竟然觉得,双腿开始发抖……
尤其是他唇瓣贴在她脖项的时候,不说话就已满是醉人的气息,忽然间这样一开口,她整片肌肤都感觉到他喷发出来的热气。
“宁……宁呈……森,你想干嘛!”米初妍惊的没法连贯说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被他忽然间这样贴上了,竟然四肢都无法自控。
他根本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依旧在我行我素的发表他的个人观点:“不过口头教学只可意会,你反应这么钝,我怕说了你也不明白,到时傻傻的又跑去问人家为什么只请上午假,太丢人!”
“我……怎么就……丢人了?”米初妍被他牵引着情绪,顺着他的话就往下问,然而,下一秒,胸前烫热,异物袭倾,扑腾惊呼:“你的手往哪放!拿开!快点拿开!”
“我觉得,身体力行,会让你印象更深刻。”
话才落,米初妍就感觉到右侧耳垂忽来一阵疼意,等她反应过来,他刚刚竟然在咬她时,她的身子早已被他扳正,迎接她的,是男人火热的唇舌。
初始,只是轻轻的印在唇皮之上,他眯眸看她,火光渐渐积攒,以致,原本的轻浅到最后的深入,仿似是在拼命汲取沙漠中的雨露,他缠着她,缠的不肯放手。
她被他抵在流理台上,不得出路,残有的意识不断的提醒她逃离这个男人,然而,她的整个身子都是软的,提不上半点劲。
偏偏,他的大掌还在不停的深入,从胸前到背脊,从背脊到腰腹,再从腰腹处往里钻,不断往上攀爬,最后,毫无缝隙的贴在胸前柔软处,流连不去。
米初妍甚至还能清晰感觉到他指尖的略微粗粝,以及,灼人的热度,而从始至终,他的唇舌都在无尽的缠绕她。
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以及整个身体从僵硬到最后软的一塌糊涂,无法支配的无助感,让她再也攥不住双脚,缓缓的往下坠。
这样的经验她有,上一次在他的衣帽间也是这样的往下坠,可那会儿,他却是托住了她,而后,让她感觉到了他几欲爆炸的渴望。
那样的触觉,米初妍有些怕,却又莫名的有了丝期待的兴奋。
然而,下一秒,她再一次在混沌中,懵了……
她的身子没有被他救起,他在她的身上作威作福之后,竟任由她瘫软的往下掉,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比起米初妍的狼狈,宁呈森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这样的冬日傍晚里,他竟然冒出了满头的细汗,大阳穴方位,血管突突的蹦跳。
米初妍坐在地上喘气,他却只能弯身到旁边的水槽前,冷水扑面,双手撑在流理台上,冷静好半晌,才伸手向地上的女人:“能不能起来?”
她还在喘气,只摇头,摆手,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笑,收回手,撩了撩裤腿,俯身到她面前,与她平视:“才不过皮毛,你就软的起不来身,真要摆弄上半宿,明天早上还能上班么?米初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对你这样?男人的欲*望,能够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米初妍被他的话,震的有些懵,抬首看他碎眸,却见他眸中含笑:“怎么样?现在懂了吗?”
“懂了。”
“真的懂了?如果不懂,我可以再说明白点!”
他的笑容,含着太多深意,被他如此反问一声,米初妍忽然就搞不清他是问她只请上午假的这个问题懂了没?还是问,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对她的问题懂了没射?
怕丢脸,感觉回答前面那个话题会比较保险,于是,轻轻点头:“真的懂了,晚上太累,早上起不来,没法上班。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丢人了,这样的问题不能问!”
宁呈森盯着她,眉梢的笑意敛了敛,才想说话,她却是先接了口:“可是,徐总这人看起来很正派的,有这么……这么彪悍吗?”
纪唯宁的好体力她是知道的,一台手术站几个小时,挪都不带挪位的,不像她,不管跟谁的手术,没一会就腰酸背痛,踢脚晃头,累到难以支撑。
宁呈森说过,她是定力太差,可定力那么好的纪医生,在徐总手下,竟然也…矾…
米初妍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往下想,撇开头,挣扎着起身。
面前的男人气结,在她之前直起身子,拧眉轻斥:“现在我有跟你讨论徐暮川和纪唯宁之间的事情?”
“不你自己在说要探讨这个话题的吗?”米初妍无辜的眨了眨眸,话题明明就是他自己扯起来的,现在又说没在讨论!
“那除了这个,你还悟出其他没有?”耐着性子,宁呈森又问了声。
“没有。”米初妍斩钉截铁。
下一秒,她看着他原本的一张笑脸慢慢冷却下来,而后,直接发黑:“米初妍,你就是个榆木疙瘩!”
感觉得到他忽来的火气,米初妍本想驳他,挪了挪唇,却到底还是选择默声。
流理台上的手机在响动,看见是唐心梅的来电,米初妍不知为何,心有些发虚。伸手扒拉了两下头发,低头间,却又发现身上的贴身毛衣在刚刚的情乱中,被推的几番褶皱,露出小半截腹部肌肤。
下意识的瞄了眼面前的罪魁祸首,米初妍慌的赶紧伸手拢住,呼吸了好半天,才敢背过身子去接唐心梅的电话。
宁呈森瞪着眸,如果说他刚刚把话说的那么明显,她竟然都还没悟出来他对她有意思,让他莫名的恼火,那此刻她这般像是做足了亏心事怕极了在父母面前讨打的心虚模样,就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他都不明白,她的大脑到底是石头构造还是木头构造,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竟然还可以在他面前讨论别的男人彪悍不彪悍的问题!
如果不是顾着电话那端的人是唐心梅,他发誓,他一定会把她电话撩了,然后,掐死她!窜遍体内四肢百脉的燥火加怒火,均得不到有效的发泄,宁呈森转身,朝着门框揣了脚,而后,崩着一张脸将自己丢进米家的沙发中。
米初妍接完电话,无力又无奈的重新继续刚刚未完的炒菜,也没去理已然离开厨房的男人,她觉得,这样的时候,两个人其实还是保持些距离会比较安全。
后来倒是听见他的手机也有电话进来,他没接,响了好几遍,他才火气冲天的接了那通电话。
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说了什么,总之,后来他的火气渐消,从喷人到沉默,再到平静出声:“我知道了,先这样吧,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继续下去,或许,就这样也挺好。”
“不往下查?为了米初妍?”那端的人,声线清冷,为宁呈森的话,感到些许意外,但后来,却又了然。
宁呈森略苦恼:“不然呢?”
“何宴爵会放过你吗?”
徐暮川明显的挤兑,让宁呈森好不容易消下的火又是顿起:“别有事没事老提他,惹火我,信不信我让你老婆再也请不了假!”
徐暮川左能在商界呼风唤雨,右能夜夜拥抱心爱之人,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宁呈森就是再暴的脾气,也掀动不了他半分,一本正经的调侃:“你现在还没着火吗?我感觉差不多了,男人的火,得女人灭,不是才出校门的单纯小女孩吗?竟然搞不定?”
宁呈森心中火又是翻腾,对着自个儿兄弟,直接吼声:“滚一边去!”
然后,就再没然后了,米初妍瞧见,他的手机被他从沙发的这端,丢到那端。也是听到后面,她才听出来,这是徐暮川给他打的电话。
端着菜盘子出来的时候,她余光扫了会他满脸的不悦,细声:“过来吃饭吧,时间要来不及了。”
“不吃了!”他硬声硬气的回,随手扯过边几上的杂志,胡乱翻阅。
“不是早就喊饿了吗?”刚刚才被他欺负过,米初妍本是没多少心思喊他一起吃饭的,只是,想到他高强度的工作,终是不忍心。
然而,他并不领情,长腿屈在沙发跟茶几的有限空间里,眉梢未抬:“没心情!”
“哦。”米初妍应付了声,而后看了看客厅的
tang时钟,忽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把饭菜带过去跟我爸妈一起吃,也省得他们一直等。”
宁呈森未语,只是铁青着脸从玄关处勾走了车钥匙,率先出了门。他是满肚子火无处泄,前有个米初妍,后来个徐暮川。
如果徐暮川要是知道,他心心挂挂的女人在他怀里意乱情迷过后,他满心想要跟她认真谈感情,她却满脑子装着正派的徐暮川彪不彪悍的问题,不知该做何感想,反正他是要气到吐血了……
——
米初妍在他身后,看着他把车钥匙弄的哐当响,看着他崩着身子甩门摔黑脸,纵是对他如狂风骤雨般的脾性再如何习惯麻木,此刻也是极度无语。被欺负的是她,占尽便宜的是他,她没往他身上招呼几个拳头,是她自己犯傻被他迷的晕头转向,可他又有何缘由对她摔门甩脸!
闷头,将所有的饭菜打包,悉数带走。重新背了包踏出家门的时候,发现他竟然还等在电梯口,只不过,又在讲电话。
她发现,他的电话还真的,很多很多,并且,大多时候,他都讲的不甚耐心,不是沉着脸,就是拧着眉。
她站到他身旁,按了电梯下行键,等候的空隙,能听到他手机些许的漏音,感觉似是何宴爵,却又不是太真切。
米初妍狐疑的仰头,望着他侧脸,而后,听见他启唇间的话音:“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挂了。”
电话结束后,两人一起踏进电梯,他却一直安静。
好像原先的气火全部被他收敛住,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米初妍清了清嗓子,想带他说话,顺着刚刚那个电话问:“何宴爵约你去哪儿吗?”
他未语,仅是侧了侧眸,而后,单手接过她手中分量颇重的食盒,让她满身轻松。米初妍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了,车子一路往一院开,他竟然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不说话,米初妍也就没再找话题,事实上,她的心里也很乱,只不过,是一直在刻意的要让自己平静而已。
他问她,还有没有悟出其他问题,她说没有。
其实有,但她不敢说,也不能说,怕说了,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就没办法准时给爸妈送过去了……
男人的欲*望,真的有些让人无法招架,最难堪的是,她竟然会迷失在其中,变得不再像自己。唐心梅的提醒还犹言在耳,在这个家里,在这样的地方,跟他如此忘情的纠缠,她忽然生出一股罪恶的羞耻感。
她都不知道,如果最后不是她撑不住身子往下坠,如果他不是顺势着放开了她,那刚刚在厨房,是不是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全了?
隐隐中她能够感觉到他是在暗示些什么,可偏偏他又扯上因材施教这样的字眼,所谓喜欢的女人,是指徐暮川对纪唯宁,还是他对自己?
米初妍有种几乎被他整疯的感觉,他总是喜欢对她各种撩,撩的她焦心火燥,却又不给个痛快话。
一路憋着劲到了米安博的病房,唐心梅迎前接过他手中的两个餐盒,笑脸问:“小宁你也一起来了啊,吃过晚饭没有?”
米初妍斜眼看他,本以为他会客套,没想到,他却是坦白极了:“还没。”
因为宁呈森的一句还没,唐心梅硬是把打包来的晚餐分成了四份,米初妍无语,所幸餐盒足够,分量足够,更难得的是,宁呈森竟然也不嫌弃射。
米安博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唐心梅的心情也就一天比一天好,病房里头,都是她的声音,说说笑笑,倒也很是和乐。
若不是后来米安博要休息,估计他们一时半会还离不去。
而宁呈森,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不耐,更没有之前在她面前时的火爆,即便唐心梅问起他家里的事情,他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排斥,而是,选择性的告知。
由此,米初妍也才知道,原来他一家子都是名人,且知名度还不是一般二般的那种,虽然都是一两句话带过,但足够让人记清。
他提爷爷奶奶,也提他的父亲,还有他父亲的兄弟姐妹,但就是没有提及他的母亲,米初妍能够理解他为何不提他的母亲,但唐心梅却是不解,想继续往下问的时候,却是被米安博挡下。
说实话,米初妍也有些怕了自家老妈这样类似于相亲调查户口那般的模式问话,虽然她无法肯定宁呈森不烦唐心梅的原因是什么,但问的那样细,尤其是如宁呈森这般低调惯了**极多的人来说,总归是不好。
后来他送她回家,两人在过道里等电梯,很安静。若不是他忽来的问话,米初妍觉得,这个晚上,她肯定是不会跟他说那么多话的。
是在进了电梯轿厢的时候,他整个身子靠在电梯墙上,眸光深邃的看她:“厨房的那些话,你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
话题重来,好似逼的她不能不正视,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盯着她看的时候,似要将她挖出个洞来才罢休的模样。
大约是平日里工作太累,跟他私底下的相处,米初妍总是觉得他是逮着什么靠什么,车身,墙壁,门槛,沙发,总之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他也不嫌弃,这医院里的电梯会不会带菌太多…矾…
被他这样一直注视,米初妍有些耳热,几番吞吐呼吸后,才开口:“懂,也可以说不懂。”
宁呈森不语,静等她的下文。
他的视线太过迫人,米初妍怕自己无力招架,索性打低了头,轻声脆语:“我曾经觉得很不可思议,如你这般样样顶尖儿的男人,为什么会被女人抛弃,甚至那个抛弃你的女人转眼间就结婚生子。”
“后来我知道那个抛弃你的女人叫伍乐旋。其实,撇开何宴爵这个人不谈,他说的那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你从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不知,在感情的世界里,这样的姿态最要不得。我后来觉得,伍乐旋离开你,其实情有可原,是谁都不会要一个不把心放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即便这个男人再出色又如何?在你身边,她看不到自己的价值,久而久之,再深的情也会被各种心理失衡打乱,卑微的爱,不可能有出路。”
“我想,大概所有的女孩子都差不多,找男人,要的不过是一种安定感。这种安定,不是特指好的生活或是得到各种保护,更多的其实还是心的安全感,最起码,我就是如此。在没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之前,我过我自己该过的生活,我努力读书我追偶像明星我在大千世界里寻找自己的定位,我尽可能的让我的人生多一些欢乐。”
“但是如果遇上我喜欢的人,我就会憧憬向往他的世界,希望自己可以融入其中,希望他不论任何时刻,都能将我摆放到与他对等的位置上,这样的感情,才是平等永恒的。找男朋友不是找爸爸,两者之间有共通之处,但又有本质的差别。”
“我知道你对我不一样,其实早就有察觉,但是我不敢肯定,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不敢相信。之于我来说,你同样高高在上,我会有一种望尘莫及的感觉,我更不知道,你对我的好是源于我父亲,或者是真的只是想对我好。”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我跟你吵跟你闹,我说我不需要两个父亲,其实也不过是逼着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是或不是,就那么简单。我的人生顺风顺水没错,但这并不代表我一无是处,更不代表我娇气无法自立,我有勇敢向你踏步过,我想融进你的世界解你心中之苦,所以我背着我爸去转发那个邮件,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按着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的心脏去研究邮件上的那些照片,我甚至想要背着你偷偷去找何宴爵。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将我推离你的世界,不让我靠近分毫,这让我多少感觉,我不过是在自作多情罢了。”
“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是给了我怎样的定位,你阻挡我踏进你的世界,却又不停的撩拨我。或许你有你的各种不确定你有你的各种想法,但是像你这样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可能永远都想不到,你的一次次暧昧不明,让我多少个夜晚都处在失眠状态。是你无忧无虑的我,变成了守着漫漫长夜,睁眼到天明,有了各种长吁短叹不得安生的煎熬。”
“你以为我真的感觉不出来,我爸爸这次的事有多蹊跷吗?他不过是个刑事技术组的人,接触的都是案发后现场,并且身边还有其他的同事,为何会突然中枪?你说
tang会给我个交代,却是到现在都迟迟未给出结论,我不问,你不说。”
“还有,追查你母亲的事,不是你十年来的执念吗?刚刚何宴爵说B市可能会有线索,你为什么不去?你在讲电话,我在旁边,虽然听的不太真切,但多少还是可以猜出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扯进你母亲事件的人都不是善茬,你说我掺和多了,指不定就把自己给掺和没了。如果我再自作多情一些,觉得你放缓了追查你母亲事件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觉得,我肯定会承受不住。”
“能够让你执念十年,并且不惜攻读法医,千方百计的进重案组,可以想象,你母亲对你的重要程度。我不想将来的某一天,我在你身边,听到你对你母亲的各种懊悔和歉疚,更不想你错过任何一丝一毫可以救你母亲的机会,倘若她还在人世的话。”
“所以,你今天的那些话,可以说,我朦朦胧胧中能懂,但是不想懂。我们之间,要不然,你给我一个准确肯定的答复,你喜欢我要跟我一起,那么,我必须要融入你的世界。我不想糊里糊涂的跟你纠缠在一起,多年后,你再让我成为下一个伍乐旋。要不然,我们保持该有的距离,你是导师,我是学生,充其量,最多你就是我爸爸的朋友,如果你觉得我碍眼,那我可以离开穗城省院。”
米初妍终于把话说完,手心已然汗湿,电梯早就抵达一楼,双滑门开开闭闭间发出些许声响,靠墙而立的男人,却是陷入了深度的沉默。
她忽笑,带着些自我解嘲:“是不是很惊讶我会说出这些话?我原本不是个对事情爱钻个究竟的人,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我过的快乐。可就因为你,我开始各种忐忑不安,各种自我猜测,我想跟你要个究竟要个明白,你始终不肯给个痛快,所以我没办法不让自己往里钻,很多个夜晚我失眠的时候,想的都是这些事情。所以,不如你好好想想,没想清楚之前,我们保持距离。”
米初妍等着他的回应,望着他,良久,望的心酸,而后,泄气般的道:“算了。”
当她踏出电梯轿厢的时候,身后才终于有了他的动作,浅浅的音,有些缥缈:“你跟伍乐旋不一样,我也没想过在你面前高高在上,如果是的话,我不会总是往你们家跑。我只是怕……如果,发生在你父亲身上的事,在你身上也来一遍,我受不了。我一面不甘心放下我母亲的事,一面又怕护不了你周全,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忽然间说出口的话,逼出了米初妍眼眶的酸涩,些微哽音:“所以呢?如果你母亲的事一辈子查不出,你就要一辈子跟我暧昧下去?或者说,等你哪天厌倦了,可以说走就走?”
话后,又是长久的默声。
米初妍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路沉默着回到米家的,她只记得,她从他的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坚持要送她上楼,她只记得,她把门关上的是,他笔挺的身姿,站在她家门外,久久不去。
米初妍说的没错,今天她忽然间说出那么多的话,让宁呈森意外,可在意外的同时,又不得不深思。
那天晚上,他在米家门外站了两个小时,听着她在里面行行走走的响声,看着她家里的灯光渐渐暗下。
静思良久后,摸出手机拨了徐暮川的电话撄。
他应该已经睡下,接电话的声音很轻:“有事?”
宁呈森默了默,侧头看了眼米家紧闭的房门,问那端的人:“你现在在哪里?徐家还是南都奥园?”
“徐家。”
“出来一趟吧,我家等你。”
“毛病,现在都几点了你还不去睡?明天还能做手术?”
“一句话,出来?还是不出来?偿”
那边顿了会,而后郁气叹声:“知道了,我跟唯宁说一声。”
宁呈森想说,有老婆的男人就是烦,出个门也要时时刻刻的报备,不过,这话到最后却还是没说出来。
只是因为忽然想到,其实他们都是同类人,假若某一天,他跟米初妍也能够走到如此,那他大概也会跟徐暮川这般,甚至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束了通话,他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缓步离去。宁呈森不习惯抽烟,否则的话,如此的时刻,唇上一根烟,或许会能让他好受些。
——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到最后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但那天过后,他跟着又消失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对着她也没有过多的情绪。
他说过,要带她去解剖尸体,原本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料到,在他回来的那个周末,真的把她带进了殓房。
米初妍不是没有见过死尸,但是非正常的死尸,她却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接触。随处可见的蛆虫,膨胀的腹部,恶臭的气味,让她差点没当场呕吐。
对腐尸的恐惧,让她手执破膛刀的时候,有些抖,转头去看宁呈森,而他却只一句:“你放胆开。”
或许是最终给自己鼓足了气,也或许是她心里牢记着,她手下的是个死尸,没有知觉,跟医院里手术台上麻醉中的患者,是有本质区别的。也更或许是,潜意识里,她想证明给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他能做的事,她也可以尝试着去做。
所以,这一场下来,即使憋出了满身汗,却到底,还是按照他的意思,顺利完成。他会教她很多东西,却不再对她过分亲近,甚至都不会接送。
殓房有去过几回,回回都是完事后各走各路。他依旧有很多的电话,并且,每一通都避开她走到稍远的地方去接,回来的时候,往往都是正色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推离了宁呈森,米初妍的世界,仿似忽然间明朗起来。
她不用再忐忑不安,也不用再郁郁寡欢,她依旧很快乐的在科室蹦跶,跟潘闵宇各种搞笑的闹,跟纪唯宁各种亲密的笑,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明显的感觉到,心脏的某个部位,缺失了一个角,那里,闷闷的疼,闷闷的失落。
去了妇产科的麦晓晨,偶尔她们会在食堂碰到,偶尔她会来她宿舍小坐,每次都会问起宁呈森,问起她们有没有后续。或许是因为心底深处积的太累,米初妍最终还是告诉了麦晓晨,她跟宁呈森之间的事。
选择告诉麦晓晨而并非纪唯宁,并不是说她跟纪唯宁的感情不够好,而是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复杂。
纪唯宁跟徐暮川,徐暮川跟宁呈森,都是圈子里的人,何况,纪唯宁同在神外,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变的没那么方便。
麦晓晨是个比她还能咋呼的人,听罢,冲声道:“你笨啊,你不会直接扑啊,那么好的货色,就是最后分道扬镳,起码你也得到过啊!咱医院多少未婚女性梦寐以求他的一个侧眸,然后生生把自己熬成个大剩女,多可悲是不是!”
米初妍满头黑线……
她本来也没指望麦晓晨能给什么好的建议,只是,心底太过压抑,所以想寻找个泄口,抖完,让自己好受些。
纪唯宁跟徐暮川的婚礼定在二月初,霸王式的要求米初妍必须给她做伴娘。
其实米初妍很忙,忙着科室的活,忙着学校导师安排的学习论文,但对于纪唯宁的要求,她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看着她挣扎了一路,总想最亲近的见证她最幸福的时刻。另一方面,她也想让自己从医院的氛围中脱离开来,也从宁呈森给的阴郁从脱离开来,她需要一个热热闹闹的场面,让自己好好释放压抑的情绪。
偶尔间做事情还是会没有逻辑,她答应了纪唯宁要做伴娘,却在答应过后,才想起问,伴郎是谁。
当听到有宁呈森的名字,米初妍忽然就有些后悔,或许不该答应的如此快,可惜,纪唯宁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还说礼服造型他们会一手包办,她什么都不用准备,到时只需准时出现在她面前就可以。话说到如此,米初妍似乎不能再有任何的异议。
纪唯宁出嫁前一晚,住进了纪家别墅,约好了当天晚上做姐妹的都陪着她在那儿呆。电话打过来催的时候,她还在住院部的病房忙碌,说好了,无论多晚她都会赶过去。
曾经在纪中棠过世那段日子,她跟着宁呈森到过一次纪家别墅,郊区的地方,她去的少,不确定自己重走一遍还能不能记得清,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纪唯宁对她各种担心,怕她不认得路,又怕她时间太晚不安全,她笑她怀孕的女人就是多心。
才讲完电话,转身的时候,就撞到宁呈森。
他的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某个患者的ct片,看那样子,一时半会都离不开医院。她喊他宁主任,他淡嗯了声,他在跟患者说话,她只顿了顿步,转身出去。
倒是没想到,他后来会追出来,在她身后喊:“米初妍。”
医院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一个科室大主任竟然放下患者追在她后边跑,说真的,当时的米初妍,有些不甚安心,左右看了眼来往的家属和医护人员,她走不是,留不是。
到最后,还是勉强着让自己镇定,看着他掀动着白大褂,缓步上来,锃亮的皮鞋站定在她面前,她还能在他光滑的鞋面上,看到自己微垂的脸。
“明天你做伴娘?”
“嗯。”
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在她面前求证,只是随意的开头白,亦或是特意的求证,她不是很清楚。
“今晚你们不是都要去纪家别墅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走吧,有什么事没做完,你跟我说,一会我安排其他人接手做。”
“哦……不……不用,也都差不多了,还剩一点点,我自己会找潘闵宇。”
住院部的病房,宁呈森平日里出现的几率不算特别高,即便有,也只是短暂的行走如风,像这样特意驻足下来聊天的场面,实为稀罕,以致,很多人都在来回观望。
米初妍被那些人看的很不自在,匆匆道别:“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
她还未转身,他就开口,阻断她的前行:“那个地方岔路多,很快天就黑了,你自己一个,行不行?”
“应该没问题吧,纪姐有给我发线路指引。”米初妍扬了扬手机,刚刚跟纪唯宁通过电话后,她就给她发了条信息,里面说的挺详细的,她只要好好走,应该不会出问题。
如此,宁呈森也就不再多话,只道:“那好,如果真的迷路了,不要一个人逞能到处兜,很容易兜岔路越走越远。”
米初妍频频点头,转身就走。
这样的地方,过多的注目,再多站一刻,她都觉得顶不住,索性,连再见也不提了,从细步到奔走,而后绕回科室,匆匆交代了潘闵宇些事情,背了包就往外冲。
潘闵宇笑她,是不是背后有狼追,她哼哼哈哈了几声,说要赶着去给纪唯宁做伴,再晚来不及。
其实,之于米初妍来说,宁呈森不是狼却胜似狼。他无视了她那么久,忽然间在住院部的楼道上堵住她闲聊,她整个心都似要炸开。
或许是因为心空了那么多时日,怕自己当着那些旁观者的面,无法理性面对他的存在,所以,她没办法不逃。
米初妍跑了,宁呈森却还驻足在走道上,看着她灵活的身姿奔跳着闪进电梯,莫名想笑又莫名头疼。
李易哲从病房出来,站到宁呈森身后:“主任,病人家属来了。”
宁呈森嗯了声,拿着CT片又重新进了病房。为了抽出明天的空,今天一台临时加进来的急诊手术,他只得利用这个空隙的时间段完成。
心里有些担心米初妍,却又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心绪,投入到与病人家属的交谈中撄。
——
夜幕降临的郊区,没有路灯,没有路牌,米初妍开着车子不停往深处穿梭,终是发觉,自己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意识到自己迷路的时候,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拐了多少个弯。深冬的寒气颇重,整个车窗都蒙着一层雾气,印象中纪家别墅并没有如此偏僻荒凉,米初妍下车察看四周环境的时候,各种树叶的婆娑声,野禽的嘶叫声,让她汗毛紧束,生出深深的恐惧感。
心底在咒宁呈森的乌鸦嘴,也在咒他让自己心烦意乱走岔路,要不然,也不至于将自己困在如此荒郊野外偿。
接到纪唯宁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将车子调了头,想要往回绕。纪唯宁问她处在什么地方,说清楚好给她指路,可是她发觉,自己根本闹不懂东西南北,没法说个明白。
隐隐约约觉得道路两旁的树林有些熟悉,像是上次跟宁呈森来过,又不是太确定。纪唯宁听着她各种懵语,有些不安,让她顺着市区方向回去,一会她出来碰头。
大晚上的听见纪唯宁要出来,米初妍哪里敢,她怀着身孕,徐暮川简直就差没二十四小时的小心呵护着,这明天又是大婚的日子,万一出点好歹耽误了事,她感觉自己肯定会被徐暮川剥层皮。
为了稳住纪唯宁的情绪,她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说去求助宁呈森。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听见宁呈森那端有人说话,也有阵阵的脚步声,然后听见他对那边的人说稍等,再之后,耳边传来他磁沉的嗓音:“到了吗?”
他如此随意的问她到了没,米初妍更是郁闷,按时间来推算,她现在确实该到了的,只不过,她迷路好像迷了不止一两条。
清了清嗓子,些微的不自在:“你现在有空吗?我……好像真的……迷路了。”说完,又加了句:“我本来不想麻烦你,可是纪姐说她要出来接我,她怀着孕,我怕她折腾……”
话还没说完,被他截断,有些肃冷的语气:“你现在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方位,就是两边很多细叶榕,好像上次你带着我走过的那条路,但我不是特别确定,因为这里树太多了……”
“你看看,除了树林以外,周围还没有其他东西?”
“荒山,树林,还有整片整片的菜地,其他我就看不见了,天太黑,没敢下车一直看。”
说这话的时候,米初妍的手心慌的有些粘湿,可是,潜意识里她又不想在宁呈森面前表现的太过慌乱无助,她似在跟他较劲,让他知道她真的不只是个要疼宠的女孩。
而后,她又听见他在那端吩咐着身边的人,说什么手术往后推的事,米初妍这才惊觉,原来他今晚有个手术安排。
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本想说些什么,他却又是开了声:“没下车就对了,你现在往着光源方向开,手机不要挂,我马上来。”
伴随着他这些话语的,还有他匆匆的脚步声,米初妍能够想象,他是怎样的阔步前奔。
宁呈森说的很快,也当真是没过多久,她往回开,他往前来,不过二十分钟就碰了头。她更是郁闷,她也没把自己的方位说的很明白,整段路岔口那么多,他是怎么给撞对的……
他从车上下来,敲开她的车窗,满目急色:“说了让你一个人别逞能,早就走岔路怎么那么晚才给电话?”
米初妍:“……”
她不语,宁呈森也才似乎感觉自己说话冲了些,缓声,揉了揉她头:“走吧,我带你过去,一会还有个手术,不要耽误时间。”
后来,米初妍被带着重新走过来时那条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笨蛋的左右不分,拐错了弯,其实,纪家别墅跟她所走的路,距离的也不是特别远。
那天晚上,她认识了乔洵和徐暮思,很开心。可那天晚上她却睡的不是太好,或许是因为陌生的房间,也或许是因为,宁呈森到底还是没跟她说上什么话。
很奇怪,明明起的很早,却没有任何的困意,大约是因为被喜气沾染着,整栋别墅上上下下鸡飞狗跳各种忙碌,很自然的,她的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
迎亲这种事,最乐趣的莫过于怎样为难新郎这个回合,尤其是如徐暮川那般清冷范的男人,一向沉稳有余,定力太足,她根本无法想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为难,因为无法想象,便愈发好奇,愈发热情高涨。
徐暮思和乔洵,鬼点子一个又一个,让她这个状况外的人都不得不被带进其中,各种商量讨教。
可是她没想到,乔洵的那些个点子,轻易就被徐暮川绕了过去,她才奔进房门没多久,徐暮思就跟着奔了进来,再之后,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挤上了楼。
听着门外的喊声吵闹声,徐暮思兴奋的有些过头,拿着手机在那儿叫嚷着要她们好好听着,她要放音频,一会等着看好戏。
从昨晚到现在,她就一直在说自己手中有绝招,定能难倒徐暮川,米初妍好说歹说,她也不肯透露丁点,她的好奇心早就被吊到了最高,当真是洗耳恭听。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徐暮思这个女流*氓,竟然能问出那么隐私的问题,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听的面红耳赤,更何况是纪唯宁本人。
什么时候受的孕?历时多长?在哪个地点?什么频率?
如此的问题,让她莫名就想到那次在她家厨房,跟宁呈森之间差点失控的画面,还有过后,所谓的徐总彪不彪悍的问题。
她知道宁呈森也在外面的人群中,隐约间好似还能听到他些微挤兑的音,说什么弹钢琴什么帮不了……
米初妍的脑子里瞬间就是各种不纯洁,脸上连带着脖子根,就更是爆红一片。
她不知道外面的徐暮川是怎样的困境,但纪唯宁却是被徐暮思给急疯了,她一个孕妇奈何不住徐暮思,就拿她当话头,让徐暮思不要毒害了年轻的未婚女孩。
米初妍既羞又囧,如果没有宁呈森给过她的那些感觉,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她还不至于烧脸到这种程度,可是她又很清楚,她不应该不识趣的打断里里外外笑闹声一片的欢乐场面,做那个不解风情的人。
于是,她只得无奈又装作淡定的摆手:“不用顾忌不用顾忌,那什么,我虽然比你们小,但是我们医学院的解剖课程上,我也是看过不少男女真身的,对于那什么事,不算完全无知。”
米初妍本是慌乱下的口不择言,目的是让她们不要顾忌到她的存在而玩的不尽兴,可哪知,这话一出,门外是连连的爆笑声,有谁在说,怎么现在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惊人。
米初妍羞的几乎要挖地自掘,她其实真的没有那么污,若不是徐暮思的带动,此刻她的脑子里也不可能窜出各种各样的实战画面。
外面各种说话声笑闹声,米初妍没好意思再细听,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题。也是在这个当口,被整怕了的纪唯宁拉着她撤离了房间,来到阳台。
纪唯宁的房间跟隔壁的那个房间,两边的阳台是相通的,隔着条细缝,但是有护栏,为了避开徐暮思的各种闹腾,她竟然想要从那儿攀过去,要她帮忙。
米初妍有些胆怯,怕磕着碰着纪唯宁。然而,她却是铁了心,非抓着她手不放,还威胁她,如果这回不帮,以后就别指望她带着她做手术坐门诊了……
米初妍没法,只得屈服,小心翼翼的攀着纪唯宁,她紧张的要命,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宁呈森的一声冷吼,以她的经验分析,宁呈森生气了。
为什么会生气,她闹不懂,今天是他好兄弟的大喜日子,按理说,他不该如此不识趣。
隔着阳台,卧室,门外那群人曾经闹过什么米初妍自然是不知道的,若不是宁呈森喊的嗓门大,她同样不会听到。
好不容易安全的把纪唯宁送到对面阳台,抬首间,又看见拿着梯子站在楼下的徐暮川,一身矜贵的黑色西装,面容清俊,眉心却是拢的很紧。
米初妍正在疑惑徐暮川这是什么打算时,就看见他已经攀爬上来,伸手就要将纪唯宁往外抱。瞬间,她连整颗心都开始冒冷汗了,这卧室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竟然逼的这对新婚夫妻用这样的方式来碰头撄?
一个要抱,一个要下,米初妍无法,只得又在后头,使劲吃奶的力安全护着纪唯宁到徐暮川的手中。
看着他们安全落地,她自个儿已经累的趴在阳台上直吐气。本来今儿个她只是个伴娘,这从半夜到现在,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比新娘还要累。
好不容易缓平气,她打算原路折返,结果,这一转头,宁呈森修长的身影猛然撞进她的眼球,他正在一米以外的地方,靠墙而立,西装革履修饰的他比平时更英俊,却也更肃冷。
米初妍琢磨,他刚刚生气大概是因为刚刚自己没给他开门,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让他大主任的威严在众多兄弟面前扫尽,她下意识的想要解释,却找不到措辞,只得呵呵两声。
“宁炸弹是谁?”他冷不丁开口。
他的面容稍稍柔和,唇边淡淡的弧度,微眯的眼眸中,全是跳跃的细碎光芒,这样的表情,让米初妍只觉危险偿。
“……”米初妍嘴角抖抽,无力作答。
瞧着宁呈森这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她都有些摸不透,这个名号是怎么传进他耳朵里的。
同样,米初妍也想不到,在门外宁呈森是怎样的被他那帮兄弟嘲笑的黑头土脸以致郁气丛生,他原来都不知道,米初妍没脸没皮追顾以澈这个大明星的事,竟然连瞿安贺端宸都了解!
刚刚在卧室被徐暮思那流*氓式的一场闹,以致看到宁呈森,米初妍就是各种不得劲,她不想跟他单独相处,更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回答他的问题,眼珠子溜了溜,就想要从他身边的空位闪身过去。
然而,宁呈森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她不过刚提步,他已经微俯身,长臂撑在护栏上。他身高腿长手更长,旧式的阳台本就算不上多宽敞,被他这样伸手霸占,根本容不得她往前。
米初妍急急顿步,拢眉看他,而他却是在一个侧眸过后,重新缓缓直起身子,站在阳台的中央,左右都能控制她去路的位置。
郁气之下,她慌不择路,直接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学着纪唯宁的样,攀过了护栏,一脚踏进梯面,过后,还有些得意的朝着阳台上的男人瞪眼,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宁呈森根本不急,在她下去的方位,撑着双手俯视她的头顶,飘渺浅淡的音调:“你在那方面不算完全无知,到底是解剖课程给你的经验?还是我给你的经验?”
米初妍脑袋轰的炸开,抬头狠瞪面前这个不要脸的衣冠禽*兽,绯色未退的脸颊,再次涨红。
而他却是不紧不慢的接口:“新鲜标本那么缺乏,我相信就算是济山医科大也不一定能提供,就算提供了也不可能是男性活体,足够让你印象深刻?”
米初妍想去捂耳朵,拒绝听他的污言秽语,可是,她双手攀着梯子,根本容不得她腾开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同是未婚女孩,徐暮思能够嘻嘻哈哈的说那些话,而你却脸红的都要掐出血来,我觉得,大概是我给你的经验还不够。”
米初妍小心翼翼的往下踏步,耳侧却是他久久不散的磁沉音,羞愤至极却又忍无可忍,终是往上吼声:“胡说八道!那是性格差异,是性格差异!关经验P事啊!”
“性格?”微微上扬的疑问,装作恍悟的模样,而后,他忽地扯笑:“那不如我帮你塑造塑造性格?全方位的。”
米初妍刚往下落脚,他冷不丁的一个全方位,惊的她瞬间踏空,身子失衡后仰,不过半秒,‘咚’的一声,坠地,痛感袭来,俏脸扭曲。
是听到她耳侧有纪家工人的说话声,米初妍才恍悟过来,她坠的不是地,而是纪家工人的手臂。是他们稳住了她滑落的身子,而后,又没经住她的冲力,齐齐倒地。
她年轻,摔点疼也不算什么,可连累到纪家的两个工人可就罪大恶极了。抓狂的再次抬首,怒瞪上方的男人,狂吼:“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倒是淡定:“草坪那么厚,摔不坏人,谁知道你那么笨。”
米初妍懒得理他,扭头去看两个坐在地上的工人,他们说没事,只是矮了下身,根本没摔到,就是抱歉没能很好的接住米初妍,以致她躺倒在地。
遇上这么实诚的工人,米初妍都不好意思,提起自己仰卧的身子,一直跟他们道谢,又一直道歉。
后来,宁呈森神出鬼没的站到面前,扶起了那两个工人,诚挚又诚恳的说对不起,直到他们先行回了屋。
米初妍就从来没见过如他那么假的男人,素日里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一副高贵不可侵犯的样子,耍起流*氓来的时候,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前一秒,他对她坠地连累他人还淡定的毫不知错,后一秒就能从阳台上几步下来,对着旁人各种客气各种抱歉。
工人架着梯子离开,四周一片安静,深冬的早晨,泛白的太阳光笼罩着整个纪家别墅的后院,间闻零落的鸟鸣声。
他站在逆光的方向,阳光打在他的整个背部以及恢复了正色的侧面轮廓,纵使米初妍满身的气,也不得不承认,如此的他,帅的实在掉渣!
他看了她好几秒,才朝她伸手,扯笑:“起来吧,虽然是草地,也不能一直坐着,好不容易打扮一次,也好不容易看你把头发理顺,挺漂亮的,别给糟蹋了。”
米初妍想哭的心都有了。她这还不叫糟蹋,纱裙上全是草沫尘土,头顶的发丝自己都能感觉到松乱,被吓了几番,一身的闷热。
米初妍心里赌气,不肯把手交给他,想自己撑地起身,却不料,被他拦腰抱起,任凭她怎么捶打踢腿,他都不予理会,直接大步绕回前门。
双脚落地,米初妍直接噔噔的奔上纪家二楼拿回自己的背包,又噔噔的冲出前门奔向自己的车子。
而她却不知道,刚刚还在门口候着的男人,这会儿又已经等在副驾驶旁,她不过刚开锁,他比她还利落的坐进了她车子。
米初妍直接跳脚,钻进驾驶座就对他冷眼:“这是我的车!我有让你上来吗?!”
“我没车。”他甩了这么一句。
“没车你得自己想办法回去,反正我不想跟你呆同一个空间。”米初妍往后一靠,懒怠状。
宁呈森微微正了身,单手撑在车窗上,另一只手在翻屏看手机,不经意的开口:“你确定不开车?”
“不开。”
“那行,咱这伴郎伴娘也不用当了,找个地方我对你全方位教学,让你汲取更多的经验。”话落,微顿,收了手机左右扫眸,戏笑:“你不想开车的话,就这也不错,环境幽雅,四处无人,正合我意。”
合你妹的意啊!还能再无耻点吗?!
米初妍的红脸直接演变成瘫脸,他眼神专注的看着她,直让她有些惊惧,如果她再不动作的话,他肯定就要开始动手动脚的全方位教学了!
而她根本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在他手下,大概不会有多少抵抗之力。这荒郊野外的,她求助都无路……
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她根本不敢再吭声,转瞬,启动车子,滑出纪家大门。
才拐出弯,他又在旁边说话:“先回一趟医院,我有点事要处理。”
“我这副鬼样子怎么回医院!还有我要赶着去徐家参观新娘子过门的!”米初妍抗议,医院都是熟人,熟人都知道她今天去做伴娘,要是让人看着狼狈的伴娘跟着神外大主任在一起,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宁呈森没说话,只是睨眸看她,只那么一瞬,米初妍就觉后脊发凉,而后,不情愿的妥协:“去就去,我把车停医院门口,别指望我跟你进去,也别指望我等你出来。”
或许是因为米初妍最后那句话,也或许是因为宁呈森的小心性使然,当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他直接探身,拔了米初妍的车钥匙。
米初妍愤怒的张口,却硬是吐不出半个字。
临走的时候,他跟她说话:“我去办公室收个邮件,外边冷,你确定不跟我进去?撄”
“车里有暖气,我怕什么……”话说到一半,瞥到他手里的车钥匙,顿时默了。
整辆车都熄火了,见鬼的哪里还有暖气,偏偏她身上穿的还是伴娘裙,轻薄的要命,根本御不住半点寒!
宁呈森也没勉强,脱下自己的外套,丢到她身上,转身大步迈进医院。
没有暖气的车子,当真冷的有些让人打颤,米初妍也没犟,在他走后套上了他的西装,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呕了一上午的气,再让自己冻成冰,是真的什么划算都没有了。
不停的拿手机,不停的看时间,却一直不见宁呈森出来,到最后她都快晕晕乎乎睡过去的时候,忽闻车锁启开的响动。
她立马惊醒,看着他的长腿从车头那边绕了过来,而后开了她这边的车门,跻身:“你过那边去,我开车。偿”
米初妍顺从,主要是时间不早了,她不想花在无谓的事上跟宁呈森磨叽,她也磨不过他。再有就是,昨夜里没怎么睡好,又起的太早,这会儿一个混沌,她脑子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宁呈森是直接把车子开去酒店的,因为处在市区中心的方位,主干道上有些堵,车子前行缓慢,以致米初妍又不知不觉的闭了眼。
后来还是宁呈森叫醒的她,睡眼惺忪中只似乎看到周围全是豪车,锃亮的透光,闪花了她原本就还不是太清晰的视线。
宁呈森在外边给她开车门,她伸腿出去,起的有些猛,一个不慎,头顶碰上车框,再次疼的龇牙咧嘴。
“怎么笨成这样?”宁呈森蹙眉,对她的冒失无奈极了。
看她还在晕乎中,怕她站不稳,于是,他伸手扶住了她身子,稳在地面上,轻声:“还好吗?疼不疼?”
米初妍摇头,说没事,不停的挤眉,揉眼,待视线完全清晰时,她推开宁呈森,闪离了些,也是因为如此的动作,让她看到驻足在宁呈森身后的优雅男子。
此刻,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饶有趣味的开声:“呈森,这就是今早上在卧室里咋呼的姑娘么?暮川说,她是你的人?姑娘长的好娇嫩,原来你好这口?”
那人一直在说,而宁呈森,却始终从容。米初妍几乎晕菜了,他身边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正郁闷着,那人直接朝她伸手:“米小姐你好,我是贺端宸。”
一听贺端宸,米初妍直接瞪目,惶恐的伸出自己的小手:“贺……是那个贺端宸吗?顾以澈的老板?”
两个人的手几欲相握时,被中间的宁呈森直接挥手扫开,愠怒:“你先进去!”
米初妍觉得,今天的宁呈森肯定是撞邪了,在人家的大婚日子里,几次三番的闹情绪,亏他还是个伴郎的身份!
可是,下一秒贺端宸却是爆笑出声,虽然收回了本欲跟米初妍友好相握的手,却是爽快道:“对,我是他老板,我们都知道你喜欢他,要不改天我拉你们见个面认识一下?拍拍照握握手拥抱一下你喜欢都行。”
宁呈森脸很冷,斥好友:“你够没够!有那么多心思还不如多顾着点你自己!”
米初妍已经能够感觉到宁呈森的火药子味,怕他的火苗燃到自己身上,急急找了个借口,溜身就往前奔。
奔到半路,又发现宁呈森的外套还在她身上,宽大的裹着她整个身子,顿步反身,那两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一个沉脸,一个笑脸的看着她。
想到自己在他朋友的面前穿着他的外套不自知,米初妍又囧了,着急的褪下,往回奔,将东西塞回到他手中,连谢谢都没说,又奔往酒店。
待她奔入酒店的时候,贺端宸爽朗的笑声似乎犹在……
带着她体温和馨香的外套,被宁呈森穿回到身上,几秒来回,又是一副贵公子的型款。
贺端宸勾着他的背,好容易止住笑,不由调侃:“这么活脱的姑娘,你个老男人镇得住么?”
宁呈森冷眉冷眼,硬邦邦兑了句:“你也年轻不了多少!”
兄弟间几句调侃后,又恢复了常色,贺端宸叹了句:“上次你来B市匆匆忙忙,很多事也没法细聊,今天那个邮件你看了吧?”
“看了,刚刚。”
“什么感觉?难受吗?”贺端宸微微戏谑。
宁呈森撇眸,挣开他搭在背上的手:“我不是碎玻璃,禁不起折腾早就废了,还能陪你到现在?”
说话间,两人走进会场,时间确实不早,满堂的宾客手执香槟不停穿梭,瞿安迎了上来,问贺端宸忙活的好好的忽然间跑哪儿去,贺端宸胡扯了下,说出去抽根烟。
事实上瞿安是多问,有何颜希在的地方,贺端宸要走动,实属正常。
瞿安话多,问完又问宁呈森,宁呈森面色不改说他去了医院,其实也没错,只不过,去的是两个人而已。
酒席是下午开始的,当宁呈森再次从人群中发现米初妍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礼服,裸色的抹胸拽地裙,面上几近素颜,锁骨精致柔美。
大半年的时间,毛躁的短发渐长,倒是没料到,好好梳理竟然也能梳成今天这般松软的丸子头。头发的蓬松使得她整个视觉感更高了些,光洁的额头尽现,拉长了她的脸型,加上高跟鞋的搭衬,宁呈森觉得,如此的米初妍,才真正展示出了她本身应有的颜值。
同是伴郎伴娘,挡酒几乎是成了必须承担的任务。他跟瞿安倒还好,平日里虽不常喝,但不代表没酒量,只是伴娘那边,似乎有些撑不住。
尤其是米初妍,不过喝了两杯,已经是面色陀红,杏眸迷离。偏巧,徐暮思已经撑不住要吐,往下的酒席,便都得她顶上。
米初妍其实已经喝到没法察觉自己喝的到底是水还是酒,只惦记着不能让纪唯宁沾酒,闷头就喝。
当她感觉到整个人开始晕眩的时候,忽觉自己手中的酒杯被人抽走,恍惚间,她认得那是宁呈森的手,只因为,他的手指特别的好看,所以,记得特别深。
可是,当她循着他的身影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而回到自己手中的,却已然是个空杯。
她觉得肯定是自己喝醉了,以致,出现了这样的幻觉。
乔洵赶过来的时候,米初妍在酒精的作用下,整个身子如尾蛇般的挂到乔洵身上,软的无法走动。她没办法离席,只得把米初妍转到随后上来,本欲替瞿安的徐暮云手里,拜托徐暮云把米初妍送回去休息。
徐暮云没有异议。
纪家迎新之后,徐暮思就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聊那个叫做米初妍的女孩,说米初妍被她弄的如何爆囧,说米初妍如何不配合放走了新娘吓的她半死,说米初妍很好玩很有意思。
他随口一问:“谁是米初妍?”
徐暮思笑闹道:“就是那个说她在解剖课上看过很多男女身的女孩子啊,你都不知道,她装淡定的说完这些话,脸都红的要掉血了。你自己在门外还笑来着,说现在的女孩子怎么样怎么样!”
如此,他便有了印象。
顺势着从乔洵手中接过她,或许是因为她已然半醉的缘故,整个身段柔的不像话,没稳住自己的身子,以致,跌趴在他怀里。
事实上,米初妍不过刚接近徐暮云,就已感觉到了陌生男人的气息,些许清冽又似有些许的笔墨香,朦胧中只觉得很好闻,但她却不习惯。
有些抗拒的从男人的怀中直起身,蹒跚着步履,而对方也同样很绅士,只用手臂扶她,温润道:“自己能走吗?要不要扶?”
她点头,定了定脚步,环望四周热闹哄哄的场面,寻找自己可以走的方向,踉跄提步。
米初妍只顾着往前走,只顾着快点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所以,她并不知道,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礼貌问声的男人是谁。
她更不知道,闪开身去接电话的宁呈森,转身的功夫就寻不到她的踪影,四处眺望,却是看到她跟徐暮云之间的互动,俊脸瞬间沉黑如炭。
心里郁气,以致跟电话那端的人讲话也开始有了不耐,几句交代后,果断收线。望着米初妍消失的方向,他想提步跟上,然而,才转了个身,就又被徐暮川叫了回去。
瞿安不在,徐暮云跟着又走了,宁呈森无法,只得折回身,不问不说,伸手端起酒杯就喝。一直往下陪,原以为瞿安他们回来后他能脱身,结果,手机又是震个不停。
结果,直到散席他都没能够如意……
米初妍回了客房休息,睡到正酣时被纪唯宁喊醒,说他们在娱乐区开了厢房,一起过去玩玩。她本不想去,今天也算是热闹够了,这会儿就想静静的呆在房里,好好休息。
可纪唯宁没让,连拖带拽的非把她们一个个往厢房赶,她是孕妇,拖拽着自己,米初妍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回绝。
乖乖的跟着去了厢房,米初妍在后头,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大帮的人在。其实很奇怪,今天到位的一帮男人,他们从事什么职业,米初妍并不是全都知道,但仅是外形气质,也能够让旁人感觉出来,他们非池中鱼,个个都是如此的出类拔萃。
可就是在这么一群出类拔萃的男人当中,最先入她眼的依旧是那个严肃脸,永远电话最多,坐没坐姿的宁呈森。
说实话,不管他怎么坐怎么站怎么靠,都不会给人流痞的感觉。可是,还未等她从他身上收回神,他倏然间斥骂了声,曾经无比熟悉的谴责语气,让米初妍生出本能的反应,以为他是在骂自己,霎时间,仅剩的最后一丝酒意也都消散。
她拍着胸口再次盯望他,而他,却是旁若无人的起身,站到稍远的位置继续那个未完的电话。
她听见有人在问纪唯宁,说宁呈森这个大医生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整天的情绪都不太对。纪唯宁耸耸肩,表示不理解。
米初妍不清楚那个男人的名字,只是知道他爱搞,也顺便看多了他两眼,记住了他模样。
其实何止是纪唯宁,就连米初妍自己,也都闹不太懂这两天的宁呈森到底又是怎么了。说好的不暧昧,要么在一起要么保持距离,他才遵守了多久,这就又卷土重来了…偿…
米初妍苦恼,怕自己定力不够他拼。
男人们在玩麻将,哗啦啦的声响,让米初妍不觉忆起自己家中,每逢过年时,跟老爸老妈搭台玩三人麻将。
家里就三个人,玩的忒没劲,但无奈老妈爱玩,她跟老爸只得作伴,她其实牌技不是特别精,却胜在记忆力好,所以往往家中的常胜将军,都是非她莫属。
爸妈都是忙人,抽不出太多空陪她,以致,米初妍从小到大,最稀罕也最憧憬的就是春节那几天,米安博可以彻底放下手中的事,而在医院上班的唐心梅,假期也相应多些。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大街小巷已经到处都是浓浓的年味气息,即便是KTV的厢房里,也不时有喜气洋洋的歌曲从门缝中飘逸而出。
乔洵跟徐暮思在那边唱歌,而米初妍,却在心底开始期盼春节的到来。
隐约间似是听到宁呈森的电话有结束的意向,正好,麻将桌那边有人起身,转身唤着徐暮思过去凑台,徐暮思不愿意,她自告奋勇。
也不是真的想玩,只是,比起呆在沙发上迎着结束电话的宁呈森过来,她更乐意去麻将桌上耗费时间,何况,纪唯宁也在边上,她不用觉得过分拘束。
然而,她才坐下身,上家徐暮川忽然把牌一推,胡了,她无比郁闷,子儿都没拎到一个,她耍赖着说不算。
他们倒也没有为难,直接推了牌,重来。后来,她的对家也叫嚷着起了身,换了何颜希上台,米初妍这也才知道,原来他叫瞿安。
码来的牌不算好,但不知是运气使然还是何颜希胡乱打牌,总是能被她截住子儿,以致,她牌清的很快,而上家徐暮川,几乎连动都没动。
手里只拎着个牌,求个对,米初妍淡定的很,她记性好,谁出过什么牌,谁大概需要什么牌,哪些子还剩几个能剩几个,她心里有数。
瞿安回来的时候,看见牌桌上的状况,一阵怪叫,跟何颜希清算,问她到底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成如此。
怪叫完,又连连几声叹:“我说米家姑娘,你这是打几岁起学的麻将?不是都喝到半醉了吗?怎么还能玩得如此高明?”
米初妍一手撑头,一手玩着手中的单子儿,对瞿安的这个新鲜称呼她没什么特别的不适应,她不适应的是,为什么她总感觉,好像宁呈森的这帮朋友,怎么个个都跟认识她似的。
徐暮川这个自不必说,但一个传媒大亨贺端宸,如今再又一个瞿安,明明,她跟后边这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集。
所幸的是,他们都没有什么架子,瞿安问她,知不知道麻将的赌约是什么。她忽然有些紧张,之前只顾得上避开宁呈森,什么也不问就往牌桌坐,如今,人在局中,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以为要赌钱,结果瞿安说不是,她心里本来还宽了些,想着这些人都是大户,花钱不带眨眼的,真要赌输,估计卖了她也赔不上。
可是,问他赌什么,他又不说个明白。心里有些犯嘀咕,想着自己这把必须赢,赢了以后就撤,这样才不至于玩的心惊胆战。
心里较着股劲,对着牌局就越发的全神贯注,以致,四周的一切,都未摆放在眼里。徐暮川在换牌,她一双眼睛几乎都盯在了他手上,只想等着他快点扔牌,然后好快点轮到她,按着牌局算,她胡牌的胜算极大。
然而,她好不容易等到徐暮川终于扔了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想要淡定的伸手摸牌时,身后冷不丁的出现宁呈森话音:“你在工作上要是有玩麻将百分之一的灵活,会给我少添许多麻烦。”
米初妍被忽来的声音惊的手中牌子儿差点握不住。
事实上,她惊的不是宁呈森说的话儿,而是宁呈森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看了她多久,她竟然一点都未察觉到!
她问他是什么时候站过来的,他说,是她摸第一张牌的时候,说完,也就那样大咧咧的当着众人面,勾了张椅子坐到她身侧,紧挨着。
米初妍想轰他,是真想,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她不敢。如果话说的不利索,他定然会置若罔闻,可如果把话说的太利索,她又有什么身份和立场在如此的场合下对宁呈森这个大爷指手划脚?
尤其是徐暮川跟贺端宸在宁呈森坐下之后,不经意瞥过来的眼神,皆是对她,让她不自在到了极点!
原本的好牌,因为身旁守了这么樽大佛,以致米初妍再也无法静心的算牌清牌。过程中整个牌桌陆续又围上了些人,堵的密不透风,以致,她感觉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吸气呼气间,能闻到的,都是独属于宁呈森的味道,让她整个背脊僵了又僵。
连着几圈,米初妍每摸一个牌就换一个牌,彻底坐不住,以致最后,又被徐暮川捡了漏,推牌的时候,徐暮川特意问她,这局算数了没?
她懊恼,可是,却又没法说不算。
瞿安何颜希那边又在斗,米初妍根本没心思再细听他们在说什么,她唯一关心的,还是接下来的赌约。
徐暮川把决定权交给了纪唯宁。最开始的时候,米初妍一直都以为纪唯宁是个很厚道的人,但自从上一次,她跟着科室的医生坑着她去喊宁呈森聚餐后,她在心底就对她的厚道打了个折扣,这会儿,她一双眼珠子刷刷的扫过整台桌的人,她的心里,便开始发虚。
征求过彼此的意见,赌约就玩个游戏,米初妍听罢,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她的气都还没顺完,纪唯宁接下来的话,就差点没让她一口唾沫把自己给呛死。
她让他们挑个可以接受的异性,不限时亲吻,并且,不能亲脸!如此的意思,不就是必须要个妥妥的唇吻么?
米初妍有些悲戚的目光救助纪唯宁,问她能不能换个赌约,哪怕是玩钱也行,最多她今天败败家,把素日里米安博汇进来的钱也都派出去算了。
可是,纪唯宁真的太绝,当场摊手,跟她要现金三千。
这么一说,米初妍算是意识到了,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的把她往这个所谓的游戏上赶,现金三千,她一个月都用不了这么多,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显而易见,她除了选男人送吻,别无他法。
放眼在座的男人,她能找谁?除了个宁呈森,全都是她不认识的好吗?可如果让她主动去吻宁呈森,那不如直接让她磕死在桌上算了。
她跟宁呈森认识那么长时间,前期毫无交集,中期除了骂就是被骂,像足了大灰狼和小白兔的相处模式,再到如今,他对她各种撩,撩的她主动表白,撩的她意乱情迷,撩的她不得不拼命压制住对他的情感,跟他保持距离。
如果在她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自己的当口,再主动送吻上去,先不说他会怎样回应,就她自己,大概也会迷乱。何况,纪家别墅那会儿,他说的流*氓话都还在脑中环绕,几次的亲密碰触,他体内的渴望总是表现的那么膨胀,再想到他那个所谓的全方位教学,米初妍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来这一回合。
场里的人都在起哄,说钱不够可以借,她当真是借了,只是,没人理她。
眼看着另外两个输家搂着吻的那个沉醉,米初妍心更紧了,因为,那两人吻完,整个厢房的人就都只盯她。
米初妍磨磨蹭蹭,到最后,不得不把主意打到宁呈森身上,只不过,她是跟他借钱而已。
宁呈森摆着一副清高脸,也看不太出什么情绪,只是惬意的靠坐在椅子上,直接给她丢一句:“我没钱。”
米初妍可以相信她身上不够三千块现金,但她不相信他身上会不带钱,凑着身子过去跟他挑明:“我身上还有一千多,你只要借我一千五就行,让我混过这关,我就不玩了。”
顿了顿,又压声:“你也不想我找别人吻去吧?”
米初妍会说这样的话,也是无奈之下的激将法,她知道宁呈森对她的心思,两人没合拍,不过是因为对感情的理念不同,而并非其他因素,任何的男人,总归都不会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去跟别的异性亲密接触,这点事,米初妍还是懂的。
这话过后,宁呈森顿了半秒,而后,终于伸手往身上摸出皮夹,米初妍几分欣喜,以为他没有见死不救,可哪知,他却是直接将皮夹塞进她手心,让她自己看,他到底骗没骗她……
米初妍再次发囧,皮夹这么私隐的东西,他随意就撩到她手里,让她自己去翻,这感觉,怎么都是诡异的,何况,还有那么多知情不知情的旁观者。
如果不是逼到无奈,米初妍根本就不想要去接他的皮夹,可是,都到这关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翻。
然而,结果让她特别的失望,宁呈森的皮夹里,竟然瘪的连她的都不如,丧气又加郁气各种愤气下的米初妍,忍不住哀叹念叨:“怎么穷成这样?”
宁呈森的脸色霎时变得好难看,而对面的瞿安,却是发出成串的爆笑声,而后,他从对面绕了过来,站在宁呈森身后,嬉皮笑脸的问她,要不要在他身上兑现这个赌约,说完,还把他自个儿的脸蛋往上凑。
米初妍承认,他的皮囊同样赏心悦目,可是,她怎么下得去口,尤其是中间还隔着个万年黑脸的宁呈森。
瞿安的旁边,站着不知何时上来的徐暮思,两个人的瞎闹和似乎将气氛推上了最高*潮,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几乎盯的她直接挖地埋头。
纪唯宁适时插话,建议她要不就选宁呈森吧,反正是个游戏,没必要太较真。其实,被逼到如此的程度,米初妍也已经生了这种想法,大不了搂着宁呈森吻下去算了。
她真的有去瞅宁呈森,可是他瞄过来的眼神太危险,危险到让她再一次想到那个全方位教学,于是,又迟疑了。
徐暮思让她找她哥,面善,好说话,还是男神一枚,米初妍下意识的往后望,想要认清徐暮思口中的哥哥指的是谁,哪知,才一转脸,坐在她右边的温润男人便插了话:“来吗?我可以配合。”
既然说是配合,自然会给予尊重,既然尊重,那自然是她主导。
米初妍还在斟酌,却是猛然间,被身后的一股里猛推,而后,直接撞进徐暮云的怀里,大概的怕撞疼了她,徐暮云适时的伸手,扶住她双肩。
周边很多人都在窃笑,米初妍既羞又恼,她觉得,再被这么多人围攻下去,她估计得抓狂,而且,难免会让那些人觉得她太过扭捏矫情不干脆……
索性,心一横,闭眼,圈住徐暮云的脖子,精准无差的凑了上去。
米初妍如此利落,其实不过是为了早点了事,以免又被周边人抓住小尾巴,以她不合格为由再来一个回合。但也真的是极快,大概半秒都不到她就撤离,快到她仅能够感觉到徐暮云唇上的温度,其余的,一片空白。
周边人全在起哄笑闹,有闹徐暮云的,也有闹着继续往下玩的,都是谁的声音,状况外的米初妍早已分辨不清。
退回到自己座位上的米初妍,再也坐不住,着急着要起身,可是,瞿安跟徐暮思都拦着不让她走。
欢乐笑闹中,剧烈的椅子拖地声显得尤为刺耳,刺激到了米初妍的耳蜗也迎来了众人的注目。她也跟着侧头,而后,看到弄出这把声音的男人,身姿修挺的站在边上。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坐着,本就高大的身子忽然间这么站起来,极具压迫性,他脸色一贯的沉冷,偏又很是从容的收着自己丢放在桌角边上的皮夹——
题外话——明天还有,加更。
米初妍有留意到他的手机还亮着屏,刚刚太吵闹,她也不确定他那是刚接过电话还是刚阅过短信,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而后,贺端宸率先问声:“你这是要去哪儿?”
他依旧淡淡出声:“医院有点事,回去一趟。”
谁都知道当医生的有多身不由己,再加上他从晚宴到现在电话就如此多,也就没人再去强留。米初妍正想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的时候,从这台麻将桌上溜开,却未想,转瞬他就敲她面前的桌沿,一副上司对下属的姿态:“你跟我一起回去。撄”
他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让米初妍当真的以为医院里有什么特别急的事需要人手,以致,她没有怎么多想就带着自己的包追了上去。
宁呈森叫走了米初妍,没一会,徐暮川也起身,说要先送纪唯宁回家,让其余的人先玩,他一会再过来。
纪唯宁是孕妇,陪到这个点已经是极限了,大家自然不敢为难。
出了厢房,一起迈进电梯,纪唯宁打着哈欠倚在徐暮川身上,明明已经困顿至极,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操心:“阿川,宁呈森身上怎么会没有钱呢?偿”
徐暮川垂眸,见她累,把她搂进怀中,将她的整个重量放在自己身上,温声:“嗯,没有也正常,他是靠技术吃饭,或者说,他什么也不做三辈子也不愁吃喝。不像我们生意人,天天要应酬,天天要买单请客,在他的世界里,从来就只有别人求他,没有他求别人。”
“怪不得。”纪唯宁嘟囔声。
徐暮川好笑:“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他那么傲那么狂啊!你都不知道,在医院里,他看人眼睛都是斜的,那个副院长袁振,我们都讨厌死他但是没人敢在他面前不敬,不过宁呈森敢啊!”
“可是拽翻天的宁呈森,却愿意用心用力的教小米,哎呦这两个人真是躁死我了!你说他们有那么回事吧,可又不太像,你说他们清清白白吧,我又觉得说服力不够……”
“唯宁。”徐暮川轻唤了声,见着她抬头,他无奈笑:“你操的心是不是太多了?一会儿乔洵,一会儿贺端宸夫妻,这会儿,连宁呈森也惦记上了?你是想把我塞到哪个角落?”
纪唯宁也不禁笑出声:“好像是有点,可是他们两个天天在我眼皮底下,真挠的我心躁啊!”
“其实,宁呈森身上也不是没有钱。”徐暮川附和了声,幽幽道:“他今天当伴郎,身上揣着很多红包,万儿八千应该有的。”
纪唯宁:“……”
——
米初妍追上宁呈森的时候,电梯已经快要关闭,是侧着身子才闪进去的。
站在他的身侧,米初妍偷眼瞄他,仿佛这一整天他的暴情绪都在他刚刚起身的刹那被敛住,清隽的面容,见不到半丝戾气,看起来很无害的模样。
可不知为何,米初妍却总觉得,这样诡异的沉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节奏,蓦地,她稍稍退离了些他的伸手范围。
一路跟着他去拿车,上车,待车子汇入深夜稀落的车流时,他才终于开口:“先回趟南都奥园,我要取东西。”
工作的事,他是老大是上司,米初妍不能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因为职业的特殊性,无论他们中的谁,一个决定都可以决定患者的生杀大权。
米初妍以为,他回南都奥园,定然是要拿很重要的东西。
同处市中心,回南都奥园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加上路况顺畅,很快,车子就停在了他家楼下。
“你上去吧,我在车里等你。”米初妍只以为他很快就下来,而且在这样的深夜里,她不太愿意进他家的门。
然而,他却正色侧眸,目光清明:“一起,马上就十一点了,小区里人影都见不到,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我不想看到你出现在我的刀下。”
米初妍觉得,这人的舌大概是天生的毒,担心就担心,何必说的那么难听。
下车的时候,他的电话又响,他接了以后,跟对方几句交谈,米初妍能够听出来,那是李教授的声音。
于是,也就没有再多虑的跟着他的脚步,跳下车。
电话结束的很快,他从车头绕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拎着不知何时脱下来的外套,在她身后披了上去,严严实实的罩住她的身躯,让她在深冬的夜晚里,多了一丝暖意。
单是今天,他的这件外套她就已经是穿了再穿,隐约间,好似能闻到男人的清爽,女人的馨香,融合在一起残留在矜贵布料上的味道。
米初妍脸有些热,不甚自在的拢了拢襟口,彻底包裹住两边锁骨,以及,脖子以下的裸*露肌肤。
“走吧。”他在后,推了推她的后腰,但没怎么黏糊。
米初妍点头,单身女孩独自站在夜晚无人过往的小区里头,确实藏着太多的隐患,权衡左右,还是决定跟他上楼。
她本是打定了主意,她等在八楼的过道上,反正那一整层都是他的,不怕外人进,然而,等他进屋取了东西,立马就下来。
一前一后往里走,她在前,他在偏后的位置,低头看手机。
这整天下来,米初妍觉得他实在忙,不由多问:“医院今天怎么了吗?是不是有手术做的不顺利?谁主刀的?”
当时他们已经到了电梯口,等候。
宁呈森抬了抬眉,淡声:“三组的医生,后来李教授接手了,没到不可挽回。”
话落后,他终于彻底收了手机,连同他的手,抄进裤袋,跳眉:“到了,还不进去?”
米初妍晃眼,看到电梯不知何时已经停的稳妥,她哦了声,踏步。
双脚踏入电梯,正欲转身向前,侧眸的余光,便瞥到他盯她盯的专注的眼神,不过眨眼的功夫,随着他那道视线贴上来的,还有他温热硬实的身躯。
米初妍身子跟着发僵,眼见他眸中清明不再,抄着裤袋的双手从里面钻了出来,她就开始惊恐:“你又想干什么?!”
私底下两人的独处,宁呈森在她的心里,其实已没有多少的可信度。说难听点,他就好像一只狼,在她前后左右,随时随地的摇着尾巴,对她图谋不轨。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而他却不停上前,到最后,米初妍硬是把自己逼到轿厢的死角,被他死死的困住。
宁呈森长的高,米初妍被他困在狭仄的空间里,呼吸瞬间急促,而不管她抬首垂头间,她都看不到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看到的,是他平整的领带,微微起伏的胸膛,紧实的小腹圈裹在皮带下,衬衫极为服帖,腰间的皮带金属扣,在电梯吸灯的光芒投射下,闪着异样的光,再往下,是他长到及她小腹的笔直双腿,锃亮皮鞋,以及,若有似无抵着她小腹的某物。
米初妍被他的逼近闹的,彻底透不过气,拼命的踮起脚尖,想在往上的空间里汲取新鲜的空气,可是,却在不经意间,磨蹭到了他身上最不可碰触的部位。
“宁呈森……”她哑声,带着哀求的口吻,用眼神求他放过。
可是,他却倏然垂下头,分开一只手,指腹揉搓她的唇,沉声:“感觉如何?”
米初妍彻底崩了:“什么感觉?”
“徐暮云。”他温吞吐声,嗓音趋向暗哑,眸色碎亮:“国际级的大建筑师,在欧美国度特别吃香,画个图,就有百万收入,我得做多少台手术,才能熬成他那样?”
“我不知道你想扯什么……我只想你先把我放开……”米初妍左右避及他灼热的呼吸,而他,却倏然伸手,抠住了她下颌,逼着她迎视他的眸。
“宁呈……森……”米初妍有些发疼,下颌的禁锢,让她没办法好好说话。
“放了你吗?”他忽笑,拇指的指腹,轻轻上移,刮着她的双唇,沉声:“这辈子,你想都别想!”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话的最尾音,充斥在她的唇齿间,蹦离,麻麻的痒,不甚清晰……
他在吻她,温热的嘴唇,辗压她的唇瓣,没有任何试探,直接舌尖捣入,在他唇下失过手的米初妍,及时的闭上了牙关,紧咬住自己。
她喜欢他,很喜欢,她不排斥他碰她,一点也不,可她再也不想又在昏昏沉沉,糊里糊涂状态中,沉醉在他的怀。
宁呈森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侵入,不由生出股燥意,往她唇上下口,轻轻一咬,哑声:“把嘴张开。”
他一说话还好,一说,米初妍咬得更紧,娇嫩的唇瓣,有凹陷的牙印,那上面,血色渐失。她的后背紧贴在光滑冰凉的电梯墙上,凉到即便她穿着他的外套都还能感觉到沁骨的寒意撄。
或许正是因为有这么丝丝的寒意在,让米初妍能够保存着最后的理智,不想让他得逞。然而,他却是倏然伸手,虎口处再次抠住她的下颌,逼着她张开,米初妍吃痛,终是没稳住。
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有如此暴力蛮横的一面,怒眼瞪他,满满的愤气,而他的眸色中,却存着比她更甚的火苗。他的嘴唇留连在她唇角四周,喃音轻启:“我要吻你,你不乐意,也不怕把自己咬出血,跟别的男人就可以搂搂抱抱,甚至第一次见面也亲的下口?”
他的声音很冷,很沉,随着他的话语,米初妍能够闻到他口中的香醇酒气,事实上不只他,她口中也有同样的气味。晚宴的时候大家都喝了不少,只不过这么几个小时后,消淡了很多,却是更好闻了些。
大手依旧抠着,在那声话落,他根本不容许她有任何的反抗,俯身便开始强势进攻。
直到他成功捣入,彻底掌握了主动权之后,如虎般的大手才有松缓的迹象,从她的下颌缓慢往下,滑到她的纤腰处,惩罚似的轻轻揉捏。
被他如此掌控,米初妍只觉得,电梯墙上的那点寒意,根本不够抵抗她整个身体的炙热,灼烫的已经不止是他的手心他的呼吸,还有她的呼吸,她的四肢。
电梯发出叮声响,一个大幅度的旋身,彼此换了位,米初妍被他转的有些发晕,看着他搂着自己,将她带离电梯,步步移向大门。
她跌跌撞撞,提脚往他身上踢打,在他的口舌中,依旧不安分的唔唔出声,可他却像是铜墙铁壁,对她的攻击,没有任何的反应偿。
只是在空隙中眯开眼缝,许是看她憋的面色涨红,他微微退离,盯着她瞪的溜圆的眼珠,眸光染着荡*浪的笑意,从她的唇挪到她的耳侧:“不是教过你,接口勿的时候要把眼睛闭上吗?不过没关系,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我可以慢慢教,你一定要好好学。”
随着话音的渐落,还有门锁被开启的声音,他的唇瓣撤离,但他的猿臂却依旧捏握着她的腰身,带着她进了门。
如果米初妍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扯谎他的意图的话,那她就真的是枉读那么多年书了!什么医院有事需要回去处理,什么上来取东西怕她一个在楼下不安全,通通都是他鬼扯的话。
米初妍喘气,在他抬腿关门的时候,无力道:“你到底要干嘛?我不是说过,我不想再这样!”
比体力,她没法跟他抗衡,没法脱离他的桎梏,唯有在能说话的间隙中,表达自己的不满。
“给你换气的功夫,你别都用在说话上。”他再度覆身上来,眼底满是邪恶:“不累是不是?不累那就别停了,你说我想干什么?我想干……”
妳,再一次,他的嗓音破碎在她口腔,四处崩散,炸得米初妍整个大脑瞬间空白。
耍流*氓能耍到他这种级别并且还能理直气壮的,米初妍闻所未闻。也似才终于见识到,男人其实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隐在光鲜亮丽的皮相下,皆藏着流痞的魂。
可是,让米初妍羞愤难堪的并不是他的话,而是他的话后,她身体深处莫名喷发的激动,期待,还有渴望……
西装外套在磨蹭中倏然滑落,他抬起双臂,将她彻底拥入怀中,抹胸式的礼服挡不住他的大手,些微粗粝的指腹所到之处的细白肌肤,皆生出层层的小颗粒,让她不由的抖动。
米初妍听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感受着他似要将她揉碎的力量,随着他跌撞,掉了高跟鞋,踩到裙裾,身子失稳,更往他深处撞跌,直至最后,他将她带进了那张大床,急不可待的把她整个身子抛了上去。
来不及翻身察看四周,他的身子已然覆了上来,唇瓣凑上来的同时,他向后探手,听到细微的拉链声,裙身被掰了开来。他利落的往下扯,大概是压根就没想着把控力度,有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刺啦的响。
感觉到瞬间冰凉的米初妍,被如此的声音唤回了神,想要张口,却是被他堵的死紧。
她瞪着眼,看着他撤离自己的唇,看着他修长的指节不停往下,探索,揉抚,而后,金属扣咔哒响,他眯眸,释放自己的难耐。
宁呈森在米初妍的心中,形象高大,他沉稳他博学,他严厉他苛责,他傲慢他狂酷,何曾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匍匐在自己身上,失控至此。
到底是未经人事,米初妍心砰砰的跳,当他试图探入的时候,她猛然退离,他再往前,她直接就用力咬住他的肩头。
他的肌肉很结实,骨头更硬,咬的她牙疼,神智就更是清醒,咬的太狠,他终于分散了神,看她的眸。他的目光沉碎,迷醉,碎光中全是跳跃的火光,低头看她的时候,太阳穴的青筋尽浮,有些摄人。
“我是你的谁?”米初妍的声音很轻,可一双杏眸却是直直逼视他的眸光,复声:“我是你的谁,你这样对我?”
轻轻的话音,落下,他所有的动作也都在瞬间静止,几许的沉默,他额际的密汗,成珠,掉落到她精致的锁骨窝,一滴,两滴,而后,他颓然倒在她的身侧。
米初妍瞬间眼眶泛红,她不是不愿意给,她只是逼他给出明确的答案而已,可他却能在这样的关头急刹车…
一个来月,他在人前只当她的上司,他在人后只当她的陌生人,而她则是在人前当他的好学生,在人前依旧各种嬉笑欢乐,在人后她心伤低落,午夜辗转难安。
直到昨天,他在住院部的楼道里,他主动追她,主动关心她的去向,她几乎都到了无力承受的顶点,她逃开他却又不得不在荒郊野外求助他,她总想要跟他保持距离撇清关系,可她的整个生活圈朋友圈工作圈,到处都是他的存在,无孔不入。
莫名的委屈,以致,眼泪逼出了眶,心窝底处,抽抽的发疼。
如果知道他对自己没感觉倒还好,可她明明知道他在意她,他却始终顾虑着未来的不确定不停摇摆,她用尽方式逼他,都没逼出个应有的结果。
越想,越是委屈,以致,控制不住双肩抖动,抽泣。
“别哭,妍妍你别哭……”他的音色,很哑,带着隐忍的话音,从她的后方,探手过来,触摸她的眼睑,揉她的泪:“你等我缓缓,一会,我好好跟你说。”
米初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越是在后边小心翼翼的哄,她就越是哭的厉害,到最后,已然控制不住抽噎。
宁呈森到底是心疼,没顾得上自己,贴身上去,从后抱着她,埋入她的颈窝,懊恼:“对不起。”
米初妍不动声,任由他抱着她,彼此衣衫凌乱,却没再去刻意遮挡,刚刚的情迷中,看过完整的彼此,好似再去做这些,显得有些无谓。
只不过,没开暖气的冬日卧室,再无任何被子的遮盖,燃烧的炙热感骤然褪去之后,便冷的有些打颤。
宁呈森依旧埋在她的身后,感受着她发抖的身躯,不由将她收的更紧了些,纳在自己怀中,而后,长长的叹气,细声:“妍妍……我要你……很想很想,我不是个随便的男人,对你,是因为爱,所以会控制不住想要。我其实,从来就没有想要阻止你进入我的世界,只是因为那里边太多黑暗,我怕亵渎了你的纯净,让你看到我家族里的不堪,更怕会让你深陷其中受到伤害。”
“你说的没错,我不该自私的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总是对你暧昧不明,那样对你不公平,我也不该放缓脚步追查我母亲的下落,不该让自己未来都活在对我母亲的不甘和和愧疚中,更不该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可以共同生活的时候,把这件事情的负面情绪带给你。我想要也发誓要给你一个美好稳定的未来,所以,我听你的话,去了B市。”
“今天上午,我去医院只是为了收个邮件,我为我母亲寻到了她在中国的亲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喜悦感。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更深的迷雾……”——
题外话——今天更毕
宁呈森忽然停了音,室内便有些安静,蜷在怀中的女孩许是有了他的靠近,不再打寒颤,可却还是能听到细微的抽噎,而后,渐落撄。
他微微撑身,把深埋在她颈窝处的自己,挪到她的耳侧,倒是没见她再流泪,可是眼睛却是闭着,宁呈森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在睡。
试探性的唤了声:“妍妍?”
米初妍动了动眼皮,却是未语。
他又往前探了探身:“这些事我接下来会慢慢告诉你,不要生气了好吗?如果你要生气也不是不行,转过身来跟我说,就跟那次在电梯一样,把你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不会跟你保持距离,更不会放开你,反正,这辈子你别想。你要喊我宁炸弹,随你,你要追顾以澈也不是不行,但得有分寸。”
话说了那么多,她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但这会宁呈森很确定,他的话她定然是全都入了耳的,因为,她的眼皮一直都在颤动着,已然红肿的唇,亦是微微嘟起。
他掰了掰她的身子,更靠近了些,鼻息几乎贴上她的颊侧肌肤,更柔的音:“妍妍?听到了就应我一声,答应我跟我在一起好吗?”
他说了那么多,都没换来她的任何回应,宁呈森的心里,也开始有些烧的慌,微微闷声,想再说点什么话来软化她的情绪,可他想了很久,都没再想出什么计策来。
有些懊恼的想扳正她的身子,可哪只,他手才碰上她的肩头,下一秒,一直安静的人儿忽地坐起身,毫不客气的朝着他小腿肚就是一脚,愤声:“臭流*氓!”
宁呈森怔了下,没有防备的被她踹了下重脚,隐隐作疼,可是看着她身上被自己整出来的狼狈样儿,又不得不承认:“好,我流*氓。”
顿了会,看她情绪好转了些,才又问:“还生气?偿”
“我要睡觉!”
答非所问……
“好,就在这睡,我给你开暖气。”宁呈森探手,抓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给她调了适合的温度。
“这是你的房间!”
“给你,我去客房。”宁呈森下床,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有这个打算,崩紧的渴望在最后关头倏然叫停,那种滋味非常人能忍受,即便是现在已过了十来分钟,他依然浑身不得劲。
而他更不想在她状态如此差的情况下,对她有半分强迫,所以,分开睡便是最理智的选择,否则,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搂着她睡到半夜又开始躁动,而后变得不管不顾。
他决定,一会儿到了客卧还是先冲个冷水澡,虽然现在天气寒冷,可他满身的燥火还在体内四处乱窜着,忍的他发疼。
丢弃的衬衫西裤被他随手捡到床尾凳,而后,去了衣帽间,套了件浴袍。想到床上的女孩也是累了整整一天,又是早起又是摔跤又是敬酒又是闹情绪的,现在最应该的,还是洗洗好好睡。
本也是想给她浴袍,可是他的衣服对她来说,尺码太大,浴袍套在她的身上,他有些怀疑还能不能看到她纤细的四肢,思索半秒后,还是给她选了个衬衫,虽然薄,但室内开了暖气,应该冻不到她。
挑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宁呈森发现,原本已经坐起来的她,不知何时又躺倒在床。侧卧的姿势,头发散乱的铺在枕头上,而她的身上,依然挂着扯到已然无法遮住她美好身段的破烂礼服。
纤细白皙的双腿交叠着,隐去了让他无限向往的源头,精致的脚踝,淡粉的脚趾,微微蜷缩,最诱*惑的,当属胸前的美景。
她睡的很熟,安静的夜里,能够听到她轻浅的呼吸,然而,宁呈森却是看得血脉*偾张,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渴望,轻易就被撩了回来。
压抑着体内的冲动,他缓步过去,想要叫醒她洗澡,可是,唤了两声都没唤醒,看她累成这样,他忽然就不忍心再吵,把衬衫搁在床头,他揽她起身,想给她褪去身上破碎的裙,换上舒适的衣服,让她睡的安心。
垂首间,他看到睡梦中的她轻轻勾唇,有些不解的蹙眉,不知她是做了什么好梦,竟有如此会心的笑弧。
长指轻巧的勾着她礼服的边缘,小心翼翼的褪了开来,只是,当他指腹掠过她饱满的柔软时,忽然想起,他这里不存在适合她外出的衣物。
有些发愁,他该怎么为她准备?
费了很大的劲给她换好衬衫,盖好被子,他就开始四处寻找她原本的贴身衣物。外穿的倒也还好,里面的,他当真没什么经验,就算他自己去买,那起码也得知道她穿怎样的码数,喜欢怎样的款式和布料。
事实上,他到现在都搞不懂,她到底是C还是D,对女性的这种杯,他着实没有标准的概念,他只知道,她的手感特别好,饱满,弹性,形美。
宁呈森翻了好几处,总算找到她贴身衣物的时候,却是悲催的发现,她今天用的是胸贴,看遍了前后左右,也没有任何的尺码标记。
有些颓然的将散乱各处的衣物一一拾起,悉数搁到床尾凳下,确定她睡的极好,他这才转身进了浴室。冷水澡是妥妥的洗定了,宁呈森觉得,如果再来这么一两回,他估计得被米初妍整残败了……
她在他面前哭,哪怕衣衫不整也无所顾忌,可是她却又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头脑清晰的问他,她是他的谁,他以什么身份如此待她?
他无奈闷笑,以前一直觉得她傻乎乎,却原来,她也潜藏着属于她自己的精明,只不过,平日里都被她掩盖了而已。
冲过澡后,宁呈森擦着头发直接去了客卧,途中看到躺在地板上的高跟鞋,还有他的外套,俯身,一一捡起。
宁呈森以为,去了客卧他会睡的很好,毕竟已经夜深,毕竟自己也奔走了一天,还喝了那么多酒,然而,他又料错了。
抱着丝被仰躺在床,脑子里过滤的,却全都是米初妍的身影,她身体的每一处,年轻富有张力的完美触感,还有她哭的不停抖动的背影,撩的他火燥,也扰的他心乱。
似乎有些明白她那时候的心情,她无限委屈的对他控诉,是他扰的无忧无虑的她,开始有了彻夜难眠,辗转不安的煎熬。
如今他也觉得,这确实是一种煎熬。
仰躺,侧翻,抱被,直至最后起身靠在床头,宁呈森燥热的不行,以致最后,又埋头进了浴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
想着反正注定今夜难眠,他索性又回了主卧。床很大,娇小的米初妍陷在丝被中,规规矩矩的安睡,几乎让他看不出来,那里有她的存在。
宁呈森是站在床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上床的,依旧从后将她整个抱进怀,他喜欢这样抱她,感觉就好像,这些年来,心口缺失的地方,悉数被她填满,很充实,亦很满足。
他向她表白,让她跟他在一起,也说了很多其他的话,可是她却踹他一脚,骂他一句臭流*氓,然后就兀自睡的沉醉。
宁呈森有些被她打败,不知该说她的思维太过跳脱,亦或是,她真的太困,不过,她愿意睡他的床,总归是个好现象。
整个夜里,宁呈森睡的并不好,怀中抱着心爱的女人,却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更是煎熬难忍,可是,他又不愿意再一个人回到客卧。
——
翌日,米初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透亮的光,躺在陌生又有熟悉气味的大床上,昨夜里的记忆通通席卷而来。
她抬眸,四处张望,而后,恰在浴室门口看见从里头出来的宁呈森,毛衣西裤,外加白色的内衬,将自己拾掇的很是净雅高贵,完全不若昨夜的奔狂。
如此面对,米初妍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安。
反是宁呈森,很自然的表情,感觉就好像,大清早的,她出现在他家,睡他的大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扬眉看她:“醒了?进来洗漱下,我出去买早餐,很快回来。”
“你……你不用回医院吗?”床头的闹钟已指向九点,往常这时候,她和他都早该在医院,可是很明显,今天的她,不在状态。
他顿了顿,浅声:“没两天就春节了,休假吧,你也休,科室那边今天早上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直接安排的?”米初妍混沌的问了句。
“有什么问题吗?”
“没……”确实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现在的她对一大早就请假的问题,有些敏感而已——
题外话——今天和明天,小夏家有要事,目测可能会少更断更,请谅解,谢谢亲爱的们O(n_n)O哈!
米初妍抱着被子,看着还在房里一直未走的男人,不由催促:“不是要去买早餐吗?还不走?”
他在这儿,她不敢从被窝里钻出来。
虽然没有探头进去看,但凭着感觉她能够知道,自己身上挂着什么东西。他的衬衫她穿过,虽然宽大及腿,可是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宁呈森瞅着床上的人儿,大半秒的欲言又止,却终是只问了句:“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撄”
米初妍急着想去洗澡,对宁呈森的问题,没有太多考虑,敷衍应声。不过她也确实不挑食,只要是熟的,能入口的,她都愿意吃。
下一秒,门声响动,宁呈森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米初妍这才有了扔被子下床的勇气,昨夜发生的一切虽然太混乱但她却记忆清晰偿。
她觉得,如果到最后他再次提出想要,或者是用什么强硬的手段,估计现在她已经在他腹中了,向来,她对他,就没有太多的抵抗力。
最终会睡过去,自然不可能是因为想要逃避他,他一直在她耳边说话,每一个字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可能也就是因为听的太清楚,她心里就越发的百感交集。
很累,想睡,可更多的,又是心酸和心宽,就好像崩紧的神经忽然间松懈开来,满满的疲累感,又是满满的幸福感,所以,这个夜晚,她睡的空前的好。
冲澡过后,米初妍才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可穿的衣服,郁闷之下,她只得重新套上宁呈森给换的白色衬衫。
事实上,一件衬衫根本就遮不住什么,尤其还是白色的,她都不知道,宁呈森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满挂的衬衫,黑灰蓝不拿,非就得给她换个白色!
冲回卧室,她想去寻找昨夜的衣物。
礼服被撕破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不知道,他竟然把她的贴身衣物连同破烂的礼服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她很难想象,一会儿该如何走出这个地方!正当郁闷的时候,搁在床头的手机嗡嗡震响,米初妍探着手去接。
电话是宁呈森打来的时候,接听的瞬间,便是他刻意压低的声:“你到底是C还是D?”
“什么?”米初妍惊讶,微懵。
“内衣。”
“我的?”
“不是你的还能是我的?”宁呈森恼声。
原本在家的时候他就想问,可是对着她他问不出来,衣服是他给换的,被子下的她太过诱人,卧室的环境又如此暧昧,他对着那样的她,再去认真讨论这个话题,有些怕自己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燥火再度升起。
他原本以为就算买也不可能太复杂,尺码不确定,顶多他就多买几件。可去到店里,面对热情接待的服务员,宁呈森是比米初妍更懵。
杯型,尺码,布料,款式,功能……
太多讲究,即便是宁呈森强大的头脑,也无法厘清,呆了十来分钟都没能买到手,有些被服务员扰烦,这才给米初妍打了电话。
他原本也以为,米初妍可能会不好意思让他买,可能他还要费上几句口舌跟她辨,可哪知,那二货直接回:“我也不知是D还是C,我都是试过才买的。”
买内衣对米初妍来说很是痛苦,介于两个尺码之间,不试过根本没法买。
宁呈森:“……”
默了良久,他才道:“算了。”而后,通话倏然切断。
米初妍微囧,意识到他在干什么,脸上更是发烫,可如果不这样,她似乎毫无办法。
因为,她不可能让人帮忙送,更不可能在真空的状态下自己出去买。
宁呈森大概是在一个小时后回来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悉数摆到她面前,当时,沐浴过后的米初妍又换了件衬衫,纯黑色的,虽然跟雪白的肤色差感强烈,但至少,不会透!
急着想把自己整理好的米初妍,说了声谢谢后就兀自低头去翻那些袋子,几秒后,有些傻眼的抬头:“……怎么买这么多?”
五六个袋子,外穿的三两套,内穿的一大摞……
宁呈森脸有些冷,不甚自在的嗯了声:“穿不了就在这里放着,免得以后要用又没有。”
事实上,刚在外的宁呈森,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糗过。
他去给米初妍买衣服,时装店里营业较晚,只得拐弯去了大商场,外穿的倒是简单,挑了自己认为适合她的款,悉数拿了小码,最为难的,当属贴身衣物。
他本来就对这个不在行,满店五花八门的款,就差没让他狼狈退出,他都不知道,现在国内的服态度竟然如此好,好到连店员帮忙试穿内衣都可以。
若不是他由始至终摆出副正经脸,估计,他会被那些店员堵疯。他拒绝了店员要帮忙试穿的‘好意’,问米初妍又没问出个结果,只得两个码数都买,全部杯形都买,至于款式布料,根本就顾不上她的喜好,他就以着男人的审美观去挑。
就这么筛选下来,随便就有五六件,起初他自己也感觉多,可后来,觉得在他那边放些衣物其实还是个不错的选择,也就没再顾虑。
第一次有些羡慕徐暮川贺端宸那些人,男助理女秘书,工作生活,不管有什么需要,总是会恰到好处的利用上,而他的身边,只有神外的一帮男医生,他想不自己亲力亲为都不行。
米初妍跪坐在他床沿,好一阵翻动后,装作不懂的问:“以后要用就是什么意思?”
然而,宁呈森却是耐心解释:“以后要用就是,接下来你总有机会在这里过夜,衣服还可能破。”
米初妍拧眉,明知故问:“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过夜?”
“你觉得呢?”
她笑,有些娇羞:“我好像还没答应你什么,凭什么认为我会。”
睡了饱觉后的米初妍,眸光灵动,一颦一笑间,自带活力,宁呈森看着,也不觉发笑,感觉刚刚在外憋的不快,霎时消散,回对:“你在我卧室洗澡,去我衣帽间挑我的衬衫,现在又在我床上赖着,你答不答话,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的行为已经告诉我,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米初妍觉得他有些自以为是,可偏偏,他又说的极对,面色更囧,而后,将整颗头颅都埋进购物袋里边。
宁呈森宠溺的蹭了蹭她头,浅声:“赶紧把衣服换上,这天气穿衬衫容易冻,虽然有暖气,但不是每个角落都有。换好就出来,早餐我已经买好放在餐桌了。”
米初妍红着脸,点头,而后,宁呈森会心的笑。
两个人之间一直暧昧不明的关系,似乎在米初妍的这一个点头后,彻底明朗开来。
米初妍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宁呈森已不在房内,落地窗帘被悉数拉开,浅淡泛白的冬日阳光,从玻璃墙上洒落进来,铺洒在已经不知何时被他整理好的大床上,洒落的阳光投射,有些许的悬浮尘埃,充满着活力生机。
米初妍站的有些呆,有些入神,看着那张大床,昨夜的纠缠画面,又在似有若无的朝她席卷,晃头,有些耳热,而后,转身离开这个卧室。
也是转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宁呈森在书房里边忙碌,很认真很严肃的眉眼。米初妍不知道,他这是在忙工作,亦或是忙他母亲的事。
不想打扰他的清净,她轻声出了门。
餐桌上果真摆放着多样的早餐,并且,已全部从打包盒里盛到了碟中,码的齐整。虾饺,烧麦,糯米鸡,都是些穗城随处可见的早点,但身为穗城人的米初妍,却总是可以百吃不厌,也不知道他往哪条街买来的,竟然比自己平时在茶楼吃的,味道还要正宗。
没有过分去跟他较劲请假的问题,也是因为米初妍自己也想偷个懒,好好休息,都快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全天的放松过,难得的空闲,她愈加珍惜。
填饱了肚子收拾了餐桌,她转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阳光有电视,想要充分的享受,然而,就在她放眼寻找遥控器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他扔在沙发角落的西装外套,有些外翻的摆放,里面的口袋,被红色的东西撑的有些满,她奇怪自己昨晚在穿的时候没察觉,伸手就去取。
费了好些劲才把那些东西悉数掏了出来,傻眼的发现,都是些鼓鼓的红包,更傻眼的发现,里面好多的红色大钞……
粉嫩的俏脸当下就要扭曲,米初妍发狠的拆着那些红包,撕开一个又一个,而后把钞票悉数摞成堆,粗略点数,怒气更甚。
这老流*氓,明明身上有那么多钱堆着,硬是不肯借出来,害她在那么多人面前窘迫至极,最后还朝着别的男人下手撄!
米初妍盘腿坐在沙发上,望着被自己摆在茶几上的那堆钱,不得不开始深度猜度宁呈森的心思。
然而,好像根本用不着深度猜度,老男人的心思亦是如此明显。他有钱,他不借,大约就是看死了她非他不亲!
米初妍不知是该庆幸她没有如他的愿,亦或是懊恼自己轻易就被人绕。
再有,宁呈森身上有多少红包,除却他本人以外,就算贺端宸瞿安那些人不知道,徐暮川总是知道的,可是他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在那一群闹哄的人中,他始终像个围观的旁人,不动声响。
米初妍有些颓败,宁呈森有个这么稳重深沉的盟友,她不上当才是真奇怪!如果最后徐暮思没有把她推进徐暮云的怀里,那宁呈森就真的得逞了,得逞后的老男人,不知心里该怎么乐!
盘腿抱臂,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叠厚厚的大钞,米初妍跟自己赌气,也跟书房里面的男人赌气。
宁呈森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僵硬的背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目光直视。他上前两步,顺着她的目光过去,当触及到那叠钞票时,不禁懊恼自己的大意。
弯腰,坐在她身边,宁呈森探手,捏了捏钞票旁边的碎纸片,好笑道:“这些红包跟你有仇么?虐待成这样?偿”
“红包跟我没仇!跟我有仇的是你!”米初妍愤声。
精明如宁呈森,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想,接口就是解释:“我是真的没钱,这钱是徐暮川夫妻俩的,昨天没用完我还得给他送回去。”
说是解释,还不如说是托词,米初妍堵声:“你跟徐暮川就差没好成同裤子穿了,他还能跟你计较这点钱不成?”
“会的!”宁呈森正色:“中国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亲兄弟明算账,对吧?何况我跟他还不是亲兄弟”
米初妍默声。
她怎么就不知道,这个一路在国外长大的男人,运用起国内的文化历史来,竟然也是如此的溜口,不单是这样,还有他的语言运用,他的生活习惯,他对这个城市的熟悉程度,根本就不像是个外来者。
他说的有板有眼,米初妍也只是听听而已,他们这帮人的感情,没看过不知道,看过了你会发觉,亲兄弟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怎么?我没说对?”久候不到回应,宁呈森又道。
米初妍咋咋舌,垂腿,起身,而后步向玄关,弯腰去套昨晚的高跟鞋。
依旧坐在沙发上的宁呈森,一路随着她的身影望过去,直到她将鞋穿好,他才问:“你想干什么?”
“回家。”米初妍答的理所当然。
“你家没人。”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随时都比她这个做女儿的人还要了解她家里的情况。米安博早在半个月前出院,这两天重新投入到工作中,而唐心梅,因为照顾米安博请了太多假,米安博出院后她就一直忙,天不黑她不可能在家。
抿了抿唇,米初妍断言:“没人我也不住你这儿,更别指望我今天又过夜。”
玄关的柜子上,放着她的背包,伸手扯过,背上身,转身就要去开门。只是,男人的步伐很大,动作更快,门才拉开一条缝,就被他后来的推力关上。
“今天不是刚确立关系吗?又难得休假,就这么回去会不会太可惜?”
他在后边,柔中带笑的音色,米初妍转身过去,面对他,难得的,向来严肃的俊脸,此刻全是笑,调侃的,戏谑的,轻松的,平和的,一派闲适。
米初妍靠在门板上,也是忍不住笑:“那你觉得怎么样才不可惜?过夜吗?可你自己也说了,亲兄弟明算账,真夫妻才能合法同居,我们不是夫妻,你觉得我在这儿过夜合适么?”
他想做什么,米初妍心里很清楚,两人表明了关系,一些亲密的事不可能避免。可是今天她心里不痛快,她就是不想让他那么早得逞,她留在这儿,抵不住他的诱惑,所以,回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下一秒,宁呈森沉声笑:“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我们出去买些菜,回来做个饭,也算是庆祝一番,如何?”
他的表情很无害,深邃的眸光中,也是一派平静,可不知为何,大约是被他占的便宜太多,面对他的时候,米初妍总感觉,他是一个可随时化身为狼的男人。
说起买菜做饭,她还记得很清楚,上次在她家厨房,他都可以肆无忌惮,现在在他的地盘,他不得直接将她活剥!
可是,宁呈森的提议,又让她有些动心,摇摆不定时,他伸手,轻捏她的脸:“就这么定了!”
他强势的拍板,强势的带她出门,根本容不得她再说不,或者说,米初妍打心底也不想说不。车子没有停进地库,用起来自然就特别的方便,南都奥园往前一千米有个农贸市场,也有生活超市。
宁呈森带她进的,是干净整洁的生活超市,而不是热闹哄哄异味熏天的农贸市场,这点,没有出米初妍所料。宁呈森向来的风格就是如此,他对吃的讲究,对用的讲究,对所处的环境同样讲究。
只不过,他对食物的挑选,实在不讲究……
或许是不会做饭的缘故,他是看着什么东西顺眼,就把什么东西往推车里搬,不懂配菜不懂配料更不懂配色胡乱凑一通,没两下,购物车里就是堆山似的东西。
米初妍在边上,看得郁闷,很想要伸手从购物车里把东西搬出来,然后自己重新精致的挑选一遍,可是看他兴致如此高,她忽然就不想打击了没有三餐技能的男人。
临近年关的超市,聚集了太多采办年货的顾客,拥堵不堪。然而,米初妍却是全程都被宁呈森护的很好,即便穿着高跟鞋,也行走的很是自如,没有人挤碰,更没有人靠边。
超市里放着很喜庆的歌曲儿,来往的人偶有相熟的,会驻足下来,拜早年,互相问候家中的老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
米初妍置身在其中,不免被感染了情绪,跟着哼了起来,青春的俏脸上,满是热情活力的笑。
宁呈森看着看着,有些入神,不由驻足,停在她的边上,看她自得其乐。春节之于宁呈森而言,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以前在宁家,家族人口多且杂,即便除夕聚在一起,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吃顿饭,饭后,大家各自散开,根本就融不到那个氛围里去。
这三年,他在穗城,更是独自一个人过着,跟徐暮川感情再好,他也得回徐家过春节,跟米家再投缘,也只能在平日里偶有的走动间吃个饭。
所以,基本上每逢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的春节,他都像是置身事外。如果非要说他对春节的美好记忆,那还是来源于舒染。
那些年在宁家,每逢家宴过后,母亲会带着他守岁,给他讲很多中国的春节习俗,每个地方她都会讲,但讲的最多是,还是穗城。
年幼的他总觉得,母亲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她懂的特别多,读的书也特别多,长大后他就能感觉,在宁家,母亲过的孤寂,因为孤寂,就更加惦记自己的家乡,更加惦记那里的美好。
时间总是走的如此快,好像才是晃眼,便已过了十年。曾经,他把母亲看得很重,如今,除了母亲之外,他的生命中又多了个让他珍视的女孩。
看着米初妍在各种年货中穿梭,他忽就开声:“想吃什么?想吃的都买回去,也买些你爸爸妈妈喜欢的,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他们都忙,估计都没时间出来置办。”
米初妍回眸笑,眸光璀璨,唇角上扬:“这么积极?你是想跟我们一起过节吗?”
宁呈森不假思索的点头:“不可以吗?”
她笑的更开:“以什么身份?”
银铃般的笑声,即便是在热闹的超市,也特别的入耳,宁呈森也不禁被她感染,目露笑意:“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以未来女婿的身份去。当然,如果你觉得先玩玩地下恋情,那我们就得分头行动,你回你家,我去拜访你父亲。”
米初妍有些被他的直白吓到,直起身,侧头过去的时候,他正好踏步上来,笑看她。
忽觉有些耳热,米初妍笑斥:“真不要脸,那么快就把未来女婿的名号都给用上了!”
“你不是说我老男人么?老男人喜欢小女孩,本来就不要脸……撄”
宁呈森说的一本正经,眉色不改,米初妍却是听的脸红耳赤,伸手捂他唇,张望左右人群后急道:“你注意点场合!什么老男人小女孩,我不小了,二十三了好吗?”
虽然跟他有一定的年龄差,但还不至于到大众无法接受的程度,被他那样一说,好像她有多小,他有多不道德似的……
宁呈森跳眉,被捂住的唇,发出不甚清晰的音:“确实不小了。”
起初,米初妍没有理解透他的意思,只当他同意她的说法,可后来,见着他眼神不太妥当,顺着视线扑捉,才发现,他在看她的胸!
当真有一股想要掐他眼珠子的冲动,米初妍羞恼,更用力的捂他口,防止他再语出惊人。
嘴唇被捂的紧,宁呈森索性也就停了声,不过,并未闲着,而是就着那样的姿势,吻她的手心,看着她的俏脸越涨越红,却是顾着人多的场合不敢朝他大呼小叫,他觉得极为有趣偿。
听到她缩回手的时候,嘀咕了声老流*氓,他笑的更盛。流*氓就流*氓,他无所谓,何况,他也只对她流*氓。
两人在超市挑挑拣拣,后半段,都是米初妍在那儿选购,当真是置办了很多年货,购物车塞不下,正好给了米初妍理由,把之前宁呈森搬来的那些没实际用场的东西淘汰回去。到最后,几乎是他挑来的东西,都在不知不觉间被米初妍换掉。
宁呈森也由着她,逛超市无非就是为了开心,再者,他对这些东西确实不在行。
选购的时候乐趣满满,可是到最后结账,却是有些伤脑筋,收银台前的队伍太长,且都是满载而归,结账的速度太慢。
等了大半个钟,还没轮到自己,米初妍便有些泄气,尤其脚上蹬着高跟鞋,行走的时候没多大感觉,这样长时间的站着不走,实在遭罪。
秀气的眉心因为这股子不耐而有些微拢,宁呈森瞧见了,托了托她的腰:“累了?”
米初妍点头:“要不我们不买了吧?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转身去看他,他却是目视前方,有过半秒,才答话:“已经站那么久了,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可是你不累吗?”
米初妍是真的开始腰酸背痛,若不是顾着人多,她指不定就要当场把高跟鞋脱下来,直接赤脚算了。
“不累,一年到头,我站的时间比坐和躺都还要多,所以……”他拖了音,没有继续往下。
“所以什么?”
米初妍半解,他是神外的大招牌,每年要做那么多手术,站手术台的时间,比闲暇时间或者睡眠时间都要长,这很容易理解,可后边儿,他想说什么?
宁呈森收回投在不远处收银台的视线,垂首,正经脸的看她:“所以,腰力很好。”
他说的太正经,以致米初妍没有往歪处想,可是,她却总觉得诡异,再追问,他忽然就不愿意再往下说了。
只是摸出车钥匙,递给她,让她先回车里等着,他会排队买单。
米初妍不乐意,本就出色的男人,出现在生活超市这样女性居多的地方,追随的目光成片成片的,她得挡着!
再有,东西那么多,她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宁呈森不置可否,只在眉色跳动间,问声:“你确定要留在这儿陪着等?”
“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就心疼你双脚被高跟鞋虐待。”宁呈森唇皮轻抽,隐着笑。
米初妍道不出他的心思,索性也就不再理,随着人群往前,总算轮到他们,仗着身板薄,跻身到购物车前,将里面的东西一点点往前搬,而宁呈森则是在后边,等着结账的同时,一起帮忙。
大约是工作中习惯了配合,这会儿,整车的东西,很快就被两人堆到台前。米初妍在装袋,听着滴滴的扫价声响,她闷头不停把东西往塑胶袋里装。然而,当她指尖触碰到两个小方盒时,瞥到不寻常的包装,顷刻间,抖了……
东西从指缝中滑落,米初妍眼皮抽抽的跳,不知为何,总觉得周边的视线都在看她,忽就没了抬头的勇气。
“怎么停了?”边上的男人出声,磁感的音,钻着她耳蜗,再看从她手中滑落的包装盒,抑制不住心脏澎澎的跳。
“不喜欢吗?不喜欢我换一个?”
“……”米初妍脸色绯红,头更往下垂,而后,极快的把那两个小东西直接抛进袋中:“没有,挺好。”
仿似此刻才终于彻悟,他所谓的腰力好,还有刚刚一直往收银台前的货架上张望的视线是几个意思……
“真的挺好?”
米初妍简直就没脸了,两盒套,就算不好,她也不可能在这儿跟他讨论吧?何况,她还真的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他事先什么都不说,一到收银台,趁着她低头装东西的空隙,麻溜的就给她甩来这东西,她措手不及,吓的撒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为何在他眼里,就变了样儿?而且,他竟然还能在大庭广众下,跟她讨论套好不好的问题,搞的她好像经验很足似的!
有些没脸再继续呆,麻利的将东西收拾妥当,她直接逃了,怎么结账怎么提走,随他欢喜。步出超市,米初妍寻了那辆白色的SUV,靠在车头等。
冬日的上午,有太阳,依然是冷,她抱臂,拢衣,为了控制住紊乱的心跳,不停的吸气呼气,目光投向超市门口,腹诽还在里头的男人。
宁呈森倒是出来的挺快,不过三几分钟的时间,单手提着所有的东西,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似乎在讲电话,高大挺拔的身姿一步步前来,套头毛衣白色内衬搭配着黑色西裤,眉眼正色,神情严肃,单是这么看,实打实的正人君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内底里的他,竟是如此痞……
隔着几米,他遥控开了车锁,米初妍见状,直接爬进驾驶座。待宁呈森在后座将东西悉数放妥回到前排的时候,微微拿开手机:“你开车?”
“不然呢?”米初妍耸肩:“你在讲电话不是吗?”
宁呈森的电话将完,何况,就算他要讲电话,也不会影响他开车,只是,看着她准备就绪的样儿,他也没多话,转而去了副驾座。
大约是后来又提到什么事,这个原本要结束的电话,在车子启动之后,又重新聊了起来。米初妍只专心开车,没怎么去听,并不是没有这个心思,而是,宁呈森讲电话向来深奥,他从不会在电话中跟人说很多的话,更不会重复对方的话,所以,一般情况下,即便你用尽想象力去猜测,也不一定能猜出些什么名堂。
不过,米初妍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在讲工作上的电话。
她抢在他的前头爬进驾驶座,并不只是因为他在讲电话的缘故,而是,她想抓着方向盘,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那什么套都买好了,她很难想象,如果她再跟着他去南都奥园,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于是,当最终车子停在米家小区的时候,宁呈森微怔,收了手机侧头看身边的人儿,见她眸底的得意,他也不禁了然笑:“你以为,逃得了今天,能逃明天?”
米初妍学着他一贯的正色,回道:“能逃几天是几天,你揣着那么多大红包还使心思的算计我,不让我泄点气,我心里顺不过。我顺不过,心里有抵触,万一做到紧要关头卡住了怎么办?所以,为了你的福利,这几天还是得顺着我,起码得让我心甘情愿了。那种事,不是要你情我愿才能快乐的不是吗?”
她说的很绕,可是宁呈森发现,自己听懂了,无非就是他买了两盒安全套,刺激到她的神经了……
可是,平日里看着懵懂无知的女孩,竟然也知道那种事要你情我愿才能快乐,并且,还能说的如此溜,即便面红耳赤也还是死撑着在那儿豪言壮语,他觉得好笑,有些意外,却又不算意外。
就好像第一次见她,她在人前噼里啪啦,就好像那次在米家,她说她要有喜欢的男人会自己追,就好像那次在医院的花园,她问他是不是喜欢他,就好像她逼着他,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保持距离。
米初妍从来就是如此,看着像是小女孩的单纯心性,却在骨子里潜藏着她的勇气,她的坚定还有她的原则。
宁呈森未语,只是饶有趣味的从后视镜中看她的杏眸,看她的鼻尖,还有绯红的脸颊,见她还在挪动唇皮,便静待着她的下文。
“以后你要买套自己单独去,不要问我的意见,对这个,我没有意见可提供。撄”
“以后?”宁呈森终是出了声,反问后,又是接口:“这两盒都不知什么时候才用得上,你这么快就谈以后?而且,东西不都是我们一起用的吗?自然要问问你的意见。另外,我对这个不太了解,多问几声总归是好的。”
“你不了解难道我就很有经验吗?”
米初妍听过他的话后,很本能的接声反应,可是反应过后,又觉得不妥,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竟然说对计生用品不太了解?
如此的情况,要不然就是这个男人以前太随便,要不然就是以前太纯洁,再不然就是太能装!米初妍不太了解他的过去他的世界,只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伍乐旋,他们到何种程度,她不清楚,但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讨没趣,去究竟这些东西。
“所以说,我们需要好好研究研究,这次买的如果不好,那下次就换别的,总有一天会找到适合我们的。”
宁呈森依旧在那儿理所当然的辨,可米初妍却觉得,再说下去,整个车厢的氛围就要变色了。解了安全带,她边往下跳车边说话:“我先回家,午餐还是你自己解决算了,至于买的那些菜,就我带回去吧,反正搁你家也是浪费,我不介意你晚上到我家吃饭。”
米初妍绕着去后座提东西,提到一半时,又察觉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买的单,觉得过意不去,顿声半秒后又道:“算了,接下来的假期但凡你有空就都过来吃饭吧,反正我家你熟!”
宁呈森倚在车旁,看着她双手甚为吃力的提满东西,刚想要伸手帮忙,不远处就传来唐心梅的声音偿。
循声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米家夫妻迎面过来,边上停着他们家的别克,看那样子,应该是一起回来的。
已是岁末,单位上的人事安排多少松动些,两个人能一起这么早回来,其实也不算稀罕事。可是米初妍却是极不自在,硬是闪离了宁呈森,以致,他伸出去的双手,落了空。
宁呈森不解她的所为,就好像他有多见不得人似的,明明他跟她的父母都那么熟,明明她的父母对他是百般的赏识!
些许不悦的朝她扫眸,而她竟然视而不见,直接转身朝着她家父母过去。米安博跟唐心梅见女儿提着那么多重物,忙伸手过去分担。
“米叔,阿姨。”宁呈森上前,礼貌的打着招呼。
唐心梅率先抬头,见着宁呈森就是满脸温善的笑:“小宁啊,你们两个这是打哪儿过来?”
“哦,宁教授是过来找爸的,我们刚刚碰上。”
米初妍状似不经意的解释,原本她手中的那些东西,已然被分的七七八八,此刻的她,全身轻松,偷眼撇了撇宁呈森,见他脸色黑的不正常,不由就在心底暗爽笑。
不在爸妈面前承认,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挤兑他,而是,不过才刚刚确立关系,总想着先要点自由呼吸的空间,让自己缓缓劲。她太清楚唐心梅的性子,如果知道她跟宁呈森在一起,那这个春节,估计没得清净了。
所幸,宁呈森没有当场的跟她过于计较,反是配合着米初妍,应话:“对,碰巧撞上,本来想找米叔坐坐,不过临时有点事,正想回去。”
“是这样啊……”唐心梅微微可惜:“还想叫你一起上去吃饭的,都快午饭时间了,你一个人怎么吃?”
宁呈森浅笑:“今天可能来不及,一会儿我自己外面吃就好。如果阿姨不介意的话,后天我来家里吃饭。”
“后天?”唐心梅顿了顿,幡悟过来后,连连点头:“好啊好啊,过来呗,前两年我就让老米把你也一起叫过来,老米总是说你不方便,我就郁闷了,不就一起过个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在这个城市也没别的亲人对不对,既然跟我们投缘,就多来往来往才好!”
“阿姨说的是,如果不叨扰的话,我肯定会多来往的。”宁呈森应的也极是爽快。
米初妍揽着米安博的手臂,原本是在跟米安博说话的,结果听到他们间的对话,忍不住白眼直翻,一个脸皮厚到直接要求来家里过除夕,一个热情到就差没把人当成自家儿子。
大约是米初妍的表情入了米安博的眼,他笑侃自家女儿:“呈森跟我们一起过春节,你有意见?”
米安博的话落之后,所有的目光皆向她投来,尤其是宁呈森跟唐心梅,好像她多说一个不字,就有她好看似的。
在他们的瞪视下,米初妍没骨气的摇了摇头:“不会,很欢迎。”
事实上,她本来也没有不欢迎,她只是对宁呈森的主动有些无语罢了!挥了挥手,米初妍跟着道:“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想要上去早点把累人的鞋子换下来,然后,好好歇歇,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宁呈森朝她望过来的目光,似有深意,可又解不出。
她有停下脚步来看他,可他却又像没事人似的,在跟米安博说话,于是,米初妍也就不再多心,率先上了楼。
后面,米安博和唐心梅提着她跟宁呈森买来的东西进门的时候,米初妍已经窝在了沙发上,嚼着薯片,开了电视,茶几上放着杯刚泡好的奶茶,很是惬意。
东西真的有些多,她原本想过去帮忙,好让爸妈轻松换鞋,却是恰好,背包里的手机在响动,她只得顿步,转而去掏手机。
电话是宁呈森打来的,她还在郁闷,不过刚刚分开,这会儿又打电话过来是几个意思?狐疑着接下,听到他在那边无奈声:“你是猪吗?”
“我怎么猪了?”米初妍莫名。
“那东西你丢哪个袋子了?”
“什么东西?”
“套!”
“套?”米初妍跟着念了句,默过半秒后,顿悟,惊呼声后,抛掉手机,连滚带爬的奔向厨房。
里边米安博已经在帮着唐心梅整理带回来的东西,而宁呈森买回来的那两盒套子,恰是被她随手丢进米安博手中的袋子里边。
米安博看见奔进来的女儿,还在莫名问:“妍妍,怎么忽然间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边问,边从里面往外掏东西,米初妍看着那两盒小小的东西,在米安博的手下,往前往后的划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根本就没心思去回答老爸的问题,直接扑身过去,拽住袋子口,往自己身边扯。
太心急,袋子没拢住,从流理台上往下倾斜,米初妍吓的半死,脸色瞬间刷白,所幸,最后是被米安博扯了回来,才不至于里边的东西七零八乱散乱满地。
唐心梅原本在整理冰箱,听见这动静不免回身看,而米安博也是在这时候忍不住斥声:“这孩子怎么回事,都这么大人了,老是这样冒冒失失!”
米初妍从米安博手中蛮横的扯过那袋子,而后捂着狂跳的心脏呵声笑:“私人物品,我自己整理就行。”
“什么私人物品你紧张成这样?”唐心梅狐疑的问了声,眼睛扫视被米初妍紧抱怀中的胶带,想要从中观察一二。
米初妍紧张的冒汗,胡扯道:“是……姨妈巾!”
话未完,直接就退出厨房,奔向卧室,身后仿似还有爸妈的闷笑声,好像米安博在说,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老爸又不是外人……
宁呈森在楼下,给米初妍拨完电话后,既是头疼又是无奈,之后上了车,手机依然被他握在掌心,翻看刚刚的通话记录后,他不禁抬头,往米家的窗口看了十来秒,而后,再次拨了个电话。
那端接的很快,出口就道:“有事快说。”
“用你的VIP会员帮我订两张年初三飞伦敦的头等舱,商务舱也可以。”
“订机票那么简单的事也找我?”独属于徐暮川的清冷嗓音,发出疑问:“你要带谁去伦敦?
“春节期间航班爆满,不用你的特殊待遇,我能定好位置?至于带谁去,回头给你发身份证号。”宁呈森寥寥几句。
“米初妍吧?她有护照吗?受了什么刺激,忽然间就带她回去了?”徐暮川只需稍作思考,不用宁呈森给身份证号,他也能明白。
“没受刺激,决定跟她一起的时候,就做了这个打算,护照也早就给她办好了,用不着你操那么多心。”——
题外话——两更完
宁呈森没有多聊的意思,把事情简单交代了番,便想着要撩电话,可徐暮川那边却是追问了:“伍乐旋对你还有意思吧?你把米初妍带回去,是想让她们互掐吗?”
“掐就掐吧,我会让她掐的名正言顺。”
那边扯出些许淡笑:“这是要给她正名的意思?撄”
宁呈森微眯着眸,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目视着前方,小区里边寒风抖动着树枝,轻轻摇曳,***动着他此刻的心,紧了紧掌心的手机,微沉的音:“也可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电话那端的人,收住笑意,正色:“挺好的,宁家那边,知不知道你母亲的真实身份?”
徐暮川的问,让宁呈森长久的默声,那之后,他只答了句:“我不知道。”
宁家,何家,舒染,周姨,B市周家,似乎都被舒染的失踪打成了个死结,绑在一起却又不得出路,解不清理不顺,但无疑的是,舒染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个意外的图财劫杀。
如果只是个意外,那不会在他找上周姨不多时,周姨就遇害,如果只是个意外,更加不会扯到米安博的身上。
周姨是个关键人物,所以,必死无疑。米安博不过是个旁支人物,他的存在不会对整个事件有任何的推动性影响,所以,只是受伤偿。
不管是周姨的死还是米安博的伤,其实都不过是隐在暗处的人给他的警醒,让他不能再扯着线索往下查。
为了米初妍,他曾经动摇过追查的想法,在他迟迟做不下决定的时候,米初妍逼得他不得不重新布置整个局面。
可巧的是,正是因为米初妍的逼迫,让他第二天踏上了B市之行,更是这趟行程,让他发现周姨跟舒染之间的蹊跷联系,他不过是一个多心,甚至说的上是毫无逻辑的推论,竟然让他发现舒染的真实身份。
他不知道该感谢老天总算开了眼,让他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有了些许的进展,亦或是,他其实更应该感谢米初妍。
那段日子,他为了保证米初妍以后的安全,生平第一次求助,虽然求的都是自己的兄弟,但若不是不得已,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也是第一次,他有些懊恼自己当初所谓的清傲,如果他留在宁家去争去抢,那至少今时今日,他会有更多的主动权。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能到不了穗城,他不在穗城,也更谈不上认识米初妍。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有如此纠结的想法。
事实上从他决定去B市,便决定跟米初妍摊牌,决定要米初妍以后,这样纠结的想法就会频繁的绕着他的整圈思维,随后,便下了要带她回宁家的决心。
顺藤摸瓜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兴许走下去会伤及更多的无辜,那就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
米初妍说过,让宁呈森在休假期间过来米家吃饭,可事实上,当天晚上宁呈森没有来。米初妍躲在自己房间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又被医院叫回去做手术了?
他就在那边笑:“不过半天,就想我了?”
米初妍念他没正经,他却回声:“我再不正经,也只是对你。”
虽然是调笑的话,可米初妍听了,却是莫名的开心,她比谁都清楚,人前的他,是有多正经多严肃。
有时候她会想,兴许他骨子里就是个痞气的男人,因为在人前装严肃装的太辛苦,好不容易逮着她,就把他的流痞气悉数散到她身上来。
虽然不是什么好待遇,但总归是特殊的,于她,也是种满足的享受。
想到此,唇角不禁漾开浅弧,清脆嗓音:“说真的,你现在在哪儿?吃晚饭了没?”
“南都奥园,刚在书房忙,正打算叫外卖。”宁呈森如实回道。
“又吃外卖啊……”
他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男人,尤其是本身的工作量还那么重,这点,米初妍始终心疼,要不然,那时候也不会每天被他奴役的半死还爬床起来给他熬汤。
宁呈森听出了她的不忍,闷声:“那不然呢?买的菜都给你拿去了,厨房于我形同虚设,你又不肯留下来过夜,我总不能让自己饿死。”
“那要不,你别喊外卖了,我现在过去给你做?”
米初妍听他说的可怜,终是不忍,心里还在计划,一会该怎样背着爸妈从厨房搬点东西出来,再或者是,直接到他家附近的超市再买……
“过来给我做?”他反问了声。
“嗯。”
“那记得把那两盒东西带上,我现在忙,没时间下楼再去买。”
一本正经的嗓音,沉的发哑,米初妍起初发懵,半秒后顿悟过他话里的深层含义,几欲抓狂。
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真是要命,三句话不到就开始耍流*氓啊!米初妍当下就没了出门的想法……
他在那边顿了顿声,再次正色并且严肃:“东西你要收好,别四处乱丢。今天晚上你就不用过来给我做了,我很忙,估计抽不出时间,回头我自己会去找你,还有,明天我要回趟医院,估计得除夕下午才能去你家,等着。”
一通电话,闹的米初妍脸红耳赤,埋头在被窝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能把这么下流的话,说的如此严肃正经,也是没谁了!
宁呈森说他很忙,似乎真的很忙,晚上的这个电话之后,就一直没再有他的消息。
米初妍曾在第二天晚上没控制住自己,又给他拨了个电话,结果竟是李易哲接的,说主任还在手术室,今天一台特大手术,联合心外科一起主刀,已经奋战七八个小时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
米初妍对这个一无所知,宁呈森没有告诉过她,而她自己这两天都闲在家,她也不好意思多问李易哲,匆匆几句后,电话挂下。
后来她握着手机想等他的回电,结果好几个小时都没有等到,以致,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是在清晨从手心轻微的震动中惊醒过来的,她当即打开眼,抱着手机划屏,看见是他的信息,窃喜的坐起身,翻阅。
“刚手术完,休息,晚上等我。”
大约是极累的缘故,打的字凌乱的没有任何标点,米初妍看着,微微心疼,微微扯笑,也不忍心再打电话去扰他,只简单的回了句:“好,等你。”
不用去医院,没有宁呈森,爸妈都放假在家准备年饭,米初妍闲的发霉,抱着薯片追了个电视剧,最后是唐心梅看得实在碍眼,拉着她去逛花市。
每年的除夕,唐心梅都会把家里布置的很温馨,很喜庆,身为穗城人,逛花市买盆栽,好像是必不可少的,也是米家必须全家出动的。
米初妍本不是很起劲,她不知道宁呈森几点会过来,想在家等着,免得人来了进不了门,本就心疼他做了那么长的手术,担心他等的吃不消。
可是她又拗不过爸妈,也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小女人心态摆在爸妈面前,再加上,买盆栽必然得搬搬抬抬,米安博的身子前段时间受过伤,虽然恢复的不错,但重物提多了,总归是不好。
思量左右后,她只得给宁呈森发了个信息,让他晚些再过来,而后,跟着爸妈出了门。
米家的摆设都是唐心梅说了算,每年都是俗气的金桔树,桃花树,水仙,纵使花市琳琅满目,也没有认真挑选的想法。
米初妍兴趣缺缺,看着老妈跟贩主小心翼翼的把一盆盆自带团圆喜气的盆栽往车上搬,她只是过去象征性的帮了下手。
大街上张灯结彩,喧嚣一片,米初妍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轻易便能被埋在人群中的身影,竟然被徐暮思兄妹给发现。
在北岸花市撞见徐家的人,米初妍倒也没觉太多意外,毕竟,徐家老宅就坐落在城北,笑着跟徐暮思打了声招呼,便打算跟着爸妈回家。
只是,她太低估徐暮思那个自来熟了,没两下功夫,就跟她家爸妈拉扯了起来,单独留她,面对徐暮云。
婚宴那天赌约虽是个游戏,但如此面对徐暮云,还是有些许的尴尬,米初妍又朝他呵呵笑了两声,唤道:“徐大哥好。”
“我在徐家排行第二,如果不介意,还是叫二哥好了,免得混淆。”
徐暮云装束休闲,气质干净,不论何时,唇角边都似含着笑意,若有似无,让人感觉无害。
米初妍看着如此的他,莫名就想到婚宴那晚,宁呈森将她堵在南都奥园的电梯墙上,跟她说:“徐暮云,国际级的建筑大师,画个图,就有百万的收入……”——
题外话——米二撩男人的后果,亲你么懂的……
如此优品的男人,却是没有太多的架子,米初妍顺应的喊了声:“徐二哥。”
喊的生硬,生硬到让徐暮云莫名的想笑,不由的宽解:“对着我你不用如此拘束,二哥喊不惯,直接喊徐暮云也行。”
米初妍只是抿唇。
一个称呼而已,也不是太熟的人,以后更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不用计较的如此清。
只是后来,她被徐暮思拉着逛了大半个下午,徐暮思说的可怜,她说在国内没谁陪,好多年未回来,大街小巷都变了样,她都找不着方向射。
反是徐暮云,始终的云淡风轻,仿似这个城市如何,要不要继续往下逛,对他而言,毫无所谓。
徐暮思的战斗力太强,米初妍陪着她逛了三条街,再也不想走。徐暮云索性就带她进了间咖啡店,说好了,让徐暮思自己去逛,他们在那儿等就好矾。
米初妍点了杯奶啡,跟徐暮云相对坐着,久久无语。
“跟我一起你很不自在?”对面的男人,温润的音调,优雅的搅动着白瓷杯中的黑色液体,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其实那天晚上大家都不过是纯粹的娱乐,你不必因为如此,觉得过分尴尬。同样,我也不会因为如此,就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想法,顶多就是,印象深了点。”
徐暮云将小勺从黑色液体中抽离,搁到盘上,抬头,对着米初妍温笑:“会不会介意我把话说的太直白?”
“哦,不会,挺好的。”米初妍连忙应声,微囧,感觉就好像是,但凡有些阅历的男人,总是可以一眼戳穿别人的心思那般。
咖啡喝的不尴不尬,对着徐暮云这么高大上的人物,她也扯不到什么工作的话题,小坐了半个钟,就找了借口离开。
徐暮云说要送她回去,她推辞,可是他却以占用了她太多时间为由,坚持己见。大年三十的下午,出租车稀少,地铁爆满,米初妍急着回家,急着想见宁呈森,权衡了左右,还是上了他的车。
——
米初妍回到家的时候,爸妈已经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唐心梅主厨,米安博打下手,看着老爸被老妈指挥的团团转,却也是乐在其中的样儿,她莫名就觉得胸腔发暖。
当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她在玄关换鞋,瞥到鞋柜边上有双熟悉的男款皮鞋,锃亮滑光的倒映着她的小脸,眸色中的兴奋光芒,无法掩饰。
猛然间抬头,四处搜寻他的身影,而后,在客厅相接的阳台上,看见他的背影,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远处。
她想踏步过去,结果,却是才到厨房口,就被唐心梅截住去路。
唐心梅问她徐暮云是谁,问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米初妍深懂唐心梅的性子,但凡她身边出现个异性,哪怕是只公的蚊子,都能引起她的兴趣。
米初妍倚靠在厨房的拉门上,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老妈,而后又忍不住调侃:“你不是一向只喜欢小宁的吗?怎么现在我身边有别的男人,你也这么关注?”
唐心梅切一声:“关键是人小宁看不上你啊!”
米初妍:“……”
她其实很想说,人小宁还就看得上她,只不过,考虑到老妈的即时承受力,米初妍到底还是忍住了声,只是兀自闷头笑。
唐心梅见女儿一直傻乐,懒得理,转身回了厨房,顺便叮嘱她跟宁呈森一起坐坐,别让人家呆的无聊。
领命后的米初妍转而进了客厅,彼时,宁呈森已经从阳台外进来,烟灰色的竖纹西装,白色衬衫,身高腿长的站到她面前,冷声:“回房!”
“干……干嘛?”米初妍察觉到他眼神的不妙,心下微瘆,不由磕巴起来。
而宁呈森,却只是抄着袋,固执的盯她,盯的不放,盯的她心里发毛,以致后来,米初妍在他的瞪视下,再未言语,转身拐进自己房间。
边走,边回头看他,他就在她的身后,二三十公分的距离,紧随而来。
米初妍的心在砰砰的跳,一个套房,父母在厨房忙碌,她则带着男人进她的房。
虽说宁呈森不是第一次到她的房间,可此非彼,如今的状况,跟那次她第一次在家里撞见他的存在,完全不同。
手心搭在门把上,米初妍迟疑着:“要不……你还是别跟着进来吧,有什么话我们换个时间再说。”
宁呈森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米初妍不知道他是因为刚完成个大手术没休息好的缘故,亦或是,别的原因。
然而,宁呈森直接忽略她的话,探身,大掌覆在她的手背,替她推开了她的卧室门,而后,把她推了进去。
米初妍没料到她忽来这招,身子被推的直踉跄,几欲扑倒在地的时候,又被他长臂拽起,随之发出的,是房门被关闭的响动声。
米初妍惊恐的瞪眸,扑转在他身上的时候,压着音的警告:“你疯了,我爸妈就在外面,你动静那么大!”
宁呈森单手揽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覆上她胸
tang前的柔软,轻捏:“怕什么?大不了我现在拉着你的手到他们面前,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话才说完,他便封了她的唇,轻轻吮吸,碾压,退离,眸色危险:“我觉得,你其实还不是太懂现在自己的身份,我该做点什么,让你记忆深刻些?”
“什……什么?”米初妍结舌,感觉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搞不懂他的行为。
从她进门到现在,他就是这般的阴阳怪气,明明,她跟他,连话都还没有说。
她外穿的敞襟大衣,里边是黑色的高领毛衣,他的手探开了外套,隔着毛衣和胸衣的布料,掌心的热度,依然灼的她发疼。
而他却似乎不够,几度揉捏后,大掌滑落到毛衣下摆,往里钻,直击饱满的领地,同时,俯身,彻底堵上她的唇,灵活的舌尖,撞开她的齿关,勾住她口腔中的湿滑,舔舐,缠绕。
总是能够轻易被他迷惑,以致,还未等她问出个结果,她已经开始在意乱情迷中,承载他的热情。
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料和准备,在单独相处的空间里,必然会发生点什么,从未被深度挖掘过的敏感身体,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在他不甚熟悉的撩拨下,软到无法支撑。
感觉到她如水如蛇般流淌缠绕的身段,如同水蛭般的紧附在自己的躯体之上,宁呈森开始无法抑制的失控,想要更多,攫取不够,揉着她饱满的大掌,转而后移,想去解她碍事的内衣,可是,那后扣就跟他做了对似的,任他怎么解都不开,急得他满头大汗。
而恰是在这时,门外有唐心梅的脚步声传来,米初妍当即怔了神,本就发软的身子,因为惊吓,双膝发软的倒地,发出闷闷的磕碰声。
已然到崩溃边缘的宁呈森,离不开她的给予,但也残留着最后的清醒,覆身上去的时候,捂住她的唇,不让她发出丁点的音。
唐心梅敲她的门:“妍妍,你在里面吗?碰着什么东西了?”
惊骇着瞪眼的米初妍,在宁呈森的示意下,喘了好几口气才向着门外喊:“在啊,我写论文,查资料呢,不小心碰书架上去了,没事儿,等忙完我再出去。”
“小心点,别总是磕磕碰碰的,有看见小宁吗?”
“小宁……”米初妍紧张的看宁呈森,听他低语后,又喊:“宁教授……我刚刚找他借资料来着,他说在车上,到楼下拿去了。”
“行吧,那你忙你的。”之后,脚步声远离,室内恢复安静。
米初妍推了推身上的男人,想从地上起身,推不开,急切催:“你快起来,压的我透不过气,一会儿我妈发现端倪直接闯进来就麻烦了。”
俊逸的容颜,微微扭曲,钳在女孩年轻柔软的身段中,无法自拔,痛苦喃声:“你不会又叫我忍回去吧!”
“不忍能怎么办!谁叫你不挑个好地方就这样动手动脚!”米初妍有些气急败坏,他不好受,她同样也不好受,她在不好受的同时,还在心惊胆战。
“我不管,再忍我会疯的!”
“你再不起来,我会疯的!”米初妍被压的脸色潮红,又急又羞,自然是感知到他膨胀的渴望,可是,这样的场地,谁能安然做这样子的事……
宁呈森心一狠,直接起身,麻利的搀起地板上的女孩,直呼:“回南都奥园!”
“现在?!”
惊魂未定的米初妍,捂着胸口倒抽气,有些不敢苟同的看着被***浇灼中的男人,素日里犀利如鹰隼般的深眸,此刻是红光一片。
“对,就现在!要么南都奥园,要么就这里,你选!”宁呈森伸手,烦躁的解开自己衬衫上的纽扣,目光逼视面前面色陀红的女孩。
“没得……商量?”
“再商量你送我去医院!偿”
“干……干嘛?”
“爆血管!急救!撄”
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喊出的话也全是压抑的音,米初妍同样是无力的硬撑:“可是……我该怎么跟我爸妈说……这时间还要出去……”
“急诊!两个小时后回来!不,三个小时!”
米初妍瞠目,些许的理智开始回笼,听着宁呈森口不择言的话,吐槽:“急诊你还能预算时间的啊?”
宁呈森皱眉,极度挫败,给病人急诊不能预算时间,可当病人换成他时,掌控权还是有的,两三个小时,除去来回的时间,他还嫌!
懒得跟她再废话,自己直接开门,米初妍被他干脆的动作又是吓了跳,飞奔过去,扑在门板上:“好了不逗你,你这样直接出去不纯心想穿我帮么?我先走,你等会再出来!”
米初妍不是惧怕父母知道她跟宁呈森的关系,而是,总想要找个适当的机会再摊牌。跟宁呈森之间从牵扯到别扭再到如今终是牵手,她自己整个人都还在昏昏绕绕中,自然承受不了任何外力的关注。
她不知道宁呈森能不能理解她的这种心情,但好歹,在这方面他也没表现出太过排斥和反感。
有些庆幸厨房的是拉玻门,米初妍七上八下的拿着收拾好的包从卧室出来,拐进厨房,把门拉上,头也不敢回。
唐心梅听见动静,往后张望,看见鬼鬼祟祟的米初妍,疑问:“怎么了这是?论文不写了?”
米安博也转过身,上下打量:“背着包,要出去?年夜饭可不能缺席,没急事就别瞎跑。”
“有……有的爸,医院有急诊。”
“骗我没在医院干不成?医院有急诊能找你这么个实习生?”唐心梅当下质疑。
“我……我是实习生没错啊,可问题那个病人……之前是我负责照顾的,现在又被送回来了……他的具体情况只有我最清楚,所以,我必须得去。”
没撒惯谎的米初妍,耳热,心脏狂跳,宁呈森也没给她具体的应付方式,这会儿,只得自己胡诌。
一想到自己在大年三十跟父母扯谎就是为了出去跟他做那档子事,米初妍只觉羞愧的要钻地缝。
那个病人……我负责照顾……又来了……具体情况只有我清楚……
门后的宁呈森差点没笑崩,没想到她随口扯的话,竟然是如此贴切,确实,此时此刻,他是她的病人,并且,只能求她开药!
他听见米安博在问:“什么时候回来?”
米初妍一时语快:“两三个小……”发现问题后,又急转:“不知道,具体得去到那边看了病人情况后才能定,尽量八点左右赶回来。”
米初妍心里暗算,现在四点半,到八点还有几个钟,那时候开饭不算太晚,春节晚会也正好能赶得上,时间挺好……
宁呈森伸手,敲了敲门,拉开,面色如常的看米初妍:“准备好了吗?等不及了。”
门内的女孩点头如捣蒜,深怕自己再在爸妈面前破绽,直接奔了出来:“好了好了。”
“小宁?”唐心梅扬声,而后张望大门的方向:“你不是下楼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你们在说话的时候。”宁呈森面色不改,言简意赅的回。
唐心梅仿似信了,反是米安博问道:“回来换鞋?”
宁呈森低头,瞅了瞅自己刚刚换上的皮鞋,点头:“对。”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正好,老米,我们可以歇歇,晚点开饭,这一天到晚忙的我累死了。”唐心梅轰赶二人,而后向着自己丈夫,类似撒娇的要求米安博给她捶背。
米初妍好不容易在父母眼皮底下溜出来,坐在宁呈森车上,直庆幸。
宁呈森眼眉未动,发动车子后,才冷不丁说话:“糊弄得了你妈,不一定能糊弄得了你爸,别忘了他是做什么的。我的鞋子一直摆在玄关,他可是注意到了。”
“那怎么办!”米初妍倒是真忘了这茬,那么细节的东西,何况,爸妈一直在厨房忙个不停,越想,心越颤:“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就说你一个人去出急诊就行了。”
米安博虽然疼她宠她,但并不代表,他会允许她背地里胡来,否则,唐心梅也不会特地找她聊天,让她不要轻易交付,他们一家,保留着传统的教育。
然而,宁呈森哪里肯,浅声:“你说的,这个急诊只有你能看。”
话落,油门尽踩,车子飞快驶离。
岁末,很多外来务工者都离开穗城回家乡过年,宽敞的大马路,层层的高架桥,车流稀少,畅通无阻。
米家本就在市区,隔着市中心的南都奥园不算太远,加上此刻路况极好,车速极快,不过十几分钟,就转入二期小区。
米初妍以为宁呈森会像往常那样,把车子停在楼下便于出入,哪知,他却是踩着油门直接开进了地库,负二层,即便再豪华的楼盘,也不见得有多好的光线。
昏暗中,她被他从副驾座拉了出来,随着车门被甩上的瞬间,她的身子,被他压在车身上,整个被他笼罩在宽厚温热的胸膛中。
米初妍有些被他的急迫吓到,抵在他胸前的双手,柔软无力,根本扛不住他的恶扑,他吻她的眉眼,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而后,闯进她的齿关,愈发熟练的勾缠。
他眯着眸,单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大掌,顺着往上,去抓她的手腕,蛮横的拽着她,一路往下,按住他迸发的情/欲。
掌心覆着布料,传递的热情几乎让米初妍昏头,一双杏眸早已在他的攻势下,揉成了无数的水波横流,她看他,他同样锁住她的眉,她的眼。
立体凹陷的深邃黑眸,轮廓分明的俊朗五官,皆在她的掌心覆盖下,皲裂成碎片。之前在米家燃烧起来的火苗,因为外来的干扰而戛然而止后,此刻,轻易就被重新燎然,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的耳垂细巧精致,不长不短的发丝,遮的半隐半露,他看着动情,总喜欢啃咬,附唇在侧,他哑声难耐:“准备好了吗?它很需要你的救治。”
话落,他又倏然撤离,脱下身上的外套挂在手上,拉着她一路,跌跌撞撞,进了电梯,直达八楼。
电梯从负二层往上,一楼停下,有人进来,米初妍喘着气,低眉间,才恍悟过来,他刚刚为何要脱下外套,外人面前,腰腹往下的地方,不得不遮挡……
米初妍没脸抬头,一楼进来的人在他们之前离开,而她,则已经不晓得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最终被带离轿厢。
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晕绕的不真实,随着门锁落下的音,他的长指,直接解了她牛仔裤扣,腰间的松动清凉,让米初妍惊骇,忍不住呼声:“卧室去,到卧室!”
她不知道他会如此直接,不碰唇不碰*胸,上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心下在哀叹,这男人到底是被逼成了什么样,急迫的不像样!
她听见他微喘的音:“嗯,卧室,现在就带你去……”
哑音缠绵,高大的身躯不停的带动她行走,肆无忌惮的主导着这一切,他握住她的小手,去抽他的衬衫下摆,另一只手,钻进她的后背,研究着如何解开那成排的后扣。
“门……房门带上!”
“大门锁了!”
“阳台!窗帘没拉!”
米初妍在叫呼的同时,整个人已经跌到在床,舒适柔软的床垫,自然摔不坏她,可她,却已是晕头转向,模模糊糊间,似听到他在耳边说:“这是特殊的玻璃门,外面的人看不到……”
说话间,长指已然勾下她那堪薄的棉质布料,白皙弹感的紧俏,直直勾住了他的魂,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深入探索。
然而,俯身在床的女孩,却踢他,固执的要求他去拉窗帘,阻隔外界的光,宁呈森勉强的撑着,依言完成,再度回来的时候,他扳过她的身,将急不可耐的自己探入让他疯狂想念的源头,却在最后一秒,太阳穴突跳:“套呢?”
“什么套……我没带……在我房间的衣柜里。”混沌中反应过来的米初妍人,如实答。
霎时间,宁呈森只觉得满盆的冷水从头浇灌而下,原先聚集到爆棚的热情,顷刻间凝结,他杵在那儿,呆滞。
反应了半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房间里收拾背包那么久,到底都在装什么?”
装什么……装手机、钱包、钥匙,她又不是经验老道的高手,有谁记得这档子事儿!
下一秒,宁呈森颓然的覆在她身上,俊脸沉的发黑,却是再也说不出任何话。米初妍见状,推了推他的肩:“那个……我现在安全期……其实没影响。”
米初妍感觉到他躯体微僵,还有始终抵着她小腹,久久不消的难耐渴望,似有弹跳,而后,紧接着她的肩头被他咬了口,闷声传来:“早晚一天,我被你整死!偿”
宁呈森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如过山车那般,前一秒在兴奋的顶点呼喊着要攻城掠池,下一秒,瞬间就被打落到最低处,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而后,又被她的一句话,重新抛向了顶端!
如果不是顾虑着她毫无经验,他真的有一股想要将她揉碎的冲动!他想要她,从来就未曾掩饰,可也从未想过,让她去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
上次晚宴过后他带她回南都奥园,他有些没了理智,最后在她的质问下,生生止住了将要爆发的渴望。一方面,确实是不想在她还未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使用强硬手段,另一方面,同样也是因为没有事先准备防护措施。
她还年轻,学业未完,过早受孕,必然会影响她将来的整个人生走向。如果以后正式踏入医学界,还得努力打拼,纵使他对她再如何用情专情,他也不想让她过早的被家庭琐事束缚。
他不是个滥交的男人,但是认定了之后,便也不可能排斥婚前姓行为。对米初妍,在下定决心之前,他对她有渴望,但能控制,不管他如何情乱,在关键时刻他都能逼着自己放手。可是,在下定决心之后,在他此行B市之后,他对着她,不是不能忍,只是,不想再忍。
宁呈森的心里,百转千回,听着她在他的啃咬下闷哼的痛楚声,他抬首,迎向她的眸,她的眸底,是无尽的茫然,些许的雀跃,浓浓的不安。
热情依旧在,只不过,被她如此折腾了回合,原先的急迫稍有作缓,他伸手,掌心覆上她的刘海,扫开那上面散乱的发丝,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俯身,轻吻:“不怕,我会尽量小心点。”
宁呈森也确实是在尽量小心,匍匐在她身上,撩动她每一处的感官,做足了准备功夫,褪去了彼此身上所有的束缚。
没有任何异物的阻隔,总是格外的美妙,仿似让彼此间,能够最深切的融合。他隐忍着,几乎用尽三十几年来所有的耐性,将她软化着摊水,以为终于能让她充分的容纳自己,结果,却是才开了个头,就被卡住。
她在呼痛,急的他进退不得,他也同样很痛,难受至极。
往后退,她痛的拖着他手阻止,往前,更是举步维艰,好不容易缓下的节凑,如此一来又变得急切,俯身问她:“怎么样你会舒服点?”
米初妍想哭的心都有,她该如何‘指导’他,怎么样才能让她舒服些……
闭眸,狠心:“直接来吧。”
下一秒,痛楚声溢出,穿透的力量,戳的她全身发抖,大约是她抵触的太强,以致,宁呈森不敢动半分,额际密冒着细汗,等待着她的适应,还有他自己的适应。
直至两人在充分的厮磨过后,才似在慢慢的动作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蚀骨快乐。随着情*欲的攀升,彼此缠绕的同时,温度不断爬升,遮光的窗帘,即便外面天色未暗尽,愈没有太多的光线投射。
他的迷醉,她的放逐,喘息的呻*吟,皆在顶端的愉悦中,犹如海浪中行驶的船只,在连续不断的强劲冲力下,浮浮沉沉,起伏飘荡,仿似一直靠不了岸。
直至最后,他退离,将所有的热情,撒在她的腿侧。
感觉到滚烫的异样,她无力的睁眼,疑眸看他,他却是撑着身子,从她身上滑落,侧躺,搂着她轻喃:“安全期……也得尽量规避潜在的几率。”
米初妍攀着他的腰,指尖蜷缩,已无力回应,却是在心底,默认了他的话。
这种在海中飘荡的陌生又愉悦的感觉,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米初妍完全没有概念,她只知道,彼此都迷失在醉人的原始渴求中。
累,全身提不起劲,但意识是清醒的,他抱着她去清洗,在淋浴下将身体的粘腻清理干净之后,又将她的整个身子抱进浴缸,温热的水,恰到好处的缓解着她身上的疼痛。
米初妍知道他其实不够,拥着她侧躺平息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他持续的冲动,可是,他没再继续下去。
是时间的问题,还是其他的原因,她没有心思再去想。
感觉到他微微粗粝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肌肤,延伸到四肢,给她按压,很舒服很放松,而后,是他沉沉的话音,略显粗浊,却又平静:“过几天,我带你去伦敦,回宁家。”
对米初妍而言,如此的话,有些太过惊吓,即便再累,也是控制不住倏然瞪眸,攀着浴缸的边沿,微倾身:“这么突然?!”
可能是真的有些被吓到,她起的有些猛,肩骨往下的身子,都拉离了水面,怕她着凉,宁呈森原本给她按摩着双腿的手,伸了出来,水珠流淌在他干净修长的指节上,而后,指腹压着她圆润的肩头,将她推回到原位,让温热的水,包裹她的身躯。
长指转而抚上她的脸颊,接话:“对我来说,这不是突然,而是筹谋过后的计划。决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打了这样的主意,让你走进宁家,彻底融入我的世界,给你名正言顺,消除你的顾虑。”
他身上套着睡袍,在湿漉漉的浴室里,单膝蹭地,与她平视:“我对你,从来就是认真,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彻底占有你,更不会当着你父母的面,将你拉出米家。你父亲是个很精明细致的人,我们这样,一次糊弄,绝不可能两次糊弄,我从未想过刻意隐瞒,但如果是不伤及感情和大原则的情况下,我愿意尊重你的选择,暂时不跟他们摊牌。”
自动加温的浴缸,总能保持热度,米初妍的疲累在热水浸泡中得到缓解,四肢以及身体各处的酸痛,都在他的指尖按摩下,得到放松,而他的话,却是让她倾了神。
“宁家的人,表面上看起来个个光鲜亮丽,身份尊贵,实际上,人性的很多丑陋面,都在他们身上淋漓尽致的展现。他们也许不会对你太热情,但有我在,没人敢对你不客气,同样,你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无需感到任何压力。不管什么情况下,你只要记得,有我在你身边就行。我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生母夏晴,现在在宁家,一个是养母舒染,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在我心中,一直都只当舒染是我的母亲,只因为,比起夏晴,舒染给我的,多了不止千倍。我一直以为舒染是穗城人,她也一直告诉我她是穗城人,可前不久我才发现,原来我母亲她真正的娘家,远在北方,权势颇大。”
米初妍听的完全入了神,而他却在她愣神的时候,俯身将她的身子捞出水面,抱着她站到地面,速度极快的给她也套了件厚厚的浴袍,拢住她的领口,轻声问:“感觉好些了没?还有没有那么累?”
话风转变的如此快,米初妍一时适应不过,踮脚攀附着他的脖颈,只顺着他话点头:“好多了,没那么酸痛。”
他的手很巧,给她按的都是穴位,仿似疏通了全身的筋骨血液,让她不至于倒床不起。想问他,关于他家里的事,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为什么他会有两个母亲?为什么作为养母的舒染,竟会对他如此好?为什么养母对他如此好,却从不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
他抱她走出浴室,那张混战过的大床,凌乱到无法落身,满满的湿渍,分不清是汗水,亦或是哪些分泌物,特殊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旖*旎暧昧,让人羞臊——
题外话——明天加更
外边手机在响,拉回了米初妍的神思,宁呈森稳了稳她的身子,而后,自己步出浴室去拿手机。
能够预料,电话是唐心梅打来的,宁呈森把手机递给随后出来的米初妍,叮嘱她找个地坐着,他去冲个澡,很快就好。
避开浴室淅沥的水声,米初妍去了外边的书房接电话,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唐心梅就随口问几点能回,米初妍捂着脸,兀自在电话这端羞愧,细声说了下时间撄。
而后,又絮叨了几句,才收了线。
站在他的书房,她有过瞬间的恍神。初次见他之前,他的名字就已经在她耳侧绕过无数遍,在外界的眼里,他可望而不可及,对她来说,他同样是那么的遥远。
因为遥远,才敢在同学面前大放厥词,以为怎么说他也不可能知道,可偏偏,就是被他撞见了,有了学校的第一次交集,以为跟这个神坛上的男人也就这样了,从未有过会有后续,结果,却是在医院里边有了第二次的交集。
有了第二次,便开始扯也扯不断……
其实到现在她都很疑问,济山医科大的三号实验室,那么严格的管理,那么高端精密的设备,他凭什么可以来去自如,可以任意使用?
似乎在那边,他还能使唤一个科研团队,个个白大褂加身的高知识份子。她在疑惑,那一次他着急着要她送资料,以及他平日里总是接不完的电话,经常忙到不见踪影,到底都是在为了什么事偿?
她也始终疑惑,医生和法医,他明明可以不用两者兼顾,为何一定要如此虐待自己的过生活?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说了,要带她回宁家,回那个生养他的地方。她觉得,或许这些所有的疑惑,再过几天都不会是疑惑。
没有什么,比得上你心里的那个人,让你踏进他从不愿显露在外人面前的丑陋面上,不对自己生份不对自己隔阂,更让人满足。
那是一种从心灵直达灵魂的靠近,而不只是外形的吸引,身体的融合。
能够听到他在卧室里边的走动声,米初妍握着手机进去的时候,竟是看见原本凌乱不堪的卧室包括那张大床,已经恢复了它原有的干净整洁。
窗帘和阳台的玻璃门都已被推开,有冬日夜晚的凉风袭来,疏散了残留在房间的旖*旎,浅浅的城市霓虹,从缝隙中投射进来,与室内的白灯,融成一片。
宁呈森已然换好了衣衫,侧身在床尾,整理着袖口。
颀长的身姿,在亮堂的白灯下,显得有些清冷,大概是感觉到她的靠近,他抬首,原本隽冷的俊容,顷刻间柔和下来:“好了吗?把衣服换上,我们现在走。”
米初妍点点头,有些惊讶于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那么多事,也有些许的不自在,床上的东西,原是她想自己整理的……
她的衣服还是原来的那套,没有褶皱的摆放在床尾凳上,倒是贴身衣物,被他换了新的,浴室到处是水渍,米初妍是躲进衣帽间里换的衣服。
等她的间隙,宁呈森去了书房,从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了张卡出来。从未用过,以致,卡被捏在手心时,他还刻意翻动着看了两遍,确定无误后,才放进皮夹。
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的身影站在面前,他轻笑,倒是不急不缓:“好了吗?走路会不会辛苦,要不要我抱你到车上?”
米初妍好不容易缓下的劲,被他类似于调侃的音,又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摇头:“不用,我自己能行,你刚还给按摩过,走路没问题的。”
感受到他能耐的压榨力,米初妍是再不想跟他如此贴近,最起码,现在不想,以免,又是误时费力。
他笑的更开,短促的沉磁,从书桌后方绕出来,摸了摸她的半长棕发:“头发不要再去剪了,以后都留着,留长些配你的脸型,肯定更好看。”
他朝她伸手,长指轻勾,示意她相握,米初妍顺应着,与他十指紧扣,笑言:“我的脸型是什么脸型?”
一个大忙人,说的好像平日里有很多时间关注她似的,连她什么脸型配什么发型都要来发言干涉。
米初妍纯粹是打趣,却没想,他会认真回:“刘海压着,脸是圆的,头发也不好看,蓬松的跟狗毛似的,但其实,额头露出来,你的五官很精致。”
她的头发被他嫌弃成狗毛,好像不是第一次,上一次她是什么感觉,有些记不太清,但这回听着,却是全无反感之意。
反是觉得乐,狗毛就狗毛吧,狗毛他也看得上!
心中在乐,口里也不忘答他的话,当然应好,之前是怕累,怕没有时间拾掇,果断的把柔顺的一头青丝剪乱,后来她自己也发觉不妥,顶着那样个发型,走在大街上,回头率都不知高了几倍!
两人的相处,从未如此和谐,就好像他曾经的严厉苛责,曾经的不可一世,此刻在她面前都化作了虚无,无论她何时抬首望他的眸,他待她,都是柔光满目。
大街上能够听到遥远的鞭炮声,暗夜的星空中,有美丽的烟花飘洒而下,行驶在高架桥上的车身,平稳却又急速。
米初妍从未放过烟火,穗城这样的南方大都市,大多数地方都不允许烟花爆竹的泛滥,但她却对这些缥缈虚幻的美,有着执拗的喜爱之感。
节日气氛的缘故,身边有他的缘故,米初妍特别兴奋,趴在窗口,不停往外张望,眉眼间的娇媚,柔和,掩饰不住的欢喜,皆落了侧眸过来的男人眼中,以致,他也不自禁的跟着嘴角上扬。
再次回到米家楼下的时候,米初妍迟疑着不肯下车,宁呈森见状,以为她是有不适,忙问声:“怎么了?”
说话的声音,还有着隐隐的懊恼,考虑到她的初次,他没敢太过放纵,就怕她会受不住。可如今看着她这样,他不禁回想,自己刚刚是不是有哪些地方,太过禽*兽。
她回头,适时插话:“没,我没事,就是感觉……挺……”米初妍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复杂心情,顿了顿,寻着措辞:“就是……有些不知怎么面对我爸妈。”
宁呈森有些怔,女孩子如此细腻的心思,他当真是不曾了解过,不知怎么安慰,倾身过去,与她额头相抵:“怪我,只顾着自己,抱歉,以后不再乱来。”
他这么个样,米初妍反而觉得自己似乎矫情了些,跟他出去,是她愿意,他的情动,也是她的情动。或许男人在某些方面的表达总要直白些冲动些,但不见得说,女人就没有这方面的感觉。
他牵着她,走进大楼。
团圆饭的时间,小区里里外外都没有行人经过,只有大楼的保卫,端着便当在那儿看电视,看得入神。
还不到春晚的时间,电视里边却已经开始在闹腾,有主持人的欢声笑语,还有喜气洋洋的曲调。
两个人在等电梯,宁呈森的手机忽然响动,米初妍看着他掏出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李易哲,有过瞬间的低落,生怕那是一个要把他叫走的医院电话,于是,她盯着他,盯的牢。
如果当真是医院有需要急救的患者,她自然不可能不放行,只不过,会无可奈何,会心疼他的忙碌。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牢,以致宁呈森抬眸看她,大约是了然她的心思,浅笑着解释:“放心,我昨晚上刚完成个大手术,今天没我事儿,真的有患者,神外的教授,也不止我一个。”
而且,如果不是特别危急的患者,工作以外的时间,向来叫不走他。
电梯里信号不会太好,宁呈森接下电话,有一度都听不太清楚李易哲在那边说什么,但是他能猜测,这通电话的意义。
也是所幸,米家的楼层不高,没一会儿,就踏出了轿厢,跟在米初妍的身后进了门,听着电话他只能用眼神跟米家夫妇打着招呼,而后,顺着进了客厅,站在阳台空位上,认真回到通话中。
李易哲很兴奋,在手机那端一直高呼着:“成功了!成功了!”
如此的话音,同样感染了宁呈森的情绪,自然是开心的,只不过,没有李易哲那么的不淡定,李易哲身后,还有另外的一群欢呼声,皆入了他的耳。
他能够理解他们的激动,作为领头人,他心中也同样澎湃。
“主任,今天凌晨你给出来的方案,我们做了最后的试验,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欢呼过后,李易哲的声音还有着难掩的兴奋。
宁呈森站在阳台上,凉风将他的黑色短发吹的些微凌乱,长时间来的努力,在如此特别的节日里,终于给了他好的消息,唇角的笑弧不散,他吩咐:“把相关资料,一字不漏的全部发我邮箱,我会尽快找人发表出来。撄”
“已经发过去了,我们现在还在济山大的实验室里,主任,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庆祝?正好,今天是除夕,大家一起过更热闹。”
宁呈森当时已转过身,面向着米家的客厅,看着他们一家人在忙碌着摆弄餐桌,果盘,他只觉得心暖,顺而应声:“不了,我抽不出空,你们也早点回家吧,除夕,应该跟家人过。”
除夕,应该跟家人过,这是他曾未有过的感触,也曾未像今晚这样,如此享受这个节日,可他此刻置身在米家,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平日里的宁呈森,从未有过如此平和的语调,李易哲听了,反而有些不适,不由愣问:“主任……这事成功了,您还会不会继续呆在穗城省院?”
宁呈森默声,呆,还是不呆,这事儿他好像真的还没细细考虑过。得到这个成果好像是必然,可遇见米初妍,却是意外,因为这个意外,他或许会改变他很多既定的思路。
米初妍正在餐桌边摆碗筷,黑色毛衣浅色牛仔,纤细的四肢,单薄的身板,娇娇小小的人儿,却是给尽了他温暖。
目光在她身上,粘腻着不肯离去,是听到李易哲再次唤他的声音,他才收回了视线,应声:“这些以后再说,这几年,感谢你在身边的帮忙,先挂了。”
初来穗城的时候,他就知道李易哲是颗好苗子。李易哲需要他的栽培,而他则看中李易哲极高的悟性还有他的实诚,相始于类似交易的利用,却在过程中,形成了最默契的主仆偿。
就如所有都在奇怪他为何要带米初妍那般,当初也是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为何要带李易哲。他从来就不是个良善佛祖心的人,即便从事着人人称之为神圣的职业,相反,他挑剔难搞,他傲慢难以相处,他带学生,从来就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
带米初妍,是因为承了米安博的恩,带李易哲,是因为他能很好的为自己所用。后来的情感变迁,皆是缘由于相处过程中,他本身的不自控。
留在宁家,他有太多束缚和限制,他不想用头破血流的方式跟他们争抢,米初妍之前,他甚至不屑所谓的宁家权势,可这并不代表着,他愿意让宁翰邦好过。
财势皆得的宁翰邦,同时还傍上了何家这个亲门,看起来似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也许只有曾经跟他最亲近的他才了解,宁翰邦在宁家,是存着多么卑微的心。
他不跟宁翰邦硬碰硬,他远离宁家的势力圈,也是想要利用自己擅长的方式,给宁翰邦毫无防备的致命攻击。
他有预感,或许这次回宁家,掀起的便是场大风浪……
米初妍出来喊他,问他电话讲完了还一直呆在阳台上吹冷风干什么,他没有回答,勾唇浅笑,而后踏入了客厅。
阳台上的冷风,冷的也只是他的身体而已,他的心,此刻,很暖。
南方没有吃饺子的习惯,米家的年夜饭,犹如很多南方城市那般,很丰盛,粗略扫眼,不下十个,且荤菜居多。
围坐一桌,宁呈森很郑重的给米安博敬了酒,其实也没说多少话,他把他的感谢,他的尊敬,他的感激,全都融合在眼神里,融合在酒杯中。
最乐呵的莫过于唐心梅,乐的嘴唇咧的老高,米安博跟米初妍能够猜懂她的心,但宁呈森不了解,兴致来了,问了声,是米安博接的话:“妍妍妈高兴,是因为今年终于不用打三人麻将了。”
如此的话,宁呈森秒懂。
徐暮川婚宴那晚,他曾听米初妍提过,她经常陪家里人玩麻将,原因是她妈妈喜欢玩。米家只有三口人,是要喜欢到什么程度,才会搓起三人麻将?三个人的麻将,又该怎么玩?说实话,宁呈森想象不出来。
唐心梅用筷子拍打米安博的手,嘴里笑念:“去,说的好像我烂赌似的,你不喜欢?妍妍不喜欢?”
宁呈森转而看米初妍,她在吃螃蟹,咬的喀嘣响,接收到对面男人的探究眼神,她也是坦然:“对,我确实喜欢,难道你们不觉得,一家人凑在一台桌上,玩的不是钱,而是情吗?笑笑闹闹,多乐趣的事对不对?不是谁家都能玩。”
“就是!”唐心梅附和,而后对上宁呈森:“小宁,今晚不过十二点不准走的,陪我们凑凑台,虽然是乐趣,但这三个人玩的麻将,还挺奇葩的,没那么带劲。”
宁呈森点头,自然是没有异议,他还在暗暗庆幸,他包里,应该够钱!
饭后,米初妍要帮着收拾碗筷,唐心梅没让,说她刚赶了个急诊,看着就怪累的,与其费力干家务,还不如趁机歇歇,一会儿,好精神抖擞的打麻将。
宁呈森当时已起身,听见唐心梅的话,再一次感觉自己罪恶深重,米初妍更是暗中吐舌,无地自容。
米安博本来已到了沙发区,被唐心梅叫回去帮忙,过来的时候,扫了眼宁呈森,又看了眼自家女儿,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而端着菜盘跟着唐心梅进了厨房。
电视上春晚的节目陆续上台,米初妍窝在单人沙发上,有下没下的看,搁在边上的手机总是嗡嗡做响,大多是些拜年的信息,还有>
抢了人家的拜年红包,她也会跟着回,拼手气,抢起来更带劲,或许是太过投入,以致,忽略了身边还有个男人的存在。
宁呈森原本是坐在离她较远的位置,是看着她一个劲的低头,一个劲的拿着手机在乐,他不由皱眉:“你在干什么?”
“抢红包啊!”米初妍应声抬头,润泽的杏眸中,满是灵动的光。
“手机能抢什么红包?”
“微信红包啊,怎么发就怎么抢!”
“微信?”他的声音有些疑问。
“……”米初妍忽就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
“那么沉迷,你能抢多少?”
“几分,几毛,几块,十来块就已经相当好了!”
宁呈森眉皱的更紧,似乎有些无法苟同她的乐趣,后来,他探身,抽走她的手机:“别抢了,你累不累,一会儿我给你。”
“真的?!”
宁呈森点头:“穗城的习俗不是吗?未婚女孩,过年都能收红包,你还没有自己正式工作,我给你也是理所应当。”
话论到此,正巧,唐心梅从厨房出来,还有米安博,一致说要回屋给米初妍包红包,红包给了,才能安心玩麻将。
米初妍乐呵的不行,爸妈给的有多少,这么多年下来,她心中早有数,倒是宁呈森,平日里忙归忙,却不知道,他竟然还能懂的如此多。
趁着爸妈回房的空隙,她朝他摊手,好笑道:“事先准备好的?既然这样,现在先给我,正好,我一会可以做赌资。”
宁呈森淡定:“不急。”
“先给吧。”米初妍固执的摊手。
他笑,稍显无奈:“你确定?给了以后你不准大呼小叫。”
“你要给炸弹吗?我为什么要大呼小叫?”米初妍逗乐。
随着米初妍的话落,下一秒,塞进她掌心的,是一张闪亮的黑卡,铬的她手疼,仿似预感到那是什么,她惊声:“你在书房拿的那个东西?”
话落之后,才低头,去察看,确定是他在书房拿的那张卡之后,她有些狐疑的看他。
他倒没什么情绪,浅声道:“我的副卡,给你。”
宁呈森本来还在斟酌,该怎么跟她说,他想要给她副卡的意思,她怕他理解不了他的心思,怕她理解成,他是因为她跟他做,才给她这个卡。
然而,他话还没有任何,她忽来的话,却是让他意外的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宁呈森从未想过,他第一次想跟个女人不分你我的过,那个女人却对他说:“我要你的工资卡,不要你的无限额金卡。”
“为什么?”他盯着她,问了句。
“因为金卡养情人,工资卡才养老婆啊!”
宁呈森:“……”
崩不住笑,扬唇:“现在就想着做我老婆当家做主了?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高兴,但女孩子不应该都矜持些?”
“这世道,矜持有用吗?”米初妍反问,问完,又接着道:“我要是矜持,也不可能那么快把你套到手,兴许到现在,我还是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跟班。”
“照你这么说,你追的我?”宁呈森顺着她的话,笑侃偿。
其实,说不上谁先追谁,感情中最好的莫过于,我对你有好感的时候,正好你也喜欢我。生活那么苦,寻到属于你的温暖,便不想再放手。
宁呈森沧桑世事后历练而来的人格魅力,米初妍涉世未深的简单温暖,他的成熟稳重,她的横冲直撞,便成了他们彼此间的磁力,互相吸引着,互相汲取着。
他靠近她,她逼迫他。她有心疏远,他急躁吃味。他对她有很深的渴求,她同样对他有渴望,然后两个人在一起,做所有恋人都会做的亲密事,这些,米初妍从不愿去计较太清,她只知道,此刻,他们彼此喜欢,往后,他们携手共走,如此便好。
米初妍没有答他的话,而他也没再追问,只是那么静静的抬首,盯着她看。
她跪坐在沙发上认真把玩卡片,一会儿翻转,一会儿举在眼前,眯眼细瞄,似是在辨别其中的真假,装成很内行高深的模样。
宁呈森只觉好笑:“不用照了,这卡我们都有,假不了。”
“你们?谁啊?”米初妍好奇问。
“徐暮川,贺端宸,我,三个人一起办的。用好几年了,主卡都在我们身上,副卡纪唯宁有,何颜希有,再一个就是你了。”
“何颜希?”
“就婚宴那晚坐在你对面跟瞿安在一起玩麻将的女孩。”
“我当然知道那是何颜希,她有这卡的意思是……贺总给的?”米初妍疑问。
那天纪唯宁有介绍过,她知道何颜希是从B市过来,可纪唯宁只说是她的朋友,也没说她跟贺端宸有什么关系,整天下来,也除了那个赌约后的亲吻外,她也没看出来,何颜希跟贺端宸有什么特别的互动。
“她是贺端宸的老婆,没有对外宣布的,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对她,宁呈森没有刻意隐瞒,解释了声后接着道:“所以,你现在了解这卡的意义了?”
徐暮川的老婆有,贺端宸的老婆有,呃,她也有……
好吧,如此解释几句,再迟钝的人也能够清楚他是想表达什么,不由唇角上扬,咧着笑,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可是你的工资卡要给谁呢?”
宁呈森也笑:“我的工资卡没几个钱,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老婆?”
如此直白的话,倒让米初妍害臊了起来,没再继续接话,回到自己位上,小心翼翼的收着那张黑卡,眉眼皆是璀璨光芒。
其实她揣着这么张卡,也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家里不用她花钱,平日的生活也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只不过,在乎那层意义。冰冷的卡片,因为他赋予的特殊性,而变得珍贵,想要细心收藏。
之后,这个话题戛然而止,因为,主卧的房门已然打开,米安博和唐心梅从里面出来。收获颇丰的米初妍,自告奋勇的去摆麻将台,生龙活虎的样,让后头的宁呈森看了,不由在想,是不是傍晚那会儿,自己太过手下留情!
打麻将这项娱乐对于宁呈森来说不是什么技术活,跟着徐暮川瞿安那些人出去的时候经常会玩,对于他来说,真正的技术活,是要如何平衡唐心梅跟米初妍之间的较劲。
唐心梅兴致很高,却一直输,米初妍越战越勇,钱都溢出口。
唐心梅怪米安博一直给女儿喂牌,米初妍嫌弃老妈玩牌心态不好,太焦躁。米安博安慰唐心梅,女儿还没正式工作,这钱,给都要给了,有什么所谓。
唐心梅坚持,给多少都可以,就是不能在麻将桌上用输的方式给。
米安博无奈,只得中规中矩的玩自个牌,谁也不帮。宁呈森看着唐心梅实在输的惨烈,便给她喂牌,结果喂的米初妍口袋空空,她在桌下踢他腿,瞪眼警告,然后他又得看着局势平衡米初妍的收支。
这一场麻将下来,宁呈森只觉得,那累相当于做一台不大不小的手术,最后还贡献出他兜里的钱。
没到十二点,是米初妍推牌说不来了,说累,想要睡觉,宁呈森自然应声,倒是唐心梅,有些意犹未尽的在那儿数钱,数完钱,又叮嘱,让宁呈森明天接着来。
残局是米安博在收,宁呈森看着不过意,过去帮忙,米安博抬眉看着数钱的唐心梅,念一句:“财迷。”
“我就财迷怎么了?我赢的都是小宁的钱,也没见你给我喂牌,偏心眼!”唐心梅挤兑声。
“我偏心眼怎么了?你还跟自个女儿吃醋啊?”
“去,不跟你闹!小宁来了我时来运转啊,今年终于开始赢钱了,我做宵夜去,小宁先别走啊,吃完宵夜再回家!”唐心梅高兴的扬了手中的纸钞,眉开眼笑的往厨房过去。
米安博在后,提着麻将盒,冷不丁一句:“哼,糖衣炮弹!”
宁呈森忍不住眼皮轻抽,忍着笑,听着米安博别有所指的挤兑,却是厚脸皮的没有任何尴尬。米初妍去了外面的洗手间洗脸,几个小时的奋战,疲累的很,主要也是因为体力消耗太大,要不然,往年她玩到十二点是肯定没问题的。
扑着水往颈后拍,直到感觉脖颈的酸痛没那么厉害,才眯着满是水渍的双眼,摸着出来,没料到会迎面撞上宁呈森,他靠在对面卧室的门框上,曲着长腿。
米初妍被忽现的身影吓了跳:“怎么了?不是要回去了吗?”
“等你出来。”
“等我干嘛?我今晚可得在家!”说话的时候,米初妍还不忘往廊道口张望了下,免得有爸妈的身影出现。
宁呈森也跟着她的视线侧头往外看,看过之后,才出声:“别跟做贼似的,你爸都知道了。”
“我爸?他怎么知道的?”米初妍讶异,声音微高,她都不觉得,在这个家,她跟宁呈森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有被米安博逮到过。
宁呈森嗤声:“早就跟你说过,糊弄不了你爸!知道就知道,没什么不好!”
米初妍愣了,不知如何回答。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也先回去了。”宁呈森淡声,沉感的磁音,在深夜里更显性感的魅惑,说话的同时,又往米初妍的手心塞了个东西,提步的当口,笑道:“这是如假包换的工资卡。”
米初妍有些懵,她不过是开开玩笑,这男人,是真的打算要把身家都交到她手里么?她不会理财,不保证哪一天,会把他家底败光!
看着他的背影拐出廊道,听着他的脚步声越往外,而后,听见唐心梅跟他说话的声音:“宵夜不吃了吗?”
“不了,时间太晚,妍妍也困了,阿姨你们早些睡。”谦和的话音后,是大门关闭的声音,而后,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唐心梅在喊她宵夜,她忽然也不太想吃,埋头进了卧室,把自己丢在床上,抱着棉被翻滚,也顺便整理自己此刻翻滚的思绪。
床头的闹钟一格一格的跑,米初妍靠在床头,无意识的看着,窗外远处的烟火开始不停歇的在空中散开,撒落,偶尔欢呼的声音,她明白,是要跨年了。
忽然就想要给他打电话,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即便,分开不过半个多钟。
米初妍坐起身,手机在床头,她探身过去取,指尖才有碰触,便有震感传来,像是有感应那般,她快速接听。
“我到了。”
是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沉迷,米初妍扯着唇笑:“刚想给你打电话,外面又在放烟火了。”
“找个时间,我带你去放。”
“真的?”
“嗯。”他淡淡应声,稍有默顿:“妍妍……希望明年今天,你能在我身边,一直。”
米初妍默声,他的心,她懂。
“去伦敦的时间,我定在大年初三中午,有两天的时间给你好好考虑,如果你觉得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后悔?”话未完,米初妍插言。
他在那边笑,笑的深长:“那你把行李收拾收拾,不收拾也行,我们在那边买,你父母那边,我会去说。”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是怎么跟家里说的,她没去过问,也没去阻止,就如他说的那般,知道就知道吧,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以为,或者是父亲,或者是母亲,总会有一个人会来找她,问她,可是接下来的整天,他们都没有任何异样撄。
大年初一,她跟着父母去串门,拜年。其实每年都是如此,父亲的兄弟姐妹中,他排行最小,每年总得主动去几个伯伯姑姑家拜年,跟堂兄妹那些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一天下来,累的够呛。
没有跟宁呈森见上面,倒是有通过几个电话,她知道他在忙,通电话的时候,他说他在家等史密夫教授的视讯。
米初妍知道史密夫教授是谁,上次廖静伊事件的时候,她还看在视讯中看过他的模样,给人的感觉,便是学问很深的人。
以为是他工作上的事情,米初妍本没有心思深问,对她来说,他的工作太深奥,她问了,也不一定自己能明白,她不明白他必然得解释,而她,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倒是他主动开的口,说有个药理问题要跟史密夫探讨分析,可能得花上好些时间,晚上不一定能过来。
米初妍顺着问:“又发表见地极深的论文?”
“对我来说,比发表论文重要多了。”
大约他那边在忙,米初妍是听着他的话音,伴随着纸张翻动的声音,再又有打印机的声音,似乎还有李易哲在旁边说话的声音,总之,有些吵杂偿。
吵杂声中,他的音色依旧清晰,顿了顿,又强调:“很重要。”
听着他稍显严肃的语调,米初妍也便不敢再多打扰,只是听着李易哲的声音,总感觉奇怪,于是,本欲结束通话的她又问了句:“李师兄也在?”
宁呈森当时站在书桌后方,指尖捏着个文件夹,想要翻动时,听到米初妍的这声问,抬首睨了眼面前的李易哲,直言:“对,这事他也有经手。”
李易哲似乎知道电话那端的是谁,迎接宁呈森目光的时候,只是会意的笑了笑,听着他们短声几句的交谈结束后,他才开口,很慎重:“宁主任,如果哪一天您弃医从商了,我还跟您。”
宁呈森微拢眉,鹰眸瞥向李易哲的时候,看着他一脸的认真,蓦地想笑:“怎么忽然间这么感性?”
“没有忽然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我们认识三年,济山医科大人才济济,博士生实在不稀罕,你在人堆里挑中我做您副手,亲力亲为的栽培我到现在,信任我愿意告诉我您的事情,至今我都感觉荣幸。”
“在济山医科大实验室里边,我们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到现在终于攻破宁家制药厂出品的第三代AE抗生素的弊端。原本您计划着,把这份成果带回宁家,用来利诱逼迫他们然后换取关于您母亲的所有信息。但现在您却忽然选择直接发表出来,无疑,是要摊明面上跟宁家斗。理智上来讲,对您母亲的事情追查应该起不到推动的作用,甚至还可能会把原本隐在暗处的矛盾激化出来。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忽然想要彻底掌控宁家。”
“但是我知道,只有您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何况您自己本身在宁家也有很高的说话权,如果哪天您真的掌控宁家的所有产业,必然不可能再做医生。你进公立医院做医生,不停的接手术,不停的研究层出不穷的新病例,不过是为了给我们做研究提供更多的新资源,您去重案组应聘兼职法医,不过是想从更多的渠道获得您母亲的信息。作为您的学生和副手,其实我不知多想看到您为自己而活。”
“就好像刚刚您和米初妍讲电话那样,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轻松,您应该拥有这样的生活。其实从您不停的给米初妍整理习题资料,不停的在深夜凌晨给我打电话要各种病情案例,再又去食堂堵米初妍,带她去殓房做尸体解剖,我能够看出来,您对她的用心。您估计也不太清楚,每当您不在医院的时候,米初妍有多失魂落魄,她不是个藏得住心情的人,我有心观察,便都放在了心上。”
“我敬重您感恩您,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您需要帮忙,我一定会在您身边。”
李易哲说了很多的话,宁呈森一直沉默,只是那双鹰眸,却始终未挪开,看着他良久,似是在探究什么,他的长指捏着文件夹,轻抵着桌面,良久后才沉声道:“米初妍还在穗城省院,要不要继续做医生,现在不好说。倒是你,行医的好苗子,不能因为义气冲动,轻易去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
“不是冲动,更也不是单纯的义气。”
“那是因为什么?”宁呈森忽地撑手,身子倾在桌前,对视他:“当初看中你,是综合很多方面的考虑,栽培你,是出于私心,这点我曾未对你隐瞒。但是你可以对宁家了解的那么深,这点,让我很疑惑,说吧,你跟宁家的谁,是认识的?”
宁呈森的话说的如此直白,李易哲顿时不知该如何掩饰,推了推眼镜,直言:“是……宁老太太,她一直都很关心您的,从您把我选在您身边开始,她就跟我联系上了。说如果您需要什么让我第一时间转告她,当年济山医大的那个实验室申请,她也在背后做了不少力。最近她一直都在跟我打听您身边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她说上次您回家,她感觉出来了,很希望您带回去,给她见见。”
在宁家,有谁是真心疼自己,真正时刻惦记着自己,宁呈森不是不清楚,但很多时候,人一旦钻进了执拗的道中,便都难以轻易退离。
老太太疼他这个亲孙子无疑,但老太太对舒染,也不过如此。有些解不通,老太太为何愿意在背后默默的做这些事儿,不轻不重的助他一力。
关于他,关于宁家,关于舒染,徐暮川知道,贺端宸知道,米安博略有了解,其余的人,即便了解也都有限。
他一直都知道李易哲这个人心思细腻,稳重实诚讲义气,却是不知道,他知道的有些过多,并且,还能把他的心思串的如此顺。
确实,他忽然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棋局,他不再像过去那几年一样,仅仅满足于对母亲事件的追查,他想要在这个过程中,能够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包括她的家人。
他想要获得更多的主动权,财势会为自己带来更多的便利。
如果他今天把历时两年半研究出来的成果摊到宁家人面前,他们或许会为了自己的长远利益选择对母亲当年的事和盘托出,也或许会因为各自的利益冲突而产生内讧,不管是哪个方面,最终他都能够得到自己所想。
可是,也仅此而已。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隐在暗处杀害周姨,伤害米安博的人再来第三轮攻击,凭他一己之力,就算他再如何本事,抵抗,也终是有限。
他的家族关系混乱,他厌烦那里的一切,想要从中脱离出来,所以他曾经不争不抢只按自己的方式行事,做自己的人生计划,完成自己的责任。
可所有的既定计划,都比不过意外的降临。在他的计划中,从来就只有他自己,没有感情没有需求,以为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却到后来才知道,很多时候,你的人生根本无法由你掌控。
当你的身边出现让你失控的人,当你身边出现让你想要彻底安定下来的人,当你的身边出现让你想要好好呵护的人,即便阻隔着再大的难,也有浑身的劲想要去挪。
此刻的他就是如此,想要米初妍,也想要彻底的把舒染的事情解决。
宁呈森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李易哲也不敢再多话,给他整理着散乱四处的纸张,桌面上两部手提,皆是满屏的邮件内容,来自学术界的很多权威人士,李易哲一个个的帮他回。
回复的过程中,间或询问他的意见。
两人的闲聊,止于史密夫教授的视讯连接。史密夫的时间有限,跟他之间的联系,向来要提前安排才能抽出空挡,宁呈森等了大半天,这会儿,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进入跟史密夫的深入交谈中。
李易哲在旁边,始终未离,每当宁呈森的话题涉及到哪些资料或数据,他定然会第一时间提醒告知,如此默契的配合,真的非朝夕能形成。
这场视讯持续了很长时间,到最后结束,已经天色将黑。
加入了史密夫教授的意见,这份关于第三代AE抗生素的弊端攻克才得到了宁呈森想要的结果。
因为内容的添加和旁证,这份材料便需要重新整理,要做完善的汇总整合。
数据很多,资料很多,包括了这两年来不间断的活体实验记录,重新捋顺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李易哲已经呆了一天,他的假期本来就少,何况今天还是大年初一,所以,视讯结束的时候,李易哲就被宁呈森赶了回去。
偌大的空间,只有宁呈森自己,若不是偶有的纸张翻动声,键盘敲击声,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的动静撄。
他埋首在书房,沉浸于自己手头的事中,很久都未曾抬头。
米初妍进来的时候,满室黑暗,她寻着记忆开了玄关灯和客厅灯,却是未寻到宁呈森的踪影。倒是主卧的门缝中,有极弱的亮光溢出来,弱到有些让人分辨不清,那是远处的街灯,亦或是房中的暗光偿。
手里提着从家中带过来的食物,被她随手搁在客厅的茶几上,而后,向着主卧过去,本想喊他,脱口到嘴边,却忽然不知该怎么唤他。
习惯了喊他主任,最不敬的时候,生气跳脚连名带姓的喊他宁呈森。
大约是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彼此都在心中压抑着对对方的感情,以致,如今关系确认下来,便像是终于找到了个爆发的点,让积蓄已久的情感终于找到安放之处,好像不管怎样相处,都是理所当然。
然而,这口头的改变,似乎又好像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他在很早之前就顺着她家爸妈喊她妍妍,所以现在可以喊的很溜口,可她发现,如果要自己喊呈森,好像喊不太出来,总感觉别扭。
于是,就那样不声不响的向着主卧过去,卧室门没有关严,透过细小的门缝,能够看见书桌后方的他,长腿交叠,手中捏着个文件夹,不知在上方标注什么。书房角落满地的纸张还有文件夹,两步手提同时散发蓝色幽光,除了一盏昏黄的台灯,其余角落,皆是黑暗。
他整个人,都被台灯昏黄的灯光笼罩,隽冷的五官,透着素日里少见的柔和,没有开暖气,室内本就有些冷,加上窗外持续灌进的冷风细拂,而他却只随意的套着薄薄的线衫,V字领口。
米初妍不知道他这样会不会冷,反正,她看着都觉得冷。抬首,正想敲门的当口,他侧头过来,眸底深处是欢喜的亮光:“怎么杵在那儿不进来?我有那么好看?”
调侃的话音,浅浅的笑弧,煞是迷人,米初妍笑开,往里蹦:“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早就看见了,一直等你主动上来。”宁呈森把手中的东西抛到桌面上,伸手,拉过她的身子,坐到自己腿上,埋首在她耳侧,汲取清香:“你怎么会来?”
米初妍被他闹的有些耳热,身子微微闪躲,却在下一秒被他拢的更紧,索性就那样贴着,轻语:“我溜出来给你送吃的啊,免得你大年初一孤零零的叫外卖!”
吃?没吃?他都快忘了这茬,如今被她这么提醒,才发觉,好像胃里,已是极空。
一天的疲惫,满室的清冷,原本围绕在宁呈森身边的孤冷,因为她的一句话,好像瞬间消散开来。不知何时起,在穗城这个地方,便有人将他时刻惦记,这种被人看重被人在乎的感觉,无法言说的好。
“你在弄什么,搞的这么乱?需不需要我帮忙?”米初妍双手扒拉了下桌面上散乱的纸张,蹙眉的看着那上面满满的深奥内容。
原本只是随意开的口,没想到,宁呈森却是马上应声:“好,你帮我。”
都是些靠记忆的东西,要频繁的对比数据,要找日期顺序,忙了一天,他现在看着这些就是头大,米初妍的到来,很好的解了他燃眉之急。
于是,他去吃饭,她给他整理汇总资料,不时还有她奔出来几句询问的声音,公寓里边,他和她的存在,如此和谐。
宁呈森吃完饭,接了个电话,再回到书房的时候,满地的纸张不在,她在他的位子上,抱着一堆纸,看的认真。
小嘴微抿着,眉心紧拢,乍看之下,倒有他平日里的几分严肃,宁呈森忽地笑开,笑声传进她的耳,不由分散了精力:“你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你很可爱。”他浅声荡漾,长腿踏过来,俯身,啄她唇瓣。
她躲闪:“别闹,我快摸出窍门来了,一会儿就好。”
“怎么办?今天只顾着忙,还没跟你父亲聊,你这样跑出来他们会不会有意见?能呆多久?一会儿我送你回去。”他抄着裤袋,从上而下的看她。
她敛着的眸,挺俏的鼻,依旧紧抿的朱唇,绯色的脸颊,雪白的脖项,以及,黄灯下,她细小的绒毛,都成了他心中好。
她眉未抬,只道:“怪不得他们都没找我。不过没事啊,他们去我舅那儿还没回来,我都跟着跑一天了,没劲,背着他们溜出来。”
“不是过年么?怎么这时候跑你舅家?”宁呈森有些不太懂穗城现今的过年习俗,他只知道,大过年的,一般人很少晚上串门。
“挨的近,又都喜欢麻将,就呆一块了呗。”米初妍敷衍。
“你家有多少亲戚?”
“两个伯伯,一个舅舅两个阿姨,再那些旁支姑表姨表,没去细数,反正逢年过节就都串门,热闹哄哄的,偶尔聚聚感觉挺好,聚多了也觉得烦。十来个堂表兄弟姐妹,凑一起就问工作,问对象,八卦谁谁的工作高大上,八卦谁谁的男朋友有钱,八卦谁谁的化妆品是进口货,八卦今年他们去了多少地儿旅游,长了多少见识。”
“那你呢?他们在八卦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我旁听啊!我感觉,跟他们格格不入。”
“你怎么不八卦八卦你男人?他工作算高大上吧,钱也交给你了,他还给你买很多的高档化妆品,他还准备后天带你出国。”
“说什么呢!”米初妍羞恼,也嫌吵,抬腿踢他跟前的小腿肚:“哎你先别吵我,容易乱,再给我半个钟,半个钟就能给你整妥。”
话落之后,又重新投入到资料中,任凭边侧的宁呈森再怎么问她话,她都不再作答。
宁呈森原先倒是不知道,她认真起来,竟然也能心无旁骛到这种程度,不过好像也不意外,如果没有专注的心,又怎么可能读那么多书。
索性也就不再扰她,拿着手机出了书房,在客厅给米安博打电话。与米初妍走在一起,他在米安博面前,就彻底成为了晚辈,很多事情他需要给他尊重,需要给他交代,其实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只不过,未曾挑到明面上来说。
宁呈森站在落地窗前拨的电话,米安博接的很快,他说了,米初妍在他身边,他也跟着说了,明天上午去拜访米安博,好好聊。他去米家去的多,去的随意,用上拜访这样正式的字眼,是为了彰显他的重视。
听得出来米安博那边有些吵,也没有当即回话,大约是走到安静的角落,避开人群,只一句:“我等着你。”
往往越是简短的回答,越是意义非凡,米安博中沉的音,有着为人父的严厉。宁呈森能够想象,明天会面对米安博如何的拷问,然而,他心里没有任何的退缩和抵触。
倒是宁家那个地方,他有些担心,米初妍会抵触。
沉思中,米初妍活力的身体忽然奔过来,大约是太兴奋,跳身,直接从后挂在他的脖子上,有些得意的讨赏:“那么多材料我竟然用一个小时就完成好了哦,你要不要去过目下,然后,好好奖励我?!”
“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他把手机塞进裤中,长臂从后捞过她的身躯,往自己面前落定,抬她下颌,戏谑:“把我自己给你,如何?”
“你自己?不会是你肉*体吧?”米初妍闹他,即便她自己也被这样的话羞的脸色涨红,却还是斗着胆子放阙词。
宁呈森皱眉,很认真的在斟酌,思考,而后失笑:“黑卡,工资卡,都在你手里了,如今能给的,好像真的只有这个。怎么样?赏脸收下?”
他倾身,向她过去,夺住他从刚刚就在渴望的红唇。
气息交融的纠缠,深吻过后,呼吸变得紊乱。
宁呈森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身上,不停喘息的人儿,她的眸中似有水般的亮泽,迷蒙,醉人,让他欲罢不能。
“我去浴室冲澡,你要不要一起?”
他的声音,如同深谷回响,有些缥缈,无尽的低沉,又有着近在耳侧的缭绕,粘腻,让米初妍沉迷到不愿清醒。
为他这样的话,无法抑制的脸红,缓气的同时,抬眸看他,有着娇羞:“不要,我在家里洗过了。撄”
宁呈森微怔,而后是潋滟魅惑的笑:“这么自觉?”
“讨厌!”被他调侃,米初妍只觉得耳根愈发烫热,细拳捶上他胸膛,却是还未近身,便被他握住,放在唇边轻碰,惑人道:“等我。偿”
看着他走向卧室的俊挺背影,米初妍跌身在沙发上,仰躺,几欲捂脸,感觉跟他在一起,什么没脸的事也都做了个遍。
冬日里寒风凛凛,即便在外奔了一天,也不至于汗湿,可能会沾上尘灰,却也不至于到不能见人。
出门之前,刻意冲澡,大抵也是因为,想要在他面前留下自己的所有美好。原本没觉得不妥,可现在被他一调侃,就好像她是特意洗好了,然后自己打包送上门来给他吃。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即便天天相见也是各种随心所欲,而一旦在一起,便时刻会以着对方的角度看自己,怕自己的蓬头垢面让他不喜,总是希望他再喜欢自己一点,再多一点。
米初妍很喜欢这个客厅里的沙发,特别宽大,特别舒服,自己的身子投到其中,还能打个圈,柔软的让她每回躺下去就不想再起身。
头顶上的灯光有些强烈,晃的她眼花,她只好闭眸,一整天的走亲访友,耳根子到现在都还是那些不散的吵闹声,此刻的安静,便成了她的享受。
好像并没过多久,感觉到头侧有谁的身影在靠近,她睁眸,入目的便是他沐浴过后甚至还沾着水珠的清隽五官。
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他昨天的如狼似虎,米初妍忍不住笑,如此正派严肃的男人,如果不是她有所经历,根本无法想象。
“笑我?”他看出了她眼底的意味,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的颜:“一会儿我会让你笑不出来!”
他弯身,挤进沙发,将她身子轻松撩起,速度之快让米初妍不禁惊呼出声。然而,呼声还未出来,却是灭音在男人的口中,抵死的纠缠。
原本还觉得这沙发特级的好,可是,当特级好的沙发挤进了两个人,米初妍只觉得,自己刚刚躺在这上面享受舒适的安静,是个多么悲催多么错误多么不靠谱的选择!
起先还有力气挣扎,抗议,可是后来,他如捧珍宝的小心翼翼,谨慎入微,皆让她迷失方向。就如男人无法抵抗女人的娇媚,女人也同样,最难抵抗高冷男人的温柔。
米初妍觉得,她该是堕落了,被这样的男人拥在怀里细心相待,便忘了身处何镜,原本的矜持坚持,皆被抛在了脑后。
若不是后来,他抱着她进房,她觉得,兴许自己就那样无所顾忌的攀着他,腻毙在他的怀。
窗外有月光投探,床头柜上的闹钟,滴滴答答的行走,米初妍无力的侧躺着,听着他的声音在背后轻问:“累吗?”
累,每一次都累到她不想说话。
空气中的暧昧未散,提醒着他们刚刚的情动,米初妍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在何时,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了,且就摆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想他从昨天傍晚就在她家里边,吃饭麻将,直到最后离开已是深夜十一点多,再到今天整天的闭门工作,能空出的时间,大概也就是他昨晚回家的路上。
怪不得,十几分钟的车程,他竟然会在半小时后才给她打电话,说他到了家。她说过她是在安全期,他却还是做到了尽可能的保障。
他在身后搂抱,喃音:“妍妍,我想要给你的,绝不会只是卡。”
米初妍眼皮惺忪,缓缓的转过身,与他相对,细指划过他的挺鼻,描绘他深邃的眼窝,些许调皮的笑:“那你还想给我什么?我吃素居多,天天肉会受不了。”
怔了半秒,宁呈森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对她另眼:“原本我还担心,带你去宁家怕你不能适应,现在想来,也许我有些多虑了,你这张嘴,灵的让人无奈。”
米初妍呵呵笑,露出几颗小白牙,嘟囔:“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是你们处处把我当小孩子。”
宁呈森笑,未语。
“说吧,你还想我给什么?不都把身家交上来了吗?”米初妍嬉笑,话题被她重新扯了回去。
宁呈森不是个习惯甜言蜜语的人,刚刚会有那样的冲动,是因为心绪的感染,想要给她承诺,许她安稳,宠她,一辈子。
可后来,原本喉腔中欲升出来的话,愣是被她的调笑给咽了回去,再次提及,便没了之前的腻乎劲,只是揉她发丝,喉间发出心底深处的笑:“没什么,就想你好好的,我们两个,好好的。”
想要护她好好的,所以,不得不在宁家争抢,不得不跟宁翰邦较劲,不得不靠着雄厚的财势,去步步瓦解抗衡那个随时可以出手伤人的暗处强权,然后,给母亲或者母亲的亡灵一个交代。
到那时候,他渴望跟怀中的人儿,现世安稳。
米初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他的事越多,跟他的心越近,以致,她渐渐能看出他的情绪迁变,他的轻松惬意,他的沉重幽远,都能入她的眼。
就如此刻,即便他在笑,她却能够看尽他眼底的凉漠。
米初妍不动声响的往上靠了靠,枕着他的臂弯:“不是要带我回宁家吗?不如,跟我多说说宁家的事?给我事先做个了解,万一到那边有人刁难,我也才能应付是不是?”
宁呈森垂眸看她,盯的入神。
她被盯的不自在,敛了敛眼皮,自我打趣的呵呵笑:“去伦敦感觉好像我要去打仗似的,浑身抖擞的劲。”
“浑身抖擞的劲?”他低声问,捏了捏她的腰:“是在怪我没让你尽兴吗?要不要再来?”
她拍开他的手,惊恐的退离他怀:“你别乱来,我还要回家住的。”
过大幅度的动作,美妙身段在他眼前闪晃,如此的诱*惑,指望一个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不起嗔念,根本不可能。
于是,又是一番风卷云涌的互动,直至最后,她彻底松软,无力贫舌。
任由他抱着她去做善后清洗,主卧已经凌乱的无法目睹,听到他在他头顶上方轻语着:“改天我们去宾宜广场添置点家私回来,这个卧室,太空了。”
米初妍没有去看,但她的印象中,也是认为他的卧室太空,除了一张大床,床尾凳,两个床头柜,几乎找不到其他的摆设,连张可供人休憩的沙发都没有。
他无法放开她去整理大床,于是,抱着她,转而去了客卧。米初妍曾经住过的那间房,与主卧相比是小了些,但也足够宽敞,沐浴过后的两个人,一身清爽的同床而卧。
米初妍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在身后念了句:“其实,带你回去,真的跟打仗差不多。”
如此的话题,米初妍不可能不清醒,在他怀里蠕动,想再次翻身,却被他禁锢,而后,就那样的姿势,她静听着他沉沉的话音。
说起他的小时候,说起舒染,说起宁家的老爷子老太太,说起他的父亲他的生母,还有他的小叔和伍乐旋,也说起宁家的社交圈子。
宁家从太老爷一辈移居在英国,就已是名气颇盛,太老爷的字画后人视若珍宝,其夫人出声望门。那样一个知识世家,培养出的子女个个都是拔尖儿的人,连经商所涉足的都是文化行业,生物制药等高科技范畴的行业。
宁呈森的父亲遗传了家族的血性天赋,在文墨方面颇有造诣,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太老爷遗留财富的管理,接管了老爷子创下的半壁江山。
宁呈森的小叔夺取了多个制药公司的掌控权,手中握着好几个成熟的生物技术,财有势有。
宁呈森的姑姑醉心于生物技术的研究,其丈夫就职于最高法院。
然而,最让米初妍惊讶难以接受的是,她曾经暗自猜度过无数遍的伍乐旋,现在竟然会是宁呈森的小婶……
深夜十一点的时候,米初妍闹着要回去。
宁呈森半开玩笑的拥着她打商量:“要不就别回了吧,每次完事就走,怪不怪?”
“平时我住学校,住宿舍,医院各种值班我妈不管我,今天大年初一不回家,我妈指定劈了我!”
“要劈也是劈我,怎么可能劈你?”
“你觉得我妈舍得劈你吗?”米初妍反问了声。
再之后,宁呈森无话了偿。
那个晚上宁呈森难得说了很多话,米初妍知道他跟舒染之间的很多相处细节,知道宁家对舒染失踪的不作为,也知道他跟宁翰邦原本是关系很不错的叔侄,知道宁翰邦不是宁老太所生,从小就不受待见更没有用心栽培,知道宁翰邦跟伍乐旋有一个两岁多的儿子叫宁呈霄,也知道伍乐旋原来是何宴爵的亲妹妹。
知道的越多,就对他们那个家族有越多的不可思议,也对他执意要追查舒染的下落并且执意要留在穗城的行为有了理解。
她很难想象,小叔娶了侄子的女朋友,在他们那样自诩为清贵的大家族以及家族交际圈里,不知该被人如何诟病,就宁呈森这般傲慢的人,又怎么可能忍受。
后来她有问宁呈森:“宁翰邦娶了伍乐旋是不是特得意?因为,他出生不如你,学问不如你,家庭地位不如你,在你们宁家个个学富五车的人群里,他不过就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娶了伍乐旋,在族人面前将你狠狠羞辱,可以让他出口怨气,宁翰邦其实就是心理有问题!”
“还有伍乐旋,她好意思住在那个家里,面对你的家人面对你!更可笑的竟然还三不五时给你打电话!哎我发现你是不是傻,她的电话你竟然也接!”
米初妍一直都记得,初进穗城省院那会儿,他在楼道里接伍乐旋电话那情景,越想心里越堵!原本她还觉得伍乐旋挺无辜,因为不被宁呈森重视,以致选择另嫁生子,可当她嫁的那个男人是宁呈森的小叔时,那又是另当别论。
一个女人该有如何强大的心理,才能从一个女朋友的位置轻易转变成他的小婶,如果宁呈森不来穗城的话,他们还会同处一个屋檐,朝夕面对!
当时宁呈森在开车,很专注的目视前方路况,听到她的愤愤不平,不由失笑:“还没见上面这火气先上来了?我知道你嘴巴厉害,放心,等回到宁家,有你发挥的地方,到时候你怎么彪悍都行。”
被宁呈森如此调笑,米初妍默了声。确实,关于那些人那些事,她只是听闻,从未亲眼见也从未深入了解,可只是这么听,她就觉得气闷。
后视镜中有宁呈森投过来的目光,她有感知,然后望过去,却见他正色说:“其实,宁翰邦会找伍乐旋没什么不能理解,伍乐旋家里跟宁家的生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何家能够给他提供帮助。”
事实上,真正出乎宁呈森意料的,其实还是伍乐旋。他有些无法理解,伍乐旋为何会跟了宁翰邦,就算她跟自己走不到一起,凭她的条件她的家世,找别的好男人也不是太难的事,尤其是,宁翰邦还有如此暴戾的阴暗面。
几秒的沉默,米初妍忽然忧虑:“哎你说你们家潭水那么深,你这只身孤影的回去,会不会被他们诈的渣都不剩啊?”
宁呈森脸微青,握着方向盘的掌心,紧了紧,而后却是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差?”
“当然不差啊,你很厉害,只是术业有专攻嘛,做学问做手术你是把好手,你跟玩转生意场,夺权掌财的人去比心机,我……”
“妍妍!”宁呈森插话,腾出手去揉她的乱发,沉声强调:“我爷爷是文人,但他创下了宁家的KB集团,我父亲是文人,他也将宁家的产业打理的有声有色,并且把我太爷爷的各种笔迹推向了更高的平台,我姑姑是文人,但她开启了宁家生物制药行业的先河,我是文人,但宁家生物制药产业旗下各分公司的上市,都是我经手的。目前为止,宁家涉足的生物行业,都有我的股份,如果我要跟宁翰邦争抢这块蛋糕,不是不可能。我不经商是因为我乏于天天的勾心斗角,并不意味着,我不会勾心斗角。”
如果当初他不执意来穗城,如果他当初愿意跟宁家妥协不去追查舒染的下落,如果他当初就愿意去跟宁翰邦争,那现在坐镇宁家半壁江山的必然会是他。
因为,他从小就被钦定是宁家接*班人进行各种培训,跟徐暮川的相识,也是源于此。也因为,剑桥医学博士毕业的他,在生物技术研究方面的优势,是宁翰邦不可比拟的。
宁翰邦的优势,在于老爷子是他父亲,在于跟何家的前呼后应,在于他早早就隐匿在心底的夺权掌势之心。
经过这么几年,无疑宁翰邦的羽翼已丰,要想轻易撂倒没那么容易,但也不是没有缺口供他下手。
“啧啧啧……怪不得你能买南都奥园,怪不得你能开好车,怪不得你能办顶级黑卡,原来你还有宁家股份的啊……”
米初妍撑着头,手肘搁在车框上,眯着杏眸盯着身边的男人猛瞧:“在国内,公立医院的都是穷医生,以前每天看你光鲜亮丽,我真的有怀疑你收人红包来着,再不然就是医药代表的贿赂。”
宁呈森忽觉哭笑不得,他跟她正经百八的谈事,她却可以在这么正经的话中还能抽出搞笑的点来。她的眸中闪着狡黠的光,宁呈森知道,她是真的在搞笑,而不是搞不清楚状况。
不知何时起,这个女孩在他面前就变了个样,以前的畏缩恭敬惊恐悉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执拗她的果断她的大胆她的率性。
她会执拗的逼他确立关系,她会果断的跟他保持距离,她会大胆的迎合他的索取,她会率性的表达她对某些人事的看法。
宁呈森糗她:“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个人?”
她闪眉,而后咯咯笑:“我本来就这样。”
以前他是严厉的导师,她是笨拙的学生,他掌握着她的前途命运,她惧他怕他,她在他面前夹着尾巴做事,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畏惧,她自己也有想过。
或许是从他千里迢迢给她寄化妆品开始,或许是在医院的治疗室他拉着她的手,如同无处安稳的落寞男人那般,跟她说他饿了开始,也或许是她在空中花园鼓起勇气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开始。
手术通道里,他说:“米初妍,我很累,你要乖。”
办公室里,他说:“米初妍,你很重要,因为重要,怕你受到伤害,更怕……自己无法负荷。”
南都奥园里,他说:“主卧有暖气,我不介意你去那边。”
父亲住院的时候,他说:“你跟伍乐旋,不一样。”
他的表达方式如此含蓄,含蓄到她总是处在怀疑和矛盾的猜测中不得安生,可是他在含蓄的言语之外,却又一步一步的许她踏进他的生活,他的心底世界。
然后她渐渐的了解到他光芒四射的表象下,藏着孤闷沉苦的心,原来人人都奉作神般的男人,其实也是在芸芸众生中挣扎拼命的普通人,原来他普通到,也需要谈情说爱,也有七情六欲。
在外,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严肃隽冷,可是在她面前,他已经下了神坛,她知他各种所需。面对如此的男人,她不觉得,她还需要有任何的畏惧。
没有畏惧,相处的自然轻松,而人一旦轻松了,才会无所顾忌的展现自己的真性情。
车子停在她家楼下,米初妍兀自下车,进楼,宁呈森在后边跟了进来。米初妍驻足,说不用送,不过几层楼,然而,宁呈森坚持,二话没说就自行按了电梯。
其实米家的楼层真的不高,在三楼,等电梯的功夫,也许已经爬上去了。但自从上次在医院的安全楼道夜行过后,每次宁呈森都坚持跟她走电梯,送到门口为止。
两人同行走出电梯的时候,恰好撞见出来扔垃圾的唐心梅,米初妍见到后,几分不自然,脚步缓了下来,暗自吐舌。
宁呈森本是在米初妍身侧,刚想跟停下脚步来的唐心梅打招呼,眼角的余光瞥到她如此躲闪,极为无奈,当着唐心梅的面,伸手,不由分说牵住她……
‘嘭’的一声,安静的楼道里,有东西坠地的响声。
“你……你们……你……”唐心梅瞠目结舌,黑色塑胶袋撒落开来,有厨余垃圾溢出,散发着淡淡的异味。
“阿姨。”宁呈森喊,而后,牵着米初妍从容上前。
本就没想过隐瞒,此刻撞见,虽是意外巧合,却也没什么不好,之于宁呈森来说,不过是迟一天早一天的问题。
可米初妍就不同了,到底是女孩家,深更半夜跟着个男人出现在自家父母面前,多少感觉到不自在,微微使力,想要从他掌心挣脱出来,可才稍有动作,便被他更大力的拽住撄。
也曾想过,当唐心梅知道她跟宁呈森在一起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想过欣喜想过乐见其成想过眉开眼笑,却没想过,她会惊叫:“老米!老米!”
深夜过于惊讶的呼喊声,吓来了米安博,也惊动了隔壁的邻居,霎时间,穿着睡衣的米安博跑出来,隔壁的大门也跟着打开偿。
有邻居探出头:“阿梅,出啥事了?”
唐心梅还在状况外,是米安博瞧见外边的情形,对着邻居歉意回:“没啥事,不好意思扰着你们了!”
“大过年的,睡的晚,扰不着,没事就好。”邻居笑着回了句,而后又瞥了瞥边上的两人:“老米,那是你家妍妍的男朋友吧?长的好俊,气质好好!就是配你家妍妍是不是岁数大了点?”
米初妍当下就要抬头,想说,这男人哪里岁数大了?!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气质有气质!就算是老男人也只许她自己说,别的人,她听了就是不自在。
可是,抬眉余光中,瞥见宁呈森微抽的唇角,她又不觉好笑。想他向来的不可一世,如今却是在邻居大妈中,翻了底。
米安博刚拾起地上的垃圾袋,想要叫几人回屋,却听见回过神来的唐心梅忽声道:“大什么呀大,现在的年轻小伙,不到三十岁根本定不了性,真要找个岁数相当,那是找老公呢还是奶娃娃?”
邻居讨了个没趣,呵声笑笑,而后回屋。
一时间,四双眼睛,两两对视,几许沉默,唐心梅率先打破沉静,扯着米安博的手臂,颤声问:“老米,他们……是怎么回事?”
米安博哼了哼:“就你乐见的那回事!”
哼完,大步走去楼道口,将垃圾扔进回收桶中,又一阵闷闷的回响声。
待米安博再度回到房门口的时候,三人依旧在原地,他背着手,瞅了眼自家女儿,又看了眼唐心梅,微斥:“还不进屋,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斥完,转头对上宁呈森,又是一句:“你跟我进来!”
宁呈森原本没想着要进屋,毕竟时间已然不早,可是米安博都喊出口了,他没道理忤逆他的意思。
米安博的心思,其实不难理解。
当日他腆着老脸去问宁呈森,对米初妍有没有什么想法,结果是被宁呈森一口否决。而今,他却又不知在何时,轻而易举的将他宝贝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勾到手,并且,还让他女儿学会了撒谎。再往深处想,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很快,女儿便将脱离他的视线他的照顾,彻底离开他的生活,难受劲无端就升腾起来。
作为宠女儿的父亲,有这样的别扭劲,实属正常。
两分钟后,宁呈森跟着米安博去了书房谈话,而米初妍,则是在客厅接受唐心梅的各种拷问。
她反身跪坐在沙发上,下颌搁着沙发靠背,双手随意叠着,耳边是唐心梅喋喋不休的追问,目光却是盯着紧闭的书房门。
无法猜测宁呈森跟父亲之间会做怎样的交谈,因为,里面一直很安静,安静到不由让她厌烦起家里房门隔音太好。
大约是她的态度太过敷衍,以致,边侧的唐心梅直接将她扯落到沙发上,逼问:“你们两个到底是真是假?”
米初妍眨了眨眼,对上万分焦急的唐心梅,点头,怕她还是不相信,又加了句:“是真的。”
话才说完,下一秒,就见到唐心梅眼角眉梢的满足笑意,但也只是须臾,忽然又炸:“你爸都知道,合着你们就糊弄我是吧?米初妍,在你眼里,还有把我当成你妈吗?女儿恋爱了,当妈的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
米初妍翻了翻白眼:“才不过刚开始,我爸我也没说啊,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刚开始?多久了?”唐心梅忽然又凝重。
米初妍只觉得好笑,老妈的脸,变色变的太快,几乎让她应接不暇,然而,还没等她笑,唐心梅接着又追问:“你们两个,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大半夜的才一起回来,米初妍,你别没把我话放心上吧?!”
如此敏感的问题,被唐心梅这样直白的提出来,米初妍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呵呵笑。
“你!”眼看唐心梅就要发作,书房的门忽然应声而开,米安博和宁呈森,前后脚出来,远远瞧见剑拔弩张的唐心梅,宁呈森不由加快了些脚步:“阿姨。”
唐心梅当下收住怒容,还没等宁呈森上来,‘哎’的应了声,稍后,又垂头蹭米初妍的脑门,压声:“幸好是小宁,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米初妍再度翻眼,她就知道,只要是小宁,唐心梅指定各种包容。不过,如果不是小宁,她也指定不能被昏的晕头转向!如果不是小宁,也不可能在她家父母的眼皮底下将她带走!
“阿姨。”走上前的宁呈森,对着唐心梅又唤了句,态度谦和,有礼到没刺挑:“本来想明天正式拜访您跟米叔,不过既然今天撞上了,就容许我提前跟您请示下。刚刚我和米叔也谈过了,我家里边老人都盼着我能安家,我奶奶知道妍妍,特别想见见,平时我们工作都忙,所以,我就想趁着这个假期,后天带妍妍回去趟,您觉得可以吗?”
米初妍暗自捂嘴笑,为从未见过如此谦顺的宁呈森,也为他如此字斟句酌的措辞,感觉有些不习惯,却又心气倍儿顺。
其实有时候男人的承诺真的不需要太多的花言哨语,只要他想安家,只要他安家的对象是她,便已足够。
唐心梅没有当即回答,在宁呈森的话落后,她是抬头,往米安博的方向看了眼:“老米,你怎么看?”
对她来说,宁呈森自然是她再喜欢不过的女婿人选,他本身出挑,不管是人品能力,这么几年的相识,她都知根知底。
只是,到底关系着女儿的终生幸福,她就是再缺根筋,也懂得要慎重。这个家里面,表面上看起来大小事都是她在抓主意,但每到关键点上,她总不忘尊重米安博的意思,所以,即便她乐意,也还是得问过米安博的意见。
米安博依旧哼气:“两个人机票都买好了,你觉得我怎么看重要?女大不中留!”
如此的话,自然是默许,只不过,话里行间,还是有些别扭的气。
“爸,谁说女大不中留来着?”米初妍见父亲情绪不太高涨,忙从沙发上蹭下来,揽着米安博的手臂娇笑:“您看,小宁在这可是孤身单影,逢年过节我们得收留吧,平时周末休假啥的他得来吧,他还喜欢吃咱家的饭,要经常过来蹭饭,到时候就跟您自家儿子似的,您活生生拣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不觉得赚大发了吗?”
被女儿这么哄,米安博不由笑斥:“女孩子家说话也不怕害臊!那如果他把你拐回伦敦去,我儿子没拣着再又赔了个女儿,不亏大发了吗?”
父女俩在那儿逗笑,宁呈森却只觉得眼抽,小宁这样的称呼,被唐心梅唤多了也没觉得奇怪,但从米初妍口中说出来,他怎么听怎么怪!尤其是在刚刚,门口那个大妈还强调过他的岁数以后!
可即便是这样,宁呈森依旧满目宠光的看着那个倚在父亲身上撒娇的人儿,对他来说,什么称呼其实都不太重要,能够重要到让他深思的,其实还是他们父女间随意讨论起的话题,以后,伦敦穗城,他们会在哪……
他没有显得过分在意,反是唐心梅忍不住发话:“小宁小宁!小宁也是你喊的吗?既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有那时间耍嘴皮还不如好好想想,要收拾点什么东西过去!你会不会?不会我帮你!”
唐心梅说着就要往米初妍的房间过去,却是在途中被米安博挡下:“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嫌累,后天才走,明天起来收拾也不晚!”
边几上的时钟已经走过了十二点,唐心梅瞥了眼,而后念道:“是哦,已经好晚了,要不,小宁你就搁这住下吧,反正家里有房。撄”
米家有四个房间,除去主卧书房,米初妍占一间,另一间是客卧,以备不时之需。前几年换房的时候,唐心梅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家里就这么个女儿,将来她结婚生子总会有用得上的地方。
不过这话才刚出口呢,就被两道声音否决。
宁呈森跟米安博的意思,都是不差上下,但后来,是米安博出的声:“老糊涂!你想让隔壁邻居怎么看妍妍?”
其实米安博还没把话说完全,邻里邻居即便是偶有的几次也难免撞个眼熟,何况这几年宁呈森在米家出出入入也是有过多回。刚刚是夜里楼道灯光昏暗,加上那邻居没走出门来,没认出宁呈森也正常,但如果早上再从家里出去,再次撞上,那意义可就完全不同。
不是不能交往不能住,但至少,不是才刚刚开始就要被人道尽口舌。
被米安博奚落了声,唐心梅也确实觉得有理,对着宁呈森,不免尴尬。
宁呈森适时插话,对着唐心梅浅笑:“米叔说的没错,我也正准备回去呢,住的不远,很快能到。”说完,又转向米初妍,当着米家夫妻的面,他揉了揉她的棕发:“早点睡,明天随便收拾下就可以,缺什么到那边去买。”
看着米初妍点头,他笑,而后又重新对上旁侧的夫妇:“那阿姨,米叔,我就先回去了,这么晚还来打扰,实在抱歉!”
宁呈森也没想到,送米初妍回来,竟然会那么巧合的碰见大晚上出来倒垃圾的唐心梅,以致,扰到夜如此深。
唐心梅送走宁呈森,回来又是对着米初妍各种发问,米初妍被叨的耳疼,求助米安博,米安博最受不了女儿撒娇,找个借口把唐心梅叫回了卧室偿。
如此,这老半天的闹劲,才算彻底歇了下来。
回了卧室换睡衣,打算洗漱睡觉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很多地方,都有了些深浅不一的淤痕。有些倒抽气,忙奔回浴室,在镜子上察看,其他外露的部位是否也有,如果有,那铁定要给爸妈看了去,那是真的没缝钻脸了。
翻转好几遍才暗自松气,宁呈森那人,狠归狠,却还没有理智全无……
虽然米初妍自己也很清楚,爸妈感情那么好,做为过来人他们不可能不了解恋爱中的男女相处模式,但想到跟亲眼看到某些类似于证据的东西,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回到卧室床上,有宁呈森的电话进来。
米初妍接起,第一句话就是:“到啦?”
“嗯。”他轻轻应声:“接的那么快,等着我电话不睡呢?”
“对啊,确定你安全到家才好。”米初妍翻了个身,身子骨的酸痛依旧明显,肢体不太协调,有些难受,不由嘶声。
“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的按摩好像没昨天效果好,好酸好痛。”米初妍嘟囔。
宁呈森:“……”
昨天他是浅尝辄止,今天是酣畅,感觉能一样吗?就他自己而言,看着她能蹦能跳能贫能撒娇,他还觉得,她还有挖掘的爆发潜能。
如果不是顾虑到时间环境问题,他不可能如此饶过她,只不过,这些心理活动,他没跟她说出口而已,他怕把她给吓着了。
打这个电话,本来也只是想告诉她他回到了而已,此刻见她直喊累,便也不再多聊,只交代:“明天睡醒了给我打电话。”
宁呈森只说睡醒了给他打电话,米初妍也没太当回事,因为疲累,第二天睡的很死,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已是大上午。
感觉外边似有谈笑声传来,隐隐约约不太清晰,过年期间家中常有人来往,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米初妍没有过多在意,摸去浴室梳洗。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才恍然记起宁呈森昨晚的交代,肚子空,急着出去觅食,所以一边走出卧室一边拨宁呈森的手机。
在父母面前交了底最大的好处就是,在家不用遮遮掩掩,想怎么打电话就怎么打电话。
然而,她没料到,她这通电话拨过去,却是在客厅响起。
她狐疑着往前赶了两步,绕出廊道,而后便见单人沙发上他的优雅坐姿,以及,那过分完美的指节,捏着黑色的手机。
米初妍有些瞠目的看着客厅沙发,意外的不是看见宁呈森在她家,而是,麦晓晨跟她父母都在!
“醒了?吃点东西,等会我带你出去。”宁呈森对着她开口,磁沉的音色,很容易便将原先的说话声打断,随着他的话起,沙发上的人皆朝她看。
米初妍有些不适,向着客厅的人一一招呼:“麦叔好,麦姨好。”至于麦晓晨,她自动忽略,主要是她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太邪恶,她在邪恶什么,她同样懂!
唐心梅起身,边往厨房过去边唠叨:“先吃早餐吧!你还真能睡,都快十一点了,你麦叔叔他们过来拜年茶都喝两盏了还不见你身影。小宁说要带你去买东西,都不知等你等多久,我说要喊你起来吧,他还不许。”
跟麦晓晨的父母浅聊了两句,米初妍跟着去了餐厅,听着唐心梅的唠叨,不禁抬首看了眼依旧端坐在那儿,被麦父缠着聊天的宁呈森,倒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麦晓晨逮着空追了过来,凑在她身边咬耳根:“扑了没扑了没?你们两个,最后到底是谁扑谁?”
米初妍闷头吃早餐,对麦晓晨的话选择无视,可她一直在耳边叨叨:“刚才进你家门看见大主任给我开门,你妈介绍说他是你的男朋友,差点没把我吓的心脏骤停然后找何医生急救去!话说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混上的?上个月你不还在悲春伤秋来着?这么大的新闻,我可以在医院里曝光吗?如果曝光的话,你还有没有命呆在穗城省院?卖糕地米初妍!你上辈子是烧了多少高香,怎么大主任就会跟你看对眼!卖糕地你让医院的未婚女性以后还怎么沉浸在各自YY中过活啊!你连她们仅有的幻想都给破灭掉了!如果你宿舍那个闻婷知道这事,你说她会不会趁你睡着然后往你水杯下砒霜毒死你算了啊!米初妍,你就是遭人妒恨啊!”
起初米初妍被麦晓晨闹的有些没脸,可后来她越说越多,她反而变得气定神闲,听完麦晓晨累赘的话,她直接白眼:“那下毒害我的,是不是也包括你啊?你也曾是YY中的一位。”
“不!不!”麦晓晨摇头:“自从知道你跟大主任那么点点的因缘后,我就绝了这个念头了,所谓朋友夫不可念啊,现在我只专注心外何帅哥。”
“何帅哥?”米初妍跟着念了声,而后笑:“何宴爵啊?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免得到最后伤肝断肠!”
男人们在沙发上聊天南地北,母亲们在聊家长里短,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结束一个话题,宁呈森看了下腕表,跟周边的人两句招呼,抽身,踱步过来:“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走。”
“去哪儿啊?”米初妍抹嘴,顺口问了声。
“逛街,买东西。”
米初妍闻言,侧头看了眼麦晓晨:“小麦……那我……”
随着米初妍的开口,宁呈森的视线也顺着扫向麦晓晨,吓的麦晓晨当即从餐椅上跳起身:“去!你去你去!不用管我,我跟叔叔阿姨聊就行!”
宁呈森转头,盯着米初妍,似笑非笑:“小米?小麦?怪不得你们能成为好朋友。”
米初妍呵呵笑,一个米,一个麦,都是属粮食的,可不是巧么……
路上,米初妍一直在追问宁呈森,到底要买什么,他不说,直到车子开进宾宜广场,她才咋舌:“你是要来这里烧钱吗?”
他抬眉:“不是跟你说过主卧要添家具?进去一起挑!另外伦敦那边现在气候不太好,给你备些厚点的外套。”
“可是这里很贵啊!”米初妍本能反应,这个地方对她而言,向来是只能参观不能消费的场所。
宁呈森笑:“不是还有黑卡么?”
米初妍:“……”差点忘了,他是异国土豪!
见她不语,宁呈森接着道:“要不然,找瞿安拿点优惠券?”
“瞿安?”米初妍反应了会儿,才想起瞿安是谁,可她莫名:“你买东西找瞿安要什么优惠券?”
“这里是他家开的!”宁呈森说的很认真,好像真打算着要跟人拿优惠券的意思:“听瞿安说,之前徐暮川跟纪唯宁也在这里消费过。”
“所以呢?徐总跟纪姐他们也找瞿安要优惠券?”米初妍玩笑道。
真是只是在玩笑,不说徐暮川身家,单就纪唯宁自己,也消费得起宾宜广场的商品,这点米初妍还是很清楚的。
就如宁呈森,她说来这里烧钱,不过是本能的反应,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宁呈森根本不会在意这点钱,更也不会真的去找瞿安撄。
不过,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认识宾宜广场的当家人倒是真的。大学时跟着舍友们经常往这里逛,因为这里的商品走的都是高端个性风,因为这里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四处有休闲座椅,置身在其中,便成了种享受,也顺带着,还能开自己的眼界。
米初妍在神游,耳边忽闻他幽沉的音:“所以,据说这里的东西,质量很好。偿”
宁呈森说话的同时,自己也在笑,而米初妍这会儿,是真的搞不懂他忽然间又在笑什么,不由追问:“他们买什么了?你觉得好笑?”
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拉着,他腿长,即便脚步放的再缓,还是比她快了那么一点点,听见问话,侧头,眸光跳跃:“我不清楚,据瞿安爆料,买的是床。”
床!原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居用品,可自从有过他给的那些经历,米初妍顿时觉得,如此字眼提都不能提,否则,脑子里便是不纯洁的画面……
默默庆幸,幸好他们要买的不是床,否则,再通过瞿安的口传进那个圈子里,是不是也得这样被人背后娱乐?
忽然发觉,他们这帮人,真的好恶趣味。
然而,更让米初妍无语的是,他们比徐暮川纪唯宁更惨,才步入家居楼层,迎面就撞上瞿安。
黑色的商务西装,笔挺,长腿,过份俊美的脸庞上,架着副黑超,身边跟着个大美女,类似助理秘书模样的职业打扮,手里拎着公文包。
如果米初妍从未认识过瞿安,那么此刻她会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好酷!好冷!好有宁呈森范!
可是她见过瞿安,麻将台上,那么逗逼的样儿喊她米家姑娘,还会在一大堆男男女女面前毫不顾忌的喊小爷内急的男人。
两个差异太大的画风,如此违和!
扯了扯宁呈森的手,她轻声问:“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米初妍说的没头没尾,可宁呈森却是回的无比自然:“是瞿安,你没认错。这下好了,直接找他刷脸打折,连优惠券也不用了。”
米初妍无比郁闷,就怕瞿安像娱乐徐暮川买大床那样来来娱乐她和宁呈森,可身边的男人却还在逗趣,笑的很开。
她才想着要不要躲开,对面的人却已是发现了他们,对视的下一秒,黑超下的性感薄唇忽然间咧开,露出两排大白鲨:“呦,这不是米家姑娘吗?”
米初妍觉得,他这一笑,当下所有的高贵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逗逼,是她认识的那个瞿安……
以为他会先跟宁呈森打招呼,毕竟,他们才是好朋友,可哪知,他伸手就要来揽她肩,只不过,没碰上,被宁呈森扫开。
瞿安戏谑笑,伸手摘了鼻梁上的黑超,戳宁呈森的心:“吻都要给别人吻了,我揽个肩还能吃你肉不成?”
提起当日麻将台上的亲吻,宁呈森至今都能脸黑,对瞿安的话,不予回答,只推米初妍:“你先进去挑,挑好了叫我。”
“米家姑娘,你也要跟我们医生买大床吗?”瞿安在后笑着追问:“看中哪款告诉我,哥哥给你打折。”
米初妍本已提步,听见瞿安的话,不由回头张望,脸色淡红:“不是,不用!”
瞿安莫名,看着她走远,转而问宁呈森:“她在说什么。”
“不是买床,不用你给折扣。”宁呈森耐着性子解释,修挺的身姿靠在卖场边护栏上,曲着双腿目视已然进店的娇小背影。
“她说话都是这么跳的吗?”
“嗯,思维更跳。”
“你能懂?”
“还好,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前,因为摸不准她跳脱的思维,总会将自己气的半死,也会将自己逼的抓狂。
可是慢慢的,竟然也就习惯了,很多时候即便她没表达完全,他也能懂的七七八八。
“多有趣的姑娘,怎么就让你撞上了。”瞿安笑侃。
“嗯,拗起来的时候能磨死你。”宁呈森应声。
想起她一次又一次非逼着他表态的执拗劲,宁呈森就觉得头疼。其实本也没想着不明确表态,只不过,他想把局面控制的稳妥些再来表态,结果,她非但不按你的思维走,反而本事大到能逼着你跟着她的思维去计划去部署。
说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宁愿去亲个陌生人也不跟他妥协半分,女孩子能像她那样果断利落的,也是极少。
“哎看着你们一个个走进爱情的陷阱,然后再走进婚姻的坟墓,小爷我真发愁!”瞿安跟着宁呈森,并排着靠在护栏上,黑超早已抛到秘书手中,秘书在两米外站着等候。
“你不是天天都在潇洒度日,一帮人中就属你命好,愁什么?”宁呈森的目光始终在店内,对着瞿安,几声敷衍的聊。
“你,徐暮川,贺端宸,我为你们鞍前马后,等你们各自修成正果我还得当你们伴郎,你说等哪天我要是突然也想结婚了,再找谁当伴郎去?”
瞿安半是玩笑半是感慨的话,却是拉回了宁呈森一直放在米初妍身上的视线,侧头看瞿安,笑嘲,有着自讽:“我和你,谁比谁先还没个定数呢。”
“累!”瞿安忽道。
宁呈森不语。
瞿安接着道:“过去一年看老大和纪唯宁已经觉得累,可是再累好歹他们现在幸福美满。现在看你,还没开始我就已经觉得累,摆平宁家后,还有个周家,我心疼你。”
“我是同情粘附体?”宁呈森毫无所谓的笑:“我的好友心疼我路不好走,而我的女人则担心我回宁家会被诈的渣都不剩。”
追查母亲的下落,大约会得罪周家,当真得罪了周家,他和他爱的人都可能深陷困境,就如周姨被害,米安博被伤那般。他要护米初妍周全,必须回宁家争权,争权的筹码他有,只是在那个过程中他要应付那么帮心理有偏颇的人比较麻烦。
瞿安忍不住笑:“米家姑娘这么忧虑啊?她难道不知道你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死了多少脑细胞在部署?拉着贺家的权,捧着徐家的人脉,哄着要我律界的资源。原本我觉得老大对纪唯宁费尽心思,可如今看着清贵的你,为了尽可能的护住一个女人,腆着脸来找我们帮忙,也算是彻底走下神坛了,二十四孝男人,舍你其谁。”
宁呈森起初默声,几秒间的若有所思,而后,幽冷道:“只要能护住,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话到此,似乎没有可以再多聊的话,宁呈森直起身子,欲进店。
卖场的露天平台,有冬日淡冷的阳光投射,瞿安还在原位,瞅着他背影,依旧笑的春风明媚:“真的不要折扣?朋友一场别说我不照顾你!”
无疑,瞿安是个温暖的人,就如同此刻,天窗的阳光再淡再冷,也依旧冷却不了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知道宁呈森心里沉重,粗聊过后,还不忘调和。
宁呈森没有回头看他,其实也才走了不过两步,距离还没有远到需要他驻足停步,直接不客气的要求:“签你单最好!”
“得,你爱签多少随你,反正我记着,让你欠我人情,以后我有事找你,你再狂再拽也不能拒绝我。”
“我可不希望你找我。”他最后冷声了句,而后,修长的身影没入店中。
瞿安倒是意会过来他的意思,他是医生,也是法医,不管他处在什么职业,他不希望他找他。
兄弟之间就是这样,什么玩笑都能开,甚至私底下还能讨论一些活色生香的话题,但唯独晦气的事儿,谁都不乐意提,不想给人沾上身。
不算什么迷信,而仅仅只是,此生知己,必当珍视。
起初的时候,米初妍想要等着宁呈森一起进来再逛,可后来,透过橱窗玻璃,她看到两个男人在护栏上聊的认真。
驻足凝望着即便在人群过往的道上依旧出类拔萃的男子,米初妍看的入神。不管是他,还是瞿安,面上的表情都由轻松转向凝重,隔着这么段距离,中间还有橱窗,她无法得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却能够猜测,大概是跟她有关。
因为,他们的眼神,总是似有若无的飘向她,心里有些发闷,却又说不上来个为什么撄。
估摸着他们一时半会儿散不开,米初妍索性也就不再等,开始百无聊赖的满场逛。其实宁呈森要给他的卧室添置些什么家具,他没说,她也没具体的概念。
昨天他抱着她在那儿转悠,她就只觉得,如果有张沙发可以供她坐坐,他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身边有导购的陪同,大约是刚刚看见了门外瞿安在跟她说话,便开始一路旁敲侧击的问她跟瞿安的关系。
问的多,太热情,多少有点让人生烦,米初妍直言道:“如果我说是朋友,那你会给我多少折扣?”
作为穗城人,作为曾经跟着舍友们无数次仰望这座购物天堂的穷学生,米初妍跟很多同龄人那般,了解这座商城的很多规则。
商品一律不折扣!没有换季清仓!没有促销活动!没有VIP会员制度偿!
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中,实业本已不具备多少优势,宾宜广场和瞿家的管理模式俨然是个新生理念中的奇葩,如此牛掰的制度,也有很多商家效仿,却都没有打出太好的效果。
米初妍的话,让导购愣了愣,而后谄笑:“这里的商品都没有任何折扣的。不过,既然您是小瞿总的朋友,折扣必然是少不了的。”
米初妍咋舌,这就是宁呈森所说的刷脸折扣吗?真的比普通优惠券好使多了,就站在门外被瞿安拉着聊了两句,便能得到如此殊遇。
门口有颀长的身影晃动,米初妍余光中瞥见,忙转过身去,迎视上他的深眸,撇去刚刚心底的那抹闷气,灿笑着:“聊完了?”
宁呈森轻轻颔首:“挑好了吗?挑好了去结账。”
“没有,我不知道要买些什么。”米初妍有些苦恼的环看四周,款式太多,种类太多,有些眼花。
宁呈森跳眉,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带到卧室家居区域:“沙发,贵妃椅,榻榻米,挑一个你最喜欢的,然后再挑点边柜偶尔可以放东西。要电视吗?天气冷的时候可以窝在床上看电视,比开电脑好多了,辐射小,以后怀孩子可以解闷!不过电器产品要到别的楼层,我们慢慢往下逛,还要给你买御寒的衣服。”
米初妍:“……”
甚少看到身边这个男人如此喋喋不休的说话,感觉很新鲜没错,可他自顾自说的话,让米初妍无语相对。
才开始在一起,就想着怀孕生子……
导购始终跟在前后,问宁呈森有没有喜欢的风格或款式,或者她可以帮忙推荐一下。
揽着米初妍的宁呈森,视线轻扫:“你问她,她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由此,导购只得又跟回到米初妍面前。
米初妍无法,宁呈森俨然把所有决定权都交到她手里,不管她看到哪个东西,问他意见,他都是点头,好看,可以、挺好、喜欢……
问到后来,米初妍索性就都不问了,凭着自己的喜好,还有他卧室里边的装修风格,挑了个长边柜。
她个人喜好柔软舒适型的家居,所以将榻榻米排除在外,脱离开宁呈森,灵巧的身影穿梭在贵妃椅和休闲沙发中,精挑细选分别看中了其中的一个款,伸手,指着那两个东西:“你觉得要哪个好?”
宁呈森站在边上,她往哪边过去,他就往哪边跟,此刻看着她纠结的难以选择,他直接道:“既然都喜欢就都买回去,反正卧室空间够大。”
“你能给点有建设性的意见吗?”米初妍丢了个白眼。
仗着自己公寓大,仗着自己钱多,动不动就说都买回去,而且明明是他的房子,现在搞的好像是一起布置新房似的感觉,什么都要她来做决定!
“建设性的意见……”宁呈森拖了音,而后,目光跟着她指尖所示的方向看了两眼,似有斟酌:“建设性的意见就是,休闲沙发舒服是舒服,但是太软了,这个贵妃椅不错,同样舒服,实木框架,能撑力。”
“这位先生说的极是,这个贵妃椅采用实木框架,耐力,而且它的坐垫和靠背都是上等天然海绵制作,最重要的是,摆在卧室空间里,能给夫妻伴侣增添许多情趣。”
导购完全是顺着宁呈森传递出来的意思往下说,可问题的关键是,决定权根本不在宁呈森手里,如此的介绍,米初妍听的各种不自在,像是在作对,非要那张休闲沙发。
宁呈森浓眉轻跳:“所以说,你自己直接买就行了,问我意见你又否决。”
米初妍没有答话,心底在腹诽,你那算什么意见,尽是不正经的想法!
后来到底有没有给折扣米初妍不知道,因为,是宁呈森过去刷的卡,约好了送货时间,之后,她就被他带着去了楼下。
经过家电楼层的时候,他摁着电梯正经八百的问:“要不要进去逛逛?”
米初妍真的有些被他打败,忍不住粗声:“逛鬼啊!你就那么肯定我以后都住你那儿?就算我住你那儿我有那时间看电视么?你会不会把生活想的太美好?”
她的意思是,她在医院的事那么多,即便家就住市区都没太多空回去,现在是假期,时间可以自由安排,假期过后,她依旧是累死累活住宿舍。
就算偶尔的空隙她不住宿舍,去了他公寓,按照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需求程度,她估计去了也只能做运动,运动完后她连冲澡的力气都没有,还指望她能窝在床上看电视?
至于怀孕生子,那就更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宁呈森听后,也不禁点头附和:“言之有理。我大概不可能让你有太多时间看电视。那行,电视我们不要了,直接去买衣服吧,二月份伦敦那边的气候寒冷多变,下飞机就得保暖御寒,不然你会冻感冒。”
如果说,米初妍早知道所谓的买衣服就是包抄两层品牌服饰店,试都不用试就直接挑码挑颜色打包刷卡,她是决计不会跟宁呈森一起往下逛的。
烧钱是其次,关键是那么多大品牌的衣服,穿出去撩的人眼花,医院那样的地方,估计她穿出去没几会大家就会议论,她米初妍是被大款包了!
照样是刷卡约点送货,待他终于满足的带着她走出卖场的时候,米初妍嘀咕:“一直以为购物狂是女人的专属称呼,想不到,男人疯狂起来,也是不要命的。”
最重要的是,买了那么多,全是她的衣物,而他却是连只袜子都没有……
宁呈森当时勾着车匙在开锁,听见这声嘀咕,侧头看她,很认真的神态:“就想给你买,我还觉得少,可惜时间不够了。”
其实不是忽起的冲动,他早就想带她去购物,从内到外的衣物,各种生活用品,然后,全部搬到南都奥园的公寓里。他想让她的东西充斥那套公寓的全部角落,从主卧到衣帽间,从衣帽间到浴室,从浴室到客厅,再到鞋柜。
南都奥园他住了三年,从来只把那个地方当成是个住所,可是自从那里有了她的痕迹,自从他把开锁密码告诉了她,他在潜意识里就已经把那个地方当成了家。
一个有他,还有她,的家。
只可惜,时间不够,明天就要飞伦敦,各自都需要些时间整理,他还想让她晚上睡个好觉,长途飞行才不至于太辛苦。
午餐是在外面吃的,米初妍已经习惯了宁呈森的讲究,任由他带着她去别致的餐厅。只是,看着点菜册上名字雅致贵气奢侈的菜品,端上来的时候全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时,米初妍无语了!
待服务员上完菜转身离去时,她不禁感慨:“这坑爹的世界啊!”
宁呈森抬眸,顺着她的视线看满桌的精致菜肴,而后笑:“坑的是你,没坑你爹,应该叫坑妻比较合适!”
顺口起的坑妻二字,半玩笑的语气,愣是把米初妍逗乐。想想,可不是坑吗?只不过,当初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胡言乱语,竟会让他们走到如今撄。
逛了这么久,有些累,可心里却是甜的。不管他怎样胡扯,不管他如何打算,他都把她放进了以后的人生中。
怀孕生子,做他的妻,感觉好遥远,可心底深处,却又有道不清的雀跃,有着期待和向往。即便她很清楚,这中间的过程不会轻松,可有了他的这份俨如承诺的决心,她觉得,就算未来有再多的不轻松,也会有撑下去的力量。
家私店外,他和瞿安的凝重在她心中腾起的那股闷堵,仿似也在这样的认知后慢慢消散。她好像终于有些明白,当初纪唯宁为什么可以在背负着‘小三’的骂名下,义无反顾的跟徐暮川隐藏着交往。
当一个男人可以给你足够的承诺时,女人是很容易死心塌地的。
他会擅自做主,却从没有逼着强迫。
就好像他明明已经定下了去伦敦的时间,却又会在她面前说,给你时间好好考虑,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可以选择不去。就好像他给她胡乱的买一大堆东西,却只会说,就想给你买,而不是说,你必须得给我穿。
感觉似在不知不觉间,他在她面前展露了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一面,有着大男孩的任性,也有着大男人的霸道,不再有以前的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对她而言,终于真实的像个身边人。
而她始终都在渴望着进入他的世界,他要带她回伦敦,她直接反应太突然,可过后真当他问起的时候,她又怕极了他的反悔。
米初妍的思绪飞的有些远,面前的饭菜未曾动多少,宁呈森夹了块焖芦笋放到她碗中,轻言:“怎么了?不习惯这样的餐厅?”
“哦,没有。”米初妍摇头偿。
穗城这样的大都市,精致的餐厅无数,她成长在小康之家,父母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她任何,这样的场所她自然不可能没有出入,但也绝不像他一日三餐那样的频繁。
不适应多少是有的,不是不适应这种氛围,相反,她很喜欢这样幽雅的环境,觉得偶尔为之,置身其中会是种满足的享受。
她还未能适应的,是他的消费观念,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这样的差异,无法不存在,可她却又知道,她必须得习惯。
因为,要融入他的人生,对她来说,从来就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后悔跟我去伦敦?”难得见她如此沉默,宁呈森不由问。
“当然不是!”米初妍当即否定,拨着饭粒,顿了好会儿才问:“去伦敦,你跟我说之前,机票就已经订好了吗?可是护照呢?”
宁呈森放下筷子,用纸巾拭唇:“护照早办好了,你来医院实习,什么资料我手里都有,上次李易哲跟李教授到国外参会,我把你的也一起交上去办。想要成为个好医生,以后各种进修必不可少,护照也总是会有用上的一天,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在这里给派上用场了。”
“至于机票,先订后订其实都没有什么影响,就算你不愿意去,我也要回一趟。”他要一步步实现他的目标,纵然对那个家再多抵触,他也得回去。
未来的不确定因素那么多,对米初妍,他想要尽所能的让她安心,所以想把她带回家。再者,心底存了个心思,想要让她提前接触下那个家,毕竟那里还有他能信任的亲人,如果哪天他在穗城或B市兜转的过程中,再遇上那些穷凶极恶的攻击,那至少,他还有个护她周全的地方。
米初妍很意外,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早就把她的护照办了下来。医院每年都有各种进修名额是不错,可她不过是个实习生,她有充分的自知之明,连能不能留院都还不确定,进修的事更加谈不上。
如果她今天不问,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要去伦敦,那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在她的背后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早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把她留在穗城省院神外科的打算,因为做好了决定,所以对她更是各种严格的操练。
进穗城省院将满一年,她自己也很清楚,要想在人才济济的知名医院里谋得一席之地是有多么不容易,即便宁呈森愿意做她的后台,即便她愿意靠着宁呈森往上爬,在那之前,她也得先有自己的与众不同。
而宁呈森比谁都懂,怎样因材施教训练她的与众不同,她是实习生,却在他的手下不到一年的时间,让她得到同科室其他医生的认可,让她开始替医生们跑病房顾病人,拟处方。
仿似现在才有了些觉悟,她在嫌弃在抱怨他对她的奴役时,他已经在为她的未来铺排,进修是她现阶段根本不敢想的,而他却是觉得理所当然。
如果往后一年或两年,她真有那个机会去进修,那自不必说,得靠他的关照。医院里竞争如此激烈,很多时候往往为了一个职称的评比,进修名额的落定,也会拉帮结派各种使诈陷害。
如果他真要给自己这样的机会,那势必得排除众难,他是神外科室主任,并非院长,即便是院长,这也是在公立医院并非私立医院,上级领导不可能让你胡作非为,假公济私。
有些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把事情想的有多深远。
就如纪唯宁所说那般,读了那么多年医学,再苦再累都撑下来了,没道理不坚持下去。既然想要在这条道上往下走,没道理不做出点成绩,最起码,她要给自己多年的辛劳一个交代,最起码,她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她也跟寻常人一样,同样会渴望进修,同样想要得到许许多多患者的认可。
无疑,他了解她所想,或者说,他了解每个医者所想。但不管是哪一种,他的费心费力,她都没法不感动。
回去的路上,米初妍有些沉默,感觉到了她异常的宁呈森,不时的侧眸看她,而后,伸手揉她的发:“今天到底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
米初妍伸手,拉下他的大掌:“没事,只是觉得,有你真好。”
那之后,宁呈森浅浅一笑,未再说话,只是专心开车。
米初妍是晃神过后才发觉,车子并非开往南都奥园的方向,有些疑问看他,他却道:“送你回家,收拾下自己的私人物品,跟你爸妈多呆呆,今晚睡个好觉。”
话才落,他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没有接蓝牙,是米初妍给他接下的电话,举到他耳边,B市的手机号,来自贺端宸。
看到B市,米初妍就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他的母亲舒染,并非穗城人,她的娘家在B市,权势颇大。
贺家权势颇大是所有人皆知的事情,米初妍有些好奇,宁呈森口中舒染的那个娘家,跟贺端宸家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亦或者,是贺家认识的人?
他在听电话,她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贺端宸在那边说什么,她听不太清楚,可是,她却听到宁呈森在问:“是哪个监狱?你确定吗?”
“为什么是在H市?”
“……”
“我看看吧,现在春节期间,程序都不好走,让瞿安着手先安排,等我回国后去一趟。”
电话不长,几句后就被切断,可是,说的内容却是让米初妍异常敏感。在宁呈森面前,她从没有掩饰过想要了解他的想法,于是,通话才结束,她就问:“H市的监狱?有你母亲的消息吗?她真的没死?”
宁呈森侧目,浓眉微凛,似用眼神在问她为何做此推测。
“那个邮件,B市监狱,H市监狱,都有好几个名叫舒染的罪犯,有跟文物走私案相关的,你跟我断断续续也说过不少,我就串起来了。”
宁呈森抓着方向盘的手,微紧,面色却是一派平静,倒也没有避讳,直接道:“不确定是不是,就算是,也是以前关押过。”
“那你想要什么时候过去?我们打算在伦敦呆几天?会不会耽误事情?如果会耽误的话,不如我们迟点再回你家?”
安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被他握住,手背有他掌心的温暖,而后,是他柔和的音:“不用,按既定行程走,孰轻孰重,我心里有数。”
可能是因为白天,也可能是因为他还有事,送米初妍到米家楼下的时候,宁呈森没再跟着上去,只是在她下车前,捏了捏她柔暖的手心,叮嘱:“不要胡思乱想,一切有我。”
米初妍点头,似乎除了点头,她没别的话可说。他是她心爱的男人,她理应选择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更也不去质疑,他心中定论过的轻重。
打开家门的时候,很难得,父母都在。
唐心梅刚从她卧室里出来,抬眼撞上,微讶:“这么早回来?行李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看有没有缺什么。”
米初妍以为老妈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当真会动手帮她整理起来,有些赖皮凑上去,呵笑:“谢谢老妈。”
唐心梅蹭她额头,有些无奈:“妈跟你说的那些话,算是白说了。你们两个若能好好发展下去,妈心里一百个欢喜,这么几年断断续续的了解,多少知道他们家不简单。我和你爸也是年轻过来的,知道恋爱中的感觉,作为长辈,我不可能要求你们每个步骤都按我们的意思走,那样也不现实。不过既然小宁会主动带你回去,至少说明妈也没有看错人,他有男人的担当和责任心。不过妍妍你要时刻都记得,爸妈就你这么个女儿,宝贝的很,爸妈尊重你的选择,但也希望你幸福,趁早过去了解下他们家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不适合如果受了委屈,爸妈永远都在家等着你。”
不像唐心梅一贯的作风,话说的有些煽情有些感伤,米初妍原本抱着母亲的手臂,这会儿,却是已经直接整个人都埋进了她身,嘟囔:“妈,我就知道,我才是您亲闺女!”
唐心梅赏识宁呈森,觉得宁呈森做什么都好,郁气极盛时,她会吐槽,宁呈森才是亲儿子!但吐槽终归只是玩笑话,事实上,她一直都知道,爸妈对她,疼到骨子里。
可以说,是疼到无底限。
最初的时候,以为她对宁呈森,他们张罗着要牵桥搭线,后来发现误会,他们主动跟宁呈森说抱歉,再到如今,忽然知道她跟宁呈森真的走到一起,他们也没有太多的为难。
她要什么,他们始终都没有以长辈的身份去限制她的行为。米初妍知道,即使有一天,她在自己选的感情路上磕的头破血流,他们也会舍不得指责半句。
米安博在书房,米初妍没有进去,唐心梅忽来的一番话,弄的她整颗心都在发酸,她觉得,如果米安博再跟她说点什么,她恐怕得掉眼泪偿。
整个下午米初妍哪都没有去,睡了会儿觉,然后在客厅看电视,磕瓜子聊微信。或许是她闲在家的时间太少,以致唐心梅在打扫的时候,她往哪个角落靠,她都觉得她碍眼,找她茬的时候,米初妍顿时觉得,中午那会儿好不容易展现的慈母情怀又都消散光了。
宁呈森在那天晚上给她打了通电话,当时她正窝在床上,紧裹着棉被辗转反侧,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联系。还有些把握不太准他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过去,才不会扰到他正事。
看到他的来电,直接翻身而起,有些急迫的接下,急迫到,他那边直愣:“每次接电话你都那么快?”
米初妍有些臊:“那个……我闲,手机不离身。”想了想,又改口:“其实就是……每次想找你,又不知时间对不对,怕扰了你。”
耳边,是男人短促磁沉的笑声:“傻,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不会打扰。”
“好,那以后我任性起来一天十个电话你别嫌。”米初妍笑声清脆,不无逗趣的说着。
“假期过后,你得确定自己有那时间一天十个电话的打。”宁呈森也是笑,说话间,依然有纸张翻动的声响。
米初妍听的细,不由再吐槽:“哎你怎么就那么忙呢?每次都是一边讲电话一边做事情?现在都几点了?”
“嗯。”宁呈森沉声应,而后轻松语调,带着戏谑:“没办法,想早点把你讨回家做老婆就得这么拼命。”
如此的话,即便隔着手机,即便没有当面,米初妍也抑制不住脸热,而后,笑容自唇角散开,弧度愈大。
一通纯属瞎聊的电话,没有任何主题,却硬是被两人叨了半个钟,直到手机耳热,耳蜗发疼。
宁呈森说:“我手机有电话进来,挂吧,明天上午我去接你。厚外套我都给你备好了,你那边可以少带些。”
由此,通话才彻底被撩下。
原本觉得深夜难眠的米初妍,在通话过后,唇角的笑意始终未散,最后,是握着手机睡的香甜。
——
宁呈森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来的,直接上楼敲门,来的时候给过电话,所以米初妍是等在了客厅。
门口动静传来的时候,飞奔着过去开了门,直让边上的米安博念叨,女儿都是替别人养的。
门开,入目的是男人俊逸非凡的面容,毛衣夹克,穿出了往日在医院从未有过的绅士风,显得没那么刻板严肃。
蹦跳的脚步因为异常的发现,忽地顿住,米初妍憋笑:“怎么穿成这样?”
“不好看吗?你不觉得,这样穿会显得年轻些?”宁呈森皱眉,垂眸打量了自己。
米初妍愣了,她站在门内,他站在廊道,忽然想起什么,恍悟,不由笑的更开:“好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想来,那天晚上邻居大妈说他年龄大的话,他是记在了心的,第一次看见宁呈森也会有不自信的地方,米初妍只觉得好笑。
不过,她也不是奉承,宁呈森本来就是衣架子,何况还有那么好的皮相,在济山医科大实验楼前被人拍下的小视频,那会儿天热,最简单的T恤牛仔他穿着都好看的耀目,何况还是如此上档的夹克毛衣搭衬。
她眼中有调笑,宁呈森没在意,拉着她走进屋内,跟米家夫妇打招呼。唐心梅让他坐,他说时间来不及,等伦敦回来。
唐心梅拉着米安博说要一起去机场送,宁呈森说不用,大过年的高速出行的车多,跑来跑去费心力。
米安博也不愿意,始终稳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翻杂志,回唐心梅:“又不是去三年五载,送来送去干什么。”
这两天米安博都有些沉默,也不怎么跟米初妍说话,这会儿难得开口也是冲冲的音,米初妍忽觉有些难受:“爸……你是不是不想我去……”
米初妍这话一出,倒让米安博有些愣,丢了报纸,抬首:“没有的事,不想让你去我早就阻止了!”
唐心梅插话:“养大的女儿终究要出家门,你爸就是一时感慨,缓不过劲,跟你们没关系。”
唐心梅推搡着米初妍,要她跟着宁呈森走,而宁呈森,却是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离开米家走进电梯的时候,宁呈森忽然揽她,额上轻吻,有些蛮横道:“以后你不要给我生女儿。”
米初妍:“……”
愣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嘛?”
“养大的女儿终究给别人,心发疼,你爸爸的心思,我提前体会了。”他一手拉着米初妍的行李箱,一手揽着她的身子,将她整个带入怀。
米初妍原本发闷的心,直接被他无理取闹的话给逗的崩笑:“你还是医生?生男生女我们能控制?真能控制,那主控者也应该是你,所以,真的不想要女儿,趁着这两年,自己研究研究怎么人为选择小蝌蚪,反正搞研究你在行!”
宁呈森跳眉,指腹捏了捏她脸颊,轻笑:“说话越来越没羞没臊了。”
“那不是跟你学的?”
他总是对她说那么多流*氓话,一来二去,她也是被染黑了,本就是直爽的性子,说起话来,尤其是在他面前,几欲是没遮没掩。
航班是中午一点四十分,头等舱,很宽松舒适的位置,即便长途飞行,也有足够的空间供她浅眠。
没有谁相送,两个简便的行李,他和她十指相握,他带着她,轻松的穿梭在人流涌动的大厅,办登记手续,行李托运,过安检,直到上了飞机,都未曾脱离他的掌心。
去往陌生的国度,有他的牵引,米初妍没有丝毫的畏惧。宁家是龙潭还是虎穴,此刻都不在她的脑中兜旋,有的只是,与他执手的安定。
大约是之前睡的挺足,也大约是因为身边有他,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米初妍并不觉得困。
起初的时候,她吃零食,看电视,翻杂志,而他则是专注在他的手提屏幕上,看那些很复杂的化学分子结构图,旁边还有很冗长的药理分析,实验数据,实验结论,而他做着注视和标记。
米初妍对这些极度烧脑的高深知识层没太多兴趣,反是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去。相邻的位置,她只需稍稍侧头,微抬,他的英气浓眉,他的深邃眼窝,他的高挺鼻梁,他薄厚适中的淡色双唇,还有他刀刻般分明的下颌,便成了她旅途中最好的解乏物。
机窗外的天空,由明渐暗,他的五官也开始变得不再清晰,可她却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仰望的目光撄。
曾有几次,他放下手中的事,转过头来看她,让她睡,让她吃,再不然无聊的话,就跟他说话。
可米初妍皆摇头,言笑晏晏:“你忙你的事,我发我的呆。”
他无奈,探手过来,拉了拉她身上的毯子,逗趣般:“看我看了那么久,秀色可餐吗?是不是想吃?”
米初妍觉得,这男人又开始不正经了…偿…
还在飞机上呢,也不怕被人听了笑话,幸好这是头等舱,私密空间很好,兑了句:“去你的!”
“去我的什么?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吃,是你自己想的太深远。”
米初妍抿嘴,索性不接话,她算是跟他相处出些许经验来了,如果她再在这个问题上绕下去,这个话题到最后,定然会演变的很黄很暴!
就如同那一次,她问他想干什么,他说想干……那个破碎在她口腔中的妳字,刺啦啦的撞击着她舌尖四周而后蔓延至整个口腔壁的羞臊感,至今都能让她脸红耳热。
见她不说话,宁呈森又问:“去我的什么?怎么不说了?”
米初妍直接闭目,挺尸般的仰躺在靠椅上,拉高了身上的毯子,遮了半张脸,瓮声:“我睡觉,别吵。”
隔着毛毯,她听见身边男人沉沉的笑,而后是他的大掌在揉她的发,轻声:“好好睡。”
米初妍感觉不对劲,又绷得起身:“你为什么一直让我睡?”
从昨天到现在,早点睡,睡个好觉,好好睡。米初妍本不想邪恶的,可面对他的时候,她无法不邪恶。
“你觉得呢?”他的声音闲闲淡淡,很轻松舒适的感觉。
“不知道!”米初妍拒绝深入交谈此类话题,再度躺身回去,而他,却忽然间正经八百的回:“不是你自己说累?按摩也起不到效,那就让你先休息好。”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儿,可是米初妍没忘了,他的话中还有个先,有先就肯定有后,后面他是想怎么着?
带着这样的问题,她脑子里闪过百转千回,不由下手,往自己细腰处捏了捏,似是在掂量自己的小身板有几分力,太过投入,便忘了宁呈森的目光其实还在她身上。
“你在干什么?”忽来的话音,在她上方,沉沉的砸向她耳蜗,米初妍惊的缩回手,尴尬笑,再次蹭蹭的往下躺:“没……没什么啊,我真的睡了,别再跟我说话。”
之后,她是直接把整个头都埋进了毯子里,呼气,给她胆她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她刚刚是在掂量自己的小身板够不够他折腾。去了伦敦,天高皇帝远,不用上班没有手术更不用顾忌她家父母,米初妍觉得,以他的兽性,她是死定了!
原本只是为了躲避他的追问而将自己藏进毯子里,可后来,却又是在不知不觉间,伴随着身旁他敲击键盘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飞机落地的时候,伦敦的天色已黑,往出口通道过去的时候,扑面的寒气刮的她鼻尖生疼,密密的细雨,湿冷湿冷的,染着陌生国度的陌生气息,过往的皆是陌生的人种。
宁呈森说伦敦二月的气候不是太好,其实她也有去了解,跟国内许多北方城市比起来,这里真的算不上严寒,但对于自小就在气候温和的穗城土生土长的米初妍来说,还是有些顶不顺。
想要伸手去拢衣襟,却是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男人温热的身躯包裹在怀,米初妍抬首,目光所及之处,是他下颌些许青青的胡渣,有些莫名:“你怎么不去取行李?我去出站口那边等你。”
“先带你出去,行李一会儿让人过去取,不着急。”他轻应声,将她揽的更紧,拥着出了闸口,往机场大厅过去。
米初妍被他带着,低头往前,直到步出闸口,她才问:“谁去拿?
只是随口问声,也没看他给谁打电话或者跟他家里的谁有联系,有些不太明白在这边会有谁来接应。
然而,话才出口,前方便迎来人影,还有随之响起的恭敬唤声:“小先生!”
在这样遍地是白人,耳边皆是外文的地方,如此字正腔圆的中文很容易便能从杂乱的音色中分辨出来。
米初妍寻声过去,便见两道身影向着他们过来,目光所对的,是宁呈森。
她听过很多有钱人家的尊称,什么老爷少爷,老太爷小少爷,当然也有先生,但却没听过小先生,感觉很别扭,但她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笑闹询问。
宁呈森驻足,望向来人,而后对上为首那个略显严正的外国男人。或许更准确的说,是混血男人,有着中国人的黑色眼眸,却有着外国人的深刻五官以及棕色的短卷发,约莫四十多岁,或者更年轻些?保养的很好,有些猜不太准。
“Vincent!欢迎回家!”
男人手中还勾着车钥匙,伸出长臂向前,大约是想来个礼仪拥抱,结果,看见宁呈森怀里还有个米初妍,愣是收回了手,打量:“这就是妈妈口中的中国姑娘?”
米初妍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他身后刚刚喊宁呈森小先生的中年男人,倒是有些意外他也能把中文说的如此好。
宁呈森没有当即回答,而是唤那个叫做吴哥的中年男人,让他去取他们的行李。是在吴哥谦恭应声,提步前往之后,他才出声,向着混血男人:“米初妍,将来会是我的妻子!”
话落,又垂眸看怀里的人儿:“妍妍,这是姑父安德鲁,姑姑宁婕的丈夫,是高等法院的首席法官。”
安德鲁法官,宁婕,这些名字米初妍之前就曾听过,不管是他们的身份,还是他们在各自领域上的作为,她都有所知晓。
早就知道宁家的人都非等闲之辈,心有准备,所以不会有太过惊讶的感觉,她只是对着从始至终都在打量她的安德鲁礼貌喊了声:“姑父好。”
其实米初妍有些怔,但她怔的不是宁家亲戚吓人的身份,而是宁呈森竟然是用如此的方式,在他的家人面前介绍她。
抵达伦敦之前,她也曾想过,宁呈森会让她以着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但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说:“米初妍,将来会是我的妻子!”
对她的问好,安德鲁只是点点头:“欢迎。”
话落,转而又道:“你小叔也是今天回来,小旋刚接了机,已经在门口了。”
米初妍很清楚,安德鲁的话是对宁呈森说的。
一切就好像宁呈森之前说的那样,他们家的人,对她不会太热情,但也不会不客气。米初妍像是被安德鲁的话蛰了下神经,有些急迫的往着大门口的方向张望,想要看看,安德鲁口中的小叔和小旋,到底是如何的模样。
可是,门口的人那么多,即便这里亚洲人不太多,她也没法分辨,到底哪个是小叔,哪个是小旋。
宁翰邦,伍乐旋,是她此行伦敦最好奇也最敌视的两个人物,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这两个人还真的是绝配,一个心理阴暗,另一个,说难听点就是不知廉耻。
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米初妍重新收回视线,宁呈森正好看过来,身后跟着已然推着行李回来的吴哥,跟安德鲁比肩而站,问她:“在找什么?”
“找……”米初妍狡黠笑,嘟囔着:“找小叔小婶。”
宁呈森眉梢松动,隐着浅笑,刮她的鼻尖:“调皮!”
“不能这样喊吗?”
“能,只要你喜欢,怎么都行。”
雨依旧在下,在门口路灯和车灯的交相投射下,纷纷扬扬的,如丝如绵的飘进檐下,飘落米初妍的眸前碎发。
她的身上披着宁呈森的夹克,很宽大,即便她穿着厚厚的棉衣,依然能将她整个都罩住,有他的气息和他的体温,从头到脚的将她暖和。
安德鲁说:“小旋刚刚坐我的车子来接宁翰邦,他们夫妻俩现在也坐他的车回去。撄”
吴哥说:“先生和太太都等在车上,太太很想小先生,不敢独自过来,所以拉着先生一起来接机。”
米初妍起初有些没理太明白,是在看见宁呈森眉心越蹙越紧后,她才似有些理清,吴哥口中所说的先生和太太,大概就是宁呈森的父亲和他的生母。
想到此,米初妍很自然就联想到舒染,那个至今下落成迷,那个在宁呈森心中无可取代的母亲。
感觉有些戏剧,不管坐哪边,都是宁呈森不愿面对的人。
米初妍扯了扯他的毛衣边口,想跟他说,要不就打车吧,可还没等她说话,他却是垂眸下来:“妍妍,你要坐哪边?”
“我……”米初妍一时还真有些不好回答,她不知道,对他而言,到底是他的生母难面对些,还是伍乐旋难面对些,默了半秒,才道:“我听你的。偿”
“刚刚不是想找小叔小婶吗?走吧,我带你去。”宁呈森没怎么犹豫,跟吴哥说了声,便跟着安德鲁过去找他的车子。
说实在的,米初妍有些意外,她以为,选择吴哥那边应该会比较好的,再如何,那边的是他的亲生父母,应该不至于闹太大的不愉快。
可他却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他的小叔同坐,米初妍不知道,他如此的表现,到底是对伍乐旋宁翰邦这一对的丝毫不在意,还是因为,对他生母的抵触多过对伍乐旋背叛的反感。
如果是后者,她是不是该欣喜,其实伍乐旋在他心中,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影子了?
身后好像有谁在喊宁呈森的名字,隐隐约约的,顷刻就被车鸣声覆盖,米初妍回头去看,恰好撞上攀着车门出来的妇人,装扮雍容,却是没有贵妇该有的从容。
不知是不是细雨朦胧的缘故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对这个妇人,米初妍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真的细看,却又说不上个理所然来。
她的眉心尖全是焦急,声连声的喊着:“小森!小森!”
米初妍这会儿是真的听清了,她是真的在喊宁呈森,在这样的雨雾中,来自母亲的唤声,有些触动米初妍内心的弦根。
或许是因为她成长在健全温暖的家庭,对于父母,她有更软的心,看见那个妇人固执的攀着车窗,在雨中贪婪的望着宁呈森的背影,她不由心酸,紧了紧手中男人的臂弯:“你妈妈……那个,不如我们去吴哥那边坐车吧?”
米初妍原想说,你妈妈在淋雨,可是妈妈这样的字眼出了口,她又觉得不妥,生生停住,有些怯懦的望他:“我是不是有些多事?”
他脚步微顿,显然也是听到了身后的喊声,望着米初妍有些不安的眼神,浅笑:“我知道你的心思,在我面前,其实你可以为所欲为,无需不安。”
如此的话后,他推了推她的身子,将她推到边上雨水飘不进去的地方:“你在这等我会,我去去就来。”
米初妍点头,而后,看着他转身,原路折回,颀长的身影大步走向那个妇人,在她面前站定,唇轻启。
隔着四五米,米初妍的角度,看到的是他侧颜,在雨水的飘飞下,眉目更加冷峻,而在他过去的同时,车内又钻出另一个中年男人,身型气质,与宁呈森有几分相像,无疑,那是他的父亲,吴哥口中的先生,宁振邦。
自然是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如此的画面,让米初妍莫名心疼起曾未谋面的舒染来。
感情的世界里,容不下第三者,即便舒染不是宁振邦感情中的第三者,可是,有了个生下宁呈森的夏晴,她便没有了全部筹码。
如果舒染真的如宁呈森所说的那么好,那她当初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态,从伦敦跑回穗城?大约是真的内心憋到极致,才会想着要回故乡去散心,或者说,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幕后者的操控所为?
他并没有呆太久,估摸着,两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就又赶了回来,少了外套的遮掩,本就过分修长的双腿,更显示出了它的矫健完美。
米初妍看着他朝她过来,看着他朝她伸手,她配合的,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被他带着,一路跑到安德鲁那辆早已打开后座车门的黑色轿车中。
轿车的后座很宽敞,却也只能容纳三人,米初妍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男女的长相,就听宁呈森在说话:“我来开车。”
不是他的车,说话的的口气却全是吩咐,米初妍觉得,他大约是在医院里发号施令惯了,以致,如今面对着驾驶座上这个令人敬仰的大法官,依旧是那样的高姿态。
事实上,从他们有接触到现在,米初妍都有这样的感觉,安德鲁是他的姑父,可他却只在介绍给她认识的时候称呼了声,安德鲁问他话,他也没有当即回应,而是先吩咐吴哥去取行李。连她都知道,车里面有他的小叔,可是,他却全然当成了透明,直接忽视。还有他刚刚在面对他自己的父母时,表情也是倨傲隽冷的。
米初妍都不知道,这男人在他家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竟然可以把一众长辈都不摆放在眼里。
对宁呈森如此无礼的态度,安德鲁竟然也不在意,直接从驾驶座下来,而后,识趣的钻进后座。
无疑,副驾驶的座位,是米初妍的。
宁呈森帮着开了车门,护手让她矮身钻入其内,弯身给她绑了安全带,长指轻甩车门后,才绕着车头,披着细雨进了驾驶座。
轿车的设计,里面再豪华再宽敞,也只能容纳五个人,宁翰邦和伍乐旋在,她和宁呈森在,中间夹了个安德鲁,似乎这样的座位安排,是再好不过的。
车子缓缓滑进车流,宁呈森轻松娴熟的技巧,即便在这样雨夜朦胧中,也是行的极为稳当,大约是车厢内诡异的组合,显得很是沉闷。
她以为宁翰邦会找宁呈森说话,可是他没有,她以为伍乐旋会找宁呈森说话,可是也没有。米初妍有意无意的瞥后视镜,能够看见后座女人微垂的头,能够看见她纤瘦的骨架,柔顺的直发,却是始终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在玩手机,不言不语不抬头……
可是,仅这样的垂头,米初妍也能够感觉到,伍乐旋应该是个特别美的美人胚子,只因,微垂的轻薄眼皮下,睫毛如扇形般的卷翘,眨动着,栩栩如生。
也有去瞥看宁翰邦,邪魅的眉眼,邪魅的唇角,始终都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瘫靠在椅背上,双腿摆放的极为随意,可他的长臂,却是霸道的禁锢着伍乐旋,让她僵硬的无法动弹。
不知为何,米初妍就觉得这对夫妻的相处,怎么看都觉得怪异,若说情深意浓,却没有默契的互动,若说无爱,可宁翰邦的占有欲,却是表现的如此明显。
她透过后视镜看宁翰邦,宁翰邦也同样在打量她。
“妍妍,到那边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困的话先眯眼睡会,到了我喊你。”
米初妍在发愣的当口,沉闷的车厢忽然响起宁呈森独特的嗓音,磁沉磁沉的,掺杂了些面对她时才有的柔和。他闲适的掌握着路况,双手轻搭在方向盘上,侧眸盯了她一眼。
对睡这样的字眼,米初妍自己在飞机上有过暗自遐想,因而这会儿更加敏感,宁呈森这么一说,当下就拉回了她深远飘荡的思绪,视线从后视镜收回,嗔怪:“我不睡,不要老是叫我睡觉,再睡我就成猪。”
在穗城的时候睡,在飞机上的时候也是睡,如果在车上也是睡,那她就是猪无疑了。
“妍妍?这么好听的名字?呈森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喊女孩的名了?不是一向都连名带姓的吗?”后座忽然有男人在说话,不是安德鲁的嗓音,自然就是宁翰邦的。
宁呈森瞥了眼后视镜,淡淡的回:“这个世上,总有一个会是你的例外。”
话才落,‘啪嗒’一声,后座传来手机坠地的声响……
“怎么了?”宁翰邦的声音很轻,低头看伍乐旋的时候,眸色竟存着柔光,甚至,还要俯身去捡那块白色的手机。
宁翰邦去捡,伍乐旋也去捡,彼此没有互动,同时弯身,头跟头碰到一起,伍乐旋像是被惊扰了什么似的,脱口就是歉意的话:“对不起。”
声音很柔,很浅,米初妍觉得,连她的这把嗓音,都是美人的标准撄。
视线本就一直在这两个人身上,如今看着他们的怪异,不由便更投神了些。随着这声柔浅的道歉,伍乐旋的下颌,被宁翰邦的指节支了起来,满头的柔顺直发也在这样的动作下撩散开,露出她那精致完美的五官,连那唇色,都是极自然的嫣红。
宁翰邦蹭了蹭伍乐旋的面上肌肤,眯着眸子扬起半侧唇角:“慌什么?老公又不骂你。”
伍乐旋的面色当下有些发白,被男人的手如此托着,愈发惹人怜动。
米初妍有些傻,漂亮的女人生活中虽不多见,但也不可能没有,她原先以为纪唯宁很漂亮,在纪唯宁的婚礼上,她见过的姐妹团,也全都很漂亮。
她们各有各的特色,明艳动人的乔洵,淡雅如兰的何颜希,自信大方的徐暮思,都是能上台面的美人儿,可她们再美,也都比不过面前这个伍乐旋。她的脸型,肌肤,每一寸的五官,都是恰如其分的精致。
再看自己,嗯,年轻!再有,身心干净没孩子偿!
大约是因为她曾经跟宁呈森有过几年的恋爱,如今第一眼看到,不由地就在瞎闹着暗自比量,但也仅仅只是比量而已!
米初妍兴起,腾身凑近开车的宁呈森,压着声音笑:“前任真是美的惊天动地哦!哎他们都不理我,我可以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吗?”
宁呈森的视线在前方,敛了敛眼皮,隐着笑,同样压声:“一般人看见这么漂亮的前任,不应该嫉妒吃醋不自信吗?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别兴奋?”
“我嫉妒什么呀?人有我无,人无我有,这才能凸显我的珍贵,你看我年轻活力朝气蓬勃,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身心干净无情史无孩子!”
米初妍凑在边上碎碎念,直让宁呈森无法抑制的失笑出声,宠溺的揉她乱发:“能够没心没肺盲目自信也是个非常好的优点!”
“怎么?你不喜欢?”清秀的眉尖当下蹙紧,有着怨念。
“不,我很喜欢。”
他就喜欢她的没心没肺,她的纯粹快乐,她的温善平和,她的活力跳脱,事实上,他觉得米初妍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没有谁不会承认,伍乐旋的美,美的逼人。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后视镜里面看他们,他以为,米初妍既然特意提了起来,定然是观察的足够仔细,有心去观察,必然也是在乎的表现,但随之而来的,大约是会去对比。
虽然他不太懂女人这类生物,但逻辑性的思维推敲,没有一个女人不会在意,即便嘴上不说心上不念,但潜意识里这种心思也该是有的。
事实上也不单单是女人,男人也是如此。假若有一天,米初妍的身边也出现一个优秀的男子,他想,他可能会比她看得更紧更细。
她提起的那一刻,他还在想,要用怎样的方式去宽她的心,让她知道,在他心中,没人比她更好。然而,显然的他又料错了,这货根本就没再计较这些细节,还朗朗上口的说一通自夸的话,如果不是他在开车,如果车上不是有那么多碍眼的人,他没准会捞她进怀,好好疼一顿。
如此乐的女孩,怎么可能让他罢手!不过转念又想想,从开始到现在,她就是如此,跳脱的从来就不能用寻常人的思维去解读她的行事风格。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他对她,才会更加的深刻。
宁呈森的思绪在泛滥,唇侧浅浅的笑弧却是久久不散,大约是沉默的太久,以致米初妍泄了气:“好吧,我安安分分的。”
说话的同时,她拉回自己的上身,想要回到副驾座上,不叨扰他开车,也不再想着去叨扰后座的长辈们。
夜更深,雨愈大,前方的车流不停的忽闪着大灯,更加朦胧了前行的视线,然,这对视力极好,车技娴熟的宁呈森来说,却好像是没有半丝的影响。
方向盘掌握在他的手里,就如同他习惯执握的手术刀,看着就让人无限安心。他的修长指节搭在方向盘上,袖口微缩,露出半截腕表,黑色的表盘,精致的指针。
是听到米初妍不甚尽兴的话音过后,戴着腕表的那只手却是伸了过来,在座椅上牵握她的小手,惩罚似的捏她的手心:“不是跟你说过,在我面前,你可以为所欲为。”
前座的互动愈发生动,便显得后座的气氛愈发诡异。
安德鲁坐在边上看车上的财经杂志,宁翰邦坐在中间,隔开了伍乐旋与其他男人的碰触紧挨,而伍乐旋,却是始终惨白了张脸。
等了这么会儿,虽然得到了宁呈森的批准,可米初妍却没有了刚刚的一时兴起。
倒是宁翰邦,倏然抬起头来:“妍妍?全名叫什么?”
米初妍去看宁呈森,以为他会答话,哪知,宁呈森却用纵容的目光,鼓励她去应对,清亮的眸色,跳跃的碎光,纵容之外,便是从容。
就好像,不管米初妍怎么闹腾怎么捅篓子,都毫无所谓。
米初妍本不是个畏缩的性子,更何况,有他的撑腰,便更没了畏惧,当下转过身,礼数周全的仰视宁翰邦的双眼,微笑着出声:“小叔您好,我叫米初妍,就是那个大米小米的米。远道而来,有什么打扰之处,希望小叔莫见怪哦!”
她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充满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活力,穿透感极强,犹如叮咚泉水般的投进每个人的心里。
“怎么会,宁家很大,你可以好好玩。你知道我是小叔,看来呈森有认真的给你介绍过家里的成员。从来就不知道,原来我们家的大少爷也会如此用心谈感情。”
宁翰邦依旧似笑非笑的说着这些话,让人搞不懂,他话中到底是对宁呈森的调侃,亦或是有别的深意。
米初妍才想接话,边上的伍乐旋忽地一抖,而后应激性般的抬起头来,米初妍看见她的时候,只见她唇瓣紧抿,面色微扭,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忽然袭击而来的痛楚那般。
不由奇怪,这车上也没什么能无端伤害到她的东西,至于她,上车到现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不至于到现在,伍乐旋才表现出难受的劲。
何况,在宁翰邦面前,她就算对自己再膈应,也不应该表现出来吧……
垂眸间,瞥见宁翰邦的大手依旧在伍乐旋的腰上,指尖弯曲着,蠕动。怪异的盯了眼,心有疑虑,却装作不懂:“小叔,小婶这是怎么了?不舒服?脸色好白。”
米初妍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伍乐旋的脸色更白,不由发声:“我跟你岁数差不大,叫名字就好。”
话才落下,攀在伍乐旋腰处的手,又是一动,随之而来的,是伍乐旋发僵的咬唇。
米初妍算是明白过来了,宁翰邦,他在暗处掐伍乐旋!
公然就敢动手的宁翰邦,让米初妍有些鄙视和不安,再不敢乱搭讪,哦了声,蹭蹭的溜回到自己位子,坐正,目视前方。
后座的半秒安静后,一直未说话的安德鲁忽然插言:“叫名字应该不好吧,Vincent说了,米小姐将来会是他的妻子。宁家那么传统的大家族,辈分乱不得,家里一乱,整个圈子都不知该如何相互称呼了。”
安德鲁莫名其妙的说了通,顿了顿,又对上宁翰邦:“是吧翰邦?小旋是家里的二太太,Vincent以后娶了米小姐,那米小姐就是家里的小太太。哪天在圈子里的宴会中遇见其他的族人,如果不把这称呼摆正了,估计全得乱套。喊错了没关系,最怕到时搞不懂状况的人乱配对,老爷子老太太估计很闹心。”
米初妍原不知道,安德鲁在能说一口流利中文的同时,还能把词语运用的如此通顺达意,她都快怀疑,这宁家的人是不是专门在家里有个中文特训班,要不然,几代都在海外,总还能把国语运用的如此好。
不过,是不是这样好像也不重要,关键是这番话,让她怎么都感觉,安德鲁作为宁家的女婿,却是个旁观看热闹看得很起劲的人。
宁翰邦笑了笑,翘起二郎腿,赞同:“姐夫说的极是。小旋,听到了没,人家喊你小婶的时候,得欢喜应着,记住了?撄”
伍乐旋点头。
“说话,不要刚点头。”宁翰邦强调。
伍乐旋乖顺:“我记住了。”
深深浅浅的话音,在后座几句的对答后,终是落下,整个车厢,又恢复了沉闷,侧头看边上的宁呈森,却见他始终平淡的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或许是因为有宁家的人在,米初妍不像跟宁呈森独处时那样随意,又加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宁翰邦这对人身上,坐的有些累,挪了挪身子。
“累了?”许久无话的宁呈森,忽然开口。
“还好。”
“辛苦下,很快就到了。”说话的同时,宁呈森将车子转进一条幽静的道上。
夜色下,又有细雨纷飞,米初妍看不太清街道边的景色,只依稀感觉,道路边上,有许多乔治亚风格的建筑物,有些古典,有些文艺。
宁呈森说的很快,真的没过太久,车子再下一个转弯后,便进入无垠的草坪界,车子穿梭在其中的砖道上的时候,后头也有车子赶上偿。
之后,宁呈森将车子停在边上,侧头:“到了,下车。”
米初妍在他的声后,取下安全带,挡风玻璃上覆盖着许多细细的雨珠,从玻璃往外看,前方雄伟的建筑物,有些亮瞎米初妍的双眼。
后座的人悉数下落,米初妍也跟着推车门,宁呈森不知从哪儿捎来的雨伞,在她推开车门的时候,他已经撑着伞在车外,等她。
或许是还没有真正靠近这个地方,从机场一路过来,米初妍没觉得什么,然而此刻站在宁家的家门前,却是倏然有了些畏怯的感觉。
米初妍觉得,大概是因为他们家的房子,太大太气魄的缘故,无形中就给人威慑的力量。
“我们也住这儿?”米初妍环顾,看着后面车子出来的宁呈森父母打伞上来,也看着吴哥在尾箱搬他们的行李。
至于宁翰邦他们,却是早已大步进了屋内。
宁呈森点头:“当然,你怕?”
“有点。”米初妍如实道。
宁呈森失笑,牵住她的指尖:“刚刚车上的闹腾劲去哪儿了?放心吧,里面的人不会吃了你。”
米初妍由着他牵,事实上,在这个地方,他不牵,她也不知怎么走。
宁家的大厅宽的不像话,却也敞亮的不像话,人也多的不像话,米初妍粗粗扫眼,十几二十口人总是有的,她不认识,只能大概猜测,哪些是主人,哪些是佣人。
原本在道路旁看到的那些建筑,她觉得古典文艺,可这会儿置身在宁家,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做文化的底蕴,没有奢华堂皇的装修,也谈不上奢华格调,但是敞阔的空间里,却是随处可见的历史痕迹。
文艺复古风的装修,楼梯是繁复的石雕,有素雅的古玩摆设,有抽象的墙画装饰,哑色的砖块地板,还有噼里啪啦烧的正旺的壁炉。
米初妍只看自己视线中所触的景,即便她觉得这里很美,也没有四处张望,她很清楚,这样的时候,她该保持应有的礼仪,而不是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稀奇个没完。
跟着宁呈森,从大门走进屋内,十几米的距离,被那头一屋子的人望着,走的谨慎,仿似,总也到不了。
身边的男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握着的手指,紧了紧,暗暗的给她底气,悄声:“妍妍,你抬头看看,奶奶过来迎你。”
米初妍顺着声抬首前望,而后便见苍发缕缕的妇人,被人扶着向这边过来,眉开颜笑,欣喜之意不以言表。
纵是满头苍发,愈梳理的一丝不苟,皮肤褶皱松软,却胜在气色红润,虽是被人扶着,但脚步却是比她身旁的女子还要快。
“小森!小森!奶奶可把你盼回来了!”宁老太太乐呵的不行,还差几步的时候,甚至撇下了身边人,直向着宁呈森奔。
宁呈森是真的怕她摔,不由大步向前,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搀扶住宁老太太:“奶奶你别急,我就在您跟前,跑不了。”
“呵呵,你是我孙儿肯定跑不了,我就着急想看看,我孙儿喜欢的姑娘是啥样。奶奶老眼昏花,刚隔着老远看不清样儿,我说要去机场接你们,你姑姑她们说外边下雨,天冷,说什么都不让我去,可把我气坏了。”老太太唠唠叨叨,笑容下,满脸的皱眉更是堆积,说话的同时,已经亟不可待的转过头去看米初妍。
转向米初妍的时候,老太太的身子有些趔趄,米初妍见状,忙松开跟宁呈森紧握的手,顺势着搀住老太太转过来的身子,好笑道:“宁奶奶,我也跑不了,真的不用急。”
“哎哟,妍妍这孩子声音脆的,真好听真好听!奶奶喜欢!”老太太笑的不停声,直接撇开宁呈森,双手拉着米初妍上下看个不停,好像怎么看都不厌倦似的。
老太太的眼神太直,以致,米初妍被盯的有些脸红,正在思忖着该说些什么话缓缓劲的时候,刚刚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女子已然跟了上来,女子已近中年,却是很知性很端庄。
站在老太太边上,她给了宁呈森一个浅浅的拥抱:“欢迎回家,小森。”
这是米初妍到伦敦之后,除老太太外,看见的第一个敢如此靠近宁呈森的人,不免多看了两眼,而后,便见宁呈森也伸手,浅抱,在女子肩上轻拍:“姑姑。”
姑侄两个短暂的招呼之后,皆把目光放到米初妍身上,而后,米初妍看着宁婕也朝她伸逼,在老太太边上给她轻拥:“妍妍是吗?欢迎。”
“这是姑姑宁婕。”宁呈森忽道。
米初妍点头,浅笑:“姑姑好。”
宁婕的名气不小,最他们医学院的课堂上,教授曾好几次拿这个海外华人研究的生物项目来做讲题,连带着,也介绍了些许她本人的成就。
科学论坛上的宁婕,总是戴着金丝边的眼镜,给人的感觉,就是个严谨的学问者,不苟言笑,永远都是遥不可及。
有些意外,在宁家,她可以做到如此随和,即便她没有给予太多的笑容。
米初妍忽然又觉得,宁呈森的话好像也不是完全对,在宁家,目前为止最起码老太太是热情的,宁婕是善意的。
当然,这也只是她自己眼中的表象而已,她从未在生活中认识过宁婕,也从未接触过宁老太太,这会儿的短短接触,能了解到的,真的只能是如此的表象。
“妈,我们进去吧,小森他们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该坐下了好好歇歇,而且时间也很晚了,该用餐了。”两声招呼过后,宁婕转而去扶回老太太,彼时,老太太的目光还紧紧粘在米初妍脸上。
宁呈森适时出声:“奶奶您再看,人就要给您吓跑了。”
老太太乐呵着,在宁呈森的话后,才流连不舍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也是在这时候,宁振邦跟着夏晴进来。
脚步声虽不大,却也足够引来旁人的视线,宁呈森瞧了眼进来的两人,并未出声,反是老太太,握着米初妍的手:“妍妍,这是小森的爸爸,旁边的是他……妈妈。”
后面的那个称呼,老太太是明显的犹豫了半秒才出的口,宁呈森面色无波,没有开口的打算,但这样的场合,米初妍不可能不主动开口,向着来人垂头喊:“叔叔好。”稍后,又移向夏晴,同样微垂头,轻喊:“阿姨好。”
宁振邦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的点了个头,是夏晴,提步上来,笑着出声:“你好,刚刚在机场就见你来着,让小森带着你坐我们的车,他不乐意。”
米初妍尴尬的抿唇浅笑,有些不知怎么答话。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是怎么跟他家里人提起的这趟伦敦行,似乎宁家的人,都不意外宁呈森的身边有她的出现,尤其是宁老太太和宁婕,根本不用任何介绍任何提示,就已经知道她的名字。
宁振邦和夏晴的到来,让原本还算和乐的氛围瞬间冷却,而散发冷气场的,自然是宁呈森无疑。在夏晴说话间,米初妍的身子已然被宁呈森重新带回身边,正要提步往前走的时候,前头忽然传来另一个老人的喝声:“都杵在那儿干什么!全部给我进来!”
“老头子你注意点自个身体,别吼,吼什么?”宁老太太最先应声,在宁婕的搀扶下,往前头过去。
米初妍被宁呈森带着,随后跟上。
大厅中人群或站或坐或走动,最抢眼的,莫过于坐在轮椅上同样满脸褶子的宁家威严无双的大家长宁四齐,外称四叔撄。
道不清是喜是怒,米初妍只瞧见,他的身边簇拥着好几个人。也许是因为坐在轮椅上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老人看起来不若宁家其他人那般的高大,甚至有些干瘦,但干瘦也好,坐轮椅也罢,那双眼眸,却是迸发着从前在宁呈森身上颇为多见的鹰隼般的利光。
厅很大,人很多,在老人的吼声后,一时间竟有些安静。米初妍站在宁呈森的身侧,看见了安德鲁,看见了宁翰邦,看见了宁振邦和夏晴,也看见了几个混血孩子,看见好几个菲佣,甚至连搬着行李进来的吴哥也在,却是独独没有伍乐旋。
哦对,还有伍乐旋的孩子,据她所知,伍乐旋是有个儿子的,可是,也没见到。
“爷爷。”耳边是宁呈森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安静。
宁四齐从家佣中取过拐杖,撑着起身,而后缓步走到宁呈森面前,再又瞄了瞄米初妍,转而对着宁呈森道:“坐那么久飞机,现在该吃饭,吃完早点休息,有什么事什么话,都明天再说。”
说完,又朝宁翰邦看过去:“老三,让人喊你老婆下来,都要开饭了还跑楼上去做什么?!有没有点长辈的样!偿”
“爸,你就随她吧,别下来又闹的不愉快,到时摆着张脸,也是给您添堵。”宁婕在老爷子耳边,悄声细语。
宁四齐没说话,只看了宁翰邦一眼,似是在考量,接着终是道:“去餐厅!小森,你们坐我身边!”
一席令下,一窝蜂人纷纷移步。
米初妍有些傻,扯了扯宁呈森的手:“是要让我也坐过去吗?”
“受宠若惊?”宁呈森无声笑。
“比起宠惊,我觉得,我更加会消化不良。”米初妍咬着唇低语,配合着他的脚步,前行,也看着宁翰邦在老爷子过后,转身上了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去喊伍乐旋。
其他的人,是友是善她多少还能凭短短的接触做个表面的推测,唯独这个宁老爷,根本瞧不出他的情绪,甚至对宁呈森,他也没有如宁老太那样表现出喜出望外的面色来。
忽然间就喊他们坐到他的身边去吃饭,米初妍觉得,自己在他的眼皮底下,可能连扒饭都成了障碍,万一宁家用的是西式餐点,她更有些拿不准,自己会不会抓不住刀叉。
老太太在餐桌边喊,让他们快点过去,长长的桌子坐满了人,几欲满席,而宁四齐左边的两个位置,却是空着,谁也没敢去坐。
宁呈森带着米初妍上前,米初妍原在奇怪这帮人怎么都不洗手直接上桌,下一秒,就有好几个佣人都端着洗手盆上来,温热的水,干湿的毛巾。
老爷子老太太共用一个,她和宁呈森也是更用一个,其他的,米初妍没法分心去关注,但吃个饭连洗手水都端到面前来,米初妍还是第一次经历。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在这样的湿冷雨天里,如此的水温,恰到好处的能给人暖和的感觉,不烫,却也不凉。
餐点是在佣人们将洗手盆一一撤走的时候才上来的,很庆幸,是她习惯的中餐模式。坐在宁呈森的边上,他附耳过来:“你做你自己就好,这个家唯一不会对你使绊子的,就是这对老人。”
两人在交头附耳,模样亲密,大约是挨的极近,米初妍只觉得,耳蜗处麻麻的痒,微微瞥头,又见从楼上下来的宁翰邦,以及,低头跟在他身后的伍乐旋。
灯光亮堂,米初妍这会儿倒是看真切了,伍乐旋很高挑纤瘦,长发已经松松的拢在后肩,丝毫看不出半点生过孩子的痕迹。
看着宁翰邦入座,在斜对面的方向,而后,又看着伍乐旋对着老爷子恭敬声:“爸。”
“嗯。”宁四齐未抬眼,只是鼻子哼气的应声。
大家的视线都在伍乐旋身上,包括米初妍,但又除了宁呈森和宁四齐,伍乐旋有些不自在,对着众人淡淡点头,歉意:“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米初妍感觉有些累,不过是吃个饭而已,因为迟到,然后要这个歉那个歉,她不知道这是宁家的家规,亦或只是伍乐旋本人的习惯。
吴哥过来,问宁呈森:“小先生,你们的行李我现在搬上去吗?怎么放?”
宁呈森还未答话,老太太先道:“夏晴你不是老早就在收拾卧室了吗?没有告诉小吴怎么把东西提上去啊?”
“是的妈。刚刚小森回来我一时高兴就都给忘了。”说着,又转身过去看吴哥,吩咐:“小吴,米小姐的客卧在三楼南面,你放了小先生的行李,然后把米小姐的也放到客卧去。”
宁家的家规,无论年轻人在外面怎么闹怎么住,只要在家里,凡是未过门的未婚夫妻男女朋友,不管发展的如何成熟,都不能一起过夜。
文化世家,繁文缛节总是如此多,有些古板封建,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是祖上遗留下来的规训,一代代,没有人能够不遵守。不管是宁振邦跟前太太舒染,现太太夏晴,亦或是宁翰邦跟伍乐旋,即便是宁婕和安德鲁,都是如此过来的。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宁呈森跟伍乐旋当初谈了那么几年,伍乐旋在宁家熟的如同自己家,却也没有同在屋檐下携手进出过的缘由。
夏晴如此安排,所有人都不会觉得突兀不会觉得有异议,包括米初妍自己,也觉得走进这样一个陌生的家庭,应该遵循他们主人家的安排。
独自住一屋,对她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然而,不管是怎样的祖训家规,总会有后人去挑战去破例,宁四齐这一代没人敢破,宁振邦这一代没人敢破,不代表往下一代没人敢。
只见宁呈森抬首,望向吴哥:“把东西都放进我房间,我们住一起。”
短短的话,却是将全桌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同时投到宁呈森身上,扫过米初妍的俏脸,米初妍不知道桌上的人为什么反应如此大,有些错愕。
在米初妍自己以为,宁呈森的话虽然直白,但当今如此开放的社会,尤其还是在国外,这样的话不至于引来太大的反应。
宁呈森扫眸,一圈过后,又道:“不可以吗?那就把我的东西也收进南面的客卧。”
宁呈森的意思很明显,不管住他的卧室,还是住给米初妍收拾的客卧,总而言之,他们就是要住在一起。
一时间,吴哥不知该如何着手,望着夏晴,迟疑。
夏晴看了眼严肃的公公宁四齐,却见他也瞥眼过来,有些拿不准那里头的意思,不管乱做定夺,以为久居外面的宁呈森忘了这道规,类似提醒般的喊:“小森。”
然而,宁呈森根本充耳未闻:“吴哥,还傻愣着干什么?”
浅浅语调,却不容得人忽视,吴哥张望左右后,只得连连应声,而后转身欲要离开。
“这应该不符合祖规吧,大嫂你说是不是?”
宁呈森过后,本无人言语,满桌的安静下,忽响起了道浅柔的女声,糯糯的,却是足够让每个人都清晰。
伍乐旋坐在夏晴旁边,轻轻的言语,让夏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宁振邦跟宁翰邦之间,在宁家不分伯仲的对立,即便老太太是她的亲婆婆,她也得礼让着如今握权逾半数的宁翰邦,连带着他的妻子伍乐旋。
夏晴去看老太太,想让老太太出面说句话,毕竟,身份上她是宁家的当家主母,是宁翰邦夫妇的大妈,说话,比她管用许多。
“大哥,小旋说的话,你怎么看?”宁振邦被点名,对上宁翰邦似笑非笑的面容,像是借故挑事那般:“我们家的大少爷,是不是有点蔑视祖规?从小被家里宠坏了,专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没少让前大嫂费心,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名扬医学界不负宁家名望,接着又跟宁家作对偏偏跑去中国穗城,几年不回来,回来要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当家是旅店想住就住想走就走,要么一回来就敢挑战祖规,是不是太过了?”
宁四齐是不会刻意针对宁翰邦的,不管是嫡生庶出,到底都是自己的儿子,如果不认同,当初也不会接进家门,更也不会在宁家给他相应的一份家业,何况,这条祖训在宁家,确实是几代不曾更改的规矩。
作为大家长,他有责任将祖上规训沿袭下去,不管是不是封建,这是对祖宗家训的尊崇,尤其是在文人的思维世界里,更有种执拗的信奉。
或许宁翰邦就是拿捏准了这个点,所以才在餐桌上,宁家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似是而非的开着玩笑话。
话完,顿了顿,又是笑:“不过小旋,既然大哥大嫂都没说话,我们是不是不该多管闲事?”
伍乐旋沉默,低头扒饭。
米初妍不是太清楚他们口中谈论的所谓家规,只知道,那事情定然是跟自己有关的。米家虽然不是大户,但好歹也是知识分子,没有教她如何享受生活如何结交上流社会的人群,但该有的礼仪家教,还是很好的。
米初妍知道,这样的场合,在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的前提下,她不该开口说话。
何况,宁家自己的人,也没几个插话的。尤其是宁婕跟安德鲁,还有跟他们坐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他们家孩子的混血兄妹,始终未参与话题,更也没有多少兴趣,就好像他们早就习惯了如此的场景,可以旁若无人的吃自己的饭,谈他们自己的事。
长途飞行,才踏进家门,宁呈森没心思在餐桌上闹,他不累,但米初妍会累,尤其她初初接触这个家,不想一下子给她灌那么多的负面内容,扰了她的心绪。
而且,场面上斗的多,难免让彼此都下不来台。当年宁翰邦娶了伍乐旋,宁家圈里圈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约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约就是年少的他太过狂妄太过不可一世,多的是人在那场联姻中看尽他的笑话。
很长一段时间,他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丢脸是必然的,但他可以不在乎。可是现在不同,他身边有米初妍,他不想把这点无聊的战火燃到她身上。
然而,他不明着斗,却不代表他会忍气吞声,他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忍气吞声一说,即便是当初在人生地不熟的穗城省院,对着副院长袁振的各种刁难,他都从未客气过。
只要他愿意,这个家里,自然有为他出头争个长短的人偿。
对着这么一桌子人,本就没有多少的食欲,如此一闹,更是连提筷的想法都没有。宁呈森往椅背上后靠,长臂搭在桌沿,闲适姿态,鹰眸扫着众人,许久才缓缓出声:“既然如此,吴哥!”
扬声喊住已然转身回到楼梯口的吴哥:“行李不用搬了,我们住酒店!”
他只是交代吴哥,却并未急着起身,米初妍有些闹不懂他在做什么,原本听着他说要离开,她本欲都要起身了,可是看着他身长腿长的坐在原位不动,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侧头看他,盯着他的眉他的眼,想要看出他里头的意味。
然而,她在他的边侧,看到的,只是他深刻立体的侧颜,看不出他眸中的色泽。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宁老太太忽然拍筷:“谁要跟我孙儿作对,我跟谁急!”
宁老太太本就不喜宁翰邦,宁翰邦的存在,对她来说,到死都会是个膈应。这么多年她容忍宁翰邦在这个家里,以三儿子的身份,在宁家以主人姿态自居,已是她能给宁四齐最大的容忍。
宁家的家业,如果宁呈森有心继承,不管宁四齐什么想法,她都会拼老命的去帮他夺,气恨的是自己孙儿无心揽业,拗着性子漂洋过海去穗城做小医生!她疼他,奈他不何,只能由着他,事实上,从小到大她就宠他上天,只要他想要的,她都会想尽办法给他。
作为宁家的当家主母,她就这么个孙儿,疼的比自己命还要重,底下的人又岂敢怠慢了他们家的小皇帝。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养成了他的不可一世,为此,向来温婉的舒染还曾跟她闹过,说她纵容孙子太过。老太太自身身世也好,加上宁四齐在外欠着感情债,需要她包容,多少有着歉疚,家里的事,上上下下老太太都由老太太做决定。
舒染的话,老太太听着不舒服,为此,婆媳间还有过不快。现在想想,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却清晰的好像前不久才发生过似的。
现在好不容易宁呈森愿意回来,愿意带着他自己喜欢的女孩,老太太即便是忤逆祖规,也不允许旁人对她的亲孙子指手画脚。她就不相信,因为这事,宁四齐还能问她罪!
老太太是直接护出了头,话间,又瞥眼看了看伍乐旋:“在这个家,女人应当做好男人的后盾,维系家庭和谐,而不是挑事端,玩针对。”
老太太的话算是说的狠了,可是伍乐旋,却依旧默声,面色也没有任何改变,好像老太太的话,之于她,是意料之中,无关痛痒。
宁四齐的脸色不太好看,给人的感觉,好像随时都要冒火那般。可向来以老爷子为首的老太太却是一反常态的全然无视,接着道:“小森,你们哪也不许去!这家是你的,想往哪儿住就往哪儿住!谁敢说三道四,先来找我说!老祖宗要训人,让他们托梦找我!”
宁呈森笑,淡淡声:“知道了奶奶。”
一场闹剧,以老太太的权威收场,以其他人的默不作声结束,本也没有多想闹腾,宁翰邦早就收声置身事外,甚至连老太太指责伍乐旋,他都没有任何表现。
好似此刻才终于正式开饭,齐齐提筷。
一桌子的人,吃东西都是极为优雅,调羹长筷,碟子饭碗汤碗花样繁多,却是可以吃的毫无声响,以致,米初妍也是用的小心翼翼。
时不时会跟宁呈森出入高档的用餐场地,倒也学会怎么吃不发声,怎么用餐具最合理,只不过,这样严谨的用餐模式,难免太累。
餐桌上菜色繁多,她拘礼,不去碰,其实也是因为没有太多食欲。一日三餐,对米初妍来说,本是享受,可是在如此的氛围中,她是真的怕吃了也是消化不良。
宁呈森也终于起筷,连同调羹一起,往她的菜碗中不停夹菜,叮嘱:“多吃点,吃完我带你上去休息。”
米初妍感觉到有谁的视线往她身上看,能猜测出是谁,只不过,在这么一场乱仗后,她不想再惹事端,细细嚼着宁呈森给她布置的菜,小口吞咽。
她发觉,原来自己也是有些做淑女的潜质的,最起码,在这样的场合,她融在其中,除了无话意外,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其实无话的也不单单是她,还有宁婕安德鲁,还有那对混血兄妹,还有宁振邦,所以,总的来说,她其实还好。
都不知道宁呈森有没有在吃,一直忙着给她布菜,直到她都吃的不好意思了,不由抬首,浅声:“够了,再多吃不下。”
“这么少?真的够了?”
米初妍点头:“吃不少了。”
“那行,我们上楼。”宁呈森放了筷子,直接起身,原本加在米初妍身上的夹克外套被他挂在椅子后,起身的同时,撩起外套挽在肘间,另一只手,拉米初妍。
一桌子的人都还在用餐,他直接就要拉人离席,他大少爷是在家里横行惯了,即便在座的大多是他长辈,也可以无视,可这并不代表米初妍也同样可以。
米初妍有些歉意看着桌前的人,尤其是宁老太太,却感觉没什么话说,不由转向宁呈森,轻声:“大家都还没走呢。”
宁呈森瞥了瞥:“不管他们。”
老太太闻声扬首,对着米初妍:“对,不用管我们,跟小森上去休息。”
有了老太太的恩准,米初妍像是得到了赦令,这才敢起身,跟着离席。其实这样小心谨慎并不是米初妍向来的作风,之所以事事注意,不过是不想让自己落人口舌,议论长短,而后,扫宁呈森的脸。
宁呈森还算恭敬的跟宁四齐打了声招呼,而后,带着米初妍,绕着桌子往外走,路过宁翰邦夫妇身后的时候,脚步停顿,声音微沉:“对了小叔,刚刚有话漏了说。其实,我离经叛道也总比不学无术的强,会做生意的人大把,能做生意还能兜转学术圈的人,对宁家这样的家族来说,才是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丢下这么句话,宁呈森拉着米初妍,头也不回的出了餐厅,向着楼梯口过去。
他无心去看宁瀚邦的反应,也懒得去看,事实上,也是因为,即便他不看,也能猜测宁瀚邦的情绪,即便他面色不表露,但心里肯定是翻江倒海的。
一直以来,宁瀚邦最忌讳他私生子的身份。
宁四齐在太老爷的子女中排行第四,他上头还有三个兄长,虽然都已离世,但他们的子孙还在,跟宁四齐这一房,每年都会有三几个家宴齐聚,来往的还算密撄。
除却家宴,还有宁家的交际圈,大多是各学术领域的先锋,也总是会有相聚相谈的场合。而在这个群里,宁瀚邦一直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身份上,他是私生子,学术上,他没有所为。
因为在宁家不招老太太的待见,得不到用心的栽培,十来岁就被送进了寄宿学校,在大众的世界里逐流。
过早的放养,长期的心里不平衡让他形成了阴暗暴戾的心理,这样的人,不可能拥有专注平静的心去搞科研,玩学术偿。
生意场上他确实是条猛虎,但文人清傲的世界里,只会做生意,终究只是满身铜臭,受人排挤。他们骨子里就有着清高,他们不缺钱,他们的名望就是他们拥有财富的资本。
就如宁婕,宁家的家业她不持股份她不摆放眼里,研究一个项目,独独给她个人带来的利益就已经足够她的挥霍,何况,名气已经出来,高校业界那些论坛,请她开讲座的无数,关键是她乐不乐意。
宁家的话题,宁家交际圈的话题,是宁瀚邦无法融入的,这也就更加正面反面随时都在向他强调,之于宁家,哪怕他算计一生,也依旧是个另类。
所以说,宁瀚邦的心底有多卑微,宁呈森的这句话就对他有多刺激。
宁呈森洞察宁瀚邦的心思,跟他斗,用不着太激烈的言语,能戳他软肋就行。何况,如果细细品味,这话里还藏着更深层的意思,在这个家里,宁振邦能舞墨能经商,宁呈森能搞科研能让公司完美上市。
宁四齐后,除却年幼的宁呈宵,宁家还有宁振邦宁瀚邦宁呈森,最后归纳谁来掌权这个家,还是未定数。宁振邦宁瀚邦已是不分伯仲,如果宁呈森要争,优势最大,一来他最年轻,二来,勿管他跟宁振邦关系如何,宁振邦到底是他父亲,三来,还有老太太,四来,他自己本身有能耐。
能够执掌逾半家业,是宁瀚邦在宁家立足的最大资本,如果连这些,宁呈森也要来争,他自然是妨敌的。
宁呈森的话到底只是说说,还是真的存着什么心思,宁瀚邦自然得好好揣摩。
同样,宁瀚邦能读清宁呈森话里的意思,宁家的其他人,也同样能懂。所以,宁呈森离开后,宁家的餐桌曾发生好一阵的***动。
最先反应出口的是宁老太太,盯着身边的儿子宁振邦,喜色难掩:“小森是什么意思?想要回家来吗?”
宁振邦脸色依旧无波,但是对着老太太,却也不敢不尊,转过头:“妈,他性子拗着呢,脾气又臭又硬,您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宁振邦觉得,当年宁呈森拗着要去穗城找舒染的下落,不得到个明白他不可能轻易回来。
老太太又何尝不懂,她向来知道这个孙子跟舒染的感情很深,可也没想到,竟是深到这个程度,对舒染,多年下来自然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无奈。
老太太又去碰宁四齐:“老爷子,小森的话你怎么看?”
宁四齐在喝汤,调羹执手望了眼楼梯,苍老声:“随他。”
没有听到想要听的内容,不甘心,老太太又转而去问女儿一家:“宁婕,安德鲁,你们怎样看?”
宁婕抬眼:“妈,小森要怎样他自己会看着办,轮不到我们插话。”
老太太瞪眼,转而又问:“安德鲁,你客观,你来说。”
安德鲁角度最客观,是因为他只是宁家女婿,宁家内里要怎样,都与他无关更无利害关系,而且,安德鲁身为首席法官,断案无数,见识也广,对很多事情该有他自己独特的看法,所以,老太太想听安德鲁的意见。
安德鲁想说,宁婕在桌底下扯他,然而,他当做不觉,开了口:“我觉得,依Vincent的性格,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忽然带女朋友回来吧?具体什么因,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宁婕的儿子阿其尔,二十三四的样子,阳光帅气,看老太太研究的入神,不由扬笑插话:“我别的不知道,就知道表哥带回来的女朋友好标致,小小巧巧的样儿,眼珠子还特么的生动,那皮肤水嫩的咧,可真是俏。到底是东方女孩儿,我们这边的女性就显得粗犷多了,不讨喜,不过也不对,小舅妈也是中国女孩,跟表哥的小女朋友好像也不同款,我……”
阿其尔是纯心调笑,可他把伍乐旋跟米初妍扯在一起,这在其他人听来,便是唯恐天下不乱,宁婕拍儿子的头,制止他再往下说。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吃饭!”老太太接话,纵是心里惦记着,在这餐桌这场合,也总得结束。
宁四齐已用餐完毕,双手交握在前,等着老太太跟他一起离开,然而,老太太还未起身,却是宁瀚邦先站了起来:“爸,妈,我也先上楼了。”
同样是在外回来,同样是长途飞行,大家的目光只会在宁呈森身上,这点,宁瀚邦早已习惯,起身打了声招呼,转而就向身边人:“小旋,跟我上去。”
老太太应了声,特意去关注宁瀚邦的面色,很难得,被宁呈森如此挤兑,他依旧声色无动,不过他向来如此,表面上总是爱笑不笑,内心里阴沉的无人能及。
一顿饭,闹了几场心,老太太也没了再吃的心思,放下碗筷,起身,吩咐家佣把老爷子搀回房,离席前,又特意交代,让人弄些点心送三楼给小先生和米小姐。
宁家的楼梯很宽,宁呈森牵着米初妍并行,边侧的空间都还是绰绰有余,一路到三楼,因为有宁家的佣人走动,米初妍都表现的很规矩,也未曾说话。
直到宁呈森带着她进了三楼的其中一间卧房,房门彻底关的严实,她才猛然跳身,兴奋的往宁呈森宽厚的背上挂,笑闹着:“你真的太帅了,把你小叔小婶噎的饭都快咽不下去!哎哟我看着伍乐旋那闷声的样我就想笑!话说你们家的祖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们住一起,个个反应那么大!是不是我哪里有问题?”
米初妍直率,不爱窝事,心里有什么就问什么,她知道餐桌上的话题定然是因为她而起的,但她不知具体缘由,不想憋着胡乱猜,她索性直接问。
身子本就娇小,挂在宁呈森背上,就如树袋熊,宁呈森无奈又纵容,反手抓过她的身子,放到面前:“你都不累?坐那么久飞机,吃那么顿难消化的饭,对那么一大家子的人,怎么还可以活蹦乱跳?刚刚不还焉焉的?”
“我这两天睡的饱啊!刚刚在楼下,我那不是焉,我是装淑女,哎我都快憋死了好吗?你们家吃饭那么讲究,我好意思叽叽喳喳么?别到时他们踩你找了个没素养的老婆!”
“老婆?”宁呈森眉毛轻跳,趣味笑:“谁是我老婆?你吗?”
米初妍当下捂嘴,杏眸中全是笑意:“口误口误!女朋友,是女朋友行吗?哎你们家的人都太诡异了,把我都给蒙晕了。”
宁呈森丢了手中的夹克衫,长臂揽着她的腰,带进怀,笑的很开:“老婆也没错!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宁家的祖规就是,只有合法夫妻才能在家里同住一屋,不然就是有辱门风,现在奶奶没意见,至少在她老人家眼里,我们是夫妻。”
他在她面前,垂首低眸,里边尽是细碎的光芒,似是调笑,又似是认真。
米初妍有些咋舌:“这不是在伦敦吗?为什么我感觉像是回到了中国旧社会?”有些难以理解这道祖训,咋舌后,又是不安:“那我们这样……要不然,我还是住客房去?”
米初妍说着就往后撤,被宁呈森抓了回来,拍了下她的俏臀,凛声:“别闹,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住?这些陈年旧规,我不破,以后也会有人破!”
崩着的心弦,好不容易觅到一块可以放松的地儿,米初妍顺势着倚向宁呈森,双手环抱他劲实的腰,嘟囔问:“我们要在这儿住多久?”
“怎么?才到这里就想家了?”宁呈森轻轻捏了捏她肩头。
米初妍倚在他身上,感觉着他开口说话时胸膛的微微起伏,听着他磁感犹如空谷回响的嗓音,耳蜗有些麻,不由往他身上蹭,边蹭边说:“那倒没有,就是想问问。撄”
“没有就先别蹭了,蹭多了撩火,你先去洗澡,我给你找衣服。”宁呈森最受不了的就是米初妍软软的身子往他身上靠,不管是最初他主动靠近她,还是现在她主动靠近他,从来就是欲罢不能。
下了点决心才把她从自己身上拉离,可她却问:“那你呢?”
他调侃:“要我帮你洗?”
“不是!”
“那是要一起洗?”
“当然不是!偿”
娇俏的人儿,否认的有些急,粉粉的脸颊,有些涨红。
之前在外边被细细风雨飘淋过,回到宁家,碍于场合还未做任何消息就跟着用餐,楼下壁炉的火旺,整个室内都暖烘烘的。
这一冷一热,又是刚到全然陌生的环境,宁呈森怕她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到时导致感冒发烧的,所以才急着拉她上楼,急着催她去泡澡。
可此刻,许是冷热交替,许是在他身上给蹭的,也许是被他逗的有些急,本就粉嫩的脸蛋,更是娇艳如水滴,他看了忍不住动情,压着她红润的双唇吮了几口,却终在碰及她冰凉的指尖时,放了她。
转身去浴室放洗澡水,给她拿了睡袍,宁呈森不由分说的将她推进里面,催促她泡热水澡驱寒,那架势让米初妍觉得,如果不听话,他会直接帮她扒衣服。
本来还有话要问要聊,可被他如此霸道的命令着,米初妍只得乖乖进浴室。褪尽衣衫,赤脚踏进池水中,身子蹭着往下仰躺,漫至锁骨,热水的浸泡,全身的舒爽,让米初妍忍不住想要阖眼享受。
下机那会儿给家里发信息报了个平安,接着她手机就同时收到两条信息,分别来自米安博和唐心梅。
米安博让她有机会就往外走走,趁着年轻走出国门就多去外面见识见识,开阔眼界也是自我的提升,还说要给她汇钱。
唐心梅让她好好跟着宁呈森,不要自己受委屈,委屈了,分分钟定机票回来。
其实,父母的工资养她一个小孩确实有余,米家本身有房有地,前几年家里换房,是旧房换新房,没补多少钱,但也不代表着,可以肆意挥霍。
米安博和唐心梅都有单位,并且在单位里年资老,各种福利待遇不错,除了偶尔的老友相聚,平时也没太多用钱的地方,即便有他们也忙的没那闲功夫去消费。
家里富余,自然什么都想着米初妍,偏生米初妍又不是个花钱的主,米安博就担心女儿老是医院家里学校的单行线,会闷。总爱给她汇钱,叮嘱她多跟朋友同学去玩去消费。
大约是在父母宠爱的蜜罐中长大,当时看了这样的信息没觉得什么,只是抿唇一笑,感觉窝心。
可这会儿在亲眼目睹过宁家人的相处模式之后,她才深深感触,自己的家,是有多美好,能拥有这样的父母,是有多幸福,同时,又有些心疼现在的宁呈森。
在宁家,到底有几个人是真实的,她毫无概念。所幸的是,舒染离开后,这里还有个宁老太太,要不然,她都要觉得,宁呈森对这个家是彻底没念了。
至于宁老爷子,她看不懂,不好轻易置评……
米初妍去了浴室,宁呈森转身去收拾吴哥搬上来的行李。
宁家佣人多,他们要帮忙收拾,但都是些私人物品,尤其是米初妍的那些,他没让旁人动,又怕她累,只能亲自动手。
拾掇琐事他本不在行,拾掇女人的东西更是前所未有,有些笨拙也有些头疼,细小物品多,不知该怎样归位摆放。
有人在敲门,他起先未理,门一直敲,只得放下手中事上前,见门外站着夏晴,宁呈森眉峰微凛:“有事?”
“晚饭你们也没吃多少东西,奶奶让佣人准备了些点心,你记得吃点。”
夏晴笑,想见他,隔了好几个月才见上面,没相处几分钟就又上了楼。老太太吩咐佣人准备晚间点心送上来,她就顺着这个借口,跟着佣人一起上来。
自然没想着他会如何好面色的对待自己,但能在门口多说一句话也是好的。
“可以了。”宁呈森单身接过,反手要关门,却是在门即将掩住的时候,顿了手,视线向外,沉声:“有医药箱吗?”
“医药箱?要那东西干嘛?谁不舒服吗?家里有人生病都是叫家庭医生的。”夏晴紧张看宁呈森:“你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夏晴转身就要去,宁呈森喝住:“我自己就是医生!算了,没你事,早点休息。”
宁呈森本欲是想在便箱里找点预防感冒的药,可能是因为自身职业的缘故,在他南都奥园的公寓里,基本上的药都有备。
离开这个家三四年,都快记不住宁家的作风,一大家子住一起,单是家庭医生都有两个,头痛发烧都是医生的事。
把点心搁回到屋内,宁呈森又出了门,走的比前头的夏晴还要快,下了楼。
——
二楼的房间,宁振邦宁翰邦兄弟分属,还有宁婕一家的卧室。
宁翰邦要回房,伍乐旋定然得跟着,其实不跟着她留在一楼也是无事可做。家中事有佣人,根本用不着她这个二太太插手,儿子宁呈宵这两天住在她娘家,有她父母照顾。
可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尽所能的赖着,因为她知道,宁翰邦叫她回房,定然不会有好事。也不是想要逃,在宁翰邦手下,她逃也逃不掉,只是想把时间拖晚点,再晚点,等到大家都回房了,也便不再去关注周边的事了。
然而没想到,这样一拖,却在楼下撞上回房许久的宁呈森。
他从三楼下来,依旧是回来时的那身装束,白色衬衫黑色毛衣的搭配,笔挺的西裤修长的双腿,阔步沉稳,俊眉冷眸。从她面前经过,直接转入厨房,她在门外听着他在厨房里边吩咐佣人,拍些姜片,泡杯热姜水。
年长的佣人看着他长大,多问了句,是要给谁喝?姜片放多少?
他说给妍妍。
顿了顿,好像忽觉佣人不知妍妍是谁,他又解释了句:“给我女朋友,不要太辣,免得她难受。”
因为有他在,因为听到他提起妍妍,伍乐旋原本要上楼的脚步,硬是钉在原地无法挪动。就那样站了不知多久,直到他修长的指节端着直冒热气的玻璃杯出来,看着雾气腾升的杯壁上,有他无暇泛白的指印,她才恍悟,她该做什么。
面对面迎上,他的利眸在她的方向,原本以为他是在看自己,后来才发觉,其实,他是透过自己张望楼梯。
他的手机在响,她看着他接,唇角飞扬:“洗好了?我在楼下,马上上来。”
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因为,他简短的两句后,挂了电话,再一次阔步上楼。她只是很自然的顺着他的身影望过去,因为,他上楼,她也要上楼。
然而,这么不经意的视线追寻,却让她发现二楼的护栏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宁翰邦,双臂抱胸的倚在护栏上,盯看她。
伍乐旋说不惊憷是不可能的,宁翰邦到底有多变态,她最清楚。可也许是因为太清楚,经历的次数多了,在最初的惊憷过后,便只剩平静,精美的面容上,无波无澜。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下,她仰头无谓的迎视,好几秒的眸中汹涌后,他才开口:“回房!马上!”
很淡的音,没有任何的狠戾,但伍乐旋就是知道,这不过是他的表象。压抑了一整晚,她甚至还在餐桌上捋他的老虎须,此刻的他表现的越平静,心底的怒火便越是甚。
她没接话,只是提步,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往上走,而后,转进二楼,进了那间如同噩梦般的卧室。
宁翰邦一直在盯她,她知道,甚至在回旋梯的时候,还特意往三楼的方向看了眼,看她有没有视线的偏移。
卧室的门虚掩着,她先他进房,步子未定,身后已然传来房门上锁的声音,咔哒的响。
即便心有准备,可是听到门锁的声响,还是本能的僵起脊梁骨。
伍乐旋没有动,似是在等着他的暴戾,然而,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她不由狐疑,想要转过身去看他,却不料,他早已贴在她的身后。
时常粘在脸上的诡异笑容不现,此刻面对着伍乐旋的宁翰邦是崩脸的,不细看,里头竟有些宁呈森的影子。
伍乐旋晃了晃头,想让自己头脑清晰。
“跪下,帮我脱*裤子!”头顶男人的声音,阴冷如同外面的飕飕风雨撄。
伍乐旋抵触:“我不!”
下一秒,男人长腿一踢,伍乐旋站不住,应声跪到在他膝前,头后仰,拢在后肩的长发被他扯在手里,逼视:“脱!偿”
“不如你打我!”伍乐旋偏头,嘴硬:“替你做这事我恶心,我情愿你打我!”
“啪!”的一声,后脑勺连带耳侧,是他的掌风,痛?不痛?伍乐旋已没有感觉,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是太多,但也不会太少,每年总会有几次,在特别的日子。
“恶心?你没含过?我们是夫妻,做这点事再正常不过!还是因为他在楼上,你就做不下去!”宁翰邦咬字,又劈了她一掌:“车上看着他就眼发直,没被教训够是不是!餐桌上竟敢当众给我下脸!看看你那妒妇样儿,是个人都知道你惦念他!存心找抽是不是!我待你不好?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我哪样缺过你了!在这个家你是谁的老婆?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
宁翰邦下掌,伍乐旋始终不动,任由他打骂,眼睛却是直勾勾的迎对,带着愤恨:“对!我就是故意当着全家人的面下你脸!越是自卑的人越要脸!我就挑你的痛处踩!你受不了可以跟我离婚!宁瀚邦我要跟你离婚!你就是个变态!心里严重扭曲的变态!”
或许是这种眼神这种话刺激了宁翰邦,以致后来,她整个人都被宁翰邦甩到床上,手里握着皮带,接连几下往她身上招呼:“跟我离婚你休想!这辈子就算死我也要抱着你一起死!我待你哪里不好!那么多年你非要念着他!他的生日你念着!他一回来你就魂不守舍!当初嫁我是你愿意,结了婚你又跟我玩痴情是不是!别说我打你!我打你也是便宜你!”
宁翰邦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是每一个字都透着冷绝,下手的力不是太大,却足够让伍乐旋面容扭曲。
趴坐在床上,好一阵才缓过劲,扭头看着床侧的男人,怨恨:“当初是你强bao的我!”
手下一挥,又是啪声:“我强你怎么了?你也不想想当初你在我身下是如何的浪!就算我不强你你也跟他成不了!你以为他真的爱你爱到非你不行?他是谁?宁家大少爷,自幼嚣张跋扈,在这个家他把谁摆放在眼里过?如果他真的爱你,你们那么多年还能没成事?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会像今天一样,无视祖规也要跟他女人一起住!你以为他真的多清高多正经!在色*欲面前任何男人都是一个样!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现在他们在房里做什么!也许比我们更激烈你信不信!”
说话间,宁翰邦又是一个扯臂,将伍乐旋拽起身,满头青丝被扯的啪嗒断:“再敢这样朝三暮四,信不信我把你弄残了,以后就呆房间里,把我伺候舒服了就行!想跟我离婚?我让你父母完蛋!”
整个人都被他控制住,伍乐旋无法动弹,他单手去解裤扣,另一只手,紧抠她的后脑勺,即使再不愿,还是在强迫中行了事。
心死的莫过于,你爱的男人,他不曾真正爱过你,而你却明白的太晚,愚蠢的用尽心思想要刺激他的神经,到最后,葬送自己的整个人生。
——
米初妍穿着过大的睡袍窝在床上,头发已被吹干,单手捧着温热的姜水,浅浅的喝着,另一只手,是宁呈森怕她无聊塞给她的杂志,随意的翻阅着,惬意而舒适。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她竟然还能拥有一方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她在这里,可以随心所欲,想坐就坐,想睡就睡。
唯一不足的是,偌大的房间,只得她一个人在。
泡完澡后出来,他没在,她给他打电话,而后他端着姜水上来,话没说两句,又有人在敲门,喊他小先生,说老爷子找他。
于是,他又匆匆出门,直到现在未归。
走之前,他只让她先睡,说他今晚还有很多事忙,不要等,还叮嘱她必须要把姜水喝完,以免感冒。
昏黄的灯光下,翻完整本杂志,又在整个房间兜转了遍,往门口看了好几次,一直等不到他,原先的好精力耗的所剩无几,本执意要等他回房,却是到最后,忍不住身子往下滑,裹进温暖的被窝中。
——
宁四齐在书房什么都不说不问,却在过后,把宁呈森单独叫进书房谈话。
如同中秋回来那次,同样的地方,祖孙相视,宁四齐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找上了乔谦,舒染的事,你查的怎么样?”
宁四齐如此说,证明他在关注着此事,宁呈森没有太多意外,既然他可以给他信息,自然不会不关注。
“舒染姓周,她是周家人,国内当权人物周鸿生没有公开的异母妹妹,恒信集团萧夫人的姐姐。”
宁四齐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要不要往下查?”
“爷爷早就知道?”虽然在知道舒染的真实身份后,宁呈森有在猜测宁家的人知不知道,可如今从宁四齐的反应看来,宁家肯定是知道的,至少,宁四齐是知道的。
“因为知道,所以不追究?”宁呈森追问。
“隐居在穗城台封山的周未凉遇害后是你做的解剖,是谁下的手,你确定吗?”宁四齐又问。
宁呈森抬眉,细微意外的望宁四齐。
“不用这么看我,你是我宁四齐的孙子,做了什么我会不知道?”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平和气息,却是眸光逼视:“凶手是谁你确定吗?”
“不确定,但也七七八八,也许就是周鸿生!”
“周未凉是跟舒染换身份的人,外界都以为,周未凉才是周鸿生的异母妹妹。小森,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依你之见,周鸿生为什么要灭周未凉?又为什么要去伤米安博?”
“阻止我查舒染。”宁呈森直言。
“周未凉被害已经过好几个月,现场几乎没有证据,重案组毫无头绪,你是那案子的法医,你能耐,根据子弹和严密的思维推测出枪支出处,可你能把它当做指证周家的证据?周家可有因为这样一条人命而有任何异样?”
宁四齐眸色精光,盯着自己的孙子,厉声道:“你再往下查,或许他出手的对象就是你!你在穗城三四年,始终得不到任何信息,不是因为你能力不足,而是你面对的是可以只手遮天的人物!你要去穗城,我无法阻止,但我必须要让你懂得知难而退!包括最开始让你知道周未凉的行踪,通过周未凉的口中转述,让你彻底断了追查舒染的下落!就是没想到你能拗成这样,所以后来我让你去找乔谦,通过那副字画转移你盯周未凉的视线!结果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我孙子如此能耐,竟然拿着自己的dna去跟周家人去做比对!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你怎么摸索过来的,左串右绕,到底还是被你盯上了周家!”
宁呈森不语,宁家人都有慎密的心思,不然怎么搞研究?所不同的是,他学了米初妍,用跳跃性的思维去解一些无法解通的局而已。
“舒染是好,但如果因为追查舒染而让宁家受创,不值得!受创不是单单指宁家的事业,宁家根基深,周家再能耐也是在国内,我是不想要任何宁家人出事!至于你带回来的女孩,米家我了解过,家世清白却也不见得多体面,你觉得她好,爷爷可以接受。但舒染的事,你就此罢休吧,再往下查,你可以置宁家不顾,能置你心爱的女孩不顾?带着她,回来宁家,如果不想打理家业,你可以去宁家的医院,没必要非要跑到穗城,还去什么公立医院,一年到晚的做手术,你是在拿命拼……”
“爷爷!”宁四齐话没说完,被宁呈森截断:“米初妍我要!家业我要!我母亲我也要查!”
语气坚决的没有任何回旋,宁四齐听了,面色崩紧:“你……糊涂!”
“到现在我都搞不清,为什么是夏晴生的我,然后舒染才是我母亲?你们蒙着我糊里糊涂的过了二十三年,然后又说我母亲是夏晴,你们说什么我就得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要我配合不往下查,至少你们得让我知道舒染和夏晴,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家身居高位,即便他们权势滔天,也不可能乱杀无辜给自己招惹是非,所以,就算我往下查,他们最多就向我下手向我在乎的人下手。宁家的人,常年居在英国,他手再长,也害不了你们。”
“你是我宁四齐这一房的未来!向你下手还不够吗?!”宁四齐怒其顽固,不由冷声。
宁呈森轻笑:“不还有宁呈宵吗?撄”
宁呈宵最小,要说未来,他才是真正的未来,这个家乱的,非一般二般。
“爷爷您觉得米家家世不够体面不够配宁家,那你觉不觉得小叔娶伍乐旋是不是更遭人笑柄?表面上笑的是我,实际上笑的还不是宁家?我很庆幸,因为当初,才让我有了如今。我珍惜米家,更稀罕米初妍!无论这个家的谁,无论这个家的什么事,都不可能阻碍我的选择!偿”
宁呈森点头,朝宁四齐弯了弯腰,而后直接退出书房。没料到的是,门启开的时候,撞见趴在门框上偷听的老太太。
宁呈森反应快,及时扶住了老太太才没至于她扑了空,趁着宁四齐没发现,他关了门,面对老太太,有些哭笑不得:“奶奶您几岁了?还玩偷听?”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还有年龄界限不成?”老太太压着声笑,扯着宁呈森的衣袖不肯放:“小森你跟奶奶说,是不是真想要家业?”
“那么早就在门后了?听的还挺多!”
“你进去没多久我就在了,本来我都要歇下了,可饭桌上你跟你小叔说的话让我闹心,我没弄明白就睡不着,本来想去找你,结果看见你进了老头子书房!”
时间已然不早,宁呈森催老太太去睡,老太太不肯,非要追究个明白,无奈,宁呈森只得陪着老太太回房。
老太太明显有些兴奋,眼睛眯成缝:“你要家业是不是打算回来?”
“您就这么想我回来?”
“当然,天天盼,我就希望跟我孙子在一块儿。”
“那不如你跟我去穗城?”宁呈森难得开玩笑,唇侧轻扬,看着老太太,明显打趣。
老太太也够逗,明知宁呈森在开玩笑,她却像当了真:“要不我帮你夺家业,到手后你转移到中国,然后我跟你一起走?反正你在国内朋友多,那徐家的,贺家的,我也都认识,你管你的事业,空余了我就让孙媳妇带我去串门儿,还能跟孙媳妇家里的父母多多打交道,最重要的是以后有了重孙儿天天可以抱,这日子是不是过的很美?”
纵是严肃惯了的宁呈森,也是被老太太这样的话给逗的笑出声,笑过后又道:“上一次我回来说要在穗城定居,您不是反应还很大吗?怎么现在又变立场了?”
宁呈森在笑,老太太却看的有些呆,缓了缓声:“这么多年,就没见你这么笑过。小李说,未来孙媳妇是个很乐呵的姑娘,经常能把你气着逗着。我就好奇呢,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竟然能把我家混世魔王的心给收了,还收的那么服帖。为这事没少打扰小李,通过他了解你的生活还有你身边的人。”
“我在这个家呆了几十年,未曾轻松过,每当听到你们的趣事,就恨不能跟在你们身边乐乐。你要定居在那边,这个家到最后势必就落到宁翰邦手里,奶奶不甘心呐,可是,我后来才知道,穗城那个地方,真的有你喜欢的姑娘,她能让你过上轻松的日子,奶奶就觉得,既然你快乐,那不如就依了你吧。反正我也那么大岁数没几年好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把你绑在这个家里面。”
“舒染的事奶奶帮不了你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其中的深浅我也不好把握,刚刚你和你爷爷说的话我也听的七七八八,我知道阻挡不了你往下查的决心,但如果哪天你遇到困难,尽管跟奶奶说。今天时间晚,我也不好拉着人姑娘唠叨太多,但是奶奶相信你的眼光,只要你喜欢的,只要真心对你好的,奶奶就都喜欢。”
“今天宁翰邦在饭桌上那么挤兑你,老头子也不出个声,对他来说,私生子也确实是亲生子。要强了大半生,跟你爷爷斗气了大半生,到头来,该存在的还是存在在我眼前膈应着。我也看的开了,这家业你不想揽奶奶也不逼你,但如果你想要,我拼了老命也要帮你争。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只要你多回来看几眼就成。”
“奶奶您还是很能耐的,要不是小李自己说起,我还不知道你早在多年前就收买了我身边的人。”宁呈森笑着说话,话完后稍有顿落,而后接道:“这次回来我可能很忙,也经常会外出,我不在的时候,妍妍您替我照顾着,也许有一天,我真的需要您帮助也说不定。”
——
因为老太太那边耽搁了些许时间,宁呈森回房的时候,几乎到深夜。
宁家的大屋子,原有的各种闹声都消散,异常沉寂,从一楼到三楼,有些迫不及待的快点见到心中的人儿,即便,他们其实才两个钟不见。
路过二楼的时候,随眼瞥了宁翰邦卧室的方向,想起之前那对夫妻的敌视,也想起上次回来看到他们间的家暴。
别人的私房事他不想过问也没兴趣过问,但其中的蹊跷,他记在心。
推开房门,昏黄的床头灯光还在,他以为她还没睡,轻声唤:“妍妍?”
床上的人儿未答话,他缓步靠近,而后便见她抱着手机,蜷在被窝里睡的香甜。娇俏的脸蛋,灯光下的细细绒毛,朱唇微微嘟起,薄薄的眼皮儿,长长的细睫毛。
沉睡中的她总是那么安静,像个熟睡的婴孩,安静到你根本想象不到,生活中的她是有多闹腾。他原以为走进宁家她会各种不适应,却没料到,她竟然还能在什么场合做什么事。
机场回来的路上她对着安德鲁,对着宁翰邦伍乐旋毫不拘束,而在宁家,她又可以做到静若处子,用她的话来说,她是在装淑女。回到房间,她在他面前做回真实的自己,愈可以在该睡的时间安心的睡。
不知该叹她的没心没肺,还是叹她的天生乐观。
宁呈森俯身,在她额上,印下浅浅的吻,而后直身,抄着自己的睡袍进了浴室,想冲洗过后就那样抱着她睡,可是还不能。
米初妍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醒来,似乎是外边有浅白的亮光,也似乎是房中灯光的刺目,缓缓睁眸的时候,下意识去摸身边的床位,一片冰凉,不觉奇怪,猛然坐起身,四处寻找宁呈森的身影。
坐在床上能看到的角落,到处都没有她熟悉的修长身影。米初妍有些着急,顾不得是不是衣衫不整,直接赤脚跳下床。
“宁呈森!”米初妍首先去了浴室,没找到,又喊:“宁呈森?”
宽敞的空间,只听她的回声,浅浅的荡漾着。
米初妍跟着转去了连接卧室的空中花园,有些急切的推开门,外面已是天亮,寒气扑面,她赤脚踩在被静心护养过的草坪上,只记得寻找他的身影,丝毫没感觉到,脚底的冷意多重。
她站在花园的栏杆上往下望,宁家如同庄园式的房子太过辽阔,除了三几个在铲草的园丁,再无其他人的走动。
只得又回房,去找自己的手机,初来乍到,卧室以外的地方,她不敢肆意走动。想再通过电话找宁呈森,可是,她明明记得她昨天是抱着手机睡的,却是翻遍整张床都没瞧见它的踪影。
急的原地打转,后来才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上,看见正在充电中的机子,等不及绕床头,直接扑身过去,扯着手机。
才想要拨号,房门就被推开,门口的他,披着一身的寒气,像是外出刚回来。
她侧头,有些愣,昨晚离开卧室的时候明明是去找他爷爷的,后来到底回没回来,她没太大感觉。当下丢了手机,再次赤脚蹦下床,委屈:“你一声不吭到底去哪儿了?”
卧室连带花园的玻璃窗门未来得及关严,外面依旧飘着细细的雨丝,寒气从门缝中灌进来,有些刺骨。
大约是因为年久,大约是因为风吹日晒,镶嵌在门框上的彩色玻璃,些许暗色,在冷风的敲打下,发出轻轻的晃动声响。
因为急迫,动作稍显粗鲁,淡米色的丝被,被扫下床,成团的往下掉。
姑娘年轻,全身上下连带脚趾头儿都是满满的胶原蛋白,随着她哧溜的蹦床声,精致小巧的趾头微微蜷缩着,贴在被寒气拂过的地板上,沁凉撄。
尤其是那张粉嫩的脸颊,在被窝里暖了一夜,而后因为着急,在偌大的卧室中上蹿下跳,又跑去花园吹了冷风,此刻红的通透。
宁呈森看得有些呆,向来知道她长的不错,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觉她美的如同精灵,蹦跳间,毫无防备就扯起了心底那根最软的弦。
衣衫本就宽大,在她如此的动作下,襟口往肩下滑,白皙圆润的肩头,肤若凝脂,并且,有越滑越开的趋势。
不经意间,男性的喉结有细微的滑动,正想踏步解释,她倏然将襟口拢了回去,愣头愣脑的冲了过来,跟他算账:“你就不怕有人趁你不在欺负我?!偿”
“你睡的香,不想喊醒你,这个卧室,也没人敢随便进来。”宁呈森浅言道:“不过,还是对不起,让你着急。”
他的外套他的身躯都是冷的,就连呼出的气也都是冷的,米初妍不知道他这是打哪儿来,固执的倚进他的怀中,圈抱着他的瘦腰:“其实我也不是怕欺负,就是见不到你,不习惯。”
还有,会有些不安。只不过这点小小的心思,她没有说出来。
宁呈森默了默,而后呵笑:“这么快就开始不习惯了?那等回到穗城,你是不是该搬出来跟我一起住?”
打趣的话语,换来米初妍的一个捶拳。
短促的笑声,几秒间就消散,宁呈森想要拉开她:“我身上冷,你穿的少别贴着,回头冻着,还有,怎么不穿鞋子就下床乱跑?”
说话的同时,长臂拉扯,米初妍不依,非往他身上趴:“我就爱这样!蹭两下就热了,你别管!”
“嗯,你再抱,不蹭我也热了!”话才落,下一秒,她整个身子被提了起来,薄凉的唇覆盖下来,有些急迫的碾压她的双唇。
本来就对她持续渴望着,起初是因为初次,而后是顾虑着她晚上要回家,再后又因为回到宁家一摊子的事,期盼着哪天可以拥着她,在酣畅淋漓的运动后,相拥到天明,却是始终未曾如愿。
清晨的男人撩不得,尝过人生乐事未曾尽兴的男人更撩不得,她衣衫不整的在他面前,即便不声不动,也能让他欲血沸腾,何况是这样如同无骨的生物那般,无尽依赖的靠在他身上。
唇齿覆盖纠缠不愿撤离半分,宁呈森松了她的腰,腾出手去褪身上的大衣,俯身,配合着她踮脚的高度。
上乘的呢料大衣,随手被丢掷到地板上,看着她的面色越来越红,这才退离,给她换气的同时,唇角不禁上扬:“欠收拾的小东西,你惹的火,负责好好灭,这里不是穗城,没有过年没有回家,你这小身板,挺的住么?”
言辞间,米初妍能够感觉到他浓烈的需求,
其实不单是他,她也在渴望,尤其是好几场的饱觉后,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时差的影响。
触碰到他强健的躯体,闻到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她的头就昏沉,于是,固执的蜷在他怀里,即便冷,也不肯任何退离。
可是她也没忘自己身处何处,小嘴微张,轻喘着:“天都亮了,一会还得起床,你别……太狠。”
米初妍的话,对宁呈森来说,无疑是变相的邀请,他辗转到她细小的耳垂处轻咬着:“难得天高皇帝远,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觉得我会轻易作罢?”
米初妍耳热,耳蜗也是被他热气呼的极痒,身上的睡袍早在他的大掌游移过后,开始松垮,肌肤裸露,起了层层的小颗粒,却不是因为凉冷的空气,而是,他指尖尤带魔力的酥麻碰触。
米初妍保持着些许的清醒,在他的爱抚下忍不住出声:“那起……不来怎么办?你家的长辈……会不会有意见?如果我说我是在倒时差,你说你奶奶他们会不会信?”
“不会!”身子紧粘,多一层的衣物都是障碍,他在她的身上上下其手,有些粗重的呼吸,有些失稳,有些不耐,却又无比坚定的回了声。
“为……为什么?”
在他的攻势下,她的上半身忍不住往后仰,空荡的脖颈是他急切的索取,米初妍颤着音,艰难的问了最后一声,而后,倏地被他封住口,睡袍滑落至地,呢喃:“你话太多了!回头再讨论!”
他身子崩的就差没当下把她捣成两半,而她却还可以一直的往下问,宁呈森的耐心有些耗尽,长指直接就往深处勾勒,描画。
而他自己,原本整齐的衣衫,也早在她不停说话间,剥落的只剩少许。
阻隔着外界的彩色玻璃门,在寒风的吹动下,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动,像在偷视着室内如火般的翻滚热情。
响动声扰的米初妍挣扎着要去关门,而始终主导着这场欢爱的男人,却在感知到她的举动时,环着她的腰往门上推。
长臂从她的颈侧透过,呼啦一声,关的严实,凉风不再有,雨丝不再飘,怀中人儿的柔软身段,也被他彻底压上了门。
“怕不怕?”交融的唇齿,有他缠绵悱恻的音色。
米初妍摇头。
深知他的意图,可她却没有拒绝,刚刚在花园的张望下,大体了解了这周边的环境。这里没有楼距之说,远近的建筑物极有限,辽阔的庄园,甚少有行走的人,玻璃是彩色的,不是那么透光,也不是那么透明。
所以,他想要玩的刺激些,她随了他……
黎明破晓才过不久,或许是楼层稍高的缘故,听不到任何声响,那么安静的四周,只有彼此的呼吸呢喃,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以及,映照在彩色玻璃上,难以察觉的身影晃动。
伍乐旋撑着伞站在略显枯黄的草坪上,透过细细的雨帘,直往上望,盯住她曾经无比熟悉的门窗,盯住那个偌大的空中花园。
古老的别墅,如同堡垒状的屋顶,磅礴威严的气势,却独有一个空中花园,那里是属于宁家人见人捧的大少爷的领地,她未曾进去过,却在那些年牵手回来的日子里,无数次站在楼下,张望过。
此刻她的身后是奢华的轿车,她的丈夫是才貌皆有的集团ceo,同样是这个地方,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后座的车门被宁翰邦挥手甩上,年已四十却依旧看不出岁月刻画的痕迹,正了正领口的领带,他上前,走进伞下,轻佻的笑声:“看了那么久,研究出什么了吗?”
伍乐旋目光转移,看身边的男人:“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懂?寻常人肯定看不出来,可你在这里,足足盯望了五分钟之久,怎么会观察不出来?男人办事的时候,最烦外界的打扰,要不要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看他接不接?”宁翰邦冷笑着,微嗤。
“昨晚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在色*欲面前,所有男人都一个样,不管他在外表现的多严肃多正经,也许,也是正经的男人,越……”
“你不是要去公司了吗?”伍乐旋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往下说,即便,她自己心里什么都清楚。
“对,马上就走。”宁翰邦点头。
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伍乐旋迎合着:“早餐还没吃呢,今儿怎么走那么早?”
“上周不是跟你说过,今天公司有个非常重要的合作项目,对方的首席执行官远道而来,航班在两个小时后,我得去迎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说话间,男人平静的眸中有些微的皲裂,他的事,她向来就不在乎,从前到现在,都是如此,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上心,所以记不住。
“不了,今天我爸妈送呈宵回来,孩子跟你亲,你忙完早点回就行。”
仿若昨夜的暴怒和摧残都像没有发生过,此刻的两人,站在无人的庄园中,闲言淡语的聊着家常,犹如正常家庭的正常夫妻,一起讨论孩子。
激烈的运动过后,米初妍直接趴在床上,整张脸深深的埋在枕头底下,即便呼吸不顺,也不肯挪动自己半分。
宁呈森在边上,爱怜的翻过她的身子,圈进怀中,扯过丝被,盖住两人的身体。
米初妍嘤咛声,以为他又来,无力推拒:“不要了。撄”
“今天的你特别热情。”他在她的颊侧呼气,话音里有着无限满足的愉悦:“给你睡饱了就是好,禁得住折腾,刚刚被你榨的差不多,所以,你想要也没有了。要不然,晚上再来?”
如果不是睁眼的劲都没有,米初妍大概会丢几个白眼给身边的男人,太不要脸了!
之后照例是宁呈森抱着她去浴室,先给她洗,然后再自己洗,最后,跟着她又一起躺回大床。
米初妍起初不愿,时间不早了,想起床,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在他们家里还是不要太随心所欲的好。
可是宁呈森却是霸道的用长腿将她整个困住:“陪我睡两个钟,我困。”
可以想象他昨晚肯定没怎么睡,或者是根本就没睡,她就有些闹不懂,男人的精力到底是怎么来的,明明没有休息却在那事上还可以如此生龙活虎,坚持了那么久才说困…偿…
不想睡,但身子骨犹如散架,想起也起不来,还被他如此霸占着,索性就着那样的姿势,让他睡的踏实。
没有闹钟,没有电话,她也没有吵,可是,他就真的只睡了两个钟不到,而后,掀动眼皮。
第一眼,侧头看她,见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由问:“没睡?”
声音里有着没睡醒的鼻音,不是太明显,但却让他原本就磁沉的嗓音,更加低沉性感。
米初妍枕着他的臂弯,撇唇:“睡了又睡,睡了又睡,我又不是猪。”
他笑,笑的春风明媚,眼角眉梢有细细的纹路聚着,柔和了他隽冷的面色,但也只是笑,没再说话,转身去看床头柜上的手机。
也不知他是在看有没有来电,亦或只是看时间,只半会儿,他就开始掀被子,同时也去拉她:“既然不睡那就起来,我带你出去逛逛。”
“我不想走。”腿软,起床已是无奈,再要出去逛,她简直就不要活了。
裹着丝被的大腿被他轻拍了下:“不用你走,开车,你躺躺就起来,我去给你找衣服。”
他先她起身,沉稳的脚步在卧室里移动着,米初妍扒了扒头发,爬着起身,却在几秒后,又无力的靠向床背:“要不还是别去了吧,我好累。”
宁呈森自己已经穿戴好,给她配好了毛衣长裤,有些失笑的看她:“真的没力气?”
米初妍轻嗯声。
“那行,你再缓缓,衣服我给你搁边上。”宁呈森靠床,将手中的衣物放置到床尾,他的另一只手,勾着条浅纹的黑色领带,着装无比的正式,有点商务精英的既视感。
米初妍看着有些意外,他经常的衬衫西裤,穿上乘的西装,可甚少是如此的商务款,修体的装束,衬的他身姿越发挺拔。
“你这是要去哪儿?”从到宁家,她就感觉到宁呈森的异样,像是紧锣密鼓的安排着某些事,连带着,深更半夜的时间也不放过。
他在系领带,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摆弄着长长的带子,几番轻勾打转,结口打的立体,米初妍看着,有些失神,等不及他的回答就已脱口而出:“如果你在商界打拼,一定会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冷范大总裁!”
原本只是随口而出的感叹,却不知,他会忽然倾身下来,长臂分开左右,将她困在其内,额头轻抵她的额头,鼻息喷薄:“想不想当总裁夫人?”
提到总裁夫人,米初妍眼发亮:“想!做总裁夫人可比实习医生强太多,跟纪姐一样,到哪儿哪儿都是恭维声!肆意请假也不用担心被炒!也不用担心不工作就没钱花!”
“你现在很缺钱花?不是给你卡了吗?”瞧着她眼中的狡黠,宁呈森也跟着逗笑。
米初妍点头,咯咯笑:“算了,我就守着那两张卡好好度日,这辈子就是胸无大志的人,总裁夫人,没那命享受。”
原本就是调笑的话题,米初妍侃过就算,然而,宁呈森却忽然吻了她一口,抬了抬她的下颌,无比认真的说着:”我一定会让你梦想成真的,宁太太!”
米初妍被他最后的称呼闹的一阵脸红,拍打开:“说什么呢!”
“口是心非的东西。”他念了句。
而米初妍,却只觉心间发甜,她确实口是心非来着,宁太太这样的称呼,她爱听,只是,还不习惯听。
谈笑间,他接了个电话,米初妍在他边上,听着对方似在喊他小先生,而后,说很多她听不太懂的话。
通话持续了五六分钟之久,而他却只是平静无波的听着,应着,最后,吩咐那人到楼下等他。
米初妍仰头看他,正好迎视他低垂的目光:“我出去趟,大概下午会回来,家里有奶奶在,你试着跟她多处处,至于其他人,你都不用理。如果实在无聊就给我打电话,我回来接你。现在已经不早了,你还是起来先吃点东西,累的话,我让人送上来,吃饱再睡。”
连串的交代,米初妍只是点头又点头,乖巧的应着,可听到最后他说要让人送东西上来,她却拒绝,环顾卧室一圈,如此战况,实在不适合外人上来,何况,她还不是宁家的谁。
宁呈森倒没有勉强,只是,出门前,回过头又看她:“真的不跟我走?”
“真的不去。”累的脚到现在都在晃,怎么可能往外面四处奔,何况,看他那样就像是有正事办,她跟着去,他定然要照顾,她不想误他事儿。
当然,更重要的是,留在这个家,她能熟悉他成长的地方,还能了解伍乐旋,也许还能了解到夏晴和舒染。
老太太,昨晚留给她的印象就很好,跟她相处,拘束肯定有,但至少,不会跟那轮椅上的老爷子那样,畏惧到无法交流。
看着他出门,而后,自己起身,拾掇着床尾的衣物套上身,再又将卧室整理了遍,门窗打开,米初妍这才下楼。
大厅有好几个人影,米初妍下意识的就先去寻找宁呈森,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可宁呈森的影子没见着,却是迎来了眉开眼笑的老太太。
老太太亲昵的拉她手,还未等她说话,自己先叨唠开。
“妍妍,小森刚走,有要务在身,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忙,奶奶陪你。家里人都不在,上班的上班,聚会的聚会,读书的读书,老头子也去集团下属的医院检查身体去了,就我跟你,不用拘束,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奶奶可知道你不少事的。”
“对了,早餐你喜欢吃中式还是西式?我问小森,他说只要能吃的,你都吃,搞的我都不知怎么安排,就让人做了好些,你看看想吃哪个,挑喜欢的吃。”
老太太话很多,多到根本轮不到米初妍插话,去餐厅的途中,无意瞥见有佣人拿着床单往上楼上次,她哎了声,想叫住,却是才刚起音,又被老太太抢话:“那是小森交代的,你别管了,也不要不好意思,年轻人谁不懂。”
米初妍有些羞臊,却又无言以对。
——
区别于许许多多林立在市区繁华商务圈的集团公司,KB集团所处的位置,有些近郊,不若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整个KB集团最高的楼层,也不过二十二楼,但是占地辽阔,楼体恢弘。
白楼石雕,扇形窗户,有些像宁家宅子的风格,却又明显比那里的设计要现代许多,但相同的是,都属文艺风。
宁家的人,即便是涉足满是铜腥的商界,也不忘把他们家的公司,用艺术来标榜,用来彰显他们家的风格。
楼前缓缓停下的黑色捷豹,车窗下摇,透过玻璃看外面,成排的豪车停放着,有保卫上前,拦在车前,请捷豹中的男人,出示访客卡。
男人眉峰轻扬,倒车,而后,利落的扭转方向盘,从保卫的侧方,加速前使,嗖身驶向阶梯口,还未等保卫追上前,驾车男人的修长双腿,早已落地。
纯黑的西装,隽冷的面容,在雨雾中,更是雕刻出几分寒意,回头看了眼被那个保卫喊起来的人群,似要围攻上来,他冷眼扫视,转身,便入了大楼。
二十一楼的会议室,谈判正进入紧张的僵局。
KB集团跟日德合作的曼夫柯集团,双方的最高代表都在席上,尤其是曼夫柯,出动了日德两方的首席执行官,在会议桌上拉起盛战。
生物技术,本来就是投资巨大,收益年限太长,风险性过高的行业。不管是临床药物,疫苗,各种保健品,投建的初始,便是个未知数,谁也无法预测,最终会不会成功。
但是,其中利益的可观性长远性,又是让商家难以抗拒,于是,规避过程中的风险,便成了合作双方最大的争论。
此番谈论的是临床药物第四代AE抗生素的研发,所用实验室属KB旗下医院里边的附属研究机构,已在投产初期,可行性方案已有完善的版本。
日德方的意思是,必须把这项研发的成功率控制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否则,KB必须赔偿他们在整个过程中投资总额的双倍数,这份合同才会签下戛。
第三代AE抗生素的推行的时间越长,用的越广泛,原先隐藏的那些弊端也开始愈发曝露出来,带来些许负面言论。第四代的研发,定然是要把第三代越来越显现的缺点完善好,但谁都不可能去绝对的保证,何况还要有如此高的百分比。
宁翰邦是执行总裁,KB集团虽然是宁家的,他可以不给董事长宁四齐交代,但不可能不给董事会交代,不给KB的其他股东交代。
做生意所有人都愿意承担风险,但谁都不愿意承担这种类似于担保的风险。如果这份合约签下,宁翰邦也许会被人指摘。
然而,生物领域方面,曼夫柯集团在国际上的地位,又是宁翰邦垂涎许久的,如果合作成功,正好可以帮忙消除如今业界的负面言论。
若是拉下了曼夫柯这个国际大头,不仅能为这个项目的研发找到坚实的后盾,更重要的还是,这能成为他管理上的丰功伟绩,从而更加稳固的奠定他在KB集团生物技术领域的领导地位。
这本来就是个双刃刀,用的好与不好,对宁翰邦来说,至关重要。
整个会议室都是沉默一片,桌面上码放着已然翻阅过的计划书,代表团分布长桌两旁,用眼神代替着言语的交流,表达着各自的不愿退步。
宁翰邦不肯放行,曼夫柯态度过硬,似乎谁再针对这事多说一句,都会引来不必要的纠缠。
KB的项目负责人都唯宁翰邦马首是瞻,这样一直僵持着,目光下意识的就往他投望。
宁翰邦精利的视线扫了回助理,吩咐:“戈登,联系研究室宁婕,让她马上来总部一趟。”
整个研究室都在宁婕的领导下,曼夫柯的要求能不能应,宁婕的意见很重要。
吩咐声后,首位的宁翰邦,视线回到台面,看向日德双方代表,正想说下午再继续的时候,会议室的大门倏然被人推开。
戈登刚出去,宁翰邦以为,是自己的助理有什么事,抬首望,当下正了身,看向出现在门口的男人,肃声:“你来干什么?”
宁呈森没有急着进来,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笑了笑:“我说过,宁家这样的家族,能做生意又能搞科研的,才是最合适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何必去找姑姑。”
这样的话,昨晚在餐桌上就曾听他说过,宁翰邦自然可以从中推测他的不正常,但还没个定数。可如今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在他恰恰好面临着如此难题的当口,宁翰邦不得不正视。
确实,遇到技术方面的难题他会去征求宁婕的意见,但如果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宁呈森,他或许可以自己解决。
这是他一直不愿去承认的事实,比起宁家其他所有人,他败就败在母亲是宁四齐的出轨对象,败就败在他始终得不到老太太的正眼相待,因为被排挤,所以不培养。
“不过,小叔的本事比我想象中还要大,短短几年,整个KB的生物技术产业都被你换血抽骨了。上上上下下全是新人是你亲信,就连我进这栋大楼也如此难?到底是他们有眼无珠,还是你的特意交代?”
宁呈森缓缓踱步,口中的话音似在笑,却又藏着不满的情绪。
环望整张桌子,围桌而坐的人也在盯看他,左边是KB的人,右边是曼夫柯的代表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宁呈森坐进了另一边的中位,不从属于任何队伍,与宁翰邦遥遥对视。
“宁总,我们都拦不住……他。”有女秘书跟着进来,些微着急,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男同事。
这个会议对宁翰邦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中途被人这样破坏,宁翰邦到底会如何处置,各自心里都没底儿,旁边有人在附和:“我们想拦,拦不住,好几个同事都被他打趴了。”
听闻下属的汇报,宁翰邦再去看宁呈森,纯黑的西装,贵气整洁,不管是他的穿着还是他的那张脸,哪里能看过是刚刚动手打过架的人。
心中嗤笑,到底是老太太费心思培养出来的所谓继承人,样样儿都能挑花!
宁翰邦不
tang傻,也算是了解宁呈森这个人,他都能直接坐进来,自然不可能轻易出去,合作对象面前,他得顾着大局,于是,挥手散了那些人:“这是宁家小先生,进来就进来,无妨,你们都出去。”
门口的人群在惊慌中纷纷退离,门内的人群,却是陷入诡异的氛围中。就在宁翰邦想要开口介绍的时候,曼夫柯的德方代表率先出了声。
“可以跟我们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宁呈森,宁四齐的孙子。”没有给宁翰邦开口说话,主导局面的机会,宁呈森仰靠在椅子上,细碎眸光投向右侧,看曼夫柯的代表:“刚刚在门外被人拦着,停驻了些时间,你们在争论什么,我都有所了解。”
“生意场上从来没有便宜吃尽的算盘,曼夫柯的高层敢放出如此猖獗的合约,是不是太把自己放在眼里?”
“宁呈森!”话才出口,宁翰邦喝住。
做生意懂得以退为进才不会让自己吃大亏,而宁呈森却一上来就把整个曼夫柯都往话上赶。如果他们介意这番挑恤从而堵死合作的退路,这对KB,绝对不是个好的消息。
曼夫柯的日方代表极度不悦,认为宁呈森在藐视曼夫柯的经营理念,藐视他们的顶级大BOSS,未让宁呈森再出声,已然堵话:“你们KB再傲,也不可能独自存活在生意场上,何况还是耗时耗力耗人才的生物领域!曼夫柯可以不选择KB,但曼夫柯却是KB现在最好的选择!如果不是你们宁总的诚意,今天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谈判!一个合作对象,如果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这样的合作,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曼夫柯有日德两方,KB有宁翰邦宁呈森,三方的目光都集中在宁呈森身上,对他的狂妄,有不悦有警告有探究。
气氛比之前的双方僵持还要让人觉得沉闷,宁呈森的鹰眸散发着碎光,直击宁翰邦,数秒后又转向德方代表:“一个生物产品的开发,经过实验室研究,临床前研究,一期临床试验,二期临床试验,三期临床试验,抗生素到目前为止已有三代,并且每一代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弊端,每一次的研发补好了这个缺陷,另一个缺陷又随之而来,曼夫柯有所要求也是情理之中。”
“曼夫柯的声望在于你们的技术,在于你们的财力,生物领域这门新兴行业,你们是龙头。但是,当KB不需要你们的技术支持,不需要你们在行业上的影响力打造噱头的时候,曼夫柯还有什么资本在KB面前猖狂?”
淡淡的声音,微沉的语调,闲适的姿态,说出的话,却是无法不让人深思琢磨。
“KB要做的第四代AE抗生素,我能给出百分之九十五的总成功率,我可以找任何一家有资金实力的集团公司合作,到时候,名利皆属于KB,我只需按投资份额的比例,给别人相同的利益分成,承担对应的风险,这个风险包括研发失败带来的经济损失,也包括临床试验带来的那些未能预测的**伤残,死亡责任等等……”
“曼夫柯和KB,算是同行,如果研发成功了,名利势必要被分走,这对KB的长远发展好像有所局限。所以,对我们KB来说,曼夫柯真的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跟KB的生物产业,也不是没有合作过。宁振邦不在这个领域,从前我们只认宁四齐和宁婕,现在,只认宁翰邦,宁四齐的孙子是谁我们不知道,百分之九十五的总成功率,好大的口气,连宁婕都不敢下保证的事,你凭什么敢定论?!”
曼夫柯日方代表瞪向宁呈森,咄咄逼视。
宁呈森起身,西装的纽扣在他修长指尖的拨弄下,扣住,俊挺的身形,随着他的起身,拔高的站在众人眼前,四两拨千斤的回:“如果你觉得我狂妄,也没人求你留着,收拾东西,各自回去。”
“宁呈森!”宁翰邦再一次喝声,同样立身,朝宁呈森走近,在曼夫柯的代表面前,他压低着声,用中文:“我不管你是不是来搅局,也不管你对我是有多大意见,现在,立刻给我出去。如果你再往下说,别逼我对你使用强硬手段轰你出去!戛”
“轰?你属下的那些人,轰得走我我刚才也上不来。”宁呈森浓眉轻扬,非但没把宁翰邦的警告放眼里,还直接又坐回椅中。
宁翰邦自然不可能只是说说而已,KB的男职业动不了宁呈森,不代表KB的安防动不了宁呈森。他原以为,宁呈森再怎么跟他不对盘,也不至于弃KB的利益不顾,却不曾想,他竟然敢在如此场合大放阙词!
助理戈登不在,宁翰邦转头吩咐其他员工,斥令:“叫安防!小先生妨碍公务,先给我请到办公室呆着!”
在合作对象面前,不怕内讧出丑,只怕自己的威信受到攻击窒。
每个大集团公司的内部,都会有不和谐的掌权人,为利益争的你死我活甚至在媒体面前大肆宣扬,这都不算出丑,而只是人之常情。
但是集团掌权人的威信受到攻击,代表着攻击人的藐视,代表着随时都可能改朝换代。宁呈森从进门到现在,都在跟他唱反调,对曼夫柯各种不屑,这从某种角度来说,已经是对他的公然挑衅,他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极限。
然而,宁呈森始终安稳坐着,似是没听到宁翰邦在那头吩咐什么,气定神闲的姿态。
有过几秒的沉默,会议室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这会儿进来的,是宁婕。黑发挽的一丝不苟,端庄的大衣长靴,从风雨中过来,犹带些寒气。
长年累月的脑力工作,让宁婕的皮肤不再紧致,些微松软,细微皱纹,然而,年岁的积累沉淀,丰厚的学识,却让她整个人散发着独特的知性典雅,双眸不再有神,却有着过尽千帆的平静。
步步进来,宁婕先看曼夫柯代表,而后转向宁翰邦,同样用中文,淡语:“我来了,有什么问题平和解决,都是自家人,闹到用武力不好看。”
说完,又去看宁呈森,他依旧是那样的姿势,从容面色。
日方代表看到宁婕,转瞬就将问题抛到她面前:“宁老师,你们KB的人说,可以把第四代AE抗生素的总成功率保证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根本不需要曼夫柯任何的支持,不知你怎么看?”
语气中难掩不屑和傲慢。
“小森?”宁婕去看宁呈森,宁呈森转而看日方代表,沉音:“你不相信不要紧,我说了,收拾东西各自回家,这个项目也没有再谈的必要。”
“你!”
宁呈森始终的挑恤让日方代表恼怒突现,可他的胸有成竹却又让日方代表难以推断其中的涵义,想要起身走人,接收到伙伴的目光,只能在最后的关口,止住动作。
始终都在观望探究的德方代表,跟同伴使完眼色后,忽言:“Alston?Vincent?我不认识宁四齐的孙子宁呈森,但我认识Vincent!今天的话,如果出自宁呈森之口,我可能持怀疑态度,但如果是活跃在医学圈的神外奇才Vincent说的,OK,我很期待这样的结果!有宁家这样的基因,还有宁婕这样的姑姑,有Vincent在医学界的名望,有Alston这样的挚友,宁呈森,确实有傲的资本。这个项目,容我们回去再度商榷,两周后同样的时间,同样在这个会议室,我们期待你的出现。”
“不,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宁呈森淡眉冷眸,他今天就是来搅局的,打乱宁翰邦的如意算盘目的就算达成。
如果曼夫柯的代表有脑,那定然会斟酌他的身份还有他今天的话。
显然,德方代表思量的要深些。其实也不怪日方代表不懂,不敢是Alston,还是Vincent,那些年大多都活跃在欧洲国家,虽然医药不分离,但居住欧洲的德方代表比日方代表听的要多,不稀奇。
如果顺着德方代表的意思,两周后出现在这里,他或许就能得到曼夫柯指定合作人的身份,但这些,并不是宁呈森想要的。
他要的是,一周后,曼夫柯的人求着上门来要跟他合作,由他统管整个项目,由他来主宰要怎样分配利润,承担风险,而后作为他回归KB,开始侵占权力的重大筹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顺着曼夫柯的恩赐往下走,不变
tang的霸王合约,然后,屈在宁翰邦手下卖命。
谈判至此,已没有任何再需要讨论的话题,曼夫柯双方代表开始收拾东西,起身告辞。宁翰邦跟宁婕相送,唯独宁呈森,低头坐在会议桌上,用手机发短信。
找的自然是米初妍,他出来这么长时间,不知她在宁家有没有不习惯,然而,信息发过去,没有当即收到回复。
本欲出门的德方代表忽然顿步,从门口张望还在会议桌前的黑色身影:“Vincent!”
宁呈森刚刚放下交叠的双腿,想起身到边上打电话,忽闻声响,凝眸望过去。
只见那德方代表目含敬意的问:“不知Alston近年可好?曾经,我还承过他的恩,也算是相识一场了。”
“他?”宁呈森顿了顿,而后道:“如今再好不过。”
事业爱情双丰收,很快就将为人父,没有什么,比他如今的状态更好了。
短暂的寒暄,终于送走了曼夫柯两方代表,宁呈森也再坐不住,长腿垮着阔步往门口的方向过去,边用手机拨打着米初妍的电话。
电话有通但未接,宁呈森锁眉,经过宁婕身边的时候,被她喊住:“小森!”
宁呈森停步,侧头:“怎么了姑姑?”
“百分之九十五的总成功率,这是你用来唬曼夫柯的把戏?还是你自己心中已有算盘?”
在宁婕眼里,宁呈森虽然狂妄,但他狂的有资本,如果事情不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他对宁翰邦有再大意见,也不至于如此分不清轻重。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总成功率的百分比要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已经是个难度,再要九十五的百分比,简直就是妄想。
会议室的人群已散尽,只留姑侄二人还有宁翰邦,对宁呈森的狂厥之词,宁翰邦比宁婕,更为不快。
收回举在耳边的手机,长指轻捏着,宁呈森的面上,些微肃冷,在两个长辈面前,淡声:“事实证明,曼夫柯不禁唬,不是吗?他都说了,两周后再过来,说不定到时候,小叔会更有主动权。当然,前提是,这个合作如期在两周后面谈。”
这些是明面上的信息,事实上,宁呈森敢打包票,曼夫柯捱不过两周就会主动送上门来!他在穗城花费了三年的心血所研究出来的成果,怎么样也得让它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才不枉费他此番千里迢迢的行程。
“你想干什么?”宁翰邦忽问。
“也没什么,只不过忽然想学学怎么做生意,怎么在人前呼风唤雨罢了。小叔其实已经看出来了不是吗?要不然,刚刚怎么会想要动武力把我从这里轰出去?可惜,没能如你愿。”
宁呈森冷笑,嗤声,而后朝宁婕点了点头,步出会议室大门。
宁翰邦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盯视他倨傲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状态,边上,是提步上来的宁婕,同样看着宁呈森的背影渐离。
戈登在前方转弯处急慌慌的赶来,不小心擦上宁呈森的肩头,连连道歉,心急着到宁翰邦面前,却又不敢在宁呈森还未回应的情况下,径自离开。
宁翰邦在不远处,看见戈登,直问:“神神慌慌的干嘛?”
戈登嗓音微颤,看向宁翰邦,微迟疑,而后道:“二太太在家里出事了,据说,是……是小先生的……女朋友……”
宁翰邦原本在听到伍乐旋出事的时候,眸孔紧缩,跟着就要上来,却是被戈登后面的话,愣是止住了步。
眸光喷薄着怒火看宁呈森,顷刻间,翻涌的情绪袭卷而来。
伍乐旋会跟米初妍扯上关系,必然是因为宁呈森。从出生到长大,从感情到生意,从刚刚在会议场上的拆台,宁呈森,一直就是他的膈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龟!
戈登想上前跟宁翰邦汇报具体情况,可是,身子才刚转动,就被宁呈森从后领口提住,不得已,迎头对上。
“到底怎么回事?详细点!”
“呈宵少爷拉着米……米小姐去温泉池中玩……水,然后触电。”面对着宁呈森紧皱的眉头,戈登的话也不再那么顺。
彼时宁瀚邦和宁婕都已经过来,戈登说的不清不楚,宁呈森冷斥:“到底谁触电!”
“是二太太!呈宵少爷掉水里,二太太去救,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触电了……”
宁呈森想知道米初妍的状况,迟迟听不到戈登的口中转述,耐不下性子,转身大步离去的同时,再次拨打米初妍的电话,依旧没接,他打给了老太太会。
宁婕看宁呈森远走,提步追上。
剩下宁瀚邦,同样疾步行走,戈登跟在边上,他肃穆急问:“太太和呈宵现在怎么样?”
“据说有过短时间的心脏停跳,米小姐在边上抢救过,心跳是有恢复,但还是昏迷,已经送往KB医院去了。至于呈宵少爷,大问题没有,可能是受了惊吓,一直哭叫。”
“好端端跑去温泉池干什么!”
“我也不是太清楚,太太的父母今天送呈宵少爷回来,然后呈宵少爷不知为什么跟米小姐玩的特别好,之后两个人一起去了温泉池,没多久呈宵少爷就掉水里了。”
宁瀚邦走出KB大楼的时候,宁呈森的黑色捷豹已经飞出入口,急速的甩尾后,留下一团青雾般的烟气,纯黑锃亮的车身,淹没在细细的水帘中,眨眼便不见。
——
KB旗下的医院连带研究室,都位于伦敦的西北角,宁婕刚刚才从那儿出来,没到一个小时就又往回赶,偏偏,中间还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宁呈森是直接把车子开进医院大门,踩的急刹,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惊扰了许多来回的人群。
也没顾得上宁婕在身旁,甩了车门阔步直上阶梯,寻着记忆中的路线直走。
宁呈森学医,宁家的医院和研究室曾经是他求学期间无数次往来的地方,不单这里的结构他熟悉,这里的医护人员也大都熟悉他。
即便他眸色凛然的阔步行走,依旧很多人瞧出了他,何况,他的身后还紧跟着个宁婕。
于是,不停低头驻足的医护人员都在唤。
“小先生!”
“小先生好!”
“您好小先生!”
深浅起伏的声音,不同肤色的人种,或中文,或英文的招呼着,宁呈森起初有点头,三两个过后,没那耐心,直接揪着个急诊科医生就问:“宁家送进来的人在哪个地方?”
他只知道在急诊,可是KB医院大,如果他要从头找进去,一个小时都出不来。米初妍的电话接不通,老太太岁数毕竟大,隔着手机说话较缓,他只听了个大概就切断了通话。
至于夏晴,别说她不在家,就算她在,这通电话能不能拨出去,也还说不定。
医生被揪的半起,脚尖微掂,些许惊骇。以前的宁呈森虽然不苟言笑,却也从来都是风平浪静,未曾有过如此急迫,脸色黑沉。
“是二太太吗?她在三号室……”
话还未完,整个人已经被宁呈森丢了出去,医生有些莫名却也有些慌乱,不知他脾气打哪儿来,恰在这时候,宁婕上来:“小先生问的是米小姐,米小姐也在那儿吗?”
“谁是米小姐?”被丢出去的医生,趔趄起身,却是满脸茫然,不敢靠近宁呈森,转头看宁婕,低着腰问:“宁老师,这……”
“就是那个小小巧巧的中国姑娘,白白净净的,棕色及肩发,眼珠子特别黑特别灵动。”因为是宁呈森在乎的女孩,昨晚上在家里第一次见,宁婕就对她格外多关注了两眼,此刻想起她的容貌来,很是清晰。
显然,医生是搞不懂状况,当着宁呈森的面,直接说:“哦是那个把呈宵少爷推下水的女孩吗?看起来清清灵灵的,没想到会干这样的事儿。她可韧的很,明明害了人,非要说没有,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满身的水,老太太还心疼她……”
话还没说完,本就还未站稳的医生直接招来一脚,头顶上方是宁呈森惯有的冷沉语调:“你可以滚了!”
宁呈森下的劲狠,对着人肚皮,硬是把壮实的男人给踢了个踉跄。
医生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却不敢多言,也仿似有些反应过来,求教宁婕:“宁老师,这米小姐……是小先生什么人啊?我要滚去哪里?不会是解雇我
tang的意思……吧?”
“爱人。”宁婕浅语。
对这个没眼力见的医生也是有些无语,她已经在先提醒,他愣是明白不过来,然而,到底是无辜之人,宁婕拍了拍他的肩:“忙你的去,小先生正在气头上,回头碰上米小姐跟她说几句好听的,小先生自然会放了你。”
宁婕没空跟他扯太多,紧追着宁呈森的脚步往三号室过去。
米初妍满身的水,从宁家到医院,未曾干,滴答答的往她两脚跟淌下,水渍摊摊,已长直肩头的发丝,尾端微翘,本来是有着俏皮之感,可此刻,却只是凌乱的贴满颊侧颈背。
迎面的是宁四齐,还有就是伍乐旋的父亲,两个人同时盯视米初妍,而她却只把背脊挺的更直。身上披着保暖绒衣,质地极好款式端庄,却与她苍白水嫩的小脸不甚协调,看得出来,是老年人的款式。
“做错了事愿意承认,我念你是远道的客,如果这样的情况下,你在宁家还住的下去,我同意你住到走为止!但如果……”宁四齐威声。
“我没有做错事!杀人犯的生命也是生命,何况还是个无辜的小孩,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米初妍微喘,救伍乐旋已经花费她太多力气,跟着宁家的车过来,气都没顺上,就对上这么些不讲理的老者,二话不说就治她的罪。
起初还有老太太护着她,脱她自己的外套给她穿,跟宁四齐呛声,后来老太太去接电话,一直没回来,就剩她自己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
“行!你说你没做,那你当着人家父母的面,你把当时的情况好好描述!”
“我不说,宁呈森回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不说当时情况紧急,她记不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就算她记清了,这会儿在自己全无后盾的情况下说那些话,也会让他们家的人觉得是在狡辩。
宁呈森说过,在医院如果遇见闹事的患者亲属,在没有把握掌控全局的情况下,沉默也是种自我保护,至少,这样他们就不会抓你的话柄来攻击你。
米初妍觉得,如此的方式,不管是在医院里,还是医院外,不管是对患者亲属,还是生活中一些蛮不讲理的人,都是同样适用的。
米初妍的话,似是彻底激怒了宁四齐,对宁四齐来说,动伍乐旋他无所谓,但是动了宁呈宵这个小孙子,他没法不生气。
当下红脸,斥声:“谁给了你权利,敢在我面前如此横!你要跟小森在一起,没我同意不行!别说你在国内是个实习医生,就算是个医生,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再跟我说话!”
宁四齐发了火,逼视米初妍,可她却依旧固执的不肯服软。
在何家人面前,老爷子训不动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说出去有些不挂脸,于是,原本只是问责,到最后硬是变成了谴责加威胁。
“在这个家,我有怎样的权利,她就有怎样的权利!谁心里不服,跟我说!”
低磁的话音在空道上骤响,因为宁家注重**,选得地方自然四下安静,宁呈森的话音,伴随着宁婕的脚步声,异常清晰。
米初妍心下喜,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在听到这声熟悉却又霸道的嗓音后,连肩头都在不自觉的松懈,她转过身,即使狼狈却依旧装的轻松,些微僵笑:“你来啦?”
宁呈森皱眉,有些为她的强装而心疼。
以她的人生经历,能承受多少宁呈森心里有谱,撑着僵到现在是为了什么,他同样清楚。话是对在场人说的,可视线,却是盯在那张被水泡过后,些微苍白的小脸上。
看得出来,她的身上披着奶奶的外套,走过去的时候,俯身将她一把抱起,看何父也看宁四齐:“确定伍乐旋有事再来找我们算账!谁害谁还不一定,别到时自己给自己打脸!”
话正说着,宁翰邦和他的助理戈登也赶了过来,紧跟着的,还有老太太和宁正邦夫妇,一大伙人,挤满整个廊道。
何父见到自家女婿,忙喊声:“翰邦!”
宁翰邦透开人群看何父,看不清眸色,只问:“呈宵呢?屋”
“一直哭叫,他姥姥在家哄着,小旋在里面做检查,可能要些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就这样了……”何父退开人群,来到宁翰邦跟前。
宁呈森抱着米初妍,直走,却是被宁翰邦高大的影子挡下,老太太担心米初妍受冻,不知往哪儿弄了个暖手袋,挤开宁翰邦塞到她怀里。
忽然间被这么多人围住,米初妍几许不自在,挣扎着想要从宁呈森身上下来,然而,宁呈森哪里肯放,抱的更紧,眸色蛰伏着晦暗不明的光。
以为宁翰邦也是来找晦气,结果,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宁翰邦扯笑:“不管如何,谢谢米小姐救了我太太,至于事情真相,我自会调查清楚。”
米初妍觉得有些讽刺。
伍乐旋在不深不浅的温泉中救了宁呈宵,她在电流直击的池中缓步梯上救了伍乐旋,费尽力气给她做人工呼吸,按压心脏,好不容易平安送到医院,宁家上下没有人出声感谢,却是在最后,得到宁翰邦的口头谢语。
宁呈森起初不语,绕过宁翰邦的时候,却是道了句:“好好的地儿,为什么会漏电?温泉池,我奉陪!”
走过宁翰邦,经过宁振邦,脚步微顿:“你去给我登记个好点的套间,再让护士找套干净的衣服,毛巾,吹风筒,全部找齐!”
原本想带她回家换洗,可抱着她身子的时候,感觉她冰凉一片,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发颤,宁呈森本就怕她感冒,如果再耽搁,这场病,怕是防都防不及!
宁振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被吩咐,瞪眸看向宁呈森的背影,咒骂:“臭小子!我是你老子!越来越无法无天!”
“你不乐意,让你旁边的人去!”宁呈森丢话。
宁振邦身边的人,自然是夏晴,他不愿意喊夏晴,便直接吩咐宁振邦。宁呈森的要求,即便宁振邦不愿,夏晴也不可能不愿,转瞬就跟了上去。
“我也去!”
老太太跟着移步,没心思去看那一家子的事,也不想一大把年纪再跟宁四齐闹,索性眼不见心为净。
岁数大,走的慢,夏晴一心扑在宁呈森身上,也没去看身后的老太太,宁振邦见状,也只得跟上,喊夏晴,让她去找护士要干净的衣物,其他的事,他去做。
于是,后来在医院五楼的高级套间里边,老太太围着米初妍坐,夏晴送来衣物毛巾,又借来了护士自己用的吹风筒,宁振邦笔直的身板伫立在房中央,淡看一切。
所有的东西都被宁呈森一一接手,接手过后,开始轰人。老太太似是知道年轻人想独自呆一块儿,主动提出要让宁振邦送她回家。
直到门锁落上,宁呈森亲自动手,给她换衣。
“我跟你说,今天……”米初妍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却还是抓着他的手,制止他动。
比起换衣服,她更急的,还是想要跟宁呈森说明今天的事情。
然而,对宁呈森来说,什么都没有她的身子重要,闪开她的小手,继续褪她的衣,手中的动作未停,话也未停:“宁家的所有设施都有定期检修,有漏电,人为的因素更大。有可能是宁家的任何一个人做,也不可能是你。”
“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是你,我也会替你赖到其他人身上。因为,你是我老婆!”话到这儿,宁呈森已然给她换好了上衣,裤子在边上,他勾手抄起,递给她,满脸正色:“你自己换还是我帮你?”
米初妍伸手,泡过水的指腹,全是皱巴巴的条纹,些微耳热:“我自己来。”
连反驳一句,我不是你老婆的心思都没有。忽然觉得,身边有这么个男人,为他,只身在宁家搅和,也不觉屈了。
宁呈宵,一个那么可爱天真的孩子,却是有心思复杂的母亲,阴暗不明的父亲,还有何宴爵那样心理扭曲的舅舅。
很难想象,如果他以后的人生都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成年后,会成为怎样的人。
宁呈森怕她晕怕她摔,让她就在跟前换,可米初妍却是坚持着到洗手间去。虽说两人之间再亲密的事也都做过,但如此的状况下,大白天里当着他的面脱裤子,定然是不自在的。
其实她自己感
tang觉得出来,这么泡过冻过,头已经开始昏沉,不可能再像昨天那样,喝点姜水就了事。
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换好了裤子,再度出来的时候,他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大衣,裹的严实后将她抱到床上,插了电吹风,给她吹发。
吹的很慢,动作不甚熟悉,却很温柔,长指划拉着半长不短的发丝,费了小半个钟,才算彻底风干。
她的身子还是冷,宁呈森只得自己上去,帮她暖被窝。
单人床,挤上他的身躯,顿时窄的不像样:“这场病,估计你是逃不过了,都赖我。”
似是为了响应,话音间,米初妍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宁呈森抽了好几张纸,递到她跟前:“想不想睡?我已经让护士去拿药,一会吃了你睡会,我们可以晚点再回去。”
“你不是说要回去看温泉池吗?会不会耽误?”今天的事太蹊跷,连她都觉得诡异,何况宁呈森。
宁呈森摇头:“从你们来医院到现在,都已经过好久了,有心的人,定然知道里应外合,又怎么可能一直让证据留着?不过你放心,只要是人为,总会有马脚的。”
“宁呈宵今年几岁?”问了句,米初妍又打了个喷嚏。
“现在三岁有了吧?具体没算。”宁呈森揉了揉她的鼻尖,随口应。
“挺讨人喜的。”米初妍想起那个跟她玩的特别带劲的孩子,不由就笑,笑过后,又是一阵郁闷:“其实我挺奇怪的。今天宁呈宵的姥爷姥姥他们送孩子回来的时候,我在给奶奶的小金鱼喂食,小孩子感兴趣,非闹着要跟我一起。玩到兴起时,他说家里有个地儿特别好玩儿,还有很多大金鱼,拉着我的手非要带我去。”
“我是不喜欢伍乐旋和你小叔,可是宁呈宵是真的可爱,就跟着去了。他带着路,我才知道,原来你们家屋子后面还有那么宽的地儿,他想爬假山,假山下就有鱼儿,我觉得危险,没让,就带他去了旁边的温泉,雾气腾腾,也挺好看的。可在岸边没多久,他就不安分,非要去碰水,我拦他,他就淘,在我手里扑腾,可能因为湿冷天,地潮,不小心就给滑下去了。”
“我跳下水想去捞宁呈宵,结果伍乐旋却是比我更快。明明我跟宁呈宵玩的时候,她不在的,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而且,伍乐旋触电的时候,我就在水中,水也是导体啊,温泉水一般都含有大量矿物质,不可能是纯净水对吧?可为什么只有伍乐旋触电,而我没有?宁呈宵也没有?”
“伍乐旋,她是以什么样的姿势,把宁呈宵救上岸的?”宁呈森忽问。
“我没看太清,伍乐旋下去的时候,正好我也下水,想要去水里找宁呈宵的身影,结果他已经上来,我怕他呛水,又爬了上去看他。还没等我站稳呢,就听到伍乐旋的尖叫声,然后屋里就有人赶过来。明明所有人都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可当时,整个宅子却都在第一时间断了电。”
“你跟宁呈宵出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有谁?”
“奶奶,伍乐旋,伍乐旋的父母,哦还有安德鲁姑父,当时他刚刚下楼吃早餐。奶奶还问安德鲁怎么起那么晚,他说今天要去阿其尔学校,不上班。剩下的,就都是你们家的菲佣那些。”
宁呈森后来有问,是谁第一个赶来的?安德鲁在做什么?
米初妍答了,她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赶过来的,因为她忙着救人,只知道是伍乐旋的父亲帮忙把人弄上来,等她抬头时,四周已经围了好多人,菲佣扶着老太太挤了过来,旁边跟着安德鲁。
后来米初妍疑问,觉得如果真有内应,会不会是伍乐旋父母中的其中一个,常理推测,他们的可能性最大。
只是,宁呈森却未再跟她讨论,只说:“交给我就好。”
后来,米初妍到底还是发烧了,迷迷糊糊不知在说什么。宁呈森给她用了药,陪着她在医院里呆了一个下午,直至傍晚,老太太打电话来,他才带着睡过一觉的她回家。
其实本在生病中,住医院也不是不可,但是医院里有宁翰邦一家,看着膈应。何况,他也得回宁家去探探,到底怎么回事屋。
本就是医生,倒不担心她的情况,可是会心疼。
看着平日里活泼蹦跶的年轻女孩,在他身边不过两天,就被折腾,这么了无生气的任由他动他抱,他只恨不得把那些人通通除个痛快,以泄心愤。
反倒是米初妍,少有的比他淡定,虽然无力,却也乖顺的尽量配合着。哪怕是再次回宁家,也没有太多的抵触,还操心的问:“我之前那样对你爷爷,会不会不好?”
“不会!”宁呈森说的肯定。
然而,米初妍却终是不安,甚至坐上车的时候,还忍不住疑问:“真的不会不好吗?”
宁呈森没辙,只得分析连带哄:“伍乐旋在宁家出了事,人家父母眼皮底下,作为宁家大家长,他必然要给个说的过去的交代,何况,还把宁呈宵都扯在内,动怒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肯服软,句句话往他喉上卡,在那么多人面前挑战他的权威,他发火不过是当时最自然的反应。”
“他虽然生气,却也没有直接把你赶出去,排除我的原因,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对你多少有过了解,知道你是怎样的人。要不然,以他那强势的作风,完全可以直接把你丢出去,他是我爷爷,八十多的老人,我再愤怒,也就只是不喊他不回家,还能对他下手不成?”
“确实,他不像奶奶疼我般那么掏心掏肺,因为,在宁家,所有人都是他的子孙,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也必须做到一视同仁,比起他,奶奶的护短心更重也不怕被人说护短。不过你今天的表现很好,知道什么情况下该给自己找后盾,这样,才不容易吃亏!所以,妍妍,你……真的让我很意外。”
很意外,也很心疼。
心疼她一个如此美好纯净的女孩,为了他,走进宁家这样的污渍沼地。
雨终于停下,黑色捷豹在灯火通明的宁家楼前缓缓停下,车头黄色的光照开小径,依旧潮湿,属于夜晚沁凉的尘土气息飘荡在四周,枯黄的草坪有浅浅的绿芽微冒,淡淡的草绿香侵入心脾。
宁呈森下车,绕过车头,顺着小径来到副驾位。大衣给了她,他的身上,略显单薄,却好似不会冷,依旧走的沉稳笔直,而后,俯身,抱她。
米初妍没让他抱,她不是持宠而娇的女子,知道在人家门前,该保有基本的礼仪。甩开宁呈森,非要自己硬挺着前走,宁呈森拗不过,站在后边,无奈又纵容的摇头。
屋子里有小孩的哭闹声,也有大人的哄讨声,听起来就是极为热闹。
“米姐姐!米姐姐!我要米姐姐!”
米初妍才进去,就看见宁呈宵从何母身上挣扎开,朝她扑来。小孩子长的结实,米初妍尚在病中,脚步虚软,被他这么一撞,险些站不住脚。
宁呈森在后,抵住她的身子,圈揽,环看众人:“怎么回事?一个小孩也看不好!”
何母惊慌,上前想要拉住宁呈宵,却也忍不住开口:“小孩子刚睡醒,之前受了惊吓,吵闹也是正常。”
“米姐姐,就知道你没死!就知道你没死!快去救妈妈,我看见你在救妈妈!姥姥说妈妈在医院,妈妈是不是死了?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被何母抱着,宁呈宵还是不停的扑腾,米初妍见识过宁呈宵撒起泼来的力气,怕何母奈何不了,等会又让他伤着,也怕小孩子的心底过多思虑。忍不住就上前,从何母怀中接过溺水后毫无安全感的他,自己抱着哄。
宁呈森本不让,可看着大厅人如此多,忽然觉得,哄好宁呈宵,这对米初妍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好。
于是,有那么几分钟时间,宁家上下的人,包括宁四齐,都在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人儿旁若无人般的互动。
宁翰邦不在,大约是还在医院没有回来。
“呈宵刚刚为什么哭?”
“我找妈妈,也找米姐姐。我喜欢米姐姐,可是妈妈不喜欢,姥姥也不喜欢!”
“呈宵!妈妈和姥姥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米姐姐,小孩子别乱讲话,不乖!”
何母插话,上前想要从米初妍怀中接过宁呈宵,可是小屁
tang孩脸一甩,紧抱着米初妍的脖子哼声:“明明昨天晚上你们讲电话就说过,呈森哥哥的女朋友配不上呈森哥哥。姥姥还说,今天要过来看看,顺便把我送回来。可是你们都不知道米姐姐有多好,妈妈躺着一动不动的时候,米姐姐是跪在地上救妈妈的!”
小孩子话直,几句话便让何母甚为尴尬,下意识去看宁呈森,却见他始终淡淡的表情,瞧不出喜怒。
“呈宵,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去后屋?你爸妈没告诉过你,跟不熟悉的人不准瞎跑吗?”
这话,是宁四齐说的。
一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孩子,再怎么贪玩,也会认生,这是人的本能,就算他跟米初妍玩的再如何好,也不应该轻易跑开家中大人的视线。
唯有的可能,要么就是宁呈宵被人教唆,要么就是米初妍诱哄宁呈宵。
“是我拉米姐姐过去的!因为我看见……看见……”
“呈宵!”
“爸爸!”
随着声响,宁翰邦进屋,宁呈宵看见自己爸爸,顷刻又从米初妍身上飞奔到宁翰邦怀里,宁翰邦抱住儿子,看宁四齐:“爸,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你一个劲的问,想要他怎么回答?”
“对!小孩子知道什么?就算知道,也表述不完整!”久未说话的宁呈森忽道,而后看老太太:“奶奶,我先带妍妍回房,一会您让人送点餐食上来,顺便照顾一下。”
说着,也不顾米初妍再反对,不由分说将她轻松抱进怀,穿过大厅的时候,丢话:“所有人都不准离开,十分钟后我下来,去温泉池!”
宁呈森的声音不大,却很沉,掷地有声。
家里出了这等事,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总要查清缘由,否则的话,大家心里存着疙瘩,同处一个屋檐,终究不是好现象。
于是,宁四齐率先响应:“孰是孰非,不能错断,传出去,有辱宁家门风!”
只是,话才落,宁翰邦就接口:“我不打算追究!”
宁翰邦将小孩放下,推回到他姥姥手中,看向往楼上而去的背影,直声:“如果不是意外,就当是小旋做的,我代她向米小姐赔不是,如果米小姐有任何要求,我可以酌情答应。”
然而,宁呈森不受,微崩牙:“不需要!”
抱着米初妍,停在楼中央,居高临下的俯视:“宁翰邦!我叫你一声小叔,是给爷爷面子,不代表我低你一辈就会处处礼让。你给我下脸,我念着跟你从小到大的情分,可以不计较。但如果是让我的女人受委屈,不管是这个家的谁,我都不会轻饶!”
宁呈森说十分钟就十分钟,不多不少,期间,老太太让长期跟在身边的老佣人上楼去照顾米初妍,她自己也跟了上去,好让宁呈森放心去做事。
后屋的温泉池,连带假山周围正片,灯光被打的通亮,边上有坐轮椅的宁四齐,有抱着宁呈宵的何母,有宁呈森,宁翰邦,也有宁婕和安德鲁……
夜风吹拂,池水微澜。
断电后一直未再加温,此刻,早已沁冷,不再冒气。
宁呈森俯身,手指探了探池水,掬起一把,鼻端嗅了嗅:“盐泉。什么时候换汤药了?”
宁家的温泉不是从来就有,是后来,因为舒染一直不孕,才特意挖了个,用的是硫酸铁泉,加了些特殊成分的草药,据说有修复子宫的作用撄。
旁边假山水风车,锦鱼游曳,常春藤爬蔓,鹅卵石遍铺,躺在池水中,仰头便是蓝天白云。
毫无疑问,当年的宁振邦是爱过舒染的,要不然,不会如此费心。只是,不管舒染怎样努力,终究没能如愿,后来很多年,这里便成了舒染一个人的清净之地。
舒染还喜欢带他来,不泡泉,就在岸边的休憩椅上,她写她的乐谱,他做他的作业,遇到不懂,就问她。当然,偶尔也会说说话,说的最多的,便是穗城。
舒染是安静的,舒染同样是智慧的,就好像万般皆闹唯她清醒冷看风云。
他觉得,可能到底不是亲生,要不然,他怎么就随不了舒染如此的好性子?哪怕自己一直在他的熏陶下长大。
思绪微沉,几秒后,更为冷然的声:“汤药是谁换的?!”
“我!”宁振邦应声:“都换好几年了。怎么,现在我换个池水也要向你汇报?”
“你不需要向我汇报,但是,你都不怕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母亲找你算账么?!”
在宁家,舒染拥有的本来就少。一个琴房,一个温泉,琴房他护着没人敢动,想不到,这座为她而打造的池水,却是逃不开被翻篇的命运!
若不是刻骨的记着,有时候,这个家里到底是不是有舒染存在过,他都怀疑,因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对舒染表现不出半点留恋和热情偿。
好像是戴着面具生活,每个人都没有他们最本身的喜怒哀乐展现。
宁呈森环看四周,眺望大宅,眺望假山,也眺望远处的庄园入口,眺望雨后草坪被行人踩出来的泥泞,横七竖八的脚印辨不清男女,却可辨当时的情况是有多混乱。
假山既宽又高,挡住了温泉池的很多视线,这样的设计,因为舒染喜欢,能为温泉池讨来一方僻静,由此也可以解释,如果伍乐旋当时在的话,为什么米初妍会没发现。
假山再高,挡住的也只是大宅一楼,二楼的高度,它不及。倘若人在二楼的窗户往下看,不管是假山还是温泉,其中的景,都可以尽览无疑。
宁家的卧室,有的在前排,有的在后排。他自己的卧室就在前排,窗向光阳处的庄园大门,视野宽阔,设独立的空中花园。
二楼他去的少,但格局他是知道的。
宁振邦是长子,住前排,宁四齐和老太太以前也住二楼前排,这几年因为岁数大,宁四齐常坐轮椅,上下不便才搬到一楼,但二楼的房间一直保留着,偶尔老太太会上去。
后排向着屋后方,视野仅在宁家范围,看到的全是植被,较为阴凉。是宁家女儿宁婕夫妇以其子女,还有就是宁瀚邦夫妇居住。
没有明摆规矩,但一定程度上,卧室的排列,代表着尊卑之分。在宁家,长子,嫡孙,同宁四齐老太太位于尊,而其他的,则在后。
温泉连带着假山,温泉不通电,假山上的水风车愈不再转,常春藤长势太旺,根茎伸展到池岸,机房在五米开外,封锁着,没有钥匙的人无法控制里边的各种闸制,若想断电,唯有断屋内的总关。
电线埋在底下,一直未曾有过意外,加上每个月定期有人来检修,以外漏电的概率实在是小,温泉池除那一汪池水外,没有任何导电的物质存在。
三个人都曾落水,却独独伍乐旋出了事。
大家都在看宁呈森,而宁呈森,却在最后,将目光定在爬满假山的藤苗上,许久后,才冷声质问:“家里园丁那么多,为什么这里不修剪!”
如果没看错,清晨他从外边开车回来,有园丁在铲草。走过漫漫冬季,整个庄园的草坪都是枯黄一片,包括很多其他的植被,都已凋零,唯独常春藤,依旧翠绿。
家佣在侧,支吾:“平时都有定期修剪的,今早上忙完前院本来要到这儿整理,恰好撞上送二先生出门后闲逛的二太太,她说她想在这里坐坐,让我们别吵。”
宁呈森起身,细碎的眸光一一扫过众人,而后落到宁翰邦身上:“问题出在哪儿,小叔可知道?”
“你不是法医吗?找证据你比我们都在行。你说,我们听,说的在理我不会不认。”宁翰邦安稳站着,看不出他对结果是否有期待,也看不出他是否有急色。
宁呈森站的最前,脚边就是常春藤的蔓条,很茂盛,但仔细看,能瞧出里头错综的根茎有许许多多参差不齐的切口。
“去机房开电闸,给假山和温泉都通电!阻断水风车的地线分接!”宁呈森只吩咐,未抬头,却已有家佣跑向机房,数秒后,水风车转动。
池中水是导体,米初妍跟宁呈宵都曾下去过,不触电,说明温泉的电路系统没有出错,温泉没有出错,那定然是跟假山有关。
卸下腕表搁放在旁,宁呈森再次俯身,用指节去捡那些藤苗,指腹盖住藤苗切口,有明显颤感,他松手,沉音:“小叔,你来试一下,如果身上有佩饰,最好摘掉。”
宁瀚邦不动,所有人都看他。
“瀚邦!去试!”宁四齐催声。
老爷子令下,宁瀚邦才委身,同样卸了腕表,用同样的方式,去握那些藤蔓,小臂明显抖动,他甩开。
“谁还想试?”宁呈森问话,目光扫过几个家佣,吩咐那些人前来,再试,结果同样。
“姑姑,你来给大家解释下,这是为什么?”
忽然被点名,宁婕从人群中上来,看宁四齐,也看周围人,而后温声道:“植物导电。活体植物根茎枝叶里面的汁液是能够导电的,藤蔓有切口,直接曝露汁液,导电更快些强些,这里接的是家庭用电,电压是固定的,水风车发动机功率较大,所以电流也会随之大。但藤蔓长,何况人体本身就有一定的电流阻抗性,即便通电,也不至于对人体产生影响。”
“对,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宁呈森拿回自己的腕表,直身:“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都说是米初妍把宁呈宵推下了水,然后伍乐旋去救……”
“米姐姐才没有推我下水!是妈妈要找米姐姐聊天,让我带米姐姐到这里来……”人群中,宁呈宵忽然大声喊,还没说完,被何母捂住嘴。
然而,如此的状况,是个人都会明白,她们定然有鬼。
余光轻瞥人群,宁呈森缓缓出声:“那行,我们先不论宁呈宵到底是自己贪玩想下水,还是米初妍推下水,再或是米初妍阻挡不及宁呈宵,让他意外落水。宁呈宵是伍乐旋救上来的,当时伍乐旋在池水泡过后,身上尽湿,加上宁家的女人经常出入各种高端场所,首饰金饰的佩戴必不可少。人体本身就是导电体,再多了全身的温泉盐水,还有如耳环项链手链等等的佩饰,姑姑你说,这样的情况下触电,结果会是怎样?”
“电流路径,皮肤潮湿度,接触面积,都与人体阻抗性有影响作用。接触面积越大,人体阻抗性就越小,全身是水,电流贯穿,伤害就更为大。”宁婕简单言语。
“宁呈宵落水,伍乐旋抛开一切顾虑第一时间去救,人之常情。水中要托举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对于身体单薄的女人来说,很费力,宁呈宵没触电,说明伍乐旋肯定是先将宁呈宵送上岸,她才触到了带电的藤蔓。那是不是可以解释为,救人过后身体疲乏的伍乐旋在不小心的状况下,倒向藤蔓覆盖的池岸。做个假设,伍乐旋知道假山和藤蔓的蹊跷,身体不受控制倒向藤蔓的时候,她感知到有危险,如此的情况下,人体本能的反应就是尖叫。而你们,都是听到她的尖叫声后才出来的不是吗?”
夜更深,雨后的空气湿润阴冷,池中的水渐渐开始冒气,庭院灯光依旧通明。宁呈森的影子,被光照拉的极长,俊朗的面容,有灯光的剪影,冷冽而深沉。
“尖叫声后,屋内总关被断,伍乐旋得救。是谁在屋内断的电?又是谁阻断了这里的地线?或者说,问题是不是出现在地线上?爷爷,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查?”
宁四齐不语。
宁呈森继续道:“没有监控,没有人证,也许最终没有证据去指证,是谁在这里的电路中做手脚。但寻常人只需静思便可知,小孩子不会说谎,他更不会为了一个半生不熟的米初妍,而去掏自己母亲的底。宁呈宵说,是伍乐旋要找米初妍聊天,屋内空间那么大,为什么非要在雨帘下,让一个小孩带着人到室外来?这样的行为,如果不是居心叵测,便只能用精神异常来比喻!”
“上午在下雨,毛毛雨,没有计划的出门,必然不可能带伞。米初妍被宁呈宵带到这里来的时候,走一路,如果在站着聊上半个钟的天,再细的雨也能把人打湿。如果这时候,没有宁呈宵的贪玩,没有宁呈宵的意外落水,那么,也许一个不小心的绊脚,倒在藤蔓上的就是米初妍,屋里会不会断电?如果没有及时断电,可能不死,但会伤残。身体残缺的女人,男人会嫌,风光体面的宁家会嫌,然后,即便能进宁家,也没有任何的地位可言,甚至可能比舒染还不如!”
“然而,即便是米初妍残了,我也要!宁家容不下,我会带她离开!你们可能都在揣摩我这次回家的心思和计划,有些因为情感的嫉妒,有些因为家产的威胁,更甚至,埋藏着无人知晓的阴暗面。但不管如何,计划败露了,马脚露出来,身为一家之长,爷爷您是不是该给个公道话!”
宁呈森直接逼视宁四齐,他身高影直,宁四齐矮坐轮椅,彼此对视着,如果不是宁四齐那双饱经沧桑的鹰隼利眸,或许,从气场上,就已经被打压。
“你想怎么样?”与利眸不同,宁四齐苍老的声音里,却是和缓。
“要我回家,得让我住得安心,让我安心,得让我爱的人无恙。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都懂得感恩,记得住是谁救她妈妈,你们家的大人,是连小孩都不如?”宁呈森嗓音转淡,侧头看宁瀚邦:“小叔刚刚说,如果事情跟小婶有关,你替人赔不是,如果有要求,会酌情答应,此话现在当真?”
“当真。你现在就可说!”
事实上,不当真也不行。不管这事有几个人参与,伍乐旋是不是主谋,最后结果伤的是谁,这已经不重要。对他来说,重要的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事跟伍乐旋脱不了关系,如果宁呈森真的逼到老爷子无法,儿媳妇跟嫡孙子,孰重孰轻,宁瀚邦心里十二分明白。
而他,并不希望事情再往下查,所以,若此事能断到他手里,不论要求合理与否,他会认真考虑。
宁呈森抄袋,唇角浮笑,话音却是比湿冷的空气还要沁骨:“并不难!对你来说,伦敦产业遍地,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帮你的老婆,重新择地而居!你可以考虑,但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有些咄咄逼人的口气,叔侄两个,彼此瞪视。
“小森!他是你叔叔!”宁四齐强调。
“对,他是我叔叔,但我赶的是伍乐旋!至于小叔要住哪儿,那是他的自由。”
“你这是变相逼迫!小旋是宁家的媳妇,凭什么要从这里出去?”何母插话。
“这不是变相逼迫,是直接逼迫!”人群后,忽来老太太的嗓音,佣人扶着过来,在湿滑的地上,走的小心翼翼,声音却是响亮有力撄。
站过来,朝宁四齐发威:“他们之间本来就有过节,同住一个屋檐不可能有什么好事!现在居心不良的是伍乐旋,小森跟妍妍两个人感情好,重孙子随时都有可能怀上,如果因为伍乐旋而让妍妍有任何闪失,老头子,你良心可安?”
宁四齐脸色微涨,对谁他都可以吼斥,唯独对这个正妻,有愧疚,底气稍欠,抖了抖眉,不再言语偿。
宁翰邦看了看老爷子,不出声便等于是默许,默许便等于是选择了宁呈森,这从来就不是新鲜事,微微自嘲。
许久后,轻笑:“如你所愿。”
话落,转身离开。
随着宁翰邦的撤离,人群跟着散开,宁婕攥步,问宁呈森:“明明就有同伙,是伍乐旋的母亲?是被伍乐旋收买的家佣?还是其他的谁?为什么不往下说?”
“可疑的同伙就那么两个,姑姑,您说处在怎样的方位上,可以掌控整个屋后的情况?”宁呈森似是不经意的问,却又带着强调的音色,转而又道:“宁家太乱,赶走一个是一个,最起码,在这个宅子里,米初妍的安全系数要高很多,日后我耳根子也要清净很多。”
“你这意思,是打算回来长居了?”
宁呈森沉默。
“跟曼夫柯的合作,第四代AE抗生素的研发,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能为了跟你小叔赌一时盛气,随便夸口,赌上宁家的财力事小,赌掉你自己在外的声誉可不好。假若有一天你真的接管宁家,也要有员工的向心力,一个失了声誉的领导者,难让人心服口服。”
说话间,有家佣从屋前过来,跑向宁呈森:“小先生,门口有位自称是您助理的摩顿先生来找您,要请他进来吗?”
“助理?小森你什么时候有助理了?”宁婕疑惑。
回来不过一天,助理这样亲近的职位,如果不是提前安排,又怎么可能说找就找?而如果提前安排,那定然就跟安德鲁所说的,回来,不可能单纯的只是回来。
宁呈森正了正腕表,看两眼时间,而后对着家佣吩咐:“把他领进来。”
家佣应声跑开,整个温泉四周,又只剩下姑侄二人,宁呈森也未再多逗留,朝宁婕点点头:“我先进去了,至于刚刚说的那些,我只能说,是姑姑多虑了。”
听着宁呈森离开的脚步,唯剩宁婕独自站在池水边,望着满池已然温热冒气的盐水,静静思量。
水风车的转轴是金属,但凡通电金属,必然接地线,到底是水风车的地线出了问题,还是水风车的电线出了问题,只要刨开那些错综交覆的藤蔓便可知晓。
户外漏电,可人为可天灾。
地线的螺栓掉落,水风车的电线风吹雨淋而腐蚀,再或是藏匿在假山洞口中的老鼠蟑螂咬破,都能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寻到漏电的正当理由。
如果今天的计划没有败露,那米初妍定然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触电负伤。宁婕站在温泉边,抬头仰望大宅楼身,默念宁呈森的话。
宁呈森进屋的时候,摩顿已在大厅,身边是刚刚那个家佣,摩顿看见他进来,忙上前:“森少!”
轻微的颔首,宁呈森先是对上那个家佣:“明天早晨叫几个人把假山上的藤蔓全部刨掉。”
之后,看摩顿,声微缓:“到我书房来。”
整个大厅,老人不在,宁翰邦开车出去,宁振邦夫妇在楼上,其余的人,都是大眼小眼干瞪着。
宁家厅多卧室多书房也同样多,宁呈森的卧房在三楼,自然,也把他自己的书房设在三楼。
一路上前,摩顿紧跟其后,宁呈森把他带进书房,让他坐着稍等,自己却是离开。有些担心米初妍,便想要抽空去看看,即便有人照顾着,也总没有自己看过后来得安心。
倒是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她睡的沉。如同昨夜那样,床头两盏黄灯,不同的是,今夜的面容,苍白了许多,不若昨夜的生气,也不若她素日来的红润。
佣人在边上瞌睡,大约是感觉到宁呈森走动的身影,惊的忽起身,动作太大,踢翻了自己的座椅,磕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宁呈森刚好用手背探床上人儿的温度,这番忽来的惊扰,让睡眠中的米初妍不自觉的蹙起眉尖。
家佣的冒失,让宁呈森有些不悦,皱眉回头,却见家佣惊慌失措。
“米小姐半个小时前才服了药……刚刚睡下,我……我……对不起小先生,我不保证不打瞌睡了。”
没再发烧,药效的作用,能睡上好久,不是不得已,宁呈森也不乐意在自己卧室看见外人,于是,挥了挥手:“下去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书房就在对面,他虽然有事要忙,时不时过来看也没有什么不方便。何况,就她现在这情况,他不看着也是心里惦记。
书房的门,他特意没有关,如此,也方便他掌握卧室的情况。
摩顿规矩坐在沙发上,膝盖摆放着公文包,正低头整理着从包中掏出来的几个文件夹。宁呈森轻提裤管,坐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长腿叠起,身子后靠,呈闲适姿态。
“有结果了?”
摩顿抬头,将文件夹双手递上:“森少,你看。”
宁呈森接过,长指翻动,鹰眸浅阅:“这些,都是第三代AE抗生素副作用所致的伤残患者?”
“是的,或有肢体不遂,或有神经系统的疾病,再或是诱发各种畸形心脏。第三代AE用量大范围广,按比例算,这个数其实不大,但KB生物制药的领导人为谋取巨额利润有意隐瞒实情不往上报,这些曾经住在医院的病人,有些是因为家属得到了KB的补偿而选择缄口不言,有些没有家属的孤寡人士,便被他们安排在Barnet小镇的养老院里,雇专业团队终生照顾。”
“手上的这些文件,全都是他们当年就医时的病历详情,里面注明了他们的用药情况包括用药剂量,大多是心脑血管病人,他们的共同点,都是用药时限超过半年。”
“昨天夜里您让我查宁翰邦跟何家的牵扯,由于时间有限,我还没能弄的太清楚,但我可以确定,他们之间定然是有利益纠纷的。要不然,依何家的条件,伍乐旋不至于在被宁翰邦强bao后,选择忍气吞声的下嫁,并且此后始终无条件的支持宁翰邦的事业拓展。”
宁翰邦跟伍乐旋这对男女,相处本就怪异,若说有情,不像,若说无情,不然。
当年只负着一股气找舒染查舒染,没去多想终日围着他打转的伍乐旋为什么会背叛,刚好那段时间他也特别累,特别心烦她的不知足,她投身宁翰邦,他虽然被族人嘲笑,却也有了种解脱,也因为此,更促进了他离开宁家的决心。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去探明。听到伍乐旋是被强bao,只微微惊讶,但也只是短暂的讶异,如果今天之前,他或许还会对她有些许同情,但今天之后,对于良心泯灭的女人,他同情不起来。
微微顿声,宁呈森锁眉:“何家是药品原材料供应商,或许,他们的合作就是他们的症结所在,你往这个方向查,应该省事很多。我跟史密夫教授已经商定好,第三代AE抗生素的弊端攻略,将在五天后发表到全球科学杂志上。所以,这份结果,你得尽快给我。”
边说,边往下一个文件翻,几秒后,扫眼看摩顿:“这个年度报表是跟夏晴拿的吗?数据确实可靠?”
摩顿微倾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按昨夜里您说的方式,我联系了夏晴女士,让她从宁振邦电脑上拷贝出来的。说是你要,她愿意无条件支持和保密,今天上午,她偷偷送出来的。之后我有去粗略考究,依照KB目前的股价,这些数据,应该真实。”
温泉事件之后,宁家安静的比往常都要早。
不过晚上八点,四下无声,或许是已各自回房,或许是各自外出,宁呈森自上来后就未再下去,屋内的安静,更适合他们商讨。
只是,每隔二十分钟就要起身出去一趟的宁呈森,让摩顿有些无语。
待他第三次出去又回来的时候,习惯了高效的摩顿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文件夹,哀叹:“森少,您这样一趟趟的来回是要干嘛?总是一声不吭中断我的思路,效率真的太低,我得为您工作到几点?”
“世腾分部还有需要你打理的业务?”宁呈森微俯身,长指翻动着成堆的文件夹,抽取,重新坐回到单人沙发上。
“那倒没有,这一个多月我都只为您工作来着。”摩顿晃头偿。
摩顿是世腾英国分部的首席助理,B市之行后,宁呈森从徐暮川手里要了过来。他回宁家,回KB,需要可以立刻上手做事的协助者。徐暮川推荐的人,知根知底,可以信任也有能力,熟悉这个国度的经济市场,也熟悉这个国度的各种行道,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左膀右臂。
“你着急回家?”宁呈森又问。
“那也没有,您是老板,您说了算。我只是好奇,您这样一趟趟的跑卧室,几分钟又回来,是……”
摩顿眉峰纠结,再不问,他都快以为这个新老板是尿频来着,如此行为,实在诡异的很。
宁呈森弹了弹文件夹上的资料纸,眼皮掀抬,大约是瞧出了摩顿的小心思,沉声:“看老婆,她发烧了。”
“哦……”摩顿意外,反应过来后,长长拖了口音,而后爽朗一笑:“那是该看,该看。”
话说着,宁呈森又起身。
摩顿怔了下:“不是刚看过吗?现在得继续工作!”
然而,宁呈森未理,直接丢了手中的文件夹,走向门口,摩顿随着他的身影望过去,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趴着个小小巧巧的中国姑娘,清新白净的,就是睡眼惺忪以致整个给人感觉有些懵。
还未待摩顿完全看清她的模样,整个视线就被挡的不透风。
“我刚刚吵醒你了?”照例手背贴她的额,温声。
不放心,怕她睡的不安稳,醒来找他不见,怕她睡的出汗,湿粘的衣衫搭着再冻回去,所以,他看的有些频繁。已经尽可能的放轻脚步,却还是扰了她。
熟悉的嗓音让米初妍混沌的思维恢复了些,听着他的话,摇头:“睡够了。”
迷糊的出来找他,却不想,他就在对面,身子疲累只能趴着门框,这会儿他在面前,她也就直接挂上了他颈项,不够高,踮着脚尖去勾他的头,撒娇:“宁呈森,我想洗澡。”
她的嗓音本身是清脆的,犹如泉水叮咚的响声,每回跟他说话,他都觉得像是水滴噔噔的往他心尖掉,掉的他心痒难耐。
然而,因为感冒的缘故,现在的声音,有些哑黯,却因为是她,怎么样都觉得好听。身边的亲朋好友乃至整个工作圈,有喊他阿森,呈森,小森,Vincent,再不然就是宁主任,宁教授,宁老师,记忆中好似还没有谁,如此正经的连名带姓称呼他。
感觉上,好像不够亲密,可这样的称呼,从她的小嘴中唤出来,他却是很喜欢。他觉得,这样很好,只有把他摆到同等的位置上,才可能唤出这样的名字,而不是一直宁主任宁主任的喊。
她的他的爱人,将来必然会是他的妻子,夫和妻,本来就在平等的位置,没有尊卑,只有宠和被宠,包容和被包容。
或许米初妍没有注意到书房中还有谁,但宁呈森不可能忘记,他本身还有许多事要忙,摩顿特意赶来,时间也是紧迫,本不该丢下客人,可是,被她如此无赖的挂着,他的心,不得不软。
于是,只默了默:“走吧,回房。”
摩顿看不清两人交谈的表情,但仅是这短短的对话,也足够体味两人的契合和甜蜜。闭眸颓败的倒向沙发,目光扫着满桌的文件,有些没底,这样耽搁下去,不知今晚还能不能回自个家。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KB在这个国度的名气整个金领圈都是仰望许久,能跟宁家的小先生一起工作,等也等的心甘情愿。
卧房,宁呈森想要拉开米初妍,给她放水,给她找衣服,可是,她却赖着他的身子不肯挪,见他想要拉离,就着勾他脖颈的姿势,像树袋熊似的,直接攀爬而上。
宁呈森怕她累,索性一把将她拖起,而后,她的双腿如愿的挂在他腰腹间,晃大树般的晃他:“我很累,你帮我洗。”
宁呈森跳眉,不是不乐意,而是,她的妖精身段,他怕自己两个小时都走不出这间卧室,身后那间书房,还有人候着他。
她在生病,自然不可能动她,但不代表自己不会有反应……
许久未语,身上的人儿忽然委屈,闹腾:“我都这样了,这点小忙都不帮……好久没病这么严重过了,高考那年读书太苦病的打吊瓶,我爸我妈天天二十四小时围着我转,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来了,现在要是在家……”
“好了好了,我帮你洗,荣幸之至。”宁呈森妥协,再被她说下去,他就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
本来也就没有不帮,只不过,是在心底给自己建防筑墙,以免被她诱惑的丑态尽出。
米初妍在他看不见的后方,狡黠一笑:“这还差不多。”
没有骗他,脱汗过后全身乏力,粘腻想冲澡,却不想抬手。若是往常,可能拉不下脸皮在他面前丝缕不挂,可在大床外的激情她都大胆配合了,这点,好像已经不算什么事儿。
也或许是因为今天所经历的事有些超出她的负荷,让她比平时,更多了想要依赖的感觉。
向来平定安稳,与人和谐,忽然有一天,在她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独自一人面对那样的一大家子,她紧张的整颗心脏都在噗通噗通跳,等到宁呈森过来的时候,她心脏几乎已经跳到麻木了,死撑着站在那儿。
只不过,这些心理,她都没跟他讲而已,怕他会有愧疚,怕他会后悔带他来这里,更怕他会后悔跟她在一起。
关系的确立,等于是被她逼出来的,来宁家,是她的求之不得,她舍不得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影响到他们之间。
然而,米初妍不说,并不代表宁呈森不懂。
抱着她到浴室,给她放水,给她洗头,向对待婴孩般的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揉搓身体,抚过早上疯狂时他在她身上烙下的无数印记,他始终不吭声。
却是在最后,给她穿回衣服时,拥着她浅声:“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米初妍装作不懂,指了指浴室柜里的吹风筒,理所当然的吩咐:“给我吹发。”
“对不起……”心中有很多的话,却是说不出来,看着她饱睡过后稍微恢复红润的面色,终是接话:“对不起,很多。如果我不带你回来……”
话未完,唇被贴上,不用垂眸,他知道,那是她的朱唇,有些意外,却也享受。他不动,等待着她往下的动作,却未料,她一下就又撤离,抱着他脖子嘟囔:“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巴不得现在陪你所有苦,让你以后想起我就惦我的好,然后,这辈子都不忍心甩开我!”
宁呈森不由失笑,轻咬她唇:“傻!”
人生中好不容易寻来的一处阳光,巴不得这辈子都缠着,攥手心放着,怎么会忍心甩,又怎么可能甩得开。
原本就被压抑着的燥火,被她沐浴过后的身子紧贴,被她柔软无双的朱唇轻点,情yu顷刻就被唤醒,身体的明显变化,强烈的让她都轻易察觉,瞪眸涨脸:“你……”
难以理解男人的生理,今早上的疯狂纠缠才让彼此酣畅淋漓,这到了晚上,就又生龙活虎起来。她不知道他精力到底有多旺盛,反正要她再来一个回合,她觉得,她宁愿去死一死。
索性,他没有为难,只那么浅啄几口,就放了手,推她出门:“床上呆着别乱跑,一会我让人送点吃的东西上来。”
睡了那么久,彻底退了烧,她想洗澡,也想吃东西,他了解她的需要,可是,他却不出来……
宁呈森本身不是个慢性子,可遇到米初妍,他不慢不行。
自己不能陪,心有愧疚,张罗她吃,盯着她再服药,最后安顿她如何打发时间,忙完全部的时候,走出卧室门,足足一个小时后。
书房的门依然敞开,抬眼便能看见摩顿,只不过,他不是如他所料的在那儿认真做事,而是,就着他书房的沙发,在那儿瞌睡。
宁呈森当下皱眉,一个家佣在他房里瞌睡,一个助理在他书房瞌睡!
过去,踢了踢他脚跟,不语撄。
摩顿睁眼,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混的人,看见宁呈森,倒不若之前那个家佣的慌乱,手指捏了捏眼皮,而后看表:“才一个小时啊?”
宁呈森眉皱的更紧,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他总不能拎着个男人,然后为他科普,一个小时对他来说,什么都干不成偿!
顿了顿,轻撩裤腿坐下,简洁声:“继续!”
于是,这一继续,便到半夜,期间宁呈森依旧起身过两回。
第一次进屋,米初妍靠在床上玩手机游戏,他嫌费精神,让她听歌,她不乐意,非要玩。
第二次进屋,她抱着手机倒在枕头上,连被子都没盖,手机游戏显示闯关十二级。
他研究了下那游戏,不算太难,但需要较强的反应能力,还有手指的灵活度。统共就实物级,她能闯到十二,算是了得。
以前不知道,有些萌呆萌呆的米初妍,竟然还有如此的一面。不由就想,或许是自己以前的严厉,限制了她的自主发挥,以致每回总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却又能永不重犯的花样百出。
抱着她睡总是异常踏实,他从来就不曾否认,她的出现,正好弥补了他心中缺失的那块,如此的靠近,他心安而满足。
——
翌日,天气晴好。
宁呈森可能事多,也似乎是习惯早起,基本上,她醒来都看他不见。
梳洗后走出房门,整个三楼,看不见半个人影。昨天跟老太太一起聊的时候,她说过,三楼全是宁呈森的地盘,一般情况下,没人会上去,所以,昨晚睡醒后她才敢擅自出门。
隐约记得对面是书房,印象不太清晰,想过去看看是不是,也想看看宁呈森是不是在那儿,只是,才开门,就撞上前来的家佣。
“米小姐。”家佣朝她弯身,手里依旧拿着干净的床单。
她下意识就回头看大床,所幸,昨儿床单没有脏,否则的话,如此撞上,她该囧死。感觉的出来,家里的佣人,不管是昨夜陪床的,还是眼前这个打扫房间的,言语行为间,对她异常恭敬,这让她有些不适。
昨天从医院回来后到现在,她只在大厅跟宁呈宵呆了会,其余的时间,都在卧室,只知道宁呈森要让所有人去温泉池,只知道宁呈森要追究这起事件,却不知道后来具体是如何,但可以推测,家佣的态度转变,定然跟那事有关。
米初妍伸手,去扶家佣的臂,比她还要大一辈的人,如此恭敬的弯腰,她感觉受不住,扯笑,声音依旧沙哑:“宁呈森在哪儿?”
在宁家,没有人直接喊宁呈森的名讳,这视为不尊。
家佣有些怔,反应了好一会,大约才明白过来宁呈森是谁,忙道:“小先生在后屋庭院,他交代过,米小姐醒来吃完早餐去那边找他。”
后屋庭院,这个地方能够让米初妍想起来的,就是假山温泉。
之后她下楼,老太太不在,是夏晴给她张罗的早餐,虽有佣人帮忙,但都是她在走前走后的吩咐着。
跟夏晴不若老太太之间那么亲近,早餐营养清淡,她却吃的不若昨天自在。匆匆忙忙应付了顿,便急于出去找宁呈森。
难得见二月的伦敦有如此明媚的阳光,空气里全是雨后的清新,如此好的早晨,确实很适合病后的她出来走动。
只是,老天似乎并不如她所愿。
不过才拐弯想要步入通往后庭的小径,就瞧见门口有车缓缓进来,起初不在意,宁家的人出出入入车来车往,这都不是稀罕事。
可是后来,车子在她三米开外停妥,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男女,她生生止住了步。而恰是在这时,宁呈森也从另一条道上过来,沉稳阔步,朝她急速靠近。
米初妍懂他,如此的急迫,大约是怕她再被人伤害。
抬头看迎面过来的男女,男的与平时无恙,女的脸色微白,脚步微虚。伍乐旋触电,虽说断电快抢救及时并且没有外伤没有大碍,但这住院才住了不过一天,宁翰邦不是缺钱的人,何况医院本身就是宁家自己的,为何这么着急就把伍乐旋往回带?
思忖的当口,宁呈森揽住她腰,而宁翰邦也带着伍乐旋来到了面前,相互扫眼,未曾出声,直至前后脚进屋。
“回来收拾东西?”宁呈森发的问,虽是疑问,眸光对视间,却含着逼迫。
“说过,会如你所愿的。”宁翰邦扯起半边笑。
“收拾什么东西?你不是说呈宵找我不见一直哭,让我回来哄吗?”伍乐旋微惊,侧头跟宁翰邦对峙。
宁翰邦不语,微微退离身子,腾出些许的视线空间,让伍乐旋整个曝露在宁呈森的眼皮底下。
宁呈森瞥了眼宁翰邦的诡异行为,视线拉回到伍乐旋身上,揽着米初妍腰身的手,未曾松离。来回有佣人行走,却也不曾避讳,难得认真接她话:“宁呈宵还小,确实需要母亲的照顾,所以,你可以考虑,把他也带出去住!”
“带出去?什么意思!你要赶我出去?”就是再傻,伍乐旋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反问,不过是震惊过后,又觉心境荒凉的本能反应。
然而,宁呈森狠绝斥:“赶你出去,已是仁慈!如果今天躺在医院的是米初妍,我会要了你的命!今天我既然能逼你搬出去,哪天我要清理你,也没人阻拦得了我!”
不管她是主动出击,亦或是被人当枪使,如此毒辣的手段,在这个宅子,留不得!
依宁呈森的了解,伍乐旋即便再心不甘,也不至于如此轻举妄动,就如何宴爵所说,伍乐旋应该懂得如何在宁翰邦手下存活。
然而,现在她却是让宁翰邦难以自处,还把她自己逼到了全然劣势的状态下。是不断的家暴让她变了性?还是其他的什么?她的自暴自弃,于情,他无心探究,但事关宁翰邦,他不得不探究。
如果真的被人当枪使,那这背后,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宁家的人,要么一个不打,要么,一打打一窝!他只是有些悲凉,自己的家里面,如此阴暗诡异!
余光瞥到米初妍在看他,他垂首,盯看她的杏眸,再又想起隐藏在常春藤后的那幕,不由心瘆她昨天的遭遇。
没再去关注那双男女,揽着米初妍往楼梯口过去。
“宁呈森!”身后,是伍乐旋歇斯底里的叫喊。
他的脚步微顿,未回头,只硬声:“但愿我再下来的时候,你已不在!今天不搬,我会叫人直接给你打包行李,我想,你也不愿意在你儿子面前,如此狼狈!”
人有时候很莫名,寻寻觅觅,恋爱过几回,却始终不懂爱的滋味是什么。对伍乐旋,他曾经喜她的安静乖巧喜她的言听计从,在青春叛逆年少轻狂的年岁里,她让他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最膨胀的满足。
后来,不知是谁在变,各自都随着年龄的增递而有了不同的需求,不同的喜好,于是,分歧越来越多,心烦越来越盛。
可如今细细想来,只怕到底是因为没有很用心很用心的爱过,到底,她不是解他心深处的人。
米初妍,一开始他就不喜,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觉得她只会在父母的羽翼下肆意妄为,觉得她工作态度极差,觉得她脑子完全不够转圈用。
可是后来,却不知为何演变成了,他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的跳脱她的活力她的欢乐,她埋藏在无知表象下的原则、坚定、勇敢、理性,皆成了他的美好,美好到,容不得任何人去破灭。
看着牵手而上的两道背影,一大一小,一挺拔一柔弱,伍乐旋只觉得刺目。歇斯底里过后,朝宁翰邦愤怒发泄:“你为什么不出声!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这个房子,不住也罢!挺好的!”宁翰邦无所谓的扯笑,解开西装纽扣,拉扯了下领带,而后,越过伍乐旋,直上二楼。
宁翰邦离开后,伍乐旋更显得形单影只,昨天的身体触伤还未完全恢复该有的元气,即便身影高挑,却也因为体虚而显的弱不经风,实实可怜。
驻足的家佣面面相觑,不由靠近低声:“这家是不是要变天了?撄”
“只要小先生要,没有什么不可能。老太太在一天,二先生的后盾就永远没小先生强。”
“我现在是看出来了,老爷子权威,却独惧老太太,老太太要强一辈子却独宠小先生,小先生难相处,却满心满眼都是米小姐。你看大先生在外面多威风,回到家对着小先生,老半天哼不出一个声。”
“老爷子老太太,大先生大太太,小先生米小姐,如果以后结婚再添个小少爷,那这一家四代的完美无缺,还有二先生什么事?”
“你们说够没有!”
大厅很安静,家佣的话,即便低声细语,却也落进了伍乐旋的耳中。一家四代完美无缺,就如同针尖般的刺痛她的神经,让她一反往日的优雅,对着那些家佣吼斥。
其实早就没有优雅,在她吼宁翰邦,而宁翰邦却若无其事的时候,她这个宁家二太太
便成了佣人眼中的笑柄。
其实她无所谓笑柄不笑柄,经历过四五年人不人鬼不鬼的婚姻生活后,她领略到男人的暴戾疯狂,经历过数次电话求宁呈森而不得后,她领略到男人的狠绝无情偿。
所以,宁呈森今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恨父母让她在这桩婚姻面前处于如此被动的状态,她也恨哥哥的不闻不问,更很宁翰邦的无所不用其极。
在自己的追求向往利益面前,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
家佣在她的吼声后做鸟兽散,而她,也开始提步上二楼。
昨晚没有回来,孩子由母亲照料,就算再如何恨宁翰邦,这个孩子到底是亲生,做不到不心疼不管顾。
推门进儿童房,母亲正给他穿衣,小屁孩见到她,飞身扑过来,兴奋叫嚷:“妈咪妈咪!我想死你啦!我就说是米姐姐救了你,你没有死,可是,你昨晚上上哪儿去啦?”
小小的头颅往她大腿上拱,求抱。
伍乐旋却只觉得讽刺,她想害米初妍,结果是把自己害了。
何母上前,抱住小人儿:“宵宵乖,妈妈累,抱不动你,姥姥抱。”
小人儿才抱起,就有佣人经过,何母跟着把孩子交给佣人,让她带着去吃早餐。
之后,折回房内,看自家女儿:“小旋,你糊不糊涂!宁呈森的人是你能动的吗?读中学就能卸人手脚的性子,你是没有领教过他的狼狠是不是!现在他逼着要你们搬出去,以后这个家还有没有你的地位?你去动宁呈森的女人,所有人都清楚你的心思,你对自己的侄子念念不忘等于是让翰邦没脸,以后你还想不想好过了?!”
“我什么时候好过过?”伍乐旋弯身坐到宁呈宵的小床上,声线极冷,冷沁骨血:“我不好过,我为什么要让那些罪魁祸首好过?我为什么要让别的女人得到我陪葬那么多年青春却未曾拥有过的男人?”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为什么就不愿跟翰邦好好过日子!儿子都三岁了,闹腾什么!”何母苦口婆心。
“你们怕我跟宁翰邦闹,不过是因为你们同绑在一条利益线上,在你们眼里,我到底算什么?感情可以培养,你怎么不叫哥哥赶紧成家然后接手你们的事业去?”
无情,冷漠,便是此刻的伍乐旋,几句话硬是逼的何母再不做声。
无言再谈,何母开了门,想要出去看宁呈宵。然而,房门开启的瞬间,如叮咚流水般倾泻而来的琴声,却是让伍乐旋怔的瞪眸。
何母也是惊讶,步出房门抬头望楼上,确定琴声是从三楼传来的时候,略带忧心的回看伍乐旋。
几秒后,伍乐旋讥笑:“我搬,今天就搬!”
婉转柔长的旋律,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分明清冷,又如这般雨后阳光的温暖平静,回荡在这栋古式文艺的别墅中。
不止是伍乐旋母女,还有楼下的家佣们,还有刚从外归来的老爷子老太太,和他们带回来的客人,以及,最后进来的宁振邦,皆在琴声响起的时候,驻步凝听。
犹如多年前那个喜欢在琴房奏曲的温婉女子,琴声如诉,书写着她短短几十年生命中最灿烂的风霜,又或最初来宁家时的青涩果敢,如丝如密的流淌进每个人的心尖脉络。
同样的曲调,弹奏出来的是不同琴韵。在爱与被爱的疯狂追逐中,对尘世情感,有着过尽千帆的素淡透彻,在异国豪门中,沉淀着半生来的波澜壮阔。
以曲寄情,每个属于她的音符下,似有无尽的忧伤,却又都埋藏着她平静而柔韧的慧质。
直至一曲终毕,尾音圆润而上扬,休止在指尖,久久萦绕在楼前屋后。
抬头望楼上,安静异常。
“舒染,真的把小森教的很好。”好几秒的沉静过后,坐在轮椅上的宁四齐,仰头微叹。
“十年了,只有妍妍,才让小森重新去碰那架钢琴。”老太太别头,在无人的旁侧,轻抹眼梢的湿渍,抹后,又是叹:“老头子……”
老头子……
低念的一声,却是久久接不下话,老太太回过头去看宁振邦,却见他挺着背,僵硬身躯,面色木讷,眼底晶润,忍不住又心疼:“振邦。”
“妈。”宁振邦抬头,看母亲:“我就不进去了,夏晴还在公司等我。”
老太太点点头,挥手:“去吧。”
旁边的客人瞧出了异状,开口:“我会在伦敦停留几天,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拜访?”
宁四齐听声,在轮椅上着急反身:“不用,你档期满,来一趟不容易,跟我进书房来。”
话才落,楼上有人噔噔下来的脚步声。
一曲终后,宁呈森接到个电话,身姿修长的靠在琴房的窗口处,沐浴在淡淡的晨后光芒中,浅淡出声,许久不停。
米初妍听的窒息,默默退出琴房,想寻一处可以透气的空间,于是,拐下了楼梯。
一首美好深情的《梦中的婚礼》,硬是被宁呈森弹奏的故事频起,伤感沉重,也是因此,让她对舒染,更多了敬重与疼惜。
说疼惜,好像不太准确,因为,舒染是她的长辈。可是,就是止也止不住的心发疼,泪横流。
宁呈森说,这首曲调是舒染最喜欢的,寄托着她对爱情,对婚姻的向往。为了心中的所谓爱情,她飘荡在异国,却是到最后,无声隐没。
起初,她是被宁呈森圈抱着,坐在琴凳上,与他覆手同奏,可是后来,她的手,就再也动不下去,只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他修长无暇的手指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在琴键上跳跃。感受着他温热的怀抱,沉稳的心跳,安安静静的沉浸在其中,随着他的琴声,一颗心,起起伏伏。
然而,米初妍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下楼,竟是让她在大厅瞧见个熟人,视线迎头相撞的时候,因为太过讶异,米初妍忍不住脱口:“徐二哥?”
徐暮云同样惊讶,但毕竟是男人,不若米初妍直接,只是淡淡颔首,温语道:“这么巧?”
“哦……是……是挺巧的。”
隔着上万公里的空间距离,在异国他乡,在宁家的屋子里,撞见个熟人,不容易。因为惊讶,攥住了脚步,停在楼梯半空,上下不得。
既是熟人,没有再回到楼上躲避之理,可若是下去,那里似乎没有她站的位置。她在宁家,也不过是个客人,而且,还是个身份有些尴尬的客人,不管她跟徐暮云怎么对话,都好像能让旁人关注。
米初妍不习惯在宁家人的瞪视下做任何事,以致,尴尬似有升级。指了指身后,正想说,要上去叫宁呈森下来之时,宁四齐开了口:“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米小姐是我大嫂的好朋友。”这话,是徐暮云接的。
“哦对,他大哥就是宁呈森的好兄弟徐暮川。”米初妍又加以强调的解释了句,解释完,又看徐暮云:“那个……徐二哥,我去叫宁呈森下来。”
“不用,我今天来是应宁老先生之邀,有事要谈,就不去打扰宁教授的宝贵时间了。”
“哦……那……”
米初妍一时就接不下去了,不让喊宁呈森,那她该做什么?可偏在这时,徐暮云多看了她一眼,以致,她囧。
“妍妍,既然下来了就陪陪奶奶,他们要去谈事,我一个老婆子闲着慌。”也不知是老太太真的闲,亦或是看出了米初妍的窘迫,笑吟吟的出声。
米初妍感激老太太的即时解围,于是,又蹬蹬的往下,到老太太面前,被她牵住手:“徐家那孩子我认识呢,现在倒好,真是熟到一起了,以后带个孩子串串门,多方便多有意思是不是?合眼缘的话,孩子们还可以配成对,那就更完美了!”
老太太兀自乐呵的开脑洞,却惹来后边的宁四齐一声挤兑:“你倒是想的远!偿”
老太太回过头:“你想的不远吗?不远,你能特意请徐先生千里迢迢过来?”
宁四齐老脸涨色,不说话,自己转着轮椅前走,旁侧家佣见状,忙转身去背后推撄。
两个老人的对话,让米初妍视线顺移着来回转,正在琢磨其话中的意思,却见前行的轮椅经过她身边,轮椅上的老人,鼻子哼气。
再又接着,徐暮云上来,同样在她身边微停,莫名一句:“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米初妍眼珠子转动,暼看他,而他却只留下道颀长的背影,而后,跟着宁四齐进了书房。
老太太似乎兴致很高,拉着米初妍往沙发过去:“退烧了就是好,连走起路来都是精力充沛。来,跟奶奶聊聊,在国内,你们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是不是一帮好朋友好姐妹,经常各种乐子,轻松又惬意?”
坐下后,米初妍挨的近,老太太这才看到,往日灵动的双眼,泛着红丝,不由心疼:“是不是没睡好?”
“没有,好着呢宁奶奶。”
“那是小森欺负你你哭了?”
米初妍直摇头:“他不会欺负我。”宁呈森已经不再是导师宁呈森,现在对她,只有纵容。真要欺负,也就在某项运动上,翻来覆去的欺负……
“那是怎么了?在这个家,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奶奶说!”老太太较劲的问,就好像生怕她在这个家里又受了委屈,自己憋着不肯说,她要为她出头似的。
米初妍窝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是听钢琴曲听的。”
老太太错愕,可转念想,自己刚刚不也是听的眼眶湿润么?还有宁振邦宁四齐,每个认识舒染的人……
盯着面前这张粉嫩年轻的脸庞,老太太的记忆有些飘远,仿佛眼前出现了那个白裙飘飘的女子,几许沉落。
“宁奶奶……”看着忽然间不语的老人,米初妍不禁轻唤。
老太太恍神,几秒间,恢复常态,却是忍不住叹气:“旁人或许觉得,是你配不上小森,够不上宁家,但其实我觉得,进宁家,实则是委屈了你,所以,小森应该这般宠着你。”说着,又抬手,顺了顺米初妍的发:“只要奶奶在这个世上一天,就都会好好护你们。”
老人的眼,有着布满世事沧桑的混浊,养尊处优却依旧抵不过半生操劳的疲累,即便再如何保养,年华已逝,都只存交错皱纹,爬满脸,爬满手,可却是让人异常温暖。
米初妍不知该说什么,只又念:“宁奶奶。”
“得,不说了,再说你又要感动哭了,奶奶去厨房看看,一会就出来。”
轻快的调侃,让米初妍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目送着老人起身,步态缓慢的向着厨房口过去,米初妍怕老人行不稳,亦起身,想跟着上去扶一把。
结果,才走不过两步,屋外又有人影晃动。
“米小姐!”
米初妍本没去理,她的关注点只在老太太身上,然而,家佣却是叫住她,只得顿步回头,望过去,有家佣,也有陌生的白人,些微的络腮胡子,却不显粗犷。
“这是摩顿,小先生的助理。”家佣介绍。
米初妍会意:“是要我带他上去吗?”
摩顿点头,笑有喜色:“是的,麻烦老板娘。”
老板娘?!米初妍反应不过,以为自己听岔:“你叫我什么?”
“老板娘啊!Landlady!”摩顿以为自己的中文不准,特意又用英文重复了遍,重复后又解释:“森少自己说的,你是她老婆,老板的老婆,不叫老板娘叫什么?”
米初妍彻底懵了,不说她没见过摩顿这个人,宁呈森那又是什么鬼,直接在外人面前老婆都喊上了,忽然间,觉得那男人,是真的好笑又自大。
之前他在她前面说一句,因为你是我老婆,让她窝心的要命,可这都不及他在外人面前,对她的肯定来的让她心安和满足。
摩顿似乎一直在等她带路,她只得转了脚步,向楼梯口过去,刚想喊上那个摩顿,楼上忽来男人稳重的脚步声,她顺着抬头,毫无意外的看见她的男人。
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在心底如此称呼他。
宁呈森毛衣西裤,身挺腿直,两个楼梯做一步,很快便转到了一楼。只是,那脸色,并不好看,瞧见米初妍,见她狡黠眸光盯着他不放,原本的郁气才稍稍减退了些,对着她浅露的白皙贝齿,佯斥:“眨个眼就不见人影,存心让我着急是不是?”
米初妍吐吐舌,转移话题,指向身后:“那个……你助理,来找你。”
其实,米初妍更好奇的是,宁呈森什么时候在伦敦也有了个助理,而且,看摩顿那感觉,并不像是医生。
宁呈森没看摩顿,倒是一直盯她:“我在楼上忙,你跟我一起上来。”
“你们要忙,我上去做什么?”
“你可以睡觉,看书,听音乐,玩手机游戏,再不然,坐我身边旁听。”反正就是,怎么也要跟在他身边他才放心。
然而,米初妍不太乐意:“算了,你们玩你们的,我去了反而影响,我跟奶奶聊就好,老人家去了厨房,一会出来还要找我。”
男人的谈话,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有女人在场总归会顾虑,她没有细问宁呈森,但她却知道,这趟回伦敦,他有事在忙,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
宁呈森抿了抿唇,似在斟酌,而后瞧见老太太从门口出来,才软了口气:“那你跟紧奶奶别一个人乱跑,闲了就上来找我。”
话完,才眺眼看摩顿:“我们上去。”
之后的时间,宁呈森跟摩顿都在三楼未下来,米初妍其实也知道宁呈森的意思,让她跟紧老太太,不过是顾虑着,二楼的伍乐旋她们还在这个家里未离去。
三楼,二楼,一楼,全是人,可也许是这栋别墅太大,竟然也显得空荡。
老太太要留尚在书房跟宁四齐一起的徐暮云吃午饭,特意向她问,穗城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口味,说徐暮云是她和老爷子请来的贵客,不能怠慢。
那感觉,就好像是能不能招待好徐暮云,全看她怎么指点了似的。
米初妍瞬感压力大,老太太如此重视,必然有其重视的理,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不好轻易断口。
吭吭哧哧了好久,她浅笑:“要不,我上去问问宁呈森?”
“小森?他能懂什么,吃的喝的,在他眼里全是餐厅制作出来的精美花样,毫无人情味道。徐先生也是吃惯的人,我们得弄出点特色来,这样也不枉人家推了假期,特意从穗城赶过来。”
清秀眉尖微蹙:“穗城人的口味,很多样的,不知该怎么概括。”
“那就挑你自己喜欢吃的,或者你们穗城的一些名菜。”老太太眼泛精光,跟她很是亲密的挨着。
“可是,我自己什么都喜欢吃。”米初妍也觉得好笑,感觉跟老太太之间,越相处,越觉得她有时候,有些许老顽童的劣性:“这顿午饭吃什么,真的很重要吗?”
老太太点头。
“一定要穗城风味吗?我印象中,好像他也离开穗城很久了吧,吃的惯么?”
“但他是穗城人啊,家乡的味道,最能勾起海外游子的兴趣,就是因为他不在穗城长居,所以我才想弄些穗城风味的特色菜!这样更显得我们诚意是不是?”老太太强调。
米初妍纠结了会,有些难拂老太太的心愿:“食材有吗?要不……我下厨?穗城人做的菜,怎么也会有穗城风味的。”
“你?才病好就进厨房?小森会不会将宁家的厨师们给剥了?”老太太有些没把握的说道——
题外话——小森想剥的不是宁家厨师,而是暮云,还有啃米二的肉~~~~(>_
“没事,累不了,正好活动下筋骨好了,最近一直都在睡。”米初妍满不在乎。
“那……那就随便做两道?”老太太心底有些虚。
让她进厨房,总觉得不太妥,怕触了自个孙儿的逆鳞,当然,也心疼她烧后初愈,虽然年轻好恢复,可昨儿总归了烧了一天,怕她站的久了,吃力。
然而,还没等老太太再说话呢,米初妍已经起身,去往厨房撄。
米初妍倒是没想那么多,在她看来,做一顿饭是很平常的事情,主要是考虑到老太太。在宁家,最是感谢老太太,不论长短的真心接受她,让她在这里,呆的比她想象中要自在许多。难得老太太有事相求,她觉得,她应该回馈一下。
宁家的厨师跟她不在一个风格上,米初妍想尽量做的完美,没用厨师帮忙,从备菜到下厨,全程自己忙活。原本就没事做的老太太,起初怕她累,时不时进来问,后来看到米初妍娴熟的动作,荤素均衡的搭配,眼睛都要看出花来,干脆直接都不走了。
旁边的厨师怕老太太累,给她搬了椅子坐,被老太太轰赶,说她还老到站不牢的地步。于是,偌大的厨房,只剩一老一少,端盆递菜的是老太太,调味主厨的是米初妍。
半小时后,老太太自觉腿有些发酸,回到大厅沙发,坐着休息,正好大厅座机响,她随手接起偿。
“米小姐呢?”
还未等老太太说话,那端的人先是发问。
岁数大了的老人,反应要慢些,老太太一时没接上话,那端的人就开始不耐:“问你话呢!”
“哦……你说妍妍呐……她在厨房。”
“奶奶?”原以为接电话的是佣人,所以问的直接,知道是老太太,宁呈森声音有些上扬,顿了顿,又道:“她跑去厨房干什么?”
“去厨房……当然是做菜啊……”
“她!”
老太太脑子转的快,感觉到自家孙儿马上就要起火,忙道:“她说要给你做点好吃的!还说睡的太多,要活动筋骨,就炒两道菜!”
老太太完全是顺孙子的毛,胡口白扯的回了两句,而宁呈森也就真的吃这套,厉色的音调当下低缓:“让她别忙瞎忙,我吃什么都可以。”
之后,收了线。
宁呈森坐在三楼书房的沙发上,面前摆放着待机状态的笔记本。做了那么久事,一直没见米初妍上来,心里念着,打电话下去问,结果,却发现她在楼下,竟然如此惬意。
不由叹笑,这女人,适应能力真的太强!
接过电话后的老太太,转而又赶去厨房,想要把米初妍拉出来,可米初妍刚到兴头上呢,说什么也不肯走。
老太太没辙,就那么来来回回的走,不时还张望楼梯口,就怕宁呈森忽然下来逮人。
就这样,直到一桌菜妥妥的出锅,宁呈森带着他的助理,终于下来。
宁四齐的书房,也同时开了门,走出徐暮云,还有被佣人推着出来的宁四齐。
当时宁呈森还在楼梯上,第一眼就去搜寻米初妍的身影,看到她在餐桌前摆弄那些看起来就食欲满腹的菜色,想起老太太在电话上说的那些话,心疼之余,又觉满足。
老太太背对着楼梯口,没瞧见楼上的状况,只对着徐暮云,热情招呼,要他过去就餐。
大约是宁呈森觉得奇怪,看米初妍的视线,挪了开来,转而寻着老太太的声源过去,下一秒,忽的皱眉:“你怎么在?”
徐暮云微笑:“不想看见我?好歹我们都是大哥的兄弟。”
宁呈森心里膈应,看见徐暮云就没什么好脸色,接了声:“是吗?可惜,我们不熟!”
话落,他顺着楼梯而下,转去了米初妍的方向。
其实,事情已经谈完,原本徐暮云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可这会儿看着宁呈森连背影都在明显排斥他的样儿,愣是改了主意,在老太太面前,应声下来。
老太太自然不明白他们间的巨细,听见徐暮云应声后,直乐呵:“那过去吧,看看菜色合不合口味。”
随着一行人就坐,宁呈森脸色不快的抓着米初妍坐到身边,而徐暮云,就端坐在对面。还未起筷,赶上宁翰邦他们一家从二楼下来,何母抱着宁呈宵,伍乐旋提着个简便的行李箱,而西装革履的宁翰邦,只在肘间挽了件大衣。
视线朝餐桌过去,短促笑了声:“哟,有客人?还有这么精美的菜色?”余光瞥身后,唇微动:“小旋,要不,我们也吃了再走?”
搬出这个家,在宁翰邦面上,始终看不出有半点不快,于他,可以说喜怒形于色,也可以说喜怒不形于色。
嘴角常挂着阴笑,让懂他的人,深懂,不懂他的人,摸不透。
“我不……”
伍乐旋才起了个头,宁四齐忽然扫眼过来:“都什么点了?要走吃完再走,你不想吃,别饿着我孙子!”
宁翰邦已经率先过去,随手拖了张椅子,将大衣挂在椅背。
如此一来,伍乐旋想不过去都不行,何母没去凑台,借由说要喂宁呈宵,带着小孩子走了开来。
宁呈森全程黑着脸,膈应的人摆了半桌,这顿饭,该他吃的消化不良!
偏生,老太太给徐暮云布菜,说了句:“这是你们那边的穗城菜,尝尝看,味道应该很正宗。”
“妈,家里的厨师能做出正宗的穗城菜么?别跟客人吹。”宁翰邦半笑着,看不出他此言何意,却是真的大实话。
然而,徐暮云却是在尝了后,点头:“花雕鸡?有小时候的味道,很好吃。不是厨师做的,那是谁做的?”
徐暮云抬眼看对面,这里,就一个穗城人。
米初妍没什么反应,倒是宁呈森,直接抄起个调羹,在盘里兜了几块,长臂伸到对面:“好吃就吃多点,我老婆做的,能不正宗?”
徐暮云客气,推了推碗:“谢谢,鱼也不错。”
于是,不多时,满调羹的鱼片,又落了徐暮云的碗。
“那个是醉虾吗米小姐?”徐暮云就是故意的,特意挑了个米初妍面前的菜,温声问道。
米初妍被点名,直白的点了点头:“对,醉虾,来点吗?”
话才落,旁边的男人又是优雅一勺,放到对面:“做为医生,我还是得劝你,荤食吃太多,伤肾。”
徐暮云但笑,不语。
一顿饭,两个出类拔萃的男人,来来回回。宁翰邦不出声,偶尔吃点东西,偶尔看手机,餐桌上的事,好像都不关他事。
伍乐旋从坐上来,就没说过话,更也没怎么动筷,米初妍下意识的往她方向张望,她恰好看过来,美丽的凤眼,看她时,全是冷光。
两个女人的对视,被宁呈森的余光收尽眼底,不由投视:“走之前,小婶还有什么话想说?”
这么句话,让伍乐旋整张脸瞬间青白,抖了抖唇,终是未语。
收了手机的宁翰邦,倏然起身,朝大厅处喊:“呈宵,我们走了!”
也没有打招呼,直接勾起背后的大衣,转出餐厅,伍乐旋见状,放了碗,跟两个老人打了声招呼,跟着出去。
没几会,庭外便传来汽车启动的声响,再之后,宅前一片安静。
没多久,徐暮云也跟着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特意夸了下:“今天的菜很好吃,谢谢老夫人款待。”
宁四齐要宁呈森去送送客,宁呈森动都不动,老太太怕礼数不周,不由建议:“要不,妍妍你去,反正你们也都认识。”
老夫人是真的没有把米初妍当外人看,米初妍自然不能拒绝,然而,才起身呢,旁边的男人就将她压了回去:“我去!”
倒是没多久就回来,回到餐厅的时候,米初妍瞧着他碗底的洁净,不由挫败问:“我今天做的菜,你不喜欢吃吗?”
宁呈森嘴角噙笑,不答反问:“吃饱了吗?”
米初妍点头。
“跟我上来。”
“干什么?”
“忙了半天,困,午休。”也不顾老人还在,伸手,拉起米初妍就走。
米初妍被他拉着,一路上三楼,卧室,关门,碎眸有笑:“想活动筋骨,所以去炒菜?可是我觉得,运动运动,筋骨活络的更完善。”
“啊?”米初妍有些懵。
看着他步步逼近,不是没有反应出他话里的意思,而是,有些承受不来。然而,他忽然间又是话锋一转,似乎刚刚那是调侃,眸色隐匿了碎光,变得平静:“为什么去做饭?不知道自己身子刚好吗?”
“是奶奶说……她想好好招待徐二哥,问我穗城菜来着……”
“徐二哥?”浓眉轻扬,口气不善:“看来你们真的很熟!”
“不熟啊!今天之前,就只见过两次面而已!”米初妍呵呵讪笑,往角落缩着自己的身子,如果到现在不明白宁呈森拉她上来是为了兴师问罪的话,那就不应该了偿。
“两次面?就连二哥都喊上了?你跟人相处,向来都这么热络?”
“没有,他是例外!”大约是急不择言,米初妍用了个在男女之间很不适合用的词儿撄。
果然,下一秒,宁呈森眉心打结:“例外?”
声音听似浅淡,可是他忽然定下来的脚步,还有微倾而来的身躯,却是让米初妍感觉到极度的压迫。
鼻尖有薄荷香缭绕,让她有短暂的眩晕,晃头,对视他的利眸,不由笑的更开,有种耍赖的俏皮脸,而后解释:“是口误!口误!其实就是那天,除夕的时候,在花市上遇见他们兄妹,然后被暮思拉着去逛街。徐家那些事你比我还了解,暮思说她好多年没回来,不知国内什么环境,唯一能聊的纪姐又因怀孕被徐总死看着,死乞白赖拉着我去陪,徐暮云也在。那我见着人家总不能不打招呼是不是?所以……”
“所以,最后就他送你回来?如果我看得没错,当时他的车里边,并没有徐暮思的影子。”宁呈森忽笑,有些兴味,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是问罪还是闲聊。
米初妍再次懵,他以为,他究竟的会是那个称呼问题,没想到,转瞬又跑偏重点。
脑子不够他灵活,索性全招:“暮思太能逛,我累的陪不动,正好,徐暮云也是兴趣缺缺,他就带我去了边上的咖啡厅,本来说好在那边等暮思,后来我要先走,他说除夕不好打车,送我一趟。就这样!”
米初妍没觉得理亏,话自然说的坦白直当,然而,却被他忽地一句:“不好打车,不会给我打电话?”
“我……”米初妍觉得,不管她回什么,他总有话塞,气愤瞪他:“你存心找茬是不是?!”
“我不找茬。”
“那你是要干嘛?”
“找醋喝!”没好气的丢一句,宁呈森倏然揽过早已退到无路可退,娇躯已然贴到墙面的人儿,顺着她细腰往下,拍臀:“我打电话下来找你,你知道奶奶跟我说什么?”
下手有些狠,米初妍甚至能感觉到隐隐的麻辣,皱眉瞪他,却又在他的视线逼视下,顺势问:“说什么了?”
“她说你想要给我做好吃的。”
“呃……”米初妍有些服了老太太的‘见风使舵’。
“你知道我从楼梯上看到满桌菜还有你垂头认真布置的样儿,是什么感觉吗?”未等米初妍回答,他又道:“心疼你劳累,又满足于你对我的用心,结果……我似乎在自作多情?”
“好像是!”米初妍眨眸,嘴角全是嬉笑。
怪不得一顿饭他都臭着脸,怪不得他要跟徐暮云呛,怪不得他一口菜都不肯吃,原来全是老太太的左右逢源给闹的,嗯,好像还有她的不识好歹!
宁呈森也在笑,笑的意味不明,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她卯足劲想要开溜,然而,身子才起撞,整个人就被拦腰抱起。
修长的指腹,不经意的屈起,挠的她腰间发痒,瞬时控制不住,原本刻意压制的笑,转而成为咯咯灿笑,嘴里叫着:“放我下来,混蛋!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然后让你去送你二哥?你哥哥还挺多的,潘闵宇是你哥,徐暮云也是你哥,你要不要现在告诉我,以后我会有多少个大舅子?够不够拼麻将台?”
宁呈森的话,不阴不阳,几秒后,米初妍的身体落到稳处,确实是被放下来了,不过,是放到了床上。
而她,愣是被他那话逗的笑翻:“我也不知道够不够拼台,要不,我问问我妈去?看我还有没有从小失散的哥哥?或者,哪天通过贺总认识顾以澈,我也会考虑喊他哥的!”
知道他在喝闷醋,米初妍乐的有些得意忘形,以致,忘了自己身处的地方,有多利于男人的攻击。
不过半秒的闪神,修长的身躯已然覆了上来。他向来懂得如何分撑自己的身体重量,压在她身上,既不让她感觉重的无法透气,又保持着最近的相贴。
米初妍拼命的敛住笑,双手推拒他的胸膛,有话学话:“那个……做为实习医生,我还是得劝你,‘荤食’吃太多,伤肾!”
他俯身,在她颈间拱了拱,撕咬一口,斥声:“你就是欠收拾!”
话才落,他撑手起身,米初妍仰躺在床上,听着他的脚步声在屋内走动,而后,窗帘拉动声响,阻隔了午后外边白晃晃的太阳。
室内瞬间昏暗,她想要跳身往后看,却见他已然过来,在另一侧床头,仗着臂长,再次蛮横的揽过她身子。
“你不会真的要……”运动运动吧。
后面的话未出口,已被他闷在怀里,头顶上方是他哑沉的命令声:“午休!”
“啊?”米初妍一时间,是当真辨不清他是纯午休,还是带运动的午休。
实际上,如果真的要运动,那她估计得残。昨天清晨那会儿,承欢太过,接着发了场烧,刚刚又在厨房站了那么几个钟,她是说什么,都无力配合的。
本来还想使尽法儿打消他的念头,哪知,他气闷一声:“我缺觉!陪我睡!”
宁呈森这么一说,她似才惊觉,这两天,他似乎都没有好好休息。
第一天夜里,不知跑哪去,彻夜未眠,清晨归来,疯狂运动。
第二天夜里,也是忙到半夜才上*床。
想起饭桌上,他什么都没吃,米初妍不由问:“你饿吗?”
“那你想不想吃什么?”
“吃你!”
“你不是缺觉吗?”
“米初妍,你闭嘴!”
她的喋喋不休,让他想要封她口,可是不敢轻易尝试,怕开了头,就停不下来。
一直没好好休息,自然是缺觉的,但这不代表着,他对她不渴望。就冲她给徐暮云做了满满一桌的菜,他就恼火的有股把她揉碎在身下的冲动。
他怜她在病中,压抑着自己的情*欲,不敢肆无忌惮的将她折腾的死去活来。来一趟伦敦,原意是想让她知道,穗城之外,神外主任之外的他,是如何的面貌,也想让她,跟老太太多接触多相处。
也是有料到会有不和谐的因素,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狠。
米初妍倒是乖乖的闭了嘴,但也没半会,就又不消停,蹭蹭的在他臂间撑起,灵动的黑眸俯望他微闭的眼皮,知道他没睡,直接问:“你这次回宁家,是想要干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忙?还有,那个叫摩顿的助理。”
床上的男人,唇角轻勾,牵带着,高挺鼻梁下的鼻翼,些微的龛动,随后,才是眸睁开,深邃黑洞中,依旧是细碎闪耀的光芒:“不是跟你说过么?让你做总裁夫人。”
“什么意思?你要在宁家……那你不做医生了?”
米初妍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宁家有自己的集团公司,由宁振邦宁瀚邦分管,宁呈森说要让她做总裁夫人,她一直只当是玩笑话,没曾想,他却是认真。
对她的问题,宁呈森是默了半秒后才回:“看情况。”
如果事情进展的一切顺利,或许他最终会选择穗城,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只因,米初妍的家在那儿,而他,不舍得让她变成第二个舒染,背井离乡的在异国。
微顿后,他又道:“过两天徐暮川跟迈科集团有会谈,等他忙完回穗城的时候,你就跟着一起回。我这边还有些事,可能要多留几天。”
“我在这,影响到你了吗?”米初妍问。
“妍妍。”宁呈森侧身,拥住她,长腿压住她半身:“恨不得把你二十四小时绑在身边,可是,目前还不行。”
米初妍忽然沉默,好久后,忽然间一句:“温泉那事,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断电闸?我一开始以为是伍乐旋的母亲,可是后来,我发现,其实还有个人,嫌疑也大。”
“嗯。”宁呈森几近无声的应。
“昨天我……”米初妍刚想说出自己的推测,便有大掌捂住她的唇,而后,耳侧便有他低浅的叮嘱:“在这个家里边,大家都是戴着面具生活,谁也说不准,身边的哪个亲人,下一秒就是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所以,敏感话题不要说。”
“你知道是谁?”
两人面对面,昏暗的光线里,四目间,有的皆是彼此的影子,宁呈森看着面前这张如同扑粉般的年轻脸庞,指腹轻抚,唇启:“我知道你想说谁,但是不要说出来,奶奶面前也不要提,装作什么都不懂,就跟今天一样,做自己的事就好。”
米初妍当即封口,虽然她不是太明白宁呈森为何如此,但能有一次温泉事件,就代表着随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就是不知道,为何他们要朝她下手偿。
伍乐旋针对她她可以理解,但这个屋子里的人,她跟他们没有利害关系,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只能是因为宁呈森。她难以想象,宁呈森的存在,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威胁,竟然可以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
“妍妍,你怕吗?撄”
米初妍抬首,目光触及的是他刚毅俊朗的下颌,淡淡的青色胡渣,不太多,却是显露着他的疲累,忍不住更往他身上靠,声如蚊蚋:“怕。不是怕他们,是怕你,有意外。”
“那你知不知道我怕什么?”
米初妍在他颈下方,轻摇头,动作过后,又怕他看不见,追声:“你怕什么?你有什么怕的东西?”
“怕你嫌弃。”
感觉到他喉结轻动,可是,又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不由再次撑身:“你说什么?”
宁呈森的眸子微眯,眼皮下敛,看着她满脸惊异的样儿,自胸膛口发出沉沉笑声:“你不信?可是真的,我怕你嫌弃。”
米初妍还想再追问,却又是被他压了下来,四肢霸道的桎梏住她,闭眸享受着与她同床的满足,拒绝再聊。
似乎是真的很困,没多会,米初妍就听到他轻浅的鼻息,她推了推他,没反应,只得嘟唇闷声。
身边有他,身心皆安定,没多久,她自己也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大约是因为睡前念叨着,以致,她后来做了个梦。
梦境中,是她从雾气缭绕的温泉上来的那个瞬间,伍乐旋尖叫倒地后,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涌来。有伍乐旋父母,有家佣,还有,缓缓而来的老太太和安德鲁。
她从伍乐旋的身上抬首,想看清每张围上来的面容,明明她记清了谁的脸上有惊讶有恐惧有慌乱,谁的脸上是平静的没有波澜,可是,当她想喊出那个名字时,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感觉像是有无数的池水往她口中灌,灌满她的整个胸腔,让她透不过气,窒息,而后,又在池水的倒映中,看见自己憋成青紫的脸,瞳孔逐渐放大,眼白上翻,如同淹死的女鬼。
以为自己就要死去时,那个人的脸,却在她水中的瞳孔倒影中,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感觉像是出了一身冷汗,米初妍惊醒,忽的坐起身,却是发觉,原来宁呈森已经起床。
他在讲电话,可能是怕吵醒她,站的稍远,声音压的很低。
敏锐的感觉到床上的动静,他侧头过来,举在耳侧的手机倏然放下,而后,大步向前,电话不知断没断,被他随手搁在床头上,抱住她双肩,疼惜:“做噩梦了?”
米初妍缓了缓气,摇手:“没事。”话落后,忽然又一句:“今天怎么都没见到你姑姑一家?”
“他们上班,走的早,两个孩子读寄宿学校,不是经常回来。”
“喂?大医生你还在不在?”
床柜上的手机忽然传来男人的话音,米初妍听出来了,是瞿安。抬头看宁呈森,他却也没避讳,直接开了免提,让他的嗓音变的更大。
“在,你继续说。”
“周鸿生他跟现在的老婆其实没什么感情,生了个女儿,也不怎么看,周家二老没有孙子,所以对外孙萧晋墨尤其宠爱。大约三四年前,他老婆还特意跑到部里去闹,说周鸿生在外边玩很多女人,私生活毫不检点,还专门找那些学艺术的女学生玩,病态般的执迷不悟。当时他老婆还当众甩了很多女学生的照片出来,甚至还有些极个别的女生被她老婆闹到学校去。那时候正直周鸿生从副职晋升正职的关键时刻中,这事被他压的密不通风。”
“我们都知道,周鸿生虽然是B市人,但他的仕途足迹却是遍布南北。二十五年前他在穗城任职过机关秘书,也恰是你母亲舒染在穗城读大学的时候。之后他娶了现任妻子,凭借周家,和他妻子的外家,仕途开始扶摇直上,先后调到鹏城,清市,江城,最后又回到穗城任G省省副级,当时,舒染已经出国了。”
“调动期间,周鸿生曾几次借着公差机会到过穗城,我查过,那些时间段,穗城并没有什么政务活动,他来穗城,到底是不是找舒染,我无法肯定下判断。”
“但是,其实当时舒染跟你父亲认识的时间并不太长,就那么义无反顾的去了伦敦,会不会有周鸿生的因素在?”
瞿安说了很大段话,米初妍听得惊骇,宁呈森也记得清楚。
有些控制不住的喃声:“周鸿生?是那个周鸿生吗?”
宁呈森抚了抚她的头发,在回味瞿安话当时,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般,当即抻手,取过床头的手机:“周鸿生玩艺术型女人确实可靠?”
“可靠!被周鸿生老婆闹到学校去的其中一个女学生,好像跟贺端宸老婆有什么关系,不过你也知道,阿宸对她老婆的事讳莫如深,不会轻易让我们知道。不过,既然他不说,肯定那个女学生也就不是什么关键人物,只不过,是证实周鸿生有这癖好的佐证而已。”
“那些照片,现在还能不能找到?”宁呈森压声问,仿似胸口有无比沉闷的气压,团卷着,上下不得,以致,胸膛处开始明显的起伏。
“找?难!如果找到早就给你直接发过去了。周鸿生势大,压自个丑闻定然压的个彻净,不过我还在努力中。”
“找!必须要给我找到!找不到,就找那个女学生!”宁呈森绝声。
这边的人,气压不断降低,那边的瞿安,却是无谓的调笑:“那也得人家肯是不是?”
之后,宁呈森直接挂了电话。
米初妍始终听的清晰,在他通话结束后,敏感的问:“你要那些照片,是想证明什么?证明那些女学生跟你母亲是不是有共通点?你怀疑,周鸿生喜欢你母亲是吗?”
手机在掌心捏紧,宁呈森眉未抬:“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前段时间,我知道了我母亲的真实身份?如果我说,我母亲其实是周鸿生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会不会很惊讶?”
“同父异母?那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不可能……喜……喜欢吧?”话到尾,米初妍不可置信的声音打颤。
米初妍惊骇失色,如果真是这样,那宁呈森的世界,会不会太疯狂?
有生母有养母,小叔是私生子,前女友是小婶,养母还被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喜欢着?她觉得,她有点太敢想了。
然而,宁呈森却忽地自嘲:“我也希望是我多想,然而,我从小生活的环境,让我不得不多想。说的好听,是上流社会,看起来光鲜亮丽雍容富贵,让人望不可及。说的浅白点,其实这些人都不过是拿着自己的权钱势,无限度的满足和掩饰他们各自肮脏猥琐的私欲。自古文人多风流,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宁家混乱,就连何家也会有何宴爵那样的扭曲份子,周家走仕途,更加需要加倍压抑他们的丑恶心理,如果周鸿生对舒染,真的有非分之想,那会扭曲成什么样?”
“得不到,则毁之?”米初妍胡乱猜测。
普通人,如果走的极端,都会有这样的行为,何况还是掌控权势的周鸿生,就凭他只玩艺术型的女学生,便可知,此人是有多执拗偏激。
可如果是这样,那舒染回了穗城,落入周鸿生手里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这样丑陋的世界,你是不是很嫌?”
米初妍还在呆愣,他忽然靠过来,整个头靠在她肩上,叹息。
虽然只是猜测,但可能性却是极大,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周鸿生要将舒染跟台封山的周姨对调身份。
在世人面前,掩盖舒染的身份,便能更好的让他在面对舒染的时候,为所欲为!可如果推测属实,那周鸿生跟舒染,到底发展到哪个程度?
依舒染的脾性,不应该屈从才是撄!
也曾不止一次的在宁振邦面前质问过,然而,对舒染,他缄口不语。宁振邦再如何,到底是他的父亲,他不可能利用非常手段去逼取对付。
‘嫌’这样的字眼,在如此的交谈过后,再一次从他的口中说出,米初妍算是领悟到了。他是怕,她嫌弃他的世界,他是觉得,他的世界太混乱不堪和丑陋,她会瞧不上。
他在她颈侧,轻柔的蹭着,于她来说,是心在***动,而于他,是不是温暖的汲取?
五官深刻而隽冷,淡青色的胡渣还未来得及清洁,身上甚至是皱巴巴的衬衫,下摆微微撩起,米初妍垂眸看了好久,才恍悟过来,中午那会儿,两人都是和衣而睡。
向来洁净的他,竟然连衣服都没换,就睡在了床上……
心疼他,印象最深的那次,是去年中秋那段时间,也是他回伦敦,因为廖静伊的事,她给他打电话,而他,连夜赶了回来偿。
治疗室里,他第一次主动拉她的手,无比落寞而又孤寂的眼神,让她有了最初的心疼,那之后,两人陷入很长一段若有似无的暧昧中。推之,不舍,靠近,不得。那时候她对他,更多的是恼怒抓狂以及无可奈何。
有过酸楚有过疼痛,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疼到整颗胸腔都在发酸。
她比他小,小很多,可这会儿,她却像是他所有的支撑,环着他颈背,任他靠任他蹭,她只在他耳边低语:“我赖你一辈子,可好?”
颈间动脉处,忽来瘙痒,而后,是他沉爽且得意的笑声,动作迅猛的将她推倒在床,覆身上来:“就这么定了!”
米初妍半懵,微撑着头,瞪眸看他,她只听说过女人的情绪多变,倒不知道,男人也可以做到如此。
前一秒,才在那儿落寞难受,靠着她不肯挪动,下一秒,就又兴奋的如同蛟龙,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男人的健实的身躯匍匐在上,温热的唇,如捧珍宝般的小心翼翼,掠过她秀美五官的每一处。
冬季的伦敦,天黑的早,不过四五点,便已看不到光色,尤其还是在窗帘遮盖的卧室里头,若没有床头的那一盏晕黄灯光,根本就看不清人的五官轮廓。
窗帘在寒风吹动下,间或掀起,又落下。外面又下起了雨,啪嗒啪嗒的声音,感觉是比昨两天的还要大些。
伦敦的气候,是米初妍为不喜的,雨雾太多,太湿,太冷,便显得阴沉。她喜欢阳光,喜欢晴爽,就好像穗城那样,即便一年行到冬天尽头,也还会有阳光。
这样,会让人每一天都充满着希望。
楼下偶有声响,听似走动,听似交谈,又听似在搬挪重物,然而,再多的声音,或来自于人,或来自于大自然,渐渐的,都开始得不来她的注意。
因为,她的魂她的魄,已然随着眼前专注于她的男人,肆意飘荡。
床头灯光,恰恰好的将他们笼罩其中,暖黄暖黄的,给沁寒的空气,镀上了色调,变得温暖而又舒服,也柔和了素日里,男人向来隽冷严肃的眉目。
也或者说,融化男人隽冷的,实则是床上的人儿。
姣美的身段,骨架纤细,凹凸有致,算不上高挑,却是比很多高挑女子的身材比例,还要完美。皮肤的粉嫩柔滑,似能掐水,乍眼看便能知,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女孩。
本就灵动的杏眸,大约是染了情愫,愈发润泽晶亮,最是那诱人的小巧朱唇,微启着,似在喘息,又似在发着邀请。
宁呈森看得认真,格外动情,控制不住喉结的滑动,他哑声低语:“你那安全期,是前的还是后的?”
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如此的话,米初妍竟然懂,动了动唇:“后的。”
后的安全期,过了那么些天,意味着,例假快要来了。脑子里闪过这个意识,宁呈森忽地魅笑:“那你,辛苦些。”
起初有些没明白他笑中的深意,可后来身体力行的体验后,她才知道,他所谓的辛苦,到底是什么。
逃过了中午的一次,却没逃过傍晚的二次。
一个下午的养精蓄锐,加上无比动情的宁呈森,这场情事,注定无限激情。极度的满足过后,从大床到浴室,说好了是去清洗,结果,擦枪走火间,又是一番盛战。
他在海中骁勇的乘风破浪,她在水中被动的享受无限欢愉,直到最后,她攀附着他,不停求饶。
狂风骤雨趋向平静的时候,米初妍只剩几口气,不甘的拍他:“老流氓!”
“嗯。”
他依旧跟往常几次那样很配合的承认,米初妍丢白眼。
宁呈森知她所思,拥着她轻笑:“抱歉,总是在你身上起不来。可是,也许明天你家亲戚就造访,没两天又得回穗城,不让我谋取下福利,我会很难受!”
他故意加重了难受两个音,让米初妍控制不住的无限遐想。每次运动时,崩到最紧的时候,他都会说,难受……
米初妍趴在床上,无言。
她以前不知道,找个外科医生,竟会让自己如此被动。体力好腰杆好就算了,还能懂得怎样利用身体各处的柔软度,各种姿势的最好摆弄,并且,几下就能探清各处敏感点,让她防不胜防。
现在更行,连她的生理周期都给他掌握到了……
没有睡意,却是累的趴在枕头下,连连幽叹自己以后的日子到底会是多么的活色生香。
廊道上有路灯忽闪的光,接着是移走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他们的房门之外,敲响:“小先生,大小姐她们也想要搬出去,老太太让您下去一趟。”
大小姐?宁婕!
米初妍反应过来,倏然抬起头,反面去看宁呈森,却见他的眉心轻蹙,很短暂,只消一会儿,便又恢复如常,应了声:“知道了,你先下去。”
“好的,小先生。”之后,又是脚步移动声。
宁呈森下床,走去衣柜取新的衣物,衬衫西裤套上身,面容正色,下颌微绷,俨然,又成了外人眼中倨傲严肃的男子。
也取了她的衣物,搁在床头,俯身下来,轻啄她微肿麻辣的唇:“我去看看,你再躺会,吃饭再叫你。”
米初妍配合的点头,稍后,忽又问:“他们为什么要搬?是安……”
“不知道,也许是姑姑的意思。”宁呈森浅声,揉了揉她的软发,而后,转身出了门。
沉稳的脚步,不急,也不缓,然而,米初妍听着听着,却是再躺不下去。爬着撑身,坐起,伸手拿过床头干净的衣物,套上已然清洗干净的身子,抖着腿下床。
楼下,壁炉依旧烧的旺,啪啦啪啦的声音,在这样的节气里,有种特别的味道。
大厅门口摆放着一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安德鲁的车子停在外边,尾箱掀起,应该是在整理空间放置行李。
宁婕坐在大厅的长沙发上,安静的看书,老太太在她边上,游说,然而,毫无作用。宁四齐忽然就从书房转出来,老脸绷得难看,斥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想来,这个事情已经争论了好一会,宁四齐微怒,宁婕也是开始不耐烦。
“爸!”宁婕不满,放下书,直对宁四齐:“我们也都是四五十岁,有儿有女为人父母的了,很快小森也要娶妻生子,这个房子再大,也得有个主次之分。我们搬出去,让家里纯粹点,这没有什么不好!何况,我们也都并不是没能力照顾自己家庭的人,这里有您和妈妈,就算搬出去我也不可能再不回来,您又何必这样?”
说话间,瞥眼看到抄着裤袋,停在楼梯口,敛眸,一言不发的宁呈森,宁婕忽声:“小森,过来说句话,你爷爷是真的老顽固!”
宁呈森盯看了下门外,而后才绕着走到客厅,来到宁四齐面前,不咸不淡:“过几年,阿其尔兄妹也需要成家立业,他们也需要自己的空间,爷爷您心疼自己的子女,姑姑也得为她自己的子女打算,有什么好气的?”
“我有什么好气?你还好意思说!最气我的就是你,你这混球气炸我肺!”宁四齐忽的一吼,为了彰显他的气愤,随手抓起东西就往宁呈森身上扔。
不疼不痒,宁呈森接下,不过是坐在轮椅上的老爷子惯常用来盖腿的一条小毯,长指轻勾着,两下扔了回去:“您这岁数,更容易气爆血管,再不然,气炸心脏?不过还好,我在这,Alston也正好要来伦敦,炸什么都无所谓了。”
宁四齐怒的脸色发涨,刚想出声教训几句,宁呈森却转了身,朝着走动的家佣问:“能开饭了吗?”
宁家大少爷主动问餐,慌了佣人一脸:“小先生饿了吗?很快,再过二十分钟,哦不我去厨房催催,估计十来分钟就可以了。撄”
宁家习惯吃下午餐,或点心或粗粮,以致,晚餐也就相应推迟,其实,主要也是为了配合大家的回家时间。
大家庭在一起,各自都有工作,归家时间不稳定,想要等到人齐,不晚些不行,但也不会晚的太过,否则,不利于老年人的消化。
有经验的厨房家佣,这么些年早已摸透了宁家的用餐规律,被宁呈森忽然这么一搅,不得不手忙脚乱的加快动作。
家佣在问宁呈森是不是饿的时候,米初妍刚好下来,听到话,不禁腹诽:“他能不饿么?中午堵闷气什么都没吃,然后还不知劳累的激烈运动,肚子不空才怪!偿”
低垂的眉眼,隐着俏皮的笑,被刚好转身过来的宁呈森瞧进眼底,背着手,端出了大教授大导师的架子:“你还好意思笑?”
俨然,盗用了刚刚宁四齐泄愤时丢给他的话,不过,用在米初妍身上时,是多了一层腻宠和纵容,意思是他饱他饿,都因她而起!
余光中,可以看见他瞥过来的视线,米初妍缓缓的抬头,嫣红的唇色,边角挂着浅弧,无辜状:“我为什么不能笑?笑你怎么了?你那也是自找的好吗?”
灵动的眸光中,毫无惧色,有的,只是暖暖的柔光,望着与她相隔不过三米远的俊逸男子,一片坦荡!
宁婕忽然起身,笑着拍了拍宁呈森:“这个屋子里,怕也就这女孩敢如此跟你说话。”
宁呈森皱眉,可不吗?
人的自信人的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他的脾性,归功于强权老太太从小到大毫无原则的宠惯。现在,他用同样的方式宠惯米初妍,惯出她的底气,惯出她与人相处的自信,惯出她在他面前为所欲为的率真性情。
所以,此刻的她,他再喜欢不过。哪怕是面对着宁家人,她依旧能够自若的开他玩笑,挤兑他的不是。
宁四齐闻言,又是一阵鼻孔哼气,道不出是喜是怒,自己转着轮椅回了书房。
宁婕是在晚饭后离开的,跟着安德鲁。
临走前,抱了下老太太,安慰着说会经常回来看看。跟宁翰邦他们不同,老太太舍不得,宁婕到底是亲生,女儿贴心,当初安德鲁求婚,宁婕的前提条件是结婚后必须住宁家。
安德鲁爱宁婕,花了好几年功夫才追到手的女人,如果月亮能摘,估计他都会二话不说的捧到宁婕手里,所以,即便安德鲁他自己家世不错,也愿意住进来。
这一住就是二十几年,对宁家上下都算事事周到,是真应足一个女婿半个儿之理。
送走了女儿女婿,老太太情绪低落,转去了一楼的起居室。
难得今天宁呈森闲在家,坐在大厅沙发中,收看新闻频道,看了眼老太太,而后,用眼神示意米初妍跟着进去。
米初妍能够理解宁呈森的意思,让她陪着老太太,宽慰她的心。
她不是这个家的谁,仅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虽然宁婕搬走对两个老人来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百利无害。
感情再深,当每个人有了他们各自的小家庭,便有各自的利益分化,然后会有纷争,人面底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谁也无法预料。
普通家庭尚逃不开如此是非,何况还是这样的大家大户。
宁振邦夫妇有应酬没有回来,宁婕两个人走了,米初妍也随着老太太去了起居室,大厅便只剩下宁四齐和翘着腿看电视的宁呈森。
“决定了要家业,就正正式式的以宁家长孙身份,以你自己的医者身份,接管KB的医疗板块及其研究室。只要你愿意,若干年后宁家的大部分产业还是握你手,没必要让你费那么多心思。”
宁四齐忽然间的平静开口,让宁呈森些微的意外,不由侧眸:“我费什么心思了?爷爷您知道?”
浅浅的笑意,道不清是不是认真的询问,宁四齐也没在意,直说:“曼夫柯的合作,你怎么说?”
“他们太嚣张了,就这样的状态下谈合作,KB能有什么划算?别到以后,名利都给人分走,KB的存在有何意义?”
“哼!你做过生意吗?说的一套一套的!”宁四齐没好气的接了声,但也只是这么接了话,而后,不再做声。
米初妍从起居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当时,宁呈森正坐在壁炉旁的休闲沙发上听电话,大厅只有他。修长的双腿,随意摆放着,壁炉红彤彤的火光,些许反照到他身上,懒洋洋,暖烘烘的感觉。
壁炉的方向,能够览尽屋内的所有角落,宁呈森只需稍抬头,便可见米初妍已然向他走来,然而,他似是早已辨清她的脚步,头未抬,直接换了手听电话,腾出朝外的手,向米初妍过来的方向伸着。
米初妍不知电话那端的人是谁,但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交代着:“没时间了,他们蓄意处理过,短时间内要查确实难度不小,你放手,我去解决。”
听不清对方在回什么,宁呈森眉心蹙的更紧了些:“把他行程给我查好,一会发我手机上就行。”
米初妍站在那儿,听着他三言两语结束通话,而后拉着她的手,起身,恢复轻松:“聊好了?奶奶怎么样?”
“聊啦,瞎拉扯。”米初妍俏皮的吐吐舌:“也没有什么好不好,我陪再多,也总不比上亲生女儿在身边是吧!”
跟老太太本来就能聊,呆一块儿也不觉没话,但老人情绪短时间内的低落,总是有的。毕竟,宁婕要搬走的决定如此突然。
米初妍甚至都会猜想,他们突然要搬,是不是跟温泉事件有关,但宁家的事如此复杂,似乎又不太好猜。
宁呈森倒没再问,拉着她的手,一路回了三楼。
进了书房,他忙他的事儿,她在旁边的沙发上,玩手机游戏。彼时无声,淡淡的暖光,看似平淡,却又流露着无限的温馨。
直到,宁呈森搁在书桌上的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声。
大约是因为听到刚刚那个不太寻常的电话,米初妍知道他在等谁的信息,以致,反应特别灵敏,抬起头,瞳孔聚焦,盯他的眉眼,盯他的动作。
只见他伸手,摸过手机,动作熟练且轻巧的划拉,原本一直在笔记本屏幕上的视线,几秒后,转到手机上,随眼两下扫视,便又回到笔记本上。
屏幕光投射在他深刻的俊容上,泛着蓝色的幽光,有些诡异,愈发冷然,可明明,他的脸部线条,却是柔和的。
“是你等的那条信息吗?”米初妍忍不住问。
宁呈森这才抬首,看着她些许谨慎的问话,浅笑:“那么紧张做什么?是徐暮川,到机场了,我去接一趟。你是跟我去?还是自己早点休息?”
米初妍瞄了瞄窗外,都已经深夜了,雨还在下,这几天她都有些冷怕了,自然不想出门。何况,接的那个人是徐暮川,她没什么话好聊,而且,他们兄弟间,无端插进个女人在那儿搅和,怪异的很。
想了想,摇头:“我不去,夜深又下雨,你注意些开车。”
宁呈森起身,笔记本被他随手盖上,抄过边上的手机,绕开书桌过来,俯身在她额上轻吻,调笑着:“外面冷,我也不舍得你去吹风。邀你去,不过是怕你多想,乖乖的睡觉,不要等我。”
越是被他宠爱,米初妍的依赖心性便越是曝露,就着盘坐的姿势,朝他伸出双臂,言笑晏晏:“那你抱我过去!”
宁呈森不由再次失笑,俯身将她捞起:“乐意之至!”
从希思罗机场接到徐暮川的时候,已近凌晨。
车子转进机场高速,徐暮川忽然说:“送我到市区,随便哪个酒店都行。”
宁呈森侧眸:“要不住我家吧,正好,该走的也都走的差不多了,清净。”
徐暮川有洁癖他知道,一般的酒店他看不上眼,虽然他在伦敦也有自己的房子,但那屋自去年底后就一直空置,怕是要打扫过才能入住。何况,家里有个怀孕的老婆,他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会长。
两人这几天都有通电话,宁呈森说的话,徐暮川自然听的明白。
长途飞行,清冷的面容上,却没有太多疲累的痕迹,徐暮川低声:“住你家?二楼我不乐意住,三楼整个你的地盘,按理说也不是没住过,但今非昔比。万一半夜里有某些不和谐的动静,我会听不下去!逼”
很正经的神色,谈着并不太入流的话题。
男人间的通性,宁呈森自然秒懂,正色点头:“其实隔音很好!但是,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同情你!”
纪唯宁现在怀着徐家第四代,一屋子上下的围着伺候,生怕有个意外。徐暮川又岂敢轻举妄动,晚晚抱着老婆,却不能动任何心思,是有多郁闷!
徐暮川握着手机,大约是刚刚跟纪唯宁发完短信,抬起头:“不用你同情,再得瑟你也不过就今晚。我明天啊傍晚的航班回穗城,米初妍我带走,你自己留这安心处理事情,正好,暮云也还要回去趟,约一起。两个人一起陪着,总该没有顾虑了吧?”
话刚完,宁呈森直接皱眉:“徐暮云?”
不知为何,宁呈森觉得,他就是无限敏感这个人,一提他的名,他就膈应!
“你有意见?”
默了默,宁呈森:“没有。”
就算心里有意见,也并不打算把这点儿膈应说出来,圈子里人那么多,某些生活小事上,他对这帮人没有太多信心。就如徐暮川去宾宜广场买床的事,后来被瞿安那些人不知传送调侃了多少个版本,他不想回国后,自己成为被调侃的那个。
何况,就如徐暮川所说的那样,多一个人,只会更好,他还不至于如此拎不清。
搁在置物板上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宁呈森腾手去取,眼眸瞥了下,重新放回,踩着油门加速:“酒店就酒店吧,朗廷如何?”
很寻常的动作,很平静的语气,然而,相处多年的徐暮川却是瞧出来问题:“你有事?要不要我陪?”
宁呈森浅笑,视线始终在前方:“不上道的事儿,你是来谈生意的,别掺和。”
如此一来,徐暮川也不再出话。
不是上不上道,掺不掺和的问题,而是两个人几乎从小一起长大,深懂对方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况且,宁呈森做事情,向来有他自己的章法,或许与他会有相左,但是可信可依,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纪唯宁交到他手里。
——
把徐暮川送至酒店后,宁呈森驱车去了苏荷区。
那里鱼龙混杂,那里纸醉金迷,宁呈森的黑色捷豹隐匿在灯红酒绿的街头深处,与雨雾中的夜色融为一体。
很长的时间,他就坐在车上,哪儿也未去。头后靠,鹰隼般的黑眸,在这样彩光迸射,细雨飘飞的视野中,依旧精利的扫荡着街前街后。
直到,摩顿的身影从黑巷中过来,他才开始有了挪动,敛眸,坐直,双手重新搭到方向盘,等着摩顿上车。
摩顿戴着黑色毡帽,身上是一件过膝的大衣,双手抄进大衣的袋中,头微垂,缓步前行,直到靠近,上了捷豹副驾座,他把帽子摘下,露出笑容:“久等了森少!”
宁呈森抿了抿唇:“东西呢?”
下一秒,大衣口袋中,摩顿掏出黑色枪杆,递过去:“您要的急,只能黑市上弄,不过,忽然要这个,是要干什么?”
本该冰凉的物体,因为被摩顿揣过,带了些属于他的体温,躺在宁呈森纹路清晰的掌心里,甚至显得有些小巧,轻轻的旋转,枪柄朝下,试着上膛,利眸微眯,却是浅语:“黑市来的再好不过,随便玩玩,备用。”
“何铭涛的行程,你都查好了?”将东西收好,宁呈森侧头问了句。
摩顿点头:“查好了,这几天都没有应酬,下班后应该回家吧。”
“宁呈宵呢?现在住在哪里?”
“没在何铭涛夫妇手上,据了解是宁翰邦请的家佣带着,他们没有住一起。至于伍乐旋,身子好像还有些虚,这两天跟宁翰邦闹不愉快,倒是回了娘家,她妈妈照顾着。”
“宁翰邦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看不出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对策,但是他临时收手了好几个本欲投资的项目,打算明天到中东谈石油合作。”
“石油?”宁呈森念了句,而后哼笑:“玩什么把戏?KB什么时候也搞起石油来?”
“您也觉得他在搞把戏?
tang”摩顿深思状:“整个伦敦商界都在猜测,宁翰邦这行为到底是虚是实,KB从来都不接触这行业,他是想干什么?但是,自他放出这个风声后,KB的股价是整体都在向上走。”
“本来就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没把戏才不正常。”宁呈森启动车子,沉声:“不管了,反正也没几天,静观其变吧。我现在回家,你去哪儿,要不要我送?”
摩顿直摇头:“不不,我自己走可以,老板娘在家等着您呢,不敢耽误您的时间。”
才话落,摩顿就跳下了车,朝着身后挥手,而后,隐进来往的人群中。
宁呈森低眉,瞥了眼紧闭的置物格,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心,没多久,就踩了油门,车子缓缓退出光彩斑斓的街头,滑入深夜泛白路灯下的湿滑大街。
回去的时候,米初妍竟然还没有睡,一个人窝在床头的灯光下,抱着被子发呆。
听见门声,抬首,眸眼惺忪。
“不是让你先睡吗?怎么回事?”宁呈森放下外套,带着寒气靠近床头,眉眼中透着关心。
米初妍些微尴尬,捋了捋发:“一开始想等你回来,后来就完全没睡意了。”
宁呈森有些无奈:“那我现在回来了,你快睡。”
“可是……亲戚来了……就刚刚,我忘了带那玩意儿,也不知道怎么出去买。”她说的无辜,宁呈森却听的自责。
想想这几天来,除了那天在医院,她都没走出过这家门,而她,竟然也什么都没说没闹。不管他忙他闲,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揉了揉她的半长发,轻叹:“用什么牌子?我去买。”
“你?”米初妍不确信:“你能买吗?要不带我去吧。”
宁呈森扬了扬眉:“能买,只要是你的东西,都能买,外面冷,你就不要来回跑了。”
米初妍呵呵笑:“看不出来。”
“看不出什么?”宁呈森返身,重新穿上外套,笑道:“你看不出来的东西还多着呢,一辈子的时间,给你慢慢看。”
话落间,男人高大的身影,再次消失咋卧房中。
听着渐渐远离的脚步声,米初妍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交代他要买什么样子的卫生棉,踏脚下床,想追出去交代几声,只是,才两步,又悻悻的折回。
她惯用的牌子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得卖,交代多了万一找不着,太麻烦,索性,他买什么她用什么。
自觉有些好笑,傍晚宁呈森说的那些话,算是应验了。长那么大,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庆幸亲戚来的这么及时,否则,她这天天被压榨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有个休息的头。
宁呈森大约是在一个钟后回来的,手里提着一包,夜用双翼的。米初妍也没去细瞧什么牌子,拿过手就钻进浴室去换,动作极为麻利,用上了,似乎才有了安全感,行走也开始轻松起来。
推开门,边上靠着男人修长的身躯,眼神略微幽怨。
“你是怎么了?”米初妍狐疑他的这番情绪。
宁呈森又是轻叹:“没什么,忽然间想起今天跟徐暮川说的那些话,有些感慨。”
几个小时前,他才调侃徐暮川,徐暮川说什么来着?再嘚瑟也不过今晚,明天他就带米初妍回穗城去。
可是现在,来得那么及时,什么想法都得破灭掉……
米初妍是第二天下午五点二十七分的航班,随徐暮川一起回穗城。
这样的时间,如果是在穗城,天色还大白,但在伦敦,却已是晚上。那整个白天,宁呈森原本计划着要带米初妍出去逛,起的很早,连哄带诱的把人拉起床,结果,他却因为宁婕忽来的一个电话,又中断了计划,无比懊恼的出了门。
下午三点的时候,米初妍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好,站在窗前看庭外,期盼着宁呈森回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有交代过,说会尽量赶回来送她,如果来不及,徐暮川会过来接,让她等在宁家就行。
他没说他去做什么,但中午那会儿,她陪着老太太在起居室看新闻的时候,无意中的瞥眼,好似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全球医药综合论坛的盛会上。
纯黑色的西装,白色衬衫被黑色领结码的齐齐整整,一丝不苟的神情穿梭在平均年龄都在四十五岁以上的各大学者教授中,抢眼的让人不容忽视逼。
所以,即便是他被围在人群中央的一个侧颜,即便只是短暂的一幕而过,她也看得清楚,许许多多的闪光灯聚集在他俊逸非凡的容颜上,不知是在采访还是报道。
对于米初妍这样的医学菜鸟来说,不太懂这个会议有什么深刻的内涵,但她却是在其中,认出了几个国际上颇为著名的医药界人士,甚至还有许多都是获得过国际大奖的。
老太太是没有看到的,她的心思本来也没在电视上,又是那样匆匆的一个镜头。
昨天宁婕搬,今天是她走,老太太的情绪愈发低落,拉着她絮絮叨叨不肯撒手,本不觉得有什么的米初妍,愣是被这样的老太太带出了离别情绪。
后来,四下无人的时候,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忍不住幽叹:“温泉的事,幸好你没受到伤害,要不然,奶奶该如何跟小森交代,小森又该如何给你父母交代。那天的事,其实也是奶奶的疏忽,宁婕搬走,奶奶固然不习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想着如果能劝就劝下来。可后来我也想开了,就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搬走并没有什么不好,尤其是在温泉事件之后,说实在的,我心里也有疙瘩。奶奶现在就希望,你和小森好好的,不管你们在穗城还是在伦敦,只要你们好就行。”
老太太的话,说的米初妍喉咙间莫名的梗塞,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倾身,抱住老人瘦干的身板,久久不放。
在宁家,不过三四天,有过惊吓,有过污蔑有过委屈,但没有白来的是,得到了老太太全力的拥护,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
只是,老太太话里行间,总让米初妍感觉,或许她对那天的事,也有一定的了解……
米初妍攥着手机,却不打电话不发信息,只是偶尔看看时间,只是那么固执的站在窗口,固执的等着宁呈森的出现。
大约宁呈森心里也是惦记着,于是,就在米初妍双腿站的几近麻累的时候,黑色捷豹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米初妍的视野中。
有过一瞬的晃神,米初妍眼睛不敢眨,生怕自己看错,可是,几秒后,当宁呈森的身影真的出现在车身旁,她欣喜的当下就朝外喊:“宁呈森!”
楼下庭院中,男人闻声抬头,对着窗口方向,扬笑。
依旧是会上那身纯黑色的西装,高大的身躯在浅白的冬日余晖下,散发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隽冷的容颜,被那丝丝浅浅的笑容,渐渐融化。
隔着些距离,看不出他眸中的光色,事实上,米初妍也没有那个耐心去看,有些迫不及待,从窗口处撤离,跑出卧室,一路飞奔下楼,最后,直直撞入他的胸怀。
冲力有些大,毫无防备的宁呈森,被撞的有些往后退,忙伸手揽住她腰:“怎么了这是?”
“我中午在电视上看到你,被好多人好多媒体围着,我刚刚在楼上等了你一个小时,都快等不下去了,以为你赶不及回来!”
米初妍抱着他,又叫又跳又是笑,有些语无伦次,却又是无法掩饰的欢喜。宁呈森似是被她的情绪感染,圈带着她身子,调笑:“舍不得?”
本以为她会扭捏的,毕竟是女孩子,而且,大厅还有其他人在,哪知,她捣蒜般的点头,直言:“舍不得!”
这么多天,一直都呆一块腻一块,相拥而眠朝夕相见,一起来伦敦,却不能一起回去,隔着那么遥远的空间距离,不像在穗城,想见就能见,心里有落差,情绪会不好,米初妍不想掩饰。
在宁家,每天表现的乖巧懂事,端庄礼仪,是为不得已,但是在宁呈森面前,在最后离开的时刻,她一点儿也不想再做违心的表现。
老头老太太在餐厅用下午点心,瞧见米初妍的样儿,宁四齐哼声:“不矜持!”
“我喜欢活泼的!”老太太接声。
宁四齐瞪眉:“你最近怎么回事!专给我唱反调!”
“我实话实说!”老太太喷声:“这个家里还缺心思深沉的人么?看看你教养的一帮好子孙,哪个活的像人样!整天
tang不阴不阳,就跟这座古堡屋一个模样!”
宁四齐被喷,不服气,吼一声,丢了手中的餐点:“就跟你不是这屋的当家人似的!”
“当家人又怎么样?当家人也比不上外面的鲜花嫩草!”
“一大把年纪,越活越没样!”被踩着小尾巴,宁四齐愤然离席。
老太太反倒悠哉,转身看着大厅的两个年轻人,喊声:“妍妍,趁还有点时间,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长途飞行很累的,飞机上的食物总不比自家的干净美味,快点过来!死老头子被我骂走了,你坐桌来,不看他板脸,你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用拘束。”
说完,不等米初妍应声,忙又向厨房交代,再上多些点心。家佣动作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不单上了种类繁多的点心,还贴心的冲了杯温热的牛奶,在这样的湿冷天气,暖胃又暖心。
有些被老太太如同赌气孩童般的模样逗乐,米初妍笑着点头,从宁呈森身边退出来,推他:“我行李还在楼上,刚刚跑的急,没有带下来。”
“好,我去拿。”
他点头,她笑,于是,一个上楼,一个转去餐厅。
在老太太的盯视下,吃的很饱,也喝的很暖,可以说,这一顿,是米初妍在宁家吃的最惬意的餐点,不用顾忌旁侧的目光,也不用因为吃相够不够优雅而有任何的忐忑。
抬首的时候,口腔还是鼓鼓的,入目的便是拉着行李箱的宁呈森,有些被吓倒,呆滞的看着,忘了吞咽。
宁呈森皱眉,看了好久,终是忍俊不禁,有些觉悟:“原来你喜欢这样吃东西!”
米初妍缓慢咽下,抹嘴起身,略微尴尬却又坦然:“很难看是不是?可是很满足。”
“不会,看着就有食欲!”后边儿两个字,宁呈森特意加重了语气,听着就不是那么纯洁的感觉。
旁侧的老太太,完全被两个年轻人忽视,掩嘴笑着默默走开。
这一路,米初妍似乎变得特别黏。开车的时候没办法,可是到了机场,她直接就抱着宁呈森不肯撒手了。
宁呈森无奈,只好将米初妍的行李交给了早就在候车大厅的徐暮川,让他帮忙去办托运,而他,则负责哄人。
搂着她娇小的身段,宁呈森垂眸:“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米初妍的双手攀在他的脖项上,踮起的双脚,几乎离地的挂在他强健的身躯上,附耳低语:“安德鲁为什么忽然搬了?你留在这儿,会不会有危险的啊?为什么我一定要先回去,就不能安安静静的陪着你吗?”
“我能有什么危险?做怪的都是自己人,动我不就直接让宁家大乱?好了,不担心,我会每天给你电话,穗城那边大家也都开始上班了,你好好努力,最后几个月,争取靠自己的实力留院!”
说话间,轻浅的吻落到嫣红的唇上,本是轻触,却因为米初妍的主动,浅吻又往深处探了几分。
耳侧似有广播在催促,再不舍,也只得放行,只是,宁呈森撤开的时候,眉是蹙紧的:“什么味道?”
“啊?”米初妍微愣,而后,双手拱起,哈气,搞笑道:“挺香的啊,我吃的是点心,不是大蒜。”——题外话——又有事儿的味道~~~~(>_
四处都是左顾右盼的人流,拉着行李,步履匆匆,广播的声音,道别的哽咽,接机的欢呼,喜怒哀乐皆在机场大厅齐聚撄。
米初妍调皮的笑声很快淹没其中,男人舒朗的眉目蹙而又展,她及他下颌,他只需稍稍抬首,便可揉摸她的发旋,眸子温柔:“今年夏天,头发就长了。”
话题转的太快,米初妍恍了下,噗嗤笑,露出几颗小白牙:“这头发一直都在遭你嫌弃!”
“说说而已。”宁呈森的声音稍显浅淡,停留在米初妍脸上的视线,忽地飘远,眸底深邃,满目的柔色,渐发冷冽。
米初妍自觉奇怪,想要转头,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又是被他及时扳了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微沉的音,落后,又俯身朝她唇齿碾压,三几秒的时间,撤开:“都吃的什么点心?为什么总感觉你口腔的味道有些特别?”
听他如此的话,米初妍忍不住再次哈气,深闻:“没什么呀,奶香味,我吃了很多奶油曲奇,又喝了牛奶,味道浓郁了些。”
娇小的人儿,眼目清灵,长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倒是精神的很。
“可以了吗?打算进去了!”
旁侧忽然插进一道温润的男性嗓音,米初妍不算陌生,但却很是意外,随着声源转过头,惊讶皆在脸上展露:“徐二哥?你也回国?偿”
休闲风衣的徐暮云,手里捏着登机牌,不止一张,米初妍眼尖,看到最上面有她的名字,不由更是奇怪,瞠目间,想要接着询问,徐暮云已经直接把她的登机牌递了过来:“手续都办好了,大哥在里面等着,如果道别完了,现在跟我进去?”
米初妍是知道,她要跟徐暮川一起回去的,可是,她却不知道,还外加个徐暮云。惊讶之色从徐暮云身上,又转到身边的男人脸上。
宁呈森倒还算平静,都米初妍的疑惑,只是颔首,只不过,半秒后,忽又一句:“我比他大,你这样一声声二哥的,是要我以后也喊他二哥?”
冰冰凉凉的挤兑声,道不出他什么心思。
若说介意,那他还安排她跟徐暮云一起回去?若是不介意,干嘛又一次次的声讨?
徐暮云雅笑,在广播的又一催促声中,讨打的接了句:“荣幸之至。”
SK153航班,伦敦飞上海,浦东机场转飞穗城,预计比直飞要多花上几个小时,也会更累些,但伦敦穗城往返的航班极少,徐暮川等不及,便只能转机飞行。
其实说心底话,米初妍是还不想回去的。没接触过宁家之前,倒也不觉得什么,接触过了,匆匆离开,总是会控制不住担心,即便宁呈森说的轻松,即便宁家这两天看起来平静,但总觉得,只是表面而已。
广播一声声的催,连向来不急不缓的徐暮云,也忍不住出声:“我们该进去了。”
然而,米初妍却扯着宁呈森的西装袖口,死死的不肯放手,刚还清澈的眸底,瞬间染上水雾,带着乞求:“我想留下来……”
宁呈森摇头,目光坚定而又冷硬,毫无商量的余地。
那样的小眼神,他自认没太多定力,怕自己心软,略微的别开视线,朝向徐暮云,将她的身子,往他推了推:“拜托你了。”
挤兑归挤兑,到了关键时刻,徐暮云也不含糊,颔首:“你放心。”
男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比女人还要纯粹,没有利益没有攀比,只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好友圈,也只因为他们相互欣赏各自的才华。
没有目送着她往闸口过去,交代完徐暮云,宁呈森便转身走向大厅出口。不是不想再多呆会儿,也不是没有时间呆,仅仅只是因为,怕自己舍不得,也怕自己熬不住她的请求。
稳阔的脚步,停驻在外,透过洁净的玻璃墙,再往刚才的方向看,已找不到她的身影。喉咙口微滞,宁呈森甩甩头,觉得,大概是被米初妍闹的,心绪不宁。
站在大厅外,黑眸尽扫过往的人流,想要从中再发现什么,然而,看到的,除了人头,还是人头,仿似他刚刚无意中的撇眸,看到的异常只是他的错觉。
摩顿的电话进来,宁呈森边接听边走向自己露天的停车坪,黑色捷豹在这样名车汇聚的场所,毫不起眼。
电话那端的摩顿说,曼夫柯不知打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他要在全球科学杂志上发表关于AE抗生素的资料,今天特意发了邮件过来,想就这次的合作重新谈判,但指定KB代表方必须是宁呈森本人。
宁呈森只是听,修长的身影穿梭在无垠的车列中,浅白的路灯下,是他轮廓分明的深刻五官。
大约半分钟之久,摩顿转述完曼夫柯德方代表的意思,宁呈森才回了句:“回复他的邮件,就说我这两天没时间。”
彼时,他已坐进自己的车子,发动引擎,手机在他三言两语的交代中,切断。
从后视镜中看路倒车,也看到镜中的自己,空气湿润的伦敦,而他却只觉得些许口燥。
车列再繁复,也难不倒他的顺利退车,踩着油门驶出慢行区,只觉燥感有增无减。
偏生,摩顿的电话再次进来,说何铭涛已经回到家中。心里揣着事,听完摩顿的电话就直接提了速,奔向机场高速。
途中,燥感从喉咙口蔓延至唇上,下意识的抿唇,舌尖还残有从米初妍口中渡过来的奶香,只是,那股在怪异,虽是极为浅淡,却依旧难拂。
稳握着方向盘,宁呈森凝眸,有些疑性的再次舌尖轻舔,回味着那种融合于奶香的异常,砸唇,前方的车尾灯光,道路灯光,甚至远处投射的霓虹,皆在他的眸间不停变换。
仿似电光火石的碰撞,他忽然踩了急刹,刺耳的车轮摩擦声,响彻天际。
前方两百米就是高速,聚集了许多车流,没有逆行的道,也没有足以让他飙车的空间。第一反应,是给徐暮川打电话,然而,已然打不通,再给米初妍打,依旧如此。
宁呈森眸色深沉而凌厉,抛了手机,直接打转方向盘,在逼仄的空间里,呼啸而过。
黑色车身犹如凶猛的猎豹,油门踩尽,不管不顾的前冲!旁边的车被刮了多少他没看,迎面而来的车辆为了躲避,着急打转方向盘,然后落入匝道倾斜成如何,他不管。身后警车在叫嚣,他似乎不闻。
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复杂而又悔怒。
身后的警车追的越急,他冲的越快,整个高速口,瞬间充斥着激烈的刹车声,高分贝的鸣笛声,警车的呼叫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好似要将整条高速给劈破!
抬首便可望不远处的机场建筑,然而,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让宁呈森觉得透不过气!紧抿的唇,几乎要崩裂的下颌,骨节分明的指节,抓着刚刚调头时被抛下的手机,再一次拨打着他们的电话,却是始终不通。
其实他知道,按时间算,或许他们已经在登机,或者,登机完毕,在座位上静等起飞。
越往机场靠近,他的整颗心就被吊的越紧,生怕误了半分半秒。然而,就在他即将要重新冲进停车坪的时候,一声闷响,车身骤停。
凭着经验,转瞬便可辩,车子的前轮,爆裂!
捷豹性能足够好,不可能因为他短距离的急速行驶就轻易的爆了胎,宁呈森已然知道事有蹊跷,可他没有时间停下来检查。
手伸向置物格,掏出防备的物件揣进内袋,抄起手机就往外狂奔。
一千米不到的距离,只有一千米不到,他就可以重新冲进机场大厅。飚过一辆又一辆或进或退的车身,推开一个又一个阻隔的人影,俊朗的男子,矜贵的衣着,浓眉肃穆,眼底红丝尽现似要吃人,也许是面色太可怖,也许是他的动作太大,以致,后面的人群,皆在他到来之前,自动闪开一条空道,供他独奔。
高大的身躯直奔闸口,长臂拎起工作人员的领结,冷沉厉色:“SK153航班,起飞没有!”
女性工作人员,大约是没见过这般架势,被拎起身后,惊的瞪眸:“马……马上,十五分……钟后!先生你……”
听不及工作人员的话,宁呈森随着人流挤进闸口,再次狂奔。
宁呈森不知道的是,当他一路阔步往外走的时候,米初妍曾不止一次回头,期盼着他的决定忽变,然而,始终没有。
而米初妍不知道的是,当她身影没入通往候机室的廊道时,她满心满眼惦着的那个男人,曾驻足在大厅外,良久不去撄。
长长的过道,转弯再转弯,似是一直不到头,玻璃墙体阻隔的候机室,已然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身后有追过来的阵阵脚步声,宁呈森知道,那是来阻止行径疯狂的他,他也知道,其实他或许可以找机场的工作人员帮忙。
然而,飞机预定的起飞时间不可能随意更改,如果找了工作人员,势必得停下脚步,配合他们核实各种各样的信息,或许还在了解的过程中,指挥中心已经发出起飞指令。
无比庆幸之前有仔细了解过米初妍的航班,所以,这会儿才能沿着候车厅,精准的找到属于SK135航班的登记口。
登机桥还在,舱门未关,胸腔顶着的那股气稍有松散,只是,却未等他冲上前,好几堵人墙霎时围在他四周。
大多是机场安保人员,也有两个地勤,围着他,没有动手,却是水泄不通。
额际颈侧皆是汗水,持续的急速奔跑让他瞬间停下来的时候,胸膛起伏着喘气:“Sorry……”
宁呈森原想试图解释一两句,然,瞥眼间,不远处的登机桥似在起收。心下骤然缩紧,黑眸死死盯着舱门,手握成拳,理智早已不知抛向何处,对着眼前的人,毫不客气的挥了出去偿。
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纵是宁呈森身手再快,他们也懂得躲避和攻击。于是,这一拳,宁呈森打倒了一个,人墙缺了个口,他逼过去,瞬间又有几个人上来,一起将他围攻。
显然,他们已经将他当成危险份子,地勤的指挥声中,句句都要将他压制处理。只是,他的身手灵巧速猛,变幻奇影,不再对他们进攻,却总是能在左闪右避间,朝着7号登机口的方向移动。
见他如同蛟龙那般没办法轻易压制,安保已然控制不住齐齐上身,意图强行出击。然,就在他们一起朝他动手的时候,高大的男人身躯,倏然僵直。
就那样长臂下垂,一动不动的盯着渐渐关闭的飞机舱门,眸底红赤。
似是周围所有的吵闹喧嚣都被摒弃,沉遂的深眸,皲裂,再皲裂,仿佛是被抽走了最后的气力。随着扎地机轮缓慢收仓,他的脚步微晃,不自禁向后踉跄,再次驻定。
如来时那般,依旧是夜,依旧灯火通明,却不再有挥不散的雨雾,然而,宁呈森的整颗心,却有如淋湿在阴雨中,冰冷透寒,更或者说,像是被泡在雪水中,冰至绞痛。
热汗变冷,在他的额际,颈沿,发尾末梢,不间断的下滴。
绝望吗?不!他是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
他想冲出重围,想喊她,喊她的名字,然而,脚像扎了根,喉咙似是堵了异物。他是学医的,他们家是制药的,他们都是搞科研的,可是,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异觉时,往深处猜度。
他不知道是自己本身就太过低估那些人狠绝生性,亦或是几年离家铸就了他们越发的肆无忌惮,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他的认知。
“呈森?”
熟悉的清冷嗓音,有些飘渺的从远处过来。僵直的身子,瞬间惊怔,不太确信,以为是绝望而生的幻听,他缓慢的侧头,提脚,转身。
徐暮川抱着她,在候机室跟廊道的相接口,成扇的玻璃墙,辉映着黄白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太出来她处于怎样的状态,一动不动的闭着眸,好像是昏睡,又好像不是。
就那样紧盯着,如空降般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影,宁呈森猩红的眸底深处,已现晶光,几似无声的喃:“妍妍……”
跟前依旧被安保挡着,他无法过去,徐暮川便自己过来。
“上机后感觉到她不太对劲,问她,她说你也一直奇奇怪怪的问她吃了什么,没多久,就有症状显露了。我不太确定她接触那东西到现在有几个小时,但刚刚她就坐我旁边,所以发现的早,虽然还没闹出动静,但我怕药性起来不好看,没有经过同意,将她劈昏,抱歉。药理的事你比我懂,光是这么看,我看不出来她被下的到底是哪一种,也不知道这样的昏迷能让她维持多久,所以,你赶紧处理。”
徐暮川用的是中文,旁边的人听不明白,一头雾水的望着他俩,可宁呈森却是,字字咬心。没错,他最恐惧的就是,药性起来,在万里高空中,在长途飞行中,她会被摧残成如何?
他是个身强体健的壮年男子,在这方面本就有较为旺盛的需求,所以,他对这类催情物品表现出更为敏感的机体反应。
只是那么两次深吻,便让他察觉到些许的燥热,他很难想象,吃了那么多东西的米初妍,她的体内,到底积着怎样的分量。
从宁家出来,她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范围,如果出问题,也只能在宁家出问题,而最有可能的,当属那顿下午餐。
徐暮川说的没错,对药理,他懂的要多些。虽然没有精修,但好歹KB也是制药界的大头,好歹,他也是老太太立誓从小培训起来的继承人。
徐暮川离开医学圈的这几年,他还在不断扩展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研究AE抗生素,他花了太多心思,跟史密夫教授一起做了太多的药理分析,以致,他今天也才能敏锐的从她口中感知到异觉。
只是,太稀薄太稀薄,稀薄到,没有足够的引起他的注意。
宁呈森妨碍机场秩序,自然不可能轻易想走就走,但他却是直接朝徐暮川伸手,透过人群缝隙的小小空间,接过昏睡在他怀中的人儿,有些吃力,却不肯放手:“这里你帮我处理,我带她走。”
自己也是艰苦过来的人,徐暮川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没二话的点头:“刚刚不知会撞上你,已经让暮云先去外头接应,你从贵宾通道出去,他会在门口。”
双手触到她身体的时候,宁呈森几乎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滚烫蛰的缩手,隔着那么厚的衣衫,烫感却是如此明显。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也已是踏实许多。
怀中的人儿,面色潮红,鼻息不顺,昏迷中的她,本能的微张双唇,用于汲取新鲜的空气。大约是药效发散的更开,昏睡中的她,在他的怀中,已然开始sao动不安,垂在他肘弯的纤细双腿,无意识的并拢着。
宁呈森肃着张脸,阔步向着来时的通道外冲,顾不得看周围谁的眼光有异,谁曾驻足张望,他的整颗心,都吊在米初妍身上,上下不安。
人心叵测,招招狠绝。
无法想象,如果这一趟行程,没有徐暮川,那将会有怎样的噩梦降临。空中飞行,等于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是要让她在一众旅客前宽衣解带?还是在无人的角落,被陌生人诱哄着发生无可挽回的伤害?亦或是,她足够坚强足够定力,用自残的方式来解身体四处叫嚣的欲*念?
一个纯净无暇的青葱女孩,如果这辈子摊上了这样的污点,那将会给她的整个人生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媒体舆*论,网友互动,或同情或袒护或讥讽或嘲笑,谁也控制不住网络的亿万张嘴。他不介意,可她会心灵创伤,会精神抑郁,会生无可恋……
如此的套路,是不是跟温泉事件,异曲同工?
毁了她,毁了她的人生,让他爱而不得,究竟仅仅只是为了拆散他们,亦或是想看着他痛他疯他狂?再或是别的什么?
从高速口回奔,从停车坪弃车,从闸口冲进来,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每每思及此,便恨不得立刻将那些人挫骨扬灰!
徐暮云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车,贵宾通道还没走出来,他已经迎在正口上,后座车门已大开,面有焦色的来回张望。
看见是他,些许的意外,但也只是一瞬,便收住异色,绕着车头进驾座,回望:“去医院吗?”
“雷顿酒店!”
宁呈森自己有房子,在市区。徐暮川也有房子,在伦敦城的另一端。宁家,更加不靠谱!医院,同样不靠谱!
米初妍的状况,谁也料不定下一秒如何发展,雷顿酒店离机场最近,是为首选。
徐暮云将车子开的既快又稳,车身飞过停车坪路口的时候,匆匆的瞥眼,瞧见横摆的黑色捷豹车身四周,站着刚刚一路追来的交警,以及,徐暮川的身影撄。
他的车子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声突发的闷响,以及,曾瞥到过的那抹诡异。
宁呈森让米初妍的身子平躺在后座,解了她的外套丢在旁侧,她的头,枕着他的大腿,隔着几层衣衫的相处,灼热的烫感,烙疼了他的心。
看着她的一双小手开始无意识的扒拉着衣衫,呼吸越发急促,宁呈森只得摁住她双手,不敢轻易将她摇晃,怕摇晃醒了,她更难受。
瞥见驾座有未开封的矿泉水,他直接向徐暮云要了过来,拧开口,倒出凉水,往她下颌脖项四处抹,虽是没有什么根本性的作用,但至少,能让她得到短暂的纾解,即便只是半秒。
高速口因他而起的路障还在,匝道有歪歪斜斜的车辆,或车轮下陷,或碰撞摩擦,但总算,道路已经恢复畅通。
回想起车头调转的那一瞬,宁呈森到现在都还是心有余悸。
夜更黑,望不到边的蜿蜒高速被泛白的路灯铺洒着,浅白而无力,寒气倒挂在车窗上,积攒成水雾,道路两旁皆是常春丛木,在冷风中摇曳。
宁呈森手下动作未停,抬了抬首:“车窗降一降!”
米初妍的身子极热,狭仄的轿厢空间,虽没开暖气,却是闷极,手中没有其他可给她降温的条件,唯有靠外界的寒气。
玻璃窗应声而落,四处皆开,寒气霎时猛灌而入,后座的人儿,发出浅淡的喟叹,只是,这么一来,人好像又清醒了些,有眼皮掀动的趋向偿。
来往的车辆都在高速飞奔,宁呈森借了空隙看路牌,想要确定还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到酒店,也就是这样的瞥眸间,让他看到熟悉的黑色宾利,往机场方向过去,里面坐着谁他不清楚,但他知道,那是宁振邦的车子。
他给徐暮川打了电话,问他那边的情况。
徐暮川的身边大概还有处事的人,交谈声未断,他是稍过后才回的话:“捷豹的前左车轮被枪击,但是现场四处都没有发现子弹,你父亲插手管了,要求机场方面调出监控视频,过会儿他会过来处理。你那边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手?”
听着徐暮川的话,宁呈森冰冷的眼眸朝着后视镜,再度瞥了眼刚刚黑色宾利闪过的道,但也只是须臾:“我们现在去雷顿酒店,他估计十来分钟就能到,得了空你帮我去弄呋塞米,镇定剂,注射器,再拿个尿检容器。”
“不去医院?”
“为了影响力,我今天在媒体面前高调亮了相。都是医药圈子的人,如果我带着米初妍去医院,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宁家的医院,我更加不能去。再说了,这事去医院也没多大用处。”
“明白。”
几分钟的通话结束后,视线重新回到米初妍身上,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睁着潋滟的眸子看他,脸色潮红的不堪目睹,细巧的双手,止也止不住的往他伸过来。
宁呈森只得抛了手机,用双手钳至她的‘胡作非为’,赤红的眸底,无尽的心疼,却只喃喃低音:“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敢问她是不是很难受,他也不敢用任何亲密的动作给她安抚,怕任何的肢体接触都会让她彻底崩盘。
徐暮云始终没有多言,从后视镜瞥到后座的状况越来越不对,已经顾不得这里是在高速,也顾不得有没有限速,直接把油门踩尽,超过一辆又一辆的车子,呼啸而驶。
雷顿酒店就在下高速的第二个路口,很明显的标志建筑,他经年在各国飞走,每到一个城市,不会呆太久,下榻大多在酒店,且一定要方便出行。
伦敦的雷顿酒店,他住的挺多,每年总有四五回,未免麻烦,预定了个常年的专属套房。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连办入住手续都是耽误,车子停在酒店大门的时候,徐暮云直接让宁呈森把人抱进他的套房。
两个男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且大部分都是看对方不顺眼,但那些小膈应,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只会抛向脑后。
最重要的是,米初妍已经开始了亢奋的状态,如果不是宁呈森死死压制着,那场面,大概会失控。
徐暮云的套房在高层,电梯一路上去,偶有陌生人影往来,宁呈森搂着米初妍,将她整张脸埋在自己胸口处,按压中低声:“坚持一下,到了房间就放你。”
米初妍的意识是涣散的,她所有的举动都是欲*念驱使的本能,不是不知道周围有陌生人,可是,闪在她脑中的全都是那些孟*浪的画面,还有,跟宁呈森从穗城到伦敦的所有纠缠画面。
南都奥园的大床,沙发,宁家三楼卧室的彩色窗前,宽大的浴缸,甚至包括曾出现在浴室镜的那些画面,摇晃的床头饰物……
所有这些,更加激发着她身体深处犹如洪荒般的河流,浸透了底*裤沾附的棉纸,无比羞辱,却又无法自控。
渴望的男人就在身边,可她的四肢,却是被他控制的极死,无法动弹。欲*念攀升的时候,她憎恨他的禁锢,让她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喘息。可是,偶尔的极短暂竭力维持的清醒,却又让她无比的配合这个男人,坚守着自己,咬着唇不让淫*秽的碎声在公众场合破了口。
直到,她感觉到她的身子被他腾空抱起,而后,疾步的离开电梯轿厢,向着无尽的走廊深处过去。
门应声而开,她仿似听到,谁在说:“你先顾着,我去要冰块。”
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感觉有些熟悉,却又遥远的仿若天际飘来,模糊的意识无法分辨,她只听到宁呈森说了声:“谢谢。”
再之后,她不知道宁呈森把她丢在哪儿。眯着眼,努力去寻找他的身影,可是,他却始终隔着她一臂之外的距离,她不管不顾的缠着上去,他却总能狠心将她拉开。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唇始终张着,极力的喘气,而后,不停的念:“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他没有帮她脱衣服,可她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来的奔放,不过眨眼,上衣便已褪尽,然而,还未等她再有任何的动作,满头的凉水浇灌而下,身子顿起寒颤,冷的缩肩,抱胸。
他缓步上前,莲蓬头的凉水湿了她的身,也同样湿了他的身,他握紧她的臂肘:“妍妍,冷静一点!你例假中,我不能,我们不能!”
语调前所未有的沉冷,那是他在对着外界的时候才有的嗓音。
米初妍早已习惯了他对她的百般呵护,突来的生冷,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候,岂能承受,委屈的红了眼,泪水混着凉水奔涌,哭喊:“我想死!”
浴室镜干净的丝尘不染,她的方向,看到的是自己一丝不挂的上身,看到的是自己无比浪*荡的眼底渴求,看到的是自己潮红的双颊,始终张着想要汲取安慰的红唇。
她忍受不了忽然变了性的自己,更加忍受不了,身体深处犹如蚂蚁狂躁奔走的渴望得不到纾解。宁呈森的一句话,就像是劈破了她最后的希冀,让她失了所有的气力,顺着浴室冰冷的瓷砖墙,蹭身跌坐。
她原以为,到了无人的空间,自己便能够为所欲为。
然而,她却忘了,她自己的身子处在什么样的状态。她虽然还不是正式医生,但这不代表,她不懂这些常识。
宁呈森又何尝好受,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状况,他怎么舍得如此折磨她。将她拉到莲蓬头下,凉水依旧不停往下洒,他脱了外套随手丢进浴室柜的洗手盆里,转身出了门。
米初妍见状,想要拔腿上追,然而,身子根本不听使唤,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声央求:“你别走……别走……”
她的呢喃央求,落进宁呈森的耳中,似是尖刃,挑起着他身体各处的每根神经,痛的呼吸微滞,让他不得不停下步,回头,眸光深处,全是疼惜:“我不走,拿点东西就回来。”
凉水浇去了她表皮的滚热,却浇不去她体内的燥热,米初妍不停的身子扭动,让她整个人匍匐在地板上,无助而又狂躁。
随着门锁落,浴室终只剩下她,以及,哗啦哗啦往下的水柱。
如果不是拖不动脚步,她觉得,她估计就要不管不顾的抱住他的身子,拖住他的脚步。然而,此刻的她,却只能蜷缩着身子,脑子里想的,全是不堪入目的画面。
凉水的浇灌,让她保持着略微的清醒。
强烈的需求,驱使着她的手指往下探,想要去热源不停来袭的根源处,以搅动来寻求舒慰。然而,赤luo的身体肌肤在水柱的抨打下,体表的寒意和体内的滚烫不断的交碰撞击,小小颗粒布满整个上半身的皮肤,寒颤不停撄。
亦是如此的冷颤,让米初妍拉回了更多的理智,猛的缩回手,颤抖着举到自己眼前,指尖蜷曲。酒店的地砖锃亮,水光下隐约的倒影,让她瞧见自己可憎的脸目。
往日检查患者伤口的手,给患者拿各种片子的手,在手术台上握各种器械的手,纤细而又小巧,可是,这样一双未来救死扶伤的手,刚刚却是在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某个瞬间有过的放*浪行止,米初妍羞愧的无地自容,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抑制不住的嚎啕哭。可是,哭声并不能转移她诚实的体内需求,害怕自己真的做出恶心的事情,她直接将手送进口中,齿关紧咬。
都说十指连心,指尖的疼,疼扯进心。从小到大有父母的呵护,极便不骄纵,也多少有些娇惯,她是怕疼的,小时候连打针都要嚎上几嗓子,可这会儿,她却忽然想用这样的疼痛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偿。
无尽的力度,发了狠,咬破了手指,腥红的血滴在口腔,随着唾沫散开,满口铁锈的味道,让她恶心感更重。
可是,效果似乎不错,最起码,有那么几十秒,她忘了体内煎熬的痛苦。
不愿往下搅动,只能往上狠咬,到最后,指尖带出来的都会是血,但散在口腔中的血,至少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不堪。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当宁呈森提着冰桶进来的时候,却是看见他的人儿,蜷在地板上,双手撑地仰着脖颈,指缝间,有横流的血迹。
“妍妍!”宁呈森错愕,吓的手中冰桶丢进旁边的浴缸,大步上前,从她齿关解救她的手指。乍眼看,他以为她咬舌,心都跳到嗓子眼,扑近身后,才发现,她是在咬手指,又急又气:“你在干什么?!”
他急,急的是怕她自残怕她痛,他气,气的是自己不能替她受这份苦!
然而,米初妍却在笑。哭哭笑笑,所有的痕迹都让头顶上方的水流冲散到无影踪。
听见他的声音,她抬了抬头,水和唾沫稀释了鲜红的血液,也扩大了血液蔓延的面积,昔日雪白晶亮的小虎牙,沾满了血水,连带着挤满了牙齿的细缝。
如此的模样,笑起来自然是瘆人的,然而,宁呈森却只有心酸,酸涩的气体直涌而上,呛着他的喉腔,让他掰着她的手指说话的时候,一度不顺:“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伤害自己,我会让你好起来的,相信我。”
她笑的更开,却是声如蚊蚋,浓重嘶哑:“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不会满脑子都是你……不会只想着那些下流龌龊的行为……很痛……可是,比下面的那种感觉……要好……”
“妍妍!”阻止她往下说,只能用厉色的声音吼斥,然而,吼完之后,他却又是深深吐气:“不是下流龌龊,你一点也不!不管你今天什么样子,都是我最爱的女人!”
透不过气的何止是米初妍,宁呈森心里的疼,比米初妍还要甚,可是,他却不能不狠心。
伸手利落的扯过刚刚被她自己褪下的衣物,强硬的替她套了回去。
而后,一手钳制着她的双手,防止她继续自残,一手伸去浴缸放水,凉水混合冰块,足够让她缓解一阵的痛苦,如果能撑到徐暮川赶来,那是最好不过。
冰水对皮肤太过刺激,有衣物的阻隔,即便伤害,也没有那么直接。至于包裹着她双腿的小脚裤,始终都未褪。
浴缸中的水渐渐上漫,漂浮着大块大块的方冰,米初妍见了,却是忽地尖声:“你干什么!”
宁呈森侧头,长臂揽过她身子,想要将她带进其中,然而,她却在倏然间,发了疯般的抵抗:“我不去!宁呈森我不去!这样会落病根,也许会不孕!”
她在例假中,腿间汨汨而流的热液,不知是血还是催生的分泌物,但她却知道,这样的状况,如果她的身子往里泡,那定然会受到创伤。
米初妍拼命摇头,双手在他的大掌中,挣脱不开,她就用头去撞浴缸的边缘,宁呈森发现的快,将手塞进其中,下一秒,他的手被她的头,撞到浴缸口,腕骨碰撞浴缸,很疼,却疼不过他心。
她疯狂的摇头,疯狂的撞击,宁呈森最后是双手齐下,摁住她的身子,将她丢进浴缸,然后,是她几欲嘶绝的吼哭:“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出去!我不要泡冰水!不要啊!”
哭声震荡整个浴室,飘向外间。
水花四溅,溅了她满脸,也溅了他满脸,狰狞的血丝,强烈的刺痛感,眼眶升起热意,瞬间就被冰寒彻骨的水花冷却,男人漆黑的瞳孔紧缩,再紧缩,声音严厉而坚决:“米初妍,你听好!我不在乎你孕不孕,不在乎!这辈子你变成什么样儿,都是我宁呈森的妻子!我知道这样不好,对你很不好,但是,两相其害取其轻,你的药量不小,再这样耗下去,伤肝,伤肾!我也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你做什么,然后,让你落下一堆的子宫疾病让你的未来无尽痛苦!我不在乎你以后会不会受孕困难,也不在乎你会不会怀孕,我只要你健健康康的,陪我到老。你年轻,你美好,这个世上,你有无限选择,而我,却只能非你不可!所以,拜托你,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如此狠心对你,我只要你健康。”
宁呈森跪坐在浴缸前,双手难敌她在疯狂状态下的四肢,到最后,话音几近哀求。
也不知道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米初妍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再或是冰水起了效用,总之,在那话音后,她沉默了。
无尽的沉默,让她闭上了双眼,将自己的身子,更深的沉落进池水深处。
冷,彻骨的冷,胸腔被四周的冰水压迫,气更加不顺,可是,却很舒服。
米初妍觉得,那股子空虚的渴望,依然没有得到满足,但至少,身子不再燥热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自燃。
或许是刚刚折腾的太过,此刻泡在水中,意识渐渐消散,消散到,连呼吸都忘了努力。
四周连快浮木都没有,她只身飘荡着,渐行渐远。
然而,就在她妥协在这样的安逸中时,整个身子又被猛然提起,脱离了冰水的浸泡,神智再次被拉回,燥感再次将她包围。
她睁开眸,带着怒光,急喘,胸口剧烈起伏:“你耍我玩是不是!”
男人的俊脸紧绷,有力的大掌握紧她双肩,衬衫袖口早被他撩高,用力之下,遒劲的小臂筋脉尽现,他崩牙,命令:“呼吸!张口呼吸!”
话完,再次将她沉进水中。
宁呈森从来未觉自己如此心狠,面对着心爱的女人,将她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半长的柔软发丝,早已被水打湿不知多少遍,粘附在她颊侧颈侧,乱的不成样。潮红的脸颊,在冰水泡过后,白了一片,尤其是深色发丝的衬托,显得更为惨白。
外间有门声响动,亦有短暂的交谈,接着是徐暮川的声音,在喊他。
他们不方便进来,但宁呈森也再不敢轻易离开,怕她像刚刚那样,发狠的咬自己,疯狂的用头四处乱撞。
浴室四处都有伤人的设施,宁呈森岂能放心,于是,转身朝着门后喊:“东西拿进来!”
得了宁呈森的允许,徐暮川才敢拿着东西往里间走,隔着浴室门,他轻敲,将东西递进去的时候,瞥到宁呈森的狼狈,徐暮川不由怪异:“为什么不直接点?”
宁呈森的眸子很冷,可却还是在关门的瞬间,解释了句:“她姨妈。”
下一秒,门紧闭,徐暮川正欲转身出去,隔着扇门,宁呈森的声音又响:“你等会,帮我拿样尿检。”
药物从吸收到代谢,在肝脏处理,肾脏排出,呋塞米帮助利尿,加速代谢出来的药毒,是以解毒。
尿检容器,取样化验,依尿液成分从而得知药物成分,也才能知道药物对身体的伤害程度,以便做尽可能的弥补撄。
镇定剂,自然是要她安安静静的,好好休息。否则的话,她这样子再闹下去,不知会将自己摧残成什么样。
徐暮川始终等在外面,身为多年好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此刻的宁呈森,在他冷漠嗜血的眸子里,强压着怎样的愤怒和心痛。
米初妍之于宁呈森,是混乱世界里的救赎。
从一开始他们在靠近,他就已经表现出了不属于他性格里会有的顾虑迟疑,总会怕有一天,他会给米初妍带来太多伤害,亵渎了纯净的年轻女孩。
最终做出决定,他还取笑过他,忍不住了吧?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B市贺端宸会所中的宁呈森,摇曳着红酒杯,淡淡的扯笑,却是深深的无奈:“我跟她之间,主动权从来不在我。”
他说,米初妍给过他选择,要么在一起,要么保持距离。他说,米初妍对着他的时候可以保持头脑清晰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他对着米初妍,却总在各种失控各种别扭。
他说,米初妍那么年轻,以后的人生路还会有很多很多好的选择,或许比不上他有钱但一定会比他纯粹,不管她跟谁在一起,都不若跟他累偿。
他说,他有预感,如果再这样不明不白,他或许就失去了这个唯一能让自己感觉到空气是新鲜的女孩。
他说,这个世上有无数年轻活力的女孩,要命的是,只有米初妍这样一个不听管教的闯进了他怀。
于是,三十几岁的男人,第一次有了争权夺利的心。
只是,才多久,他的顾虑就都应验,他如何能够不悔不痛。徐暮川甚至都可以预见,待这次的主谋查个水落石出,他会以怎样疯狂的面目去报复。
但愿,不弄出人命就好。
里头一片安静,那些嘶吼哭叫在宁呈森拿着东西转身进去不多时后,彻底消失,或许是彻底没了力,也或许是镇定剂起了作用。
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遭此毒手,恰逢身体有意外状况,谁说不是残忍。然而,这对亲手给她注射药物的宁呈森来说,又何尝不是种折磨。
在外等来了宁呈森递出来的尿检样品,有专门的容器管密封着,外面还有薄膜袋套着,作为曾经的医生,这类东西他见惯也接触惯,并不觉得有什么。
宁呈森什么都没有交代,大概是顾不上,也大概是知道,对同为学医出生的他,他无需多言交代。
拿着东西出了卧室门,徐暮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见脚步声,站起来:“要出去吗?有什么事我去做吧。几个大男人呆这儿也不是事,你跟他熟,你留下照应着。”
徐暮云办事,徐暮川放心,也觉得有理,便将东西交给了徐暮云,让他跑这趟腿。
在客厅等到宁呈森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
半湿的衬衫凌乱褶皱,袖管挽至肘弯,拖着沉重的脚步出来,见到他,血红的眸底些许的意外,声音哑沉:“你怎么还在?”
徐暮川未有起身,只淡音:“暮云去了,她怎么样?”
“睡过去了。”
“要不要聊聊?”
宁呈森顿步,而后,弯身坐进沙发:“不是要赶着回穗城吗?纪唯宁在家该盼着你。”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回去。”徐暮川叠着腿,清冷的眉间,稍稍起皱:“有头绪吗?理出来听听?宁家人,你怀疑谁?”
“你想听哪个版本?”似有自嘲,宁呈森轻扯唇角,眸底深处却全是冰冷嗜血的光,长腿曲在沙发与茶几之间,拥挤的很。
“当然是全部。”
宁呈森倾了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袖口积下的水,攒成滴,顺着裤腿连带着裤管上的水点点往下,散在脚下的地毯上,晕开,成摊。
谁都没提衣服要换,谁都没提夜已深需要休息,徐暮云的套房有两个卧室,他们愿意挤挤,完全够住。然而,这样的时刻,身为好友的徐暮川都睡不下去,何况是宁呈森。
可能是累,也可能是痛,宁呈森的嗓音,异常沉哑。
“据说当年伍乐旋是被宁翰邦下药强bao后,被迫结婚的,这么几年,伍乐旋不间断的被宁翰邦家暴。宁翰邦握有何铭涛的罪证,何铭涛为此甘愿陪葬女儿,甘愿在事业上无条件支持宁翰邦,具体罪证是什么查不出来,但跟宁翰邦负责的第三代AE抗生素逃不了关系。娘家夫家都不讨好的伍乐旋,再好的性情估计也得磨裂,她害过米初妍一次,就有可能害第二次,目的就是要毁米初妍,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宁翰邦,几十年来一直忌惮我的存在。或许是看不惯我在舒染和伍乐旋之后,还能过的如此好,简单的,只是想毁了所有对我来说的美好。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察觉到了我这次回来的动机,深感威胁后,他想彻底毁我,毁我需要部署,不容易,只能转而毁我爱的人。他知道米初妍对我的重要程度,毁了米初妍,等于是毁了整个我。我父亲大他那么多,已是个半老之人,宁家没有我,到最后他会一手遮天。”
“安德鲁,在宁家二十来年,一直规规矩矩,本身家世也好,社会地位也有,不贪宁家的钱财名誉,大法官的身份赋予了他必须恪守为人。可是两天前的温泉漏电,他却是参与人之一,假山常春藤刨下后,隐匿在其中的水风车地线装置,金属圈有打滑的迹象,虽然后来被套了回去,但可能是情急,金属圈里沾了两根棕色卷发。在宁家,这样的发色独属于安德鲁和阿其尔父子,排除在校的阿其尔,能够即时断电的,唯有最后跟着老太太出现在温泉旁边的安德鲁,并且,那两根头发我有拿去化验,结果如何,很快便有分晓。跟伍乐旋一样,能害一次便有二次,可是,安德鲁的动机是什么?安德鲁……这辈子的软肋除了他敏感的政治工作,就只剩下我姑姑宁婕。”
“宁婕,待我,一直算得上可以,尤其是在舒染失踪后,怜我疼我。按理说,怀疑她没什么可能,也许现在的我草木皆兵,但宁家的人,她是最懂药理也最会配药之人。温泉事件当晚,我跟她说了些话,没多时她借机搬走。”
“以上的几个人,不管是谁,都有嫌疑,并且,不管是谁,要收买宁家的家佣,都不算难事。”
“那何宴爵呢?他有没有回来?我听说,何铭涛有想要退下来的想法,何家的产业,何宴爵总得回来继承,如果他背着你们在伦敦的话,他也是有动机的……”
听过那么多话,徐暮川补充了条,不管可能性大不大,总归不能错漏任何一条潜在的可能分析。
然而,话未说完,宁呈森插言:“何宴爵不可能,对我……他做不出来。”
提起何宴爵,宁呈森的面色更加难看几分,话也有些难以出口,却又不得不道出实情。
“那你觉得,你说的那几个人,谁的可能性最大?”徐暮川接话。
宁呈森身未动,姿势始终未变,崩牙:“宁翰邦。如果今天我的车子真的被人枪击,那宁翰邦的可能性则是最大,因为,他今天去中东,我送米初妍的时候,他也在机场。他曾经给伍乐旋下过药,自然也懂得用药之理。曼夫柯的合作,已经稳落我手无疑,两天后第三代AE抗生素弊端攻克发表后,今日在媒体面前露过相的我,会以绝对的优势,在曼夫柯面前予取予求。我手里握着的关于第三代AE抗生素致死致残的名单,是宁翰邦一直向外界掩饰的罪行,同样是宁翰邦的致命伤。利用好了,宁翰邦在KB地位不稳,但是我怀疑,宁翰邦已有所了解,所以,他收手了好几个大额投资转而去中东谈石油合作。安德鲁虽然也有嫌疑,但他毕竟是公职人员,除去下药一事,在机场这样的公众场合使枪,是否太冒险?不过,也得等尿检出来后,才能进一步确定,如果药物混合的太专业,那宁婕是不是也排不开了?宁婕是主动还是被动?她又有何动机?”
重新走那条机场高速,宁呈森的情绪,平静了许多。
开的是徐暮云之前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车子,这一回,开车的是徐暮川,宁呈森在副驾上,闭眸后靠,并没有睡着,偶尔间,徐暮川讲话,他会答上两句。
宁振邦的宾利停在很显眼的地方,锃亮的车身在泛白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就如他这个人在伦敦,走到哪都是光鲜亮丽,威风凛凛。
作为宁家长子,宁振邦分管着KB旗下的教育机构,新闻报刊,以及宁家太老爷命名的海望画廊和海望慈善基金,这些皆是宁家的立足之本。
很大程度上,宁家的门面宣传,是靠宁振邦的。在外,他有很好的形象和威望,行至各处,总会得到旁人的礼让撄。
夏晴从前是宁振邦的助理,大约就是窝边草吃的更容易,在舒染无法生育的时候,夏晴得了这个机会。舒染之后,夏晴被宁振邦带回家,宁家虽没有大肆操办婚礼,却在家中承认了夏晴的身份。
走进宁家后的夏晴,更是做起了宁振邦家里家外的助手,大多时候,她会帮宁振邦打理海望慈善基金,以各财团夫人打交情,搞募集晚会,募集活动,带头将慈善款落到实处偿。
所以,宁振邦夫妇在社交上,实则是很吃的开的,只不过,宁呈森跟他们不对盘。
机场的监控室里,宁振邦背着手在那儿跟负责人交谈,年近六十的男人,身板依旧挺直,侧脸的眉峰,亦能道出威严。
宁呈森微攥步,如此仪表堂堂又有学识修养的男人,他其实很能理解,当年的舒染为什么如此疯狂的爱着。爱到,如她那样淡雅温婉,自视甚高的女子,甘愿在宁家默默无闻,将情人生的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儿子那般来抚养。
很多次,舒染在温泉旁边阅书,会很莫名的发呆,而后轻声细语的一句:“小森,你长的跟你父亲真像。”
对他,舒染是爱屋及乌,因为爱宁振邦,所以,越发的爱他。至少,宁呈森是这么认为的。
“怎么不走了?”徐暮川在前头,怪异的看他。
大约是宁振邦听到动静,未等宁呈森出声,他先转过头来,看的是宁呈森,说话却是对着徐暮川:“Alston,过来瞧瞧。”
指定的监控录像已经被调了出来,宁振邦指了指画面:“你们都看看,问题在哪儿?”
宁呈森没有说话,亦没有回望自己的父亲,直接踱步到监控录像前,画面是黑色捷豹刚从场外转进停车坪,如箭般飞梭的车身,在剧烈的地面摩擦声后,骤停,下两秒,是宁呈森奔出来的身影。
飞驶的捷豹从转进来到骤停,单是这个片段,宁呈森回放着五六遍。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时他踩刹车之时,前轮方向曾穿来闷闷的声响,然而,视频上不知是外界的杂音,亦或是其他的因素,听不太清晰。
徐暮川善后的时候,检查过车轮胎迹,证实车胎是被枪击过,但视频上,四下都是来往车辆和人影,并且角度有限,实在看不出来是谁在开枪。
短片重复放了多遍,宁呈森才从剧烈的摩擦声中,依稀听见他当时记忆中的那声闷响,车子是不是枪击,专业的人只眼便能瞧出,同样,只要开了枪,定然会有动静,能做到如此巧妙,必然是用了消音。
这大概也是视频的播放出,极难分辨枪声的可能。
视频再往下放,是他疯狂奔跑的背影,以及,停在原地瘪了车轮的捷豹,之后好一阵,捷豹四周都没有行人。
直到,他的身子彻底隐没后,黑色衣服的男子从后头的车列中,绕到捷豹车头,俯身捣鼓,虽没有很清晰的正颜,但他那身服装,宁呈森是瞧出来了。
就是当时站在机场大厅,米初妍后方十来米的人群中,替宁翰邦提行李箱的助理,那个曾经在曼夫柯谈判会议后,急色奔来说伍乐旋在家里出了事的戈登。
徐暮川一起在看,手肘碰了碰宁呈森,言简意赅:“他在捡子弹?”
“轮胎极厚,车子被击,子弹极大的可能是镶嵌在轮胎上,但是现场并没有子弹的踪影。从我返回机场大厅到你出现,只有他靠近捷豹车头,不是捡子弹,又是做什么?”
“这么费尽心机只是击轮胎,足以可见,他只是想拖延你往回赶的时间,只要你拖延几分钟,阻止不及,飞机起了飞,一切就都完了。事实上,他的目的也确实有达到,你开不了车,用跑的,千来米的距离,耽误了多少时间?”徐暮川摇头,即便他只是旁人,如此手段,亦让他惊叹。
“既然已经在无人识别的情况下成功击了轮胎,为什么还要回来捡子弹?这样多此一举,结果反而露了马脚,至于如此蠢?”宁振邦在后头,忽然插了句。
“伯父,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徐暮川轻笑,转过身面对宁振邦:“您儿子可以根据枪痕,子弹口径,被击物体的损耗度等等外证,七七八八的推测出枪型,持握人类。我想,他们大概是为扫灭证据,不得不如此吧。”
宁呈森未作多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证实了宁翰邦的所为,证实了宁翰邦背后还有宁婕,而伍乐旋和安德鲁,其实还不过是旁支人物。
至于宁婕的背后还有没有谁,暂时不清楚。
不是执法人员,拷贝不了机场的监控视频,但仅仅是这样的观看,对他们来说,也已经是足够了。
深夜十一点,三人一起走出机场大厅。
宁振邦在前,行至停车坪前,忽地顿步,转身过来看宁呈森。徐暮川了然,在宁呈森耳边低语了句:“我在车上等你。”
而后,便径自行开。
徐暮川未走远,宁振邦已先开口:“违反交通秩序,涉嫌枪案袭击,警方那边我已经打点过了,你不用来回跑,但你的车子已经被拉走,短时内提不出来。今晚你送我回去,这部车子给你开,家里你爱住不住,送我回去后,你走你的。”
“我没空。”宁呈森冲声。
事实上,是真的没空,米初妍现在的情况,他不可能离开太久,宁家一去一回,又要花不少时间。
“你!”宁振邦急脾气上来,指尖直点宁呈森:“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儿子!你没空送老子,老子打车行了吧!”
一声怒斥,车钥匙丢到宁呈森身前,宁呈森倒不客气的伸手接住。没有车可以再买,但买车对他来说,是件麻烦事,有现成的,他没道理不用。
宁振邦气呼呼的背着手,直往外走。
以往,每次有宁振邦在的地方,定然会有夏晴,有夏晴在,宁呈森就觉得刺目,父子俩个从未平和交谈,也从没有谁放下过脸子,更加没有交心可言。
从小到大,宁振邦在宁呈森的眼底,就没有什么伟大形象,小时候来自父亲的过问少,长大后又因为舒染结怨深。
第一次没有夏晴在旁,第一次作为父亲的他愿意主动表达他的情感,宁呈森攥了攥手心的车钥匙,看着他虽然挺直的背脊,却有斑白的鬓发,不由一句:“上车吧。”
宁振邦远去的身影忽地顿住,却未转身:“不用,你回去照顾那女孩。一辈子能找到个心爱的女子,能够争取在一起,那就竭尽所能的去爱!”
“说的倒好听,你懂爱?你懂爱你会在拥有舒染的同时,去招惹夏晴?兔子都不啃窝边草,你倒好,背着自己的老婆跟助理搞在一起。”宁呈森嗤鼻。
宁振邦默声。
都着他的背影,宁呈森又问:“你爱过舒染吗?”
年逾花甲的男人,笔挺的背脊微僵,许久后,叹声:“爱,至少,很深很深的爱过。”
一声呵笑:“怎么我都感觉不到?那些年,她隐在琴房的长吁短叹,落寞悲伤,你何曾正眼瞧过?既然爱过,为什么她失踪你可以无动于衷?还是你早就知道,她身落谁手,就是不肯告诉我?”
宁振邦再度沉默。
“每次提到舒染,你就这幅模样!”宁呈森冷声。
手中的车匙,对着宾利遥控开了锁,宁呈森上了车,将车子行至宁振邦面前,车窗降,冷眉冷眼:“上车!深更半夜一个老头打车,出了事谁负责?”
等待宁振邦上车的空隙,宁呈森给徐暮川拨了个电话,停车坪那么大,几下不在视线,徐暮川的身影就有些找不着。
电话倒是接的很快,宁呈森让他把车子开到口上,两人换车,他开着徐暮云的车子回酒店,徐暮川开宾利送宁振邦回家。
宁家现在一团乱,纵是宁振邦走自己的人生再如何游刃有余,也已经是个花甲之人,将近凌晨时分,宁呈森确实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走撄。
只是,机场回宁家,少说也的一个半钟,来来回回两三个小时,说不定米初妍就已经醒来,而他希望,不管米初妍如何的状态,醒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都是他。
所以,只能让徐暮川帮忙走这一趟。
就如当初徐暮川拜托他,如今宁呈森自己有事求到徐暮川头上,徐暮川也是如此亲力亲为,得到他的应声,宁呈森挂了电话,侧头看坐上车的宁振邦:“暮川送你回去,车子让他开回来给我。”
宁振邦只颔首,不作声。
宾利前驶,宁呈森的眼眸微眯,夜晚的灯光有些刺目,布满血丝的眸底,有些生疼,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周鸿生,你肯定知道吧?”
宁振邦瞥了瞥眸偿。
“不用惊讶,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双手搭着方向盘,宁呈森口音浅淡:“我姑姑呢?他知不知道周鸿生这号人物?”
“不知道,你姑姑专注学业,那时候多数在寄宿学校。不过,周鸿生有来过伦敦找舒染,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周鸿生的。”
“所以呢?你嫌弃舒染了?”宁呈森的话,不像质问,却又含着愠怒的情绪。
“这么多年了,查来查去有什么意思!”宁振邦倏然板了脸。
于是,父子两的谈话,又一次终结。恰好,徐暮川已在边上等着,车身外,是他高大的身子,向着宾利停妥的位置过来。
宁呈森下了车,迎面过去,拍了拍徐暮川的肩臂:“辛苦了。”
徐暮川笑:“得你一句辛苦真不容易,相处二十来年,第一次被你感激。”
宁呈森在前头,只是摆了摆手,未应。
两个人十来岁相识,隔着重样的相遇,同被家中丢进贵族学校各种培训,不是手足胜似手足,到现在两人三十来岁,很多时候,情感的表达,根本用不着言语去沟通。
在夜深的高速公路来来回回好几趟,车流一次比一次稀少,到最后,仅剩下他们一前一后的在奔走。
宁呈森从高速下来后,直接拐进雷顿酒店,片刻都不曾耽误。
一路电梯上去,进了屋,室内安静。
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着好几张建筑草图,以及墨线笔,还未完全成形,但看得出来,是个家宅图。
徐暮云画家宅图,这不常见,大多时候,他接的活都是一些摩天大楼,并且,独具地标性的大建筑。
不过宁呈森也无心多看,四处没有徐暮云的影子,他直接就往米初妍休息的卧室过去。门虚掩,未推开,徐暮云先从里面出来,看见宁呈森,微讶,却也须臾:“那么快?她还在睡,刚给她沾了点水润唇。”
宁呈森点头:“谢谢。”
徐暮云客气:“不谢,正好,你回来我就可以专心做我事了。”
掌心旋着门把,宁呈森侧了头:“那天你去宁家,我爷爷找你,是有什么事?”
“对宁老爷有过承诺,这事我要保密。”徐暮云回声,与他相对:“不过你放心,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坏事,也应该跟你们家里的恩怨不搭边。”
宁呈森没再究竟,转身,进了屋。
依旧那盏黄灯,依旧席地而坐,只不过,床头的位置,多了一杯温开水,旁侧有棉签。大约就是刚刚徐暮云带进来的,抬眼看米初妍,沾过水的唇瓣,依旧干涸起皱。
过分利尿,没有补充足够的水源,身体缺水从而唇瓣干涸,走的那会儿急,没有交代徐暮云,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能自己想起。
换了根新的棉签,端起那杯水,宁呈森接着给她润唇。
仿佛就要这样一直睡过去,任凭宁呈森在她身边怎么动,她都没有知觉,薄薄的身板,犹如纸片般的隐在丝被之下。
翌日,天气大好,不过清晨,四处阳光铺洒,即便隔着窗帘,依然挡不住阳光的渗透。
来到伦敦,甚少见到如此明媚的太阳。
风雨过后,总会有阳光,有了阳光,心情总会好,然而,此刻的米初妍,却是萎靡的,杏眸空洞的看着那缕缕阳光,了无生气。
如果不是那双眼睁着,大概谁都觉不出来,此刻的她,还活着。就连她自己,思绪尚在混沌中,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身子极累,下意识的想要翻动,然而,才稍有动作,伏在床沿的男人就抬起了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到了他眼底刺目的红。
“妍妍!”
他的眼底是兴奋,是激动,是心痛,是……
米初妍突然就想不起该用什么样的词去形容此刻的他,那么高大的男人,屈着身子坐在地上,握着她的手,想抱她,却又不敢,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向来从容沉稳的大主任,于万人讲堂侃侃而谈的大教授,如此窘迫到不知所措。
虚幻的光线中,米初妍的思绪飘飘荡荡,真真实实,甚为涣散,仿似回到前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明媚的好天气,白衫黑裤的他,背光,在万人前向她走来,轻勾着他那性感的唇弧,跟她说:“我是医生,你是医学生,料不定哪一天,你就会落到我手里。”
因为他的这一举动,因为他的这一句话,那个讲座后,她成为了多少同学羡慕的对象。当时的她是嗤之以鼻的,觉得此人太过狂妄,却未想到,在他这句话的背后,父亲早已安排了她的去向。
如今,她真的落进了他手,被他挖走了一颗心,却为何,如此磨难?
他在喊她,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是很远的感觉,不再是沉磁性感的嗓音,一遍遍喊她名字的他,声带发哑,愈发让她难辨,眼前的他,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脑中渐渐回拢的,是那个不堪的自己,不堪的画面,那么渴望他的给予……
直到,他单膝跪趴在床沿,双手摇晃她的双肩,声音略高:“妍妍?妍妍?你说话!不要吓我,你说话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想说话你点个头,动一下也好!”
他焦急而又恐惧的眼神,腾架在满是血丝的眸底之上,让她惊觉了什么,想要答他,却说不出话,也动不起来。
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仿似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骨架,没有肉体的支撑,她动不起来。
宁呈森吓慌了。
以他医者的身份,预测过很多种她醒过来后的状态,可能会是痛哭的,可能会是低泣的,可能会是愤怒的,可能会是抵触的,也可能会是,依旧狂躁。
可是,怎么都不该是这样,不声不响,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的如同灵魂在游走飘荡,简言之,是有些傻了,哑了,没知觉了。
“妍妍,求求你,说句话好吗?”宁呈森萎了身,将她整个抱在怀中,紧压着,好像如此,才能感知她的心跳,她的温度,他的心,才会踏实。
相拥相抱,她搁住他的肩,他搁在她头顶的发旋,在她看不到的角落,男人的眼眶,全是猩红,压抑着满腔的复杂情绪,他哽声问:“你是不是恨我?”
如此被抱的透不过气,米初妍怎么能够不清醒。恨?不恨?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爱都不及,怎么会去恨?
他在她的头上絮絮叨叨,她扯了扯唇,嘶哑两字:“别吵。”
很低很细,浅若无声的话,可是,宁呈森却听到了,听的很清晰,大喜,松开她,对望:“好,我不吵,我不说话。”
“我有事没事,你察不出来?你不是医生吗?”米初妍得到了喘息的空间,哑声埋怨,没有抬眼看他,只是顺着他的松手,又蹭回了床。
“我傻。”
是真的傻,见到她那副模样,所有的医学知识都忘穿底了,不晓得第一时间给她做检查,不晓得捏她一把,测试她的神经反应。
“妍妍,你先别躺,喝点水,然后再吃点东西,好吗?”宁呈森柔哄,想去扳动她的身子,却被她扭开:“不想吃,你先别吵我,让我一个人安静会。”
“妍妍。”
瞧她如此的样,宁呈森不由再唤,可是,她却背向着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心里有一阵扯痛,半秒后,才感觉气顺了些:“好,那你先呆着,我去给你买吃的,再不想吃,也要勉强自己进食。”
宁呈森不敢逼她,怕逼的太急,让她承受太多。人在受到伤害和刺激的时候,醒来的第一时间,总会选择封闭自己,或沉淀苦痛,或自己慢慢消化。
只是不知道,她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逼。
米初妍的行李后来是被徐暮川带回来的,宁呈森把它摆放在卧室里,原封不动的在那儿放着。
听着脚步渐离,干哑的嗓子出了声:“我想吃提拉米苏,你去外边儿给我买。绂”
忽来的细声,让宁呈森顿了步,听见她有想吃的东西,自然是欢喜的,只不过,就她现在的状况,吃的太腻,好像不太合适。
转过头,本想让她先吃点清淡的,易消化的食物,可看着她干干瘪瘪的身子躺在床上,这样的话,到底是没出口,颔首后,轻言:“好,我现在就去。”
“我要吃最好吃的最甜的提拉米苏,不是都说,吃甜品心情会好么?”
宁呈森才提步,她又在后头幽幽的开口,甚至,已然坐起了身,抱着被子楚楚可怜的模样,盯着男人的后背。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宁呈森又回身,对她略显孩子气的措辞,有些想笑,扯了扯唇,却终是笑不出来,心底涌起的全是苦涩气味,柔声:“我去市区买。”
米初妍似乎很满意,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快去。”
昨天之前,宁呈森最喜欢看她笑,咯咯的脆响,好似什么事都烦扰不了她的欢乐,可这会儿,她再如此笑,他却觉得刺目。
笑的不真实,他宁愿她抱着他痛哭,再不然,撒脾气发泄,只要能让她放松,怎么样都可以。而且,她这一笑,白皙的小虎牙晶亮晶亮的,让他莫名就想起,匍匐在浴室里的她,满口腔的血水,染红了白牙,乃至她的牙缝。
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有些过分懂事,过分安静。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不应该如此沉着,唯能解释的是,要么她故意封存,要么她自有打算。
“愣什么!你快去啊!”
见他望着,久久不离,米初妍微微瞪了眸,驱赶。
话落,宁呈森蹙了眉,接着,走出卧室。因为不放心,离开的时候他特意去敲了徐暮云的门,说他要出去一趟,让他帮忙看着点米初妍。
徐家兄弟后来是重新开了房的,就在隔壁相邻的两间,套房本够住,但那么多人挤着,总是不方便,何况,宁呈森和米初妍这一对,又刚出过这样的事。
找徐暮云而不是徐暮川,自然是因为,相比起徐暮云这个自由职业者,肩负世腾集团的徐暮川,时间上的安排更加身不由己些。
即便徐暮川留下来,他也得抽时间出来处理自己的公务。
——
米初妍是听见外边的门响后,才赤着双脚下了床,身子虚,乍走路那会儿,脚步摇晃,头晕眼花。
是在稳神许久后,才瞥见自己的行李箱摆放在门口的位置。
拖着步伐过去,拉开,找出自己的衣物,找出卫生棉。早在坐床上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上除了那件宽大的睡袍,底下什么都没有。
宁呈森离开后,她把整颗头颅都钻进去,也没有在雪白的床单上找到自己的印记,睡袍上没有,就连腿根都没有。
她有些慌,明明例假都已经来了的,这么一晚上什么都不见,真的不科学,而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那池冰水的浸泡,让这次的例假,提前终止。
卫生棉是宁呈森去买回来的,当时用着舒服,可这会儿,握在手中,却只觉得硌手,好像能烫人,她的整个掌心皮肤,都被灼的发疼。
喉咙口忽窒,眼眶瞬间被水雾罩满,没多久,一滴滴的泪珠便溢出眶,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掉到手心的那片卫生棉上。
起初的时候,仅是三两滴,可是不知为何,情绪一上来,便没了完,不过几秒,便是汹涌而来。
宁呈森总说,他的世界脏和乱,表面的光鲜亮丽,隐藏着无尽的人性丑态,他总是怕她嫌怕她厌。她从前只当听听就算,她一直都有满身的勇气,可是真当自己经历过,这种体会才是如此的深刻。
意识渐渐回笼,昨夜的记忆渐渐拼凑,机场的分别,屡屡的回望,与徐暮川的对话,在宁呈森面前的各种癫狂,虽不记得太全,但总归是七七八八。
她几乎不敢往下想,如果昨夜的那些画面最后发生在飞机上,她的整个人生,还有没有存在的意义。
她折磨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折磨宁呈森。
仿似到这一刻,她才深深了解,当日在穗城的宁呈森,为什么总跟她在摇摆之间暧昧之间,也仿似这一刻,她才深深体味
tang,他曾经的不能负荷,到底是为何意。
蹲在行李箱前,一手拿着衣物,一手拿着那片暂时已没有用处的卫生棉,米初妍只是无声的流泪,没有抽噎,没有哭泣。
泪为什么而流,她自己也道不清说不明,她庆幸的是身边有徐暮川,庆幸的是宁呈森的敏感追问,在她的转述过程中,让徐暮川发现了不妥,而后,将她带离。
她更庆幸的是,她所有的丑态,只在宁呈森面前展露。
按理说,这样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劫后余生,她该在无人的角落,偷偷乐,这样才是真实的米初妍。
可是,眼泪却一直不断。
是为她极有可能受创的身子,还是为面对着她醒来后小心翼翼的宁呈森,明明苦累的是自己,可是,她却无比心疼那样的他。
坐在地板上,守望她,眸底猩红,朦胧沉痛,甚至连说话,都不敢跟她大声。那个在医学圈被万人敬仰的沉着男人,因何如此卑微,如此谨慎……
泪流尽,那片卫生棉终是被她摆放原位,只摞着衣物,起身。
许是蹲的太久,起来的时候,眼前又是一阵乌黑,踉跄了两步,本想去浴室换衣服的米初妍,索性懒的再走,就那样褪下身上的睡袍,穿上了正常的装束。
开门出去,四处搜寻身影。
依稀间记得徐暮云也是在这里,不是太确定,就那么下意识的找,没找到,有些泄气,她找他,是有话想说的。
垂头,往沙发过去,也恰是在这时,房门再度被推开。
米初妍抬首,意外的发现来人正是徐暮云,垮下的双肩重新抖起,望着他,隐隐有些期待。
“怎么了?见着我如此高兴?”徐暮云反手关门,打趣道。
不是他不懂他们的心情,实在是,从昨晚到现在,这整个套房的气压太低太低,他觉得,如果他再跟着不动不响,那这地儿,是简直待不下去了。
徐暮云,之于米初妍来说,不算太陌生,但绝对不熟,面对他,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礼貌,艰难的扯了扯唇角,浅笑:“还好,正想拜托你个事儿。”
“我?真的假的?”徐暮云动唇,黑色的毛呢外套,灰色的休闲长裤,提步进来:“宁医生就在身边,你还来找我,真的荣幸。”
他在笑,不是那种似笑非笑,也不是那种轻轻的扯皮,是露齿的笑,温熙儒雅。徐家的年轻男子,米初妍见过徐暮川和徐暮云,都是那么高,都是那么帅,徐暮川冷,徐暮云暖。只不过,在她的眼里,他们再如何好看,也不若宁呈森。
米初妍点点头:“是真的,我就找你,不找他。”
如此一说,徐暮云好似才开始认真起来,指了指厅中的沙发:“你身子虚,有事坐下说,能帮的我尽量帮。”
“谢谢。”米初妍回声,嗓子依旧干哑,依言去了沙发,窝坐。
徐暮云转身去了套间的小厨房,倒了杯白开,放置茶几:“喝水,喝完再说话。”
其实不太想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都没怎么喝水,却并没有感觉到口干舌燥,声音的干哑大概也是因为昨夜闹的太厉害而致。
但也不想推卸人家的好意,于是,指尖端杯,咕咚往下灌了两口,水杯未放,她已果断出声:“你还回穗城吗?如果回的话,带上我。”
徐暮云像是听到什么天荒夜谈,怔了会:“回穗城?现在?”
回答他的,是坚定无声的点头。
“可是你的身体……”
“我能行。”徐暮云的话还未说完,米初妍已是接声。
“我觉得你应该跟他商量。”
“不。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什么好商量的。”米初妍略略皱眉:“目前我身体这样,他是不可能放我走的,一旦商量,就根本走不成。偿”
“那就不走了啊,为什么非走不可?”
穗城,徐暮云定然是要回去一趟的,也不是不想帮面前这个女孩,而是,他始终觉得,依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远行。
握着水杯的手指,横七竖八的暗红伤口犹在,未曾结痂,昨晚上她在里边经受着怎样的折磨,他在外边多少能听到。
即便听不到,看宁呈森往返时的狼狈模样,也能猜测几分。
才刚受过那么大的苦,怎么能说走就走!
米初妍的嘴角,是苦涩的笑:“原本,我也不想走,在宁呈森面前耍赖,非要留在这儿陪他,直到登机前的最后一刻,都是如此的心态。可是后来我发觉,在那些人的眼里,我已经成了宁呈森的软肋,如果我一直呆在这儿,只会成为他的负累。也许,赔了我自己不说,还累的他死无葬身之地。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如此可怕的人存在。宁家的事太复杂,今天就算宁呈森不回宁家,也总会有一天,逃不过这个劫,我不想成为他的负累,所以,我必须回去。”
在宁家的那几天,米初妍也是有细细想过的。
宁翰邦既然可以从宁呈森手里抢过伍乐旋,就自然不可能再存有什么叔侄情分。宁家的KB集团如此诱人,不管宁呈森对这些家业有没有兴趣,只要他一天是宁家的长孙,对宁翰邦而言,就一天都是威胁。
何况,宁翰邦主管的产业,恰恰是宁呈森最为擅长的。温泉事件或许还让她看不透宁家人为什么要伤她,可是这次下药事件,她再不明白,就是真的傻。
她跟宁家没有任何的利益牵扯,宁家那么高端的人物,根本没有必要去对付她一个小啰啰,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通过她来刺激宁呈森。
宁翰邦想要彻底接盘KB的生物产业,就必须要阻截一切后患,对他来说,后患便是宁呈森,如果宁呈森这次不回来,那也许在三两年后,甚至一年半载,等宁四齐和老太太他们哪天两腿一蹬时,再或是他彻底羽翼丰满时,便是他清除宁呈森的大好时机。
虽有宁振邦夫妇,但他们一家三口,结仍在,情淡薄,并且,领域不同,终归是差了些。假若哪天,宁翰邦想要在医药圈里给宁呈森使诈,不是不可能,何况,宁翰邦执掌的KB生物制药业里边,还有宁呈森的股份。
再者,舒染的事,依旧摆在那里,异常棘手。
她虽然不清楚这背后到底都有谁跟谁,但是,宁翰邦绝不是什么善类,一个当众就敢掐自个老婆腰的暴戾男人,能有多好的性子?
而温泉事件,有伍乐旋,还有背后同谋。
良久的沉默,徐暮云接声:“宁家确实比较复杂,你,怕了?”
米初妍抿唇:“怕的,这么可怕的手段,换谁谁都怕。可因为是宁呈森,在这之前我满身勇气来,在这之后,我依旧满身勇气的陪。只不过,我现在是选择了一个对彼此都好的方式,继续为我的爱情努力。我回穗城做我的实习医生,他安心在这里处理好他的事,他不用顾虑我,就能有更专注的精力去面对那些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回来争,但既是他决定必然有他道理,我爱他,所以会支持他。”
顿了顿,抬眼看徐暮云:“回穗城的理由,这样够了吗?如果不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我可以自己直接回。”
徐暮云双手一摊:“你让我无言以对。可是,这也不是什么不好说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但你还是得跟他说一声要好些。”
“不说了。”米初妍摇头。
昨晚到现在,她在熬,他同样在熬,身体的疲累是其次,心里的煎熬才最是受罪。她从他的猩红眸底中看见了他的愧疚,他的沉痛。
如果被他知道,在她这样的状况底下,为了让他安心,她决意要回穗城,那他该心痛心愧成什么样子?
清晨醒来,四目相对,他看着她,满是心疼,她看着他,又何尝不心疼。
除却此,她心底其实也藏着想要逃离的心思。如果跟宁呈森相对,就必然会触及昨晚的事,而她,只要想起自己那些龌龊的画面,便觉羞愧难当,她连自己都还没有办法好好面对,又谈何在他面前坦然。
门内,是两人的交谈,门外,是勾着车钥匙去而复返的宁呈森。
高大的身子,靠在门框上,将米初妍轻声细语的那些话,尽收入耳。钥匙还在他修长的指尖晃动,伸出的手,本欲推门,却终是落了下来,提步,远走,来去皆无声。
后来,米初妍没再说话,整个人曲着双腿窝在沙发上,发呆。仿似有听见徐暮云在问,为什么找他而不找徐暮川,她这才懵懵的抬首,目光微滞:“因为跟你比跟徐总熟啊!”
“熟?”这个答案,似乎让徐暮云有些意外,不由反问。
而米初妍却是点头:“对,最起码,跟你一起喝过咖啡逛过街。”
“还玩过游戏对吗?”玩笑的意味,徐暮云很快便瞧见了米初妍眸底的尴尬,不由笑的更开:“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都行,今天最好。”
这是米初妍的答案,不管她呆在谁的地方,只要她人还在伦敦,对宁呈森,便是一种束缚。对她,同样也是煎熬。
徐暮云终起身:“我原订好今天中午的航班,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定多一张机票就是,你好好休息,其他的我会准备。”
米初妍点头,再次道谢。
宁呈森是在两个小时后回来的,手里提着袋子,看到她在厅里,露笑:“很馋吗?都等在这儿了?”
米初妍从沙发上跪起,略去腹部的微微不适感,一双眼睛直瞧着他手中的食品袋。
宁呈森过来,无声的揉她头发,而后,坐到她边上,细心的打开包装盒,用调羹将米初妍点名要的提拉米苏挖了块,送到她面前:“东伦敦甜品俱乐部买回来的,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那里的甜食,舒染经常带我去买,后来长大就不怎么吃了,但是味道一直都记着。你尝尝,看是不是你要的那种。”
米初妍鼻头一酸,没多少血色的唇,不停轻抖,而后,就着宁呈森送过来的蛋糕,张口,含下,几秒后点头:“很好吃,很甜,也很滑软。”
“好吃就吃多点,我买了两份。”宁呈森看着她,同坐在沙发上,他高她一个头,想要尽可能的看清她每一份五官,他只能保持着垂首的姿势。
“两份,我可以吃那么多吗?”
“可以,只要你能开心,怎么样都行。”宁呈森爱怜,接而专注望她眸:“例假没了,可能是因为泡了冰水,也可能是因为那药物的干扰,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慢慢调,会好的。”
米初妍点头。
胸口全是滞闷,她心底情绪翻涌,而能做的,却似乎只是点头。两个提拉米苏,她吃了一个半,宁呈森始终在旁,盯看着,后来,他突然出声:“昨晚……”
才起了个头,米初妍无力摆手:“不行了,吃饱就容易困,我去睡会,有什么话等我睡醒再说。”
明显拒绝交谈,让宁呈森最终收了声。她进房,步伐缓慢,他后来跟上去,她正好坐在床沿,欲躺。
宁呈森的长臂,撑在门板上,眼底全是对她的留恋,交代:“床头柜边的药,你先吃两粒,剩下的,带在身边,每天服用一次,用七天。我一会有事要出去,你好好呆着,有事给我电话。”
听到他说要出去,米初妍无神的双眼,闪过些许光,真的是很恰好,本来她还在愁,怎么脱离他的视线,然后,回穗城。结果却没想到,他竟然主动给了她这个机会。
再面对的时候,她故作平静,应了声,乖乖的坐在那儿,服药。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再细小的表情变动,都逃不过他的眼,何况,刚刚在卧室流了那么多泪,痕迹还在……
卧室门响,外间大门响,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到落尽,宁呈森终于还是退离了有她在的空间。
米初妍依然坐在床沿,口中含着的药粒还未吞咽,混合着白开水,苦味散尽,蔓延至喉咙深处,秀气的眉尖紧蹙。
所谓的良药苦口,于现在的她,苦的不是口,而是心撄。
宁呈森的交代她清晰记在脑中,她不会跟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更不会拿两人的未来开玩笑,药,她定会准时准量的吃。看着他走,她起身,掌心捏握床头柜上的白色药瓶,放进行李箱的隔袋中,有些不小心的用了力,指尖霎时刺疼,让她不由猛地缩手。
尖锐的疼痛,让她不得不鼓起腮帮子,举着手指吹气。温温热热的呼吸,缓解了指尖的刺感,所幸,口子并未裂开,米初妍重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起了身,转而绕去窗边,推门往楼下张望。
本是想看看,楼下有没有宁呈森行走的身影,想着,临走之前再好好的看他几眼也是好的,然而,事实并不如她所愿。
三十几层的高度,往下张望,看什么都只是个模糊的影子。
阳光依旧明媚,窗口冷风扑面却不觉冷,四周的植物已有了淡淡的绿色,闻见春天的气息,多少让人的心情,有了些许的暖意。
只盼着,感情世界里,也有春天的来临…偿…
徐暮云来喊她的时候,她已经拉着行李等在客厅,环顾套房的每个角落,不管哪儿都不是她熟悉的布置,可是,这里给她留下的,会是永远的记忆。
中午一点二十分的航班,在法兰克福转飞。
伦敦到穗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航班,彼时黑夜,此时白天。不到二十四小时,却在经历了那么场刻骨刻心的劫难后,伦敦的希思罗机场,让米初妍有些望而怯步。
徐暮云没让她拿任何的东西,厚重的粉色外套,长长的围巾,包裹着她整个面容,只留下那双依旧无神的黑眸,还有小挺的鼻梁露在外端。
若不是外套的嫩色衬着她肤色,那张小脸,依旧是灰白的难入目。
因为怯步而驻足,米初妍呆呆的望着机场大厅的某个角落,仿似还能看见昨天傍晚,宁呈森送她来机场时,两个人难舍难分,缠绵深吻的画面。
当时只道是不舍,哪里会知,正是因为那样的深吻,让她避过此劫。
不知为何,泪眼又是婆娑,忽然有些后悔,就这样背着他离开,忽然间,极想极想拥抱他,跟他好好的道个别,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也行。
想着,如果他不放她走,那她可以撒泼耍赖,她很清楚,现在的他,拿她没辙。
“如果舍不得,就给他打电话,飞机没那么快起飞,来得及。”
耳边忽然传来徐暮云温润的嗓音,米初妍侧首,这才发现,早已走在前头的徐暮云,不知何时已经退回到她身边,用微笑的眼神,鼓励她给宁呈森打电话。
事实上,米初妍揣在兜里的手,早已攥着手机,一直下不定决心要不要拨打这个电话,直至徐暮云的话后,她才将手机从外套的口袋中,拖了出来。
然而,号码未拨,宁呈森的电话却先是进来。
依旧是宁炸弹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米初妍忽觉好笑,唇角扯动着。这个名,是很久以前给备注的,当时的她,三天两头被他批斗,恶气无处发,便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敌视他。
只是,现在的宁呈森,哪里还有炸弹风格,脾气没了,连说话都是柔的。
米初妍一直未接,铃声就一直在响,很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后来大概是旁边的徐暮云听的烦,也或许是看不下去,直接探手,就这她握着的手机,替她摁了接听键。
摁完,他就退离,闪到两米开外的地方,不妨碍她接电话,却又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兼顾她的安全。
“妍妍。”
手机依然躺在掌心,属于宁呈森的声音,从听筒中露出来,低低沉沉的,哪怕有这睡眠不足的哑色,却依旧好听。
后来,米初妍终于还是将手机举到耳侧,柔浅道:“知道我在哪儿吗?”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回酒店,不确定他有没有瞧见,她给他留在床头柜上的字条,这么问声,只是想顺着这样的话题,告诉他,她走了。
然而,有些出乎意料,宁呈森却是道:“想不想见我?”
米初妍有些惊讶,瞬间抬首,四处张望,然而,来来往往人影匆匆却是寻不找她最熟悉的男人身影,不由泄气的同时,又为自己的矛盾而感到可笑。
明明背着他走的人是她,这会儿临上机,却又是这么百转千回的情绪。
大约是许久都得不到米初妍的回应,宁呈森又在电话里问了声:“想见吗?”
“……想。”沉默过后,米初妍承认自己的心,顿了顿,又皱眉:“可是我已经在机场了。”
手机那端,是他寥若无声的短促一笑:“有本事走,怎么不干脆一点?”
如此的话,让米初妍明白了些什么,再次转动着脚步,四下张望:“你在?”
“看你侧后方。”
米初妍转身,因为太急切,左右都没分,兜转了好几下,才在满排的等候椅上,看见宁呈森的影子,修长的身姿,缓缓直起,深眸锁住的,是她。
通话未断,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却是在手机中听他的声音:“来的那么慢,我在这都等好久了。”
米初妍有些瞠目结舌,傻傻的举着手机,远望他的身影移动,迈着长腿笔直向她而来,视线有些逼人。
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离开酒店好几个小时的宁呈森,竟然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等在机场。
“知道我为什么要等在这里吗?”手机依旧在通话中,他却已经定步在前。
下一秒,他结束通话,眸底她的倒影却是始终未散。
“等在这里,是想要告诉你,如果你非要现在回穗城,那我不拦你,我尊重你的意思。可是妍妍,我希望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环境,你都能够让我知道,你的行踪。因为,如果哪天你忽然从我的世界消失,我一定会发疯。”
宁呈森替她拿下手机,将她拥入怀,唇瓣在她耳侧,轻压:“我知道你心里苦,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回穗城不让我有顾虑,不让我天天对着你愧疚,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声不吭的走,等于是将我整颗心揪出来,狠狠的踩了个遍。昨晚我冲回来,找不见你,我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让你受这样的罪,是我的错,你怎么可以自己躲起来承受?该受惩罚的是那些丧天良的人而不是你!你知道吗妍妍,在宁呈森的心底,米初妍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也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我要跟你一起的决心。而你所担忧的那些问题,都有我在,你用不着如此懂事,你应该愤怒,应该朝我发泄。”
唇扯动,声音微颤,米初妍抖了抖,到底还是回了句:“我……舍不得。”
舍不得朝他发泄,舍不得看他难过,舍不得看他心力交瘁。
为他受尽折磨,依旧舍不得让他心痛,米初妍从来就不知道,爱情竟会如此磨人,如此的让人,疼的难忍,又狠拽着不肯放手。
舍不得……
那么浅若蚊蝇的声音,听在宁呈森耳中,却如巨石投到心口,激起千层浪花,让他止也止不住的心酸又心暖,微微退离,捧着她的脸颊,寻到她的唇,似是要释放无尽的压抑情感,狠狠拥吻。
她透不过气,他惊觉她的身子太虚,又是猛地退离,待她好不容易顺息,他又一句:“对不起。”
此言包含着许许多多的复杂情绪,有为刚刚的失控,有为之前的一切一切。
米初妍始终未曾多言,他没来,她心痛她失落,他来,她心更疼。
指尖忽地一凉,类似金属的触感,在她没有受伤的左手无名指,上了圈,米初妍感觉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刚想抬首问他究竟,却见他垂眸,认真而又呢喃:“你是我的,一世情妍。”
米初妍想要去看清那个被他赋予如此深意的指环,却是被他伸手,覆住,她看不到,固执的想要去掰开他覆着她左手无名指的大掌,然而,头顶上方却又传来他凉沉的声音:“后不后悔,跟了我?”
深情的话,总能落入旁人的耳。
以他们为中心的四周,皆为眼中只有彼此的他们而驻了足,男的情深意浓,女的泪眼朦胧,肤色各异的旁观者们以为他们是在求婚,忙跟着瞎哄:“Yes,Ido!Yes,Ido!”
搞怪的声调,再配合着逗bi的表情,让米初妍不由扑哧笑,随着那声笑,积攒许久的水雾终于成滴,掉落。
大手覆小手,覆住的是那一圈戒环,护住的是两颗粘在一起的心,而泪珠的成滴,最终恰是落进宁呈森的手背,滚烫的触感,摊湿在他的指根处,滑进指缝,灼的他一颗心,既暖又疼。
“他们都以为我是在求婚呢,要不要应个景,给我答个话?这样人群才会散,我也才好下台。反正你说什么话他们也听不出来,所以,开个口应付应付就是。”
一直等不来她的回应,男人俊朗的眉目,几乎纠成团偿。
米初妍又哭又笑,哼哼哧哧的音,一度说不出话,伸手,想要拍掉他始终覆在她左手上的大掌。只是,才起手,宁呈森便赶忙抓住:“行,不逼你说话了,你这手可不能乱动!”
伤痕犹在,甩手拍下去,若是没有控制好力道,该疼死。
宁呈森有些没辙,终是放了她手,叹气:“不想说话就不说了,进去吧,我看着你离开再走。”
“你真的以为你自己是在求婚吗?”米初妍忽然的一句,浓浓的鼻音,再抬眼的时候,被泪水冲洗过的双眸,终于染上了些许平日里的神采。
“我没说是真求婚,求婚没那么简单。”宁呈森郁闷。
“那你干嘛给我戴这个手指!”米初妍质抬起左手,动了动被戒环套住的那根无名指,鼓着腮帮子质问。
其实,谈不上是真的质问,因为,她的声音太轻太浅,她的眼底皆是喜悦的光彩,唇角微翘,谁看谁知道,她的开心高于气愤。
与她相对的宁呈森,眉梢轻扬,正规正色的解释:“因为,除了这根手指,其他的都不好戴。”
米初妍有些不太明白他的话,顺势着摊开自己的十指,几秒后,恍悟,十根手指,除了两个拇指还有戴着戒指的这根无名指,其他的,大大小小都有伤。
心底不免又一阵苦涩,都不知道,那个癫狂的时刻,自己到底是有多疯狂,竟然可以自残至此。
眼皮轻敛,敛住的是眸底心酸,目光扫过那枚简单精致的环戒,久久注目。
她在低头隐藏情绪,宁呈森高她一个头,就算是她再掩饰,她的所有动作,都能够轻易入他眸,伸手,牵过她的指尖:“都是表皮伤,很快恢复,以后也不会影响你的工作。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所幸的是,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要不然,死不足惜的,是我。”
宁呈森想当然的以为,她双眼死死盯着双手,定然是在介意,他们间谁都不愿过多回忆的画面,然而,米初妍却是倏地抬起头,扬声一句:“这戒指为什么没有钻?”
顷刻间,笑声而至,爽朗而又温和。笑的是不远处的徐暮云,至于宁呈森,完全是懵圈状态。
“别的男人送戒指不都送钻戒么?为什么你的什么都没有?”
一圈指环,纹路精致,米初妍道不清是铂金还是其他的什么材质,简简单单的,但其实,很漂亮。
宁呈森忽然间就不知怎么答话了……
事实上,他买这枚戒指因为是临时起意,还颇费了番功夫。听到她跟徐暮云的那番话,让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原是那样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如今却是变成了那般左思又量,设身处地。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内心,言语太多,便显苍白,于是,去买了这枚戒指。
后不后悔跟了他,虽然最后没有得到她的肯定回应,但惹出了她的几分眼泪,他已然知足,更也清楚她的心思。
未来的一段时间,势必要分别,这枚戒指,对他而言,是此生承诺。
卖这枚戒指的老板说,女孩子大多会感动,搞不好,来个主动的深情拥抱。米初妍的性子他知道,从不扭捏矫情,抚顺了她毛,别说主动的深情拥抱,就连深情拥吻都有可能发生。
然而,他料错了。
没有主动拥抱,更别提拥吻,她只是接连说了两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不是求婚不能戴无名指!
他送的戒指竟然没有钻!
懵圈过后,宁呈森释然,看着她,宠溺而又舒畅的失笑,罢了罢了,谁让她是米初妍,那个从来不按理出牌的活脱女孩。
心中也因为她的几分调皮而松了气,至少,她不再无动于衷,至少,她还能开几分玩笑。
耽误的时间足够多,宁呈森伸手,替她重新理了理围巾,认真道:“等结婚的时候,一定送你个有钻的。”
米初妍什么都没说,踮脚,勾住他脖颈,覆唇而上,浅浅的,凉凉的唇瓣接触到他的温热,只半秒,倏然而退。
她的唇色依旧淡白,往日的嫣红不见半分,望着宁呈森的时候,掀动着:“我在穗城,等你回来。”
伦敦之旅,带着身伤和心伤回去,临别之时,给下的,却是承诺。
米初妍的心里是苦涩的,为不得不的分别,也为自己连走路都是虚浮的状态,更为宁呈森的那些话。
他跟她说:“你是我的,一世情妍。”
一世情妍,一世情缘,不管妍或缘,这辈子注定了彼此的相伴。既是注定,再多的苦难,又有何惧?
这一次,米初妍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他就站在原地,始终望着她远行。她深怕自己回了头,看到他的默默情深,就该走不成了,她深怕自己任何的一次回头,都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朝他飞奔过去,冲进他温暖宽厚的怀抱,再也不出来。
宁呈森在机场候了四十分钟,蓝天白云下,他看着飞往法兰克福的航班起飞,不断爬升,直至,冲进云霄。
黑色宾利在身边停下,车窗降落,摩顿伸头出来,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天,感叹:“老板娘还是飞走了啊!”
摩顿只知道米初妍昨天没走成,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走成,今天跟着宁呈森过来,他在大厅等,他则在车上等,足足两个小时,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老板为什么要这样干等。
宁呈森没有理会摩顿的自言自语,转身,开了后座车门,高大的身子隐入其中,厉色冷言:“帮我约伍乐旋!”
“OK!以您的名义去?约今晚还是明晚?”摩顿问。
“宁翰邦在沙特,算上时差,根据宁翰邦的谈判签约情况,定与伍乐旋的会面时间。你想个法子,这几天,让宁呈宵不要跟着她。”
大人再如何作孽,孩子终是纯洁的,就如米初妍所说,她虽然见不惯宁翰邦夫妇,但宁呈宵,她是真的喜欢。
撇开宁呈宵是他堂弟的因素,他也该考虑米初妍的感受,不管大人怎么闹,不管宁家怎么闹,都应该将那个三四岁的孩子屏蔽在外。
徐暮云定的是商务舱,临时改签的航班,没有太多选择供他挑剔,但商务舱,其实也算不错了。
米初妍在他的右手边,靠近机窗的位置,从起飞到爬升至高空,她的视线始终在窗外,明媚的阳光下,飘悬的云朵都是那么好看。
但其实他知道,她看的不是那些云,而是那方土地上的那个男人。纵使,如此的俯视毫无意义,她却依旧固执的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陆地。
人与人之间,认识是巧合,但能够认识又能几次三番的碰面,了解,那则需要缘分。最初见米初妍,他听的是音,而不是人,惊言耸语,无畏而豪气。
那场游戏延伸而来的亲吻,娇羞如她,脸欲滴血。
花市相遇,逛街喝咖啡,成了她这次拜托他带她回穗城的理由,她说,因为跟他熟。
伦敦酒店的套房里,她嘶吼着,宁愿受尽折磨也不愿泡冰水,只因为,她怕不能为他爱的那个男人怀孕生子。
看着是那么年轻稚嫩的女孩,如果不是一次次的巧合相处,旁人又岂能清楚的了解,在她小小的身板下,究竟潜藏着怎样的力量。
有那么个勇敢无畏的女孩爱着,他觉得,宁呈森就是再多的苦痛累,也应该是值得的。
从机场出来后,宁呈森回了趟酒店,徐暮云的套房里,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摩顿依旧等在宾利车里,他独自一人,从厅到卧室,四处环顾,修长的身姿,最后站定在米初妍躺过的那张床沿。
窗户没有关上,越到下午凉风越大,从窗口灌进,掀起了他的外套下摆,也终是吹走了床头柜上,那被杂志轻压着的薄薄纸张。
宁呈森看着纸张飞走,提步去追,然,他的脚步越大,风起的亦越大,好几步都没追上。这让宁呈森无端又想起米初妍,不知是不是她的东西也染了她的脾性,调皮的让他毫无办法撄。
追不上,宁呈森索性站了脚,无奈转身去关窗。窗口封闭,阻挡了外面的冷风,那张字条,也终于在翻飞几下后,静静的安躺回床前。
宁呈森俯身,拾起那字条。
她的字迹其实他很熟悉,熟悉到,每个字的横折撇捺是什么样的走向他都一清二楚,主要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他让她抄的病例足够多。
小小巧巧的字体,亦如她这个人,却是每一个笔画都是如此的流畅,还带着些许的草感,带笔很多,很少见女孩子可以把字写的如此个性偿。
整个穗城省院的神外科,可以为他抄病例的医生很多,而他却从一开始就只让她来抄,除了锻炼,很大因素上,也是因为她的字让他看的舒服。
宁呈森阅字,向来一目十行并且毫无错漏,但因为是米初妍留下的东西,这才逐字逐句的看,看的认真,往返几遍,而后,又是一阵触动。
用的是酒店备用的黑色签字笔,水渍有些大,些许的渗透纸张。
“亲爱的教授大人,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帮我澄清,那次的告白信其实不是我写的?你太坑,让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成为整个医院所有未婚女性的公敌!我回穗城了,跟徐暮云一起,你安心做事,不要有任何顾虑,我会让自己好好的。在穗城,等你。”
话到末尾,是一句:“爱你,我的宁先生。”还有,调皮的笑脸。
宁呈森看过后,失笑,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她的号码,修长指尖在键上跳跃:“现在还用澄清?以后,你一直都会是她们的公敌。”
末尾处,同样是一句:“同爱,我的宁太太。”
知道她已经在空中,知道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可当时就是忍不住想要这样回,就如刚刚学会恋爱的小青年,压不住雀跃的心,想要跟她表白,即便,对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来说,这样的行为,有些肉麻。
大床的被褥枕头,全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四处亦没有遗留的东西,宁呈森将那张字条折好,塞进外套的内袋,完后,不放心的压了压袋口,似是怕纸条溜走。
去大堂为徐暮云预付了下一年度的套房费用,他知道徐暮云不缺钱,做这些,不过是想表达自己的谢意,虽然,微不足道。
刷卡的时候,忽然想起,还从未接收过来自他副卡的消费信息,不免对她无声叹。见过很多女孩,拿着信用卡疯狂透支的购物,而她却揣着黑卡,跟他笑闹戒指没钻。
回到车后座的时候,摩顿刚好结束一个通话,转过头来:“已经约好了森少,不过她要去Roman公寓,介意吗?”
Roman公寓是宁呈森自己的房子,不算大的面积,布置的却是相当精致。
宁呈森默了默,皱眉:“无所谓了,依她。这事过后,你把那套公寓挂牌出*售,不论钱多钱少,卖了就好。”
能够理解伍乐旋为什么要选那个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抵触那套房子,带着米初妍来伦敦那晚,之所以舍近求远的不去住那套公寓,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公寓买了很多年,还在实习医生的阶段,各种忙的翻天覆地,就近的住所会是他最好的去处,那时候身边还有伍乐旋,而这坐公寓,多多少少有她出入过的痕迹。
事实上,早就有出*售的想法,只不过后来去了穗城,这事便不了了之。
“HY?”摩顿怪叫:“那么高级的设施配套,那么得天独厚的地段!现在有钱也买不到那里的房子了好吗?您有,干嘛要出手!”
地域差异一向都存在,中国有南北差,地球有东西方差。在国内,上司与下属具备严格的等级之分,上司面前,下属恭敬从命,不敢二话。但在国外,上司与下属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他们拥有人*权的对等,在用心工作的同时,他们更会像朋友那般相处,有关心,有建议,亦有问候。
宁呈森挑了挑眉:“你要?送你。”
摩顿笑:“不敢,无功不受禄,等我助你登上KB顶端掌权的时候,要什么大别墅没有?”
如此的笑语,换来的是宁呈森侧眸,而后,是淡淡的笑。
——
当晚八点,宁呈森推开了Roman公寓的大门。
伍乐旋已经坐在客厅宽大的欧式沙发里头。及膝的黑色大衣下,露出一截红色裙摆,腰带扣成蝴蝶结,扎出她的小蛮腰,笔直而修长的小腿,足蹬七寸高跟,柔顺而光泽的黑直长发,如瀑般披洒而下。
瞧见宁呈森,她的眼底有异光,但很快,又被她掩饰,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淡定的坐着,等着门口那个低头看手机的男人,缓步进来。
过了那么几年,两人的身份发生了可笑的转变,再见如此的宁呈森,伍乐旋的心底,免不了自嘲和悲凉。
恋爱,从二十岁耗到二十六岁,二十六岁那年,被宁翰邦下药强bao,一个月后发现有了宁呈宵,再往下一个月,结婚。
如今,宁呈宵三岁半,伍乐旋三十。
三十岁的女人,可以从容优雅,可以稳定沉着,当然,也可以因为环境的影响,让她压抑着这些年来积累的所有怨气,而这些怨气一旦得到某个可以发泄的渠道,便可以让一个优雅沉着的女人,狂躁起来。
无疑,伍乐旋就是这样的人。她可以跟宁翰邦相安无事的过了三四的婚姻生活,亦可以在宁呈森带着米初妍回宁家的当天,就变成了善妒攻击的女人。
哪怕知道要被宁翰邦暴打,还是忍不住要为难宁呈森的女人,哪怕知道毁了米初妍,宁呈森不会让她好过,她还是受不住安德鲁的怂恿,将米初妍引去温泉池。
她敢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清楚的知道,宁翰邦再如何暴打,也不曾舍得过伤她那张脸,更不曾舍得过伤及她任何要害。她敢胆大妄为的去害米初妍,同样不过是仗着,宁翰邦会包容她的一切过分行止。
就如,宁翰邦知道她给宁呈森打过电话,他从公司回来,要么一声不吭,要么暴打一顿,不管他是如何的反应,每每深夜,必然在她的身上,无尽的求欢和嘶吼。
宁翰邦爱她,她知道,到底有多深,看他为了得到她,用了如何极端的手段便可知,看他如何宠爱她生下来的儿子亦可知。
然而,她又怎么可能去爱一个强jian犯,家暴狂,当初嫁他,一是为父母所逼,二是为腹中胎儿所逼,三是为宁呈森永远的飘忽不定若即若离所逼。
她原有资本在伦敦的社交圈里一辈子耀武扬威,宁家,KB,何家,瑞远,还有宁呈森这个医学界的未来之星,宁家的未来掌舵人,这些都是她拥有过的资本。
是后来,对爱情的无限不满足让她失了这个资本,或许是物质条件太好的缘故,也或许是何家轻女的缘故,对爱情的追求,对家的渴望,成了伍乐旋苛求的完美。
她曾无数次的逼着一个男人买戒指,无数次的逼着一个男人结婚,无数次的拉着一个男人‘不经意’的路过婚纱店,无数次的拉着一个男人去影院看浪漫的爱情片。
她只想要结婚,跟他好好经营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然而,他不曾应允,甚至连半丝的犹豫都没有,直接摇头拒绝:“我很忙,结婚尚早。”
她知道他很忙,舒染,法医,医生,哪一方面都足够他忙活,唯独对她,他从来不会忙。她不甘心,各种要求各种作,然后作没了这个耗费了自己六年青春的男子,作毁了自己整个人生。
惯于养尊处优的伍乐旋,保养自然是极好的,三十岁,依然年轻……
公寓,宁呈森让人提前收拾过。
一室一厅一书房,有阳台厨房,有红酒吧台,这套公寓,多多少少有点伍乐旋喜欢的装饰。
比如她惯喝的红酒,比如她钟爱的欧式家私。
宁呈森进来,俯身,坐在伍乐旋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不管什么场地,宁呈森惯坐单人位,除却不喜与人挤之外,能睥睨,能把控。
时隔四年,这对昔日的恋人,第一次如此正式的面相对,旁无人,中间隔着宽大的茶几。
宁呈森的手机搁在茶几上,摆上去的时候,屏幕已锁。所以,即便伍乐旋有偷眼瞄,也没有看清,刚刚进门那会儿他是在跟谁联系,玩手机玩的如此认真偿。
伍乐旋扯笑,依旧是自嘲和讽味:“怎么会有如此雅兴约我?”
修长的双腿交叠着,面对着她,宁呈森甚至懒得再给任何脸色,平平淡淡的,道不清喜和怒,开口,便是问:“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约你?”
女人柳眉微缩,鲜艳的红唇,轻启间便可见她颗颗均匀透亮的白牙,说出的话,很直白:“找我算总账吧。早就知道,温泉的事,你不可能轻易作罢,下手之前,我就在等着今天,等着你来找我。”
“等着我找你。”宁呈森平静的复述,而后扯笑:“那恭喜你,如愿以偿。”
宁呈森相信伍乐旋的措辞,加害米初妍,是为了让他找上门,隐含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毁了米初妍。她其实比谁都要清楚,这辈子再无可能跟他有任何瓜葛,于是,拼命给他制造纠葛。
是真的如此深爱,亦或只是无法放手的执拗,宁呈森没有兴趣去了解,长腿放下,起身:“既是如此,那是不是该喝点什么庆祝一下?”
说话的同时,高大的身影挪步至吧台,柜中取下曾经珍藏的红酒帕图斯,指尖捏着高脚杯,头未回,语淡冷:“来吗?”
安静的公寓,下一秒,是女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吧台对面的玻璃柜上,能够瞥见女人摇曳身姿的体态,只不过,这些对于宁呈森来讲,远不及米初妍的一个热情熊抱。
他在醒酒,她坐上前,有那么三几分钟,谁都无话,直至,染着血色的高脚杯推至伍乐旋面前:“米初妍回去了,你知道吗?”
长发挡住伍乐旋的大半面容,宁呈森没有刻意去窥视,默半声后,是她的答话:“昨天傍晚的航班吧?”
“今天上午的。”
似是意外,她抬起头:“舍不得她回,所以改签了?”
“昨天傍晚的航班起飞前,发现她被人下药了,催情药。”后面的几个字,宁呈森的音,强调的有些重。
“呵……”伍乐旋摇着酒杯,轻笑:“然后呢?”
“没有然后。”
“那年中秋……那场家宴……其实,我也被人下过药。”似是触及了深处的痛,举起高脚杯,伍乐旋眼睁睁的看着,而后,抿下一口:“那天晚上,我在宁家的二楼,而你,就在三楼,你知道我有多恨?”
“Sohat?”
“Sohat?”伍乐旋嗤笑:“宁呈森,如果米初妍被下药后,也遭人践踏,你也是一句sohat?”
“如果糟蹋了米初妍,我会把那个人当尸体解剖。”手执红酒杯,宁呈森坐在转凳上,长腿支地,侧首冷语:“正常成人206块骨头,头颅躯干上下肢,每寻到一块骨头的衔合处,我就往他们的皮肉上方切道口,不足以致命,却能疼到极致,生不如死血流成河,即便是这样,也不足以解我恨。”
伍乐旋忽的心瘆,她瘆的不是他的狼狠,而是,从不觉他爱一个女人,亦能爱的如此情深,仰头,杯中液体喝尽,心疼,却渗不出半点泪:“那时候,我还是你女朋友!晚宴后你要上楼,我闹着要跟你一起,如果你愿意带我上去,这样的事就绝不会发生!你岂能一句sohat了事?”
就算爱的再浅,起码也是六年陪伴,爱情疏淡,至少还有习惯,怎甘心输的如此难看?
“所以时隔四年,是我亏欠了你,然后你现在想要跟我要债?”宁呈森反笑,眸底的光,冷厉而又锋芒:“依你所说,是那年中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整个晚宴,跟宁翰邦互动最多的,是你父母。”
“你在二楼的时候,你父母也在一楼,其实当我最近得知你是被强bao的时候,我很怀疑,当时是不是你父母跟宁翰邦一起做的勾当。毕竟,瑞远集团的业务,跟宁翰邦掌权后的KB,关联太多了。”
“宁翰邦需要能够为他所用的后盾,而你父母,则需要宁家和KB的影响力,正好,宁翰邦爱你爱的不行,所以,你这个何家女儿,就成为了他们互利互惠的纽带,即便没有那天的下药,你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嫁给宁翰邦的命运,因为你没办法做到不顾你父母的前途命运。”
“有没有觉得很可悲,在何家,何铭涛连个姓氏都不肯给你,而你却为了他们,赔尽一切。这样说来,好像你要讨债的对象该是你父母兄长,而不是我。你我都清楚,自从我整颗心都扑在我母亲的事之后,何铭涛就没再有把我当未来女婿的打算,说到底他是看死了我不会接管KB。我感激他的明智之举,让我终于能在你无止境的闹腾中,解脱出来。”
对于伍乐旋来说,心痛是什么已经麻木,让她颤抖着手几乎要捏碎酒杯的,是宁呈森狠到一针见血的分析。
“所以,你今天约我的目的,就是用这些被我一直刻意掩盖的真相来煽我的耳刮子,让我明白,什么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恋人,父母,丈夫,对我来说,全都不是好东西!可是,我害过你的心头肉,就这么三言两语,把我赶出宁家,能解恨么?”
一声冷笑,道尽悲凉,那之后,接连三杯酒入腹。
宁呈森眼盯着,未曾做任何阻止,直到伍乐旋手中的酒杯次次见底,他倏然启唇:“如果只是温泉事件,或许,我咬咬牙,当真就这么算了。可是,刚刚我说了,糟蹋米初妍,我会让犯事的人生不如死,没有糟蹋成功,那么,就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如何?”
话落,宁呈森起身,步行至沙发,随手抄起茶几上的手机,在通话记录里头,最上端的那串号码上,按下拨号。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宁呈森缓步走向阳台,掀窗帘,深眸下望。
下一秒,电话接通,宁呈森幽幽开口:“玛咖酰胺,玛咖稀,银杏精,氯氨酮粉末,混合四杯葡萄酒,决定好了吗?要不要回来?分量我都拿捏好了,如果她够坚强,足够撑到你回来,西伦敦Roman公寓,你老婆的命运,都把握在你手里,怎么样?需要我给你留门?”
几声话后,是酒杯倏然掉落的声响,砰砰的破碎声,碎的是玻璃,同样也是伍乐旋再难拼凑的心。
通话不长,顷刻挂断。
伍乐旋知道跟宁呈森通话的是宁翰邦,可她却不知道,彼端的宁翰邦会是怎样的反应。他在沙特谈石油合作,就在今早,还兴致大好的给她打电话,说马上就要签约,这个合作谈成了,即便离开KB,他们娘三也能够好活。
当时她心里是怎么想来着?好像什么想法都没有,之于她来说,宁翰邦在商界发展的如何,从来都不是她关注的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说来,大概就是宁翰邦给米初妍下药,然后,宁呈森给她下药……
而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在宁呈森的言语刺激间,喝下如此多的酒。
四年前那夜的中秋,那些疯狂那些无助那些狂躁还历历在目,所以,她现在又要重新经历一回?
跟一个制药世家牵扯上关系,下药竟然也成了家常便饭的小事,伍乐旋无疑是可悲的,但可悲的人必有可恨之处。
宁呈森从来不觉自己是绅士,有些人,就得用这样的方式还之,既狠,又不费事。
“你一直往窗外看,看到什么了吗?”伍乐旋怔怔的起身,脚边是成渣的碎玻璃,高跟鞋轻拨,脆脆的撩动声响。
“你叫来的记者是吗?想来个鱼死网破?”宁呈森靠墙,攥着手机抱臂,全是不屑的笑:“你忘了,在KB谁才是新闻界的一把手?有你们的大哥,你觉得我会在意那几个无聊的记者?”
伍乐旋觉得,男人最狠的时候不是非要对着你动手做出什么行为,而是,他的字里行间他的有意无意,总是在刺激你内心深处的脆弱。
没错,他的父亲她该叫大哥,那个她一直都以为,这辈子会成为自己公公的宁振邦,她如今该随着宁翰邦喊一声大哥,而面前的这个字字句句捅他心窝的男人,是她的侄儿。
因为这层可笑的关系,她跟他,这辈子都已经无望撄。
可也就是因为这层可笑的关系,才会让外界让媒体闻之***动。来之前她就知道,宁呈森约她不可能有好事,但她还是来了,心里掂着他,即便知道会磨死,还是控制不住想要来。
然而,她也并不想自己被人挪圆搓扁,Roman公寓是宁呈森的个人产业,大晚上的时刻,孤男孤女同处一屋,不管最后只是纯聊天亦或是发生点什么,这都是可塑性极强的话题。
她没有忘记自己已为人妻,更不是没有为自己的后路打算过。这事爆出去后,宁翰邦能忍则忍,不能忍,那放了彼此再好不过。
而宁呈森,就如何铭涛觉得他根本不会接管KB那样,她也同样不觉得,在伦敦,他能够指使那些媒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宁振邦也许会管,但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事后,既是事后,再怎么力挽狂澜也不可能将事情处理的完美无瑕,坏影响或多或少会传遍整个圈,而后,整个城。
一旦媒体写她跟宁呈森,那便是宁家的丑闻,KB的丑闻,更为上流圈和医学圈里诟病。外界鄙视她,也会鄙视宁呈森,更会嘲笑宁翰邦,更会指责她父母的家教,宁家上上下下都会因这事而感到耻辱,KB定然会受到影响,虽不至于崩盘,却能够让所有自以为是的宁家人包括她的父母亲都忙活好一阵子偿。
伍乐旋感觉到自己有些病态,她竟然无比憧憬着这样的局面到来,那会让她体会到无限的报复快感。
那个中秋的夜晚,宁家上上下下无数人走动,竟然没人知道,二楼宁翰邦的房里,她被怎样的男人狠要着。
她几乎是料定,十年隔阂,宁呈森根本不可能主动找他父亲。然而,刚刚他的那几句话,却让她明白,原来自以为是的那个人,是自己才对。
伍乐旋看着窗口的男人冷若寒霜的说话,看着窗口的男人拿着手机再次拨号。
隐隐绰绰的窗帘后,阻挡的是手拿摄像机的鬼祟记者群,楼层不太高,宁呈森的角度,还能瞥见他们的影像光。
其实上楼那会儿就有发现异常,只不过这些小手段,并不足以让他退怯今天的计划。从约伍乐旋,他就是在下赌注。
赌伍乐旋对他的无法抗拒,赌宁翰邦对伍乐旋的情深几分。如今看来,这盘赌局,他始终都是操控方。
电话接通,是司机吴哥的恭敬声:“小先生您等等。”
吴哥的话音之后,好半晌才传来宁振邦独具威严的音:“有什么事?”
父与子,陌生的如同路人,素日里不交流,一旦需要电话交流的时候,那自然是有特别的事情,宁振邦接到宁呈森的电话,没有什么意外之喜,寻常的口音问话,就像对待自己的下属。
“爸。”
一个称呼,宁呈森是迟疑了半秒才隔着手机喊出来,喊的人面色无异,惊的,却不止是宁振邦。
伍乐旋当下瞪眸,十年仇视,他何曾喊过宁振邦爸爸?狂傲无双的宁呈森,何曾懂得屈头?不由呵笑,到底是那个穗城改变了他?亦或是,穗城的米初妍改变了他?
而宁振邦,似是还在惊愕中没有醒过来,久久未有回应。
直到宁呈森再唤一声:“爸。”
“干……干什么?”有些不自然的音色,宁振邦清了清嗓子,才总算把简短的几个字,顺利说完。
“西伦敦Roman公寓,楼下围着一帮狗仔,如果是KB新闻杂志的记者,你给连夜处理。如果是同行的下属,你给活动下,必须现在处理!”
“Roman公寓?你跟谁一起?”宁振邦敏感的嗅到问题关键,凛声发问。
薄薄的黑色机身贴在耳侧,宁振邦的话音,清晰入耳,宁呈森瞥了瞥脸色极差的伍乐旋,浅淡的音色,直白的回复:“你弟媳。”
“你糊涂!跟谁也……”
宁振邦想训话,然而,宁呈森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深眸中瞳孔紧缩,瞧着伍乐旋,边大步过去,边吩咐:“这事你处理好,挂了。”
“你个混球!我才是老子!”宁振邦吼声,命令他就如命令他的小虾兵,怒气四起不由就冲着手机听筒吼自个儿子。
然而,只有嘟嘟的挂断声回应他。
吴哥在旁,观察到宁振邦青紫红白的异常面色,不由多问:“先生,小先生怎么了吗?”
“他能怎么地!生他出来专门就给我找罪受的混球!自小顽劣,四处干架惹是生非,管教不听,都不知随了谁!”
“可是小先生现在不是很好吗?他这岁数,作为算是相当不错了。”吴哥在宁家多年,看着宁呈森如何从一个问题少年变成如今的冷漠寡言,稳重成熟。
“那是多亏舒染!没有舒染,他现在搞不好就吃牢饭了!”宁振邦狠斥。
然而,吴哥是宁振邦的心腹,并不畏惧他的脾气,听着那话,又问:“前太太那么好,小先生要查说明小先生有情有义,不怪小先生心里怨恨,事实上就连我也不能理解,先生您为什么不同意小先生查前太太。哪怕就真的死了,至少,也能给她个明白。”
“小吴,你管的是不是太宽!”宁振邦的怒目对向吴哥,以致,吴哥不再说话。
车子行驶的方向是宁家,宁振邦伸手,敲了敲吴哥的背靠:“回KB总部。”
“不是要回家换洗吗?太太已经打过几回电话了,今晚的慈善晚会,都是夫妻成双的现身,她已经等急了。”吴哥疑惑,刚从KB总部出来,路程未过半,又调头回去?
“给夏晴打电话,就说我今晚要加班,晚宴没法出席。”
“这样子,太太在场面上,会不好做吧?”
“有什么不好做!我给她儿子擦屁股,再难做她都必须做!”
宁振邦今晚的情绪有些暴,他自己也闹不清,是因为宁呈森多年来首次开口的那声‘爸’让他想起舒染,亦或是因为,不能去赴夏晴的约。
——
Roman公寓。
随着宁呈森的一个踢腿,被摔破的酒杯碎片悉数扫尽,二度碎裂,而伍乐旋的跟前,干净的只剩些许碎渣。
跪坐在地板上,伍乐旋的掌心,尚握一块碎片。
宁呈森俯身,大掌扣住她的手腕:“想死?想死也得等我走了以后!”
伍乐旋吃痛,手一松,掌心碎片掉落,冷笑:“你们死都还轮不到我死,我命贱,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死!不是给我下药吗?知不知道我的解药是什么?”
眼前的,是宁呈森深邃的眸,泛着冰光,伍乐旋倏然间狂笑,笑后,泪意渗出:“我的解药是你,是你啊!这一生我都在中药,中的不是催情药,而是你施的情蛊!我现在都不知多后悔,那天为什么不直接把米初妍推到草藤上去!安德鲁指了那么好的路子给我,我竟然没有利用好!你该庆幸,米初妍离开的早,要不然,就算她这次不被药,下次我也会让她死!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凭什么得到你得到你的心!”
“我是剑桥艺术学院的高材生,我是瑞远集团的大小姐,我身材样貌我学识地位我家庭背景,到底哪里不配你宁呈森!”
伍乐旋冷声冷语,大约是心境的几番沉淀,即便是这样的状态,她说这么多的话,依然是平静:“既然你给不了我解药,那我自己放血如何?血流多了,会昏迷过去,也许不知不觉流多了,就真的如你们所愿,死了呢?”
宁呈森忽笑:“何必呢?你还有宁呈宵。”
说话间,宁呈森的手机再度响,垂眸扫眼,瞥到来电人后笑意更开:“还有个,爱你的男人。”
宁呈森接下电话:“如何?”
“你让她接电话!”宁翰邦的声音,咬牙切齿!
宁呈森跳了跳眉,放了伍乐旋的手,而后,把手机塞进她掌心:“记住,他才是你的丈夫!别对着我一而再的表白你的深情让我恶心至极!就算你是被迫下嫁,可你别忘了,在中秋之前,你已经无数次的赴了他的约,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的很,这才是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不让你上三楼的原因!”
宁家三楼,是宁呈森的私人地盘,向来只有舒染来去自由,其余的人,若非必要,不得他允许都不得上去。
当然,也是因为,宁呈森将那里看成是他的世界,能走进他世界的人,必须先走近他的心。伍乐旋不是没有到过,恋爱最初两年,她经常陪着他在书房,他读书,她画画,乖巧的如同宠猫。
若说还有什么是伍乐旋一直遗憾的,那应该就是,卧室,琴房,还有宁呈森的身体。
青春年少不可能没有冲动,也曾相拥过亲吻过,但始终没到那一步,为什么没有,宁呈森当时只道是自己太忙,忙着学业忙着实习忙着找舒染的踪迹忙着跟宁家的人斗气,偶尔的逛街吃饭相拥亲吻,都是在极短暂的时间里,成不了那事。
而到后来,是从心到身,都没有了悸动。
伍乐旋始终跪趴着,宁呈森的手机攥在她手心,传来的却是宁翰邦的声音,极度的怒火压抑,让他的嗓音变得异常紧绷。
“你现在在哪里!”
“Roman公寓。”伍乐旋掀了掀眼睫,满眸悲光瞧着宁呈森,回答的,却是宁翰邦。
“伍乐旋!”宁翰邦忽斥:“是不是只要宁呈森勾勾手,你就宽衣解带送到他面前?他能给的他不能给的,我都给了你,你凭什么不满足!我就不信,凭你的脑子会想不出来他找你会有好事!”
伍乐旋默声。
稍有的缓气,宁翰邦又道:“喝了多少?”
“四杯。”
“你怎么不去死!”原是崩紧的音,吐出这话的时候,已是气的直颤,音色中全是抖动。
伍乐旋呵笑:“我想死,你给吗?”
“满心满眼都是宁呈森,你把呈宵放哪里?等他长大,知道她母亲爱他堂哥爱的死去活来,你让他如何自处?想死是吗?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我宁翰邦要什么女人没有?不是非你不可!”
怒气到顶峰,狂斥后,通话倏然中断。
伍乐旋可以想象,依他那样的性子,定然是将手机摔成了碎片。可是宁翰邦说的没错,宁呈森说的也没错,她还有宁呈宵,她该如何摆放宁呈宵的位置……
绝望的情,绝望的心,更绝望的是,面前的男人居高临下,睥睨:“药有很多种,不同的成分不同的量甚至混着不同液体喝都有其不同的药性。宁翰邦如果愿意回来,十几个小时足够,在这之前,你自己好好磨磨,要不了你命,顶多就是滋味难受点。比起米初妍中的那药,小巫见大巫。如果不是中间要费这么多时间让你等宁翰邦,或许,我就直接给你米初妍的那种,让你最后颠死在这间公寓也无人问津!当然,如果宁翰邦一直不来,我会放那些记者上来,你要受的罪,远不止如此。你猜,宁翰邦是要你,还是要他的石油生意?”
掌心的手机倏然被抽走,仿似他的东西跟她多接触一分都是嫌恶。
伍乐旋收敛眉目间的悲泣,撑地起身,足下的高跟鞋衬的她愈发高挑。她习惯穿七寸的高跟,多年前就有的习惯,因为那样会让她几近与面前的男人同高,因为那样可以为她加多几分气势,不至于跟他悬殊过远。
宁翰邦不懂,只道她是喜欢,每次出差各地,总会给她带时尚新款,久而久之,光是摆放高跟鞋的鞋架,都占了半面墙。
刚刚那通被摔断的电话,她猜不透宁翰邦最后会做何决定,中东的合作,至关重要,如果毁了,对他定然是元气大伤。
抬首,对上宁呈森犀利的眸,扯唇:“这招你酝酿了多久?宁翰邦回来,中东生意必毁,宁翰邦不回来,宁呈宵必毁,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利用宁翰邦的软肋,既狠又辣。”
彼此都清楚,宁翰邦如果不回来,毁的就是他那个小家。如果等到最后宁翰邦都不回来,那宁呈森只需稍稍的手段,便可将伍乐旋药发时的各种丑态公之于众偿。
公之于众不定要用实体传媒,还可以网络小视频,匿名上传,线埋的好,查不到底,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而往往,网络的攻击会更无人性。
如果宁翰邦超过预期时间不回来处理,伍乐旋便成众矢之的,一个母亲的丑态,往往对其孩子的成长造成各种不良的影响。
宁翰邦就算不顾伍乐旋,也不可能不顾宁呈宵,就算不顾宁呈宵,也不可能不顾他在KB的威望和地位,不可能不顾他在这个商圈里的声誉。
这是宁呈森赌的局,赌情,亦赌利,可以说,如果宁翰邦不到丧心病狂的状态,这局,宁呈森必赢。
手指捏着手机,宁呈森眉目终于舒展:“谢谢夸奖,比起你们狠绝的程度,我其实还算好。”
温泉,下药,两次事件都奔着毁米初妍,毁他的目的,如果他们得了逞,那他是连挽救的半点可能性都没有。
而现在,至少他还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
默了几会,宁呈森扯了扯唇:“既然你猜不出来,不如我给你个答案。宁翰邦,他会回来的,在此之前,你好好忍。”
虽然许多年不相处,但宁呈森还算懂宁翰邦的性子。
他这几十年都活的压抑无爱,越是无爱便越想抓住生命中难得的温情。
就如那些年,因为他跟宁翰邦交好,身为他女朋友的伍乐旋也向宁翰邦展示了她的友好。在那过程中,每当伍乐旋给他准备什么,必然会准备一份给宁翰邦,每次到宁家,伍乐旋必然是噙着笑脸跟宁翰邦交谈。
谁都知道,伍乐旋如此,不过是为讨宁呈森欢心,不过是想要,早一点彻底一点的融入宁家。
只不过,伍乐旋的这些行为,之于宁翰邦来讲,又全然是另一种意味,哪怕知道她所发出的善意其实别有目的,还是控制不住想要永久抓住那一点于他而言的温暖。
更何况,伍乐旋貌若桃花,无论走到哪都能够抢人眼球,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美好的事物。
如今,成家有业,不管宁翰邦他用了什么方式,伍乐旋已是他的妻,他们还有个儿子。三口之家是宁翰邦在事业之余的财富,是从小到大没有过安稳的宁翰邦的心中挚爱。
所以,宁翰邦一定会回来。而宁呈森自始至终要的,也不过是搅毁宁翰邦另立门户的生意。
宁呈森转身,脚步向外,欲离开这套公寓。
“知道安德鲁为什么要给我指路子陷害米初妍吗?陷害米初妍不过是为了阻挡你现今的所有行为,安德鲁会做那样的事,是因为宁婕。知道宁婕在宁家扮演着什么角色吗?”
身后,伍乐旋缓缓而出的话,止住了宁呈森的脚步,他侧首,眸光轻扫,却并未言语。
“想知道?”伍乐旋忽笑,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从而让自己走的更稳,行至宁呈森面前,伸手,解开腰身上大衣的蝴蝶结扣,双襟打开,露出里面的红色连衣裙,贴身的设计,上乘的布料,胸口处些许的镂空花样,隐约现出她的好身材。
这种款式的衣裙,无疑是撩火的,伍乐旋是为了今晚的赴约特意如此打扮,亦或纯属巧合,宁呈森不得而知。
男人其实还是有分群,有的男人性*欲凌驾于感情,往往抵不住女人的诱*惑,能吃则吃,不能吃,诱*拐着吃。
而有些精神洁癖的男人,往往是理智先行,触碰不到他的内心,即便那个女人再如何美艳,再如何撩拨,也撩不起他心底的那根弦,尤其是,这个男人的心,已经被别的女孩悉数占满。
“你想干什么?”相比起一身大红热情似火的伍乐旋,宁呈森的这把嗓音,冷若寒窖。
少了高跟鞋的支撑,伍乐旋矮了他半个头有余,稍稍抬首,轻松便能够他的唇,上薄,下适中,唇色淡红而润泽,极为健康,伍乐旋只要想着多年前的那些美好,想着多年前那些唇瓣相碰的温热感,即使不用药,也能发出冲动。
勾了勾唇,眉眼妩媚,伍乐旋的纤纤葱指顺着宁呈森的领口而上,在即将要触及他的喉结之时,被宁呈森大掌攥住,皓腕再次被他掌控,疼的伍乐旋皱眉。
可是,伍乐旋却是忍了下来,呼气后,继续说话:“给我快乐。也许你让我快乐了,动情之时,我会不由自主的给你透露,宁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深眸轻缩,男人俊朗眉目倾刻硬化,哼笑着甩开她的手,力度不小,柔弱的女人身躯直接被甩到地上:“你倒是敢想!就算宁翰邦不恶心你,你也不恶心你自己!”
即便她的话引来了宁呈森的兴趣,但如此无谓的纠缠,并不是宁呈森所想。甩掉她的身,再度转身。
然而,伍乐旋却不知哪来的劲,在他将要开门离去的当口,奔上前,从后抱住他的腰身,头搁上他的宽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来求我。如果你不想讨好我又想知道宁婕的事,除非你弄死我,可是我知道,你现在还要利用我来对付宁翰邦,你弄不死我。你以为这个家里的人都是省油的灯?你以为你跑到穗城就万无一失?我不妨告诉你,就算你这次不回来,等待你的也会是场劫难,他们都在筹谋,为第三代AE抗生素找个替死鬼,而你,懂医懂药懂研究还是大股东,无疑是他们眼中的最佳人选,找到替死鬼,他们能够高枕无忧,并且还能够除掉你这个一直潜在的利益威胁,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你该庆幸,这一次是你主动出击,否则的话,等你察觉时已全然被动,任凭你本事再大,任凭你父亲再帮,你在医学上的前程,都是毁定了。”
伍乐旋说的极平静,宁呈森听的更平静,眸低垂,握在门把上的手,下移,有些粗蛮的扯开伍乐旋紧抱着他的双手:“虽然我不意外,但还是谢谢你相告。这套公寓,过了今晚将被出*售,如果你还想在这里找回忆,趁着这时间,尽情缅怀。”
宁呈森的话,让伍乐旋微怔,也是着怔滞的几秒间,留下的是一道大门开启的响动声,还有,满室的清冷。
吧台上的红酒,喝了过半,她的杯已经破碎,而他的那杯,丝毫未动。
杯中的鲜红,死样的沉静,亦如她生命中的那些热情,到此刻,皆已沉淀成死海。
她不知道宁呈森给的药是怎样的份量,但目前为止,她还未有任何无法控制的感受,只除了,那丝丝靠近他后,到现在都还未散的余热。
本该离开这座公寓,然而,她不敢。怕途中药效发起,也在内心深处,舍不得离开这套曾有他和她影迹的空间。
伍乐旋是在宁呈森离开后的第五个小时感觉到身子开始发燥的,窝在她最喜欢的欧式沙发上,控制不住的解了衣衫。
到第八个小时,她已经受不住,拱着身子到吧台,原先打破的那只酒杯,碎片早已成渣,即便她想用,也用不起来,如此,只得倒下宁呈森那杯酒,摔了酒杯,拿起成块的碎片,朝手腕割了道口,鲜血外渗,她却看着冷笑。
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些,最好是可以直接昏迷。并不想死,想死的话,其实厨房里应该有刀,一刀口切下去,血流如柱,再或者,一头撞墙,就真如宁翰邦所说,一了百了。
走出公寓的宁呈森并未直接下楼,而是去了楼道的通风口。
暗夜里靠着白墙,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将他本就修长的身影拉的更长,倒映在墙上,有晃动有剪影。
他的视线在窗外而并非公寓,楼下那些扛着摄像机的人影犹在,他就那样静待着,将耐心发挥到极致,观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夜里九点十二分,宁呈森百无聊赖,拿着手机翻各种记录,有米初妍之前发过的简短信息,也有两人之间偶有的通话往来。
中午的航班,宁呈森仔细算了算,米初妍抵达穗城,至少还要六七个小时,那时候伦敦是凌晨三四点,而穗城,则是临近中午一点。
他想要等到米初妍下机,安全抵达的信息,自然要等到下半夜偿。
才分开,便已是想念。
想她在飞机上不知能不能安然无恙,想她到穗城后不知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想未来的那段时间他不在她的身边,她会不会惦着那天发生的事放不下。
想着想着,她那张满是生气的容颜便已经跃入他的脑海,翻动手机的时候,有些懊恼,为什么没在手机里保存一张她的照片,这样的话,不管以后身处何地,不管是不是分属两城,只要想了,便能打开来,认真的看。
也不知站了多久,感觉到腿有些麻,才等来宁振邦的电话,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话后,又警告宁呈森,别跟伍乐旋靠太近,否则,惹都惹不完的是非。
话提及此,宁呈森多问了句:“你说何铭涛?”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宁振邦哼了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直接将通话切断。
亮屏渐渐暗下,宁呈森攥了攥手机,心中略有思量。
何铭涛的尾巴尚未抓住,他和宁翰邦斗,斗的越凶,何铭涛就越容易坐收渔翁之利。如他那样的人,可以利用伍乐旋一次,自然可以利用第二次,最重要的是,伍乐旋屈服于他父亲的利用。
只是,不探虎穴又焉得虎子。何况,他还真没想过跟伍乐旋靠太近,这次,实为不得已!
走出公寓楼,向着斜路口的斑驳树荫过去,那里,隐着他的车子,还有,坐在车上的摩顿。
宁呈森上了车,依旧后座,并未急着让摩顿开车,而是,就那样等在路口,看公寓楼的方向。
如此等着,自然是有其用意的。宁呈森是想看宁婕会不会过来,自配的药想要解不容易,但如果是宁婕,大概就没有什么易不易了。
如果今晚宁婕会过来,那则说明宁翰邦跟宁婕的勾当足够深,深到不管宁翰邦大小事宁婕都愿意出力。
如果宁婕没有出现,那或许又说明,其实宁翰邦跟宁婕的合作并不是那么的毫无间隙,并不是无缝可击。
目前为止,宁呈森依旧一头雾水的便是,宁婕为何要做这些事,她到底是存着怎样的动机。
说亲,他的父亲宁振邦跟她更亲,说利,她从未表现过任何重利。
也不能在家里旁敲侧击或者大张旗鼓的探究,宁婕是个聪明人,安德鲁也是个聪明人,他的动作过于大,必然会打草惊蛇。
然而,等过了一个又一个小时,只除了偶有的过往车辆,宁婕的影子并未看到。
大约凌晨两点,有车子在他公寓楼前停下。
宁呈森原本慵懒的坐姿,因为暼到这一幕,当即直了身,为了看仔细,甚至没敢眨眸,只是,当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宁呈森的脸色当即发黑:“怎么是他?”
摩顿看见自家老板活见鬼的面色,甚为惊异,不由搓了搓眼皮,倾着身子,几乎把脸贴到车窗玻璃去看,待看清那道倚在车身上的高大身影,频频往楼上望时,淡定了些:“为什么不能是他。何铭涛想要退,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瑞远集团总要人接*班,老子退了,儿子总得回来过问过问。只不过,这深更半夜,他来这里干嘛?不会是知道他妹妹在楼上,想上去解救吧?哎森少您要不要过去挡挡,别等他上去了,闹出节外生枝的事儿。”
“挡自然是要挡的。”宁呈森保持着手肘支窗的姿势,修长的指节在唇侧摩搓,几下后,朝摩顿的后脑勺吱了声:“你去!”
“我?”摩顿意外,转过身看宁呈森,些许不确定又些许搞笑道:“我去能干什么?人家也不认识我,我用什么样的理由去挡他?说我是您的助理,然后说您不在楼上住如果要找您请绕道去宁家么?他会不会当我是疯子,三更半夜躲在这儿。”
摩顿是不知道何宴爵心思的,但只是这样的胡言乱语,也是让宁呈森犹如吞了个死苍蝇,当下脸更黑了些,直接推开车门,长腿迈了出去。
公寓楼前的小径,有路灯,有常春的树木,夜风沁冷,黑发拂动,宁呈森单手抄袋,另一只手,依旧攥着手机。为什么会一直将手机攥着,实则还是因为米初妍。
她跟徐暮云搭乘的航班差不多抵达穗城,想要在第一时间得到她的信息,或者是,第一时间拨通她的电话。
长腿稳步,月光下的身影依旧拉的极长极长,英挺的身姿,在这样昏暗的夜色里,即便辨不清容貌,亦能被他全身所散发出来的从容淡稳的气质而捕获眼球。
而对于何宴爵来讲,只要宁呈森出现的地方,三米内他不用抬头不用侧首,也能感觉出来。
视线从某个楼层拉回,回身,对向迎面过来的宁呈森,面色平静。
宁呈森站定,看着倚靠车身的何宴爵,眯眸未语。
倒是何宴爵,平静的面色渐渐漾开笑弧:“听说你住宁家,我没别的意思,就过来看看你这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的?”宁呈森每次见何宴爵,心情都不会太好,问出口的声调,亦有些生硬。
何宴爵伸手,看了看腕表:“十一点下的飞机,回了趟家,开了车出来,接着来了这里。”
几番言语,何宴爵的神色,并不像知道楼上有什么事发生的感觉。
“回来接管瑞远?”宁呈森又问。
“瑞远?再看吧。这次回来,其实目的不在于此。”
年底的时候何宴爵同样去了趟B市,呆的时间比宁呈森还要久,也曾在贺端宸的会所里相遇过,但并未好好说话,算起来,那次见面到现在,时隔两个来月,今夜算是第一次碰头。
宁呈森未接话,似是知道他所为何事,也或是知道,即便他不问何宴爵也会继续说。
“不好奇?”等不到宁呈森的回应,果然,何宴爵接着开了口:“明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我怎么也得赶回来趟。”
“如果让何铭涛知道,你赶回来是为了什么,他会不会气的吐血?”宁呈森冷笑声。
何宴爵所谓的大好日子,自然是指明天《全球科学世界》的出刊。
此类极富国际影响力的杂志是半年刊,每个年度,只有上下两期,集合的都是全球各科学研究界具有一定影响力的研究发明。
版面有限,能入稿的都是万里挑一。
关于第三代AE抗生素的终极弊端攻克,宁呈森好几年的心血,最终被定下首版,这还是亏了史密夫教授的后盾支持。
对于宁呈森来说,这自然是绝地反击的大好日子,可对于何铭涛还有宁翰邦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好日子。何宴爵是何铭涛的独子,亦是宁翰邦的大舅子,胳膊肘纯属外拐。
何铭涛若是知道,何宴爵这几年在穗城都知道宁呈森干了什么却从来不通气,不被气的吐血身亡那还得多亏他身子板硬朗。
宁呈森的挤兑,并未让何宴爵有任何的难堪,笑容依旧在他英俊的面容上:“我什么德行我父亲都知道,他本也就没指望我能干什么。我都能偷着给曼夫柯的人透信息,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曼夫柯?”宁呈森略有疑问,眸光凝视间,忽地了然。
怪不得曼夫柯的人知道他对第三代AE抗生素有研究,怪不得曼夫柯的人前天会主动联系摩顿说要合作,指名道姓的要他负责,原来这个消息,竟是何宴爵给透出去的。
当时他只觉得时机不成熟,所以让摩顿回绝,说这两天没空见面。
将透未透,既不损他利益,又能让他拿到曼夫柯的合作,这确实是何宴爵的做事风格。只不过,从一开始,他要的就不仅仅是这个合作而已。
夜近半,环顾四周,只有梭梭的冷风,大街小径过往的车辆都不再有,更别提行走的人。
宁呈森淡定自若,同靠在何宴爵的车身上:“我没开车,送我一趟如何?回宁家。”
何宴爵耸肩:“有何不可?撄”
“行,那你先进,我打两个电话。”比了比车身轿厢,宁呈森示意。
何宴爵向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很多时候不是他不能分辨事物的好坏或者亲疏,而是他无法掌控自己的内心,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抛下瑞远集团,跟他一起学医,跟他一起回穗城。
本就不是什么规矩之人,对宁呈森来说,尤其是现在这样势单力薄的时候,他从不认为利用自己身边可尽情利用的人事物会有任何不妥或者有失男人的颜面。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够占得先机,能够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当然,这样的前提,首先还得有那么个人,有那样的能耐能逼的他向世俗低头,而无疑,宁呈森的这个人,就是米初妍。
人活在这个世上,大概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致命伤。
就如同伍乐旋之于宁瀚邦,宁婕之于安德鲁,他之于何宴爵兄妹,米初妍之于他,再有就是纪唯宁之于徐暮川,何颜希之于贺端宸偿。
以前未曾深恋的时候,有些没办法体会贺端宸为了何颜希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徐暮川为纪唯宁为什么要千方百计。
直至后来,他也有自己深爱的女孩时,忽觉,如果能抱得她现世安稳,再大的圈他都愿意绕,再难的事他都愿意绞尽脑汁去破。
他们这一群人,徐暮川最有原则,瞿安笑面狐狸,贺端宸最能隐忍,而他,用宁振邦的话来说,算是最混球的一个。
医生救死扶伤没错,争分夺秒站在手术台上废寝忘食没错,但这是职业的素养,不代表就是本人的性格。
他能在医学上发展,主要也是朝着宁家的线路走,受宁家氛围的影响,其次,则是舒染的引导。
何宴爵后来上了车,而宁呈森,则是站在稍远的空地上,给徐暮川打了个电话。
那天的事耽误了徐暮川的行程,让他后来也在伦敦多留了一天,原本计划回穗城,结果又绕道飞去了纽约。
世腾的跨国生意,让徐暮川常年四处飞,从而在航空线上混了个大脸熟,加上世腾的名气着实响亮,要查个航班,对他来说,不难。
宁呈森没法继续等,便让徐暮川帮忙查沙特飞往伦敦的航班,确定宁瀚邦是不是在飞机上,纵使他自己判断,宁瀚邦会回来,但总需要万无一失。
之后,他又打给摩顿。
视线并没有朝着摩顿隐车的方向,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我先带何宴爵走,你继续视频监控公寓。如果中途有谁来捣乱,或者宁瀚邦不回来,天亮之后,你把视频上传,记住,不能曝露了公寓的全貌,不能曝露我的出现,更不能让外界查出那是我的公寓,好好剪辑。”
算计,需要花费大量脑细胞,纵是你再笃定,也不能不防个万一。
比如说,万一宁婕闯过来救伍乐旋,比如说,万一宁瀚邦不回来,再比如说,万一刚刚的那些媒体没有适时处理。
昨晚之前,这套公寓宁呈森已经先让人收拾,摩顿亲手布置,万事俱备只等伍乐旋入瓮。
车行至宁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才不过下车,便得到了徐暮川的回复,说宁瀚邦大约会在早上七点抵达希思罗机场,宁呈森暗自推算了下,大约就是在他跟伍乐旋那通电话后没多久,宁瀚邦登上了回伦敦的航班。
再怒再气,到底还是放不下。
宁呈森浑身轻爽,这局,他算是赢了。
石油本是项巨额投资,合作双方决定签约之前,做下很多功夫,各种考核各种磨合。宁瀚邦签约之前莫名不见,是为失信,商人最忌讳的就是没有信誉,事后做任何的解释都是徒劳,等他处理好伦敦的事想要再返回补救,难于登天。
进屋,室内安静,只闻身后何宴爵离去的车声。
楼道有灯,他一路上去,一路应声亮起,手机依然在他掌心,打算给米初妍打电话,却是在转入三楼的时候,发现尽头那间琴房,有灯光从门缝中泄出。
宁呈森没有着急拐进去,就那样站在走廊中央,恰逢此时,米初妍的电话过来。
可能是灯光晃动的人影让琴房里边的人有所察觉,亦可能是电话接通后,宁呈森轻柔的一声‘妍妍’传进了琴房。
总之,在那之后几秒,琴房灯光忽灭,穿着睡衣的宁振邦退了出来,仅楼道的黄光,亦能明显察觉他的尴尬。
宁呈森堵在宁振邦下楼的必经道,只是盯看了眼,转身离开。
——
米初妍是在中午一点抵达穗城机场的。
那时候的穗城,阳光灿烂,似着用着最热情的笑脸来拥抱穗城人的归来。徐暮云拉着行李在她身侧,她想要去接自己的那份,他不给。
伦敦到穗城,途径法兰克福,这一路,起飞降落,再转飞降落,而她,则是发烧,昏沉,嗜睡,冒汗,腹痛。
她知道,是因为凉水和冰水的双重作用,让自己再次受了冻。
得了徐暮云太多照顾,才能让她重新站到这片土地的时候,不至于太狼狈。途中徐暮云给过她配好的药,她疑惑,他解释,是宁呈森交代的。
预料着她可能会再次发烧,却又没法拦着不让她走,只得将药都配好,怕她迷糊起来记不住,忘了吃,或者吃错了量,只得拜托徐暮云。
米初妍当时听了,不知是怎样的感受。
那个从来不乐意求人的男人,为了她,到底是把头低到了怎样的份上?
一路坚持着行走自己到外厅,即便脚步再虚,即便徐暮云曾不止一次的提及:“实在不行,我抱你出去吧。”
她依然摇头。
说不清是为什么,大约是心里总惦记着,宁呈森介意极了徐暮云,会吃醋,会小心眼,即便,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徐暮云原本是要打车,结果,东西摆放到外头的时候,原卿出现在面前。
有过一瞬,米初妍是极尴尬的,面色苍白的站在徐暮云身边,接受着他母亲的目光洗礼,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跟原卿,还是在纪唯宁的婚礼上见过面,大约是之前有闻徐家的那些事,对纪唯宁的这个二婶,记忆比较深刻。
她记得原卿,但原卿,不见得记得住她。
徐暮云倒是无恙,接过原卿手里的车钥匙,对她道:“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吧。”有原卿在,米初妍极不自在。
哪知,被向来温润的徐暮云厉声驳回:“你这副样子怎么自己走?”话落,又转向原卿:“妈,我送朋友回去,你自己打车回。”
米初妍当下就更不知所措了,想阻止徐暮云,然而,原卿却哎哎着应声,心情甚好的转身走开。
“你母亲她……”米初妍不解,眉头打成结。
徐暮云笑,行李放上车后,才解释:“经历过伤痛,人会变,我很庆幸她变好了。不用介意她对你的态度,事实上,不管我身边谁,只要是女人,只要那个女人是穗城的,我母亲都会这个表现。”
米初妍有些懂,又好像不尽然懂。
徐暮云的意思,是说原卿希望他赶紧把自己的人生大事定下来,并且,最好定在穗城吗?只是,不管如何,这对于米初妍来说,不过是旅途中的小插曲,没有过分记挂于心。
那之后,徐暮云专心开车,而她,则是专心跟宁呈森讲电话。
算上济山医科大的初见,到如今逾两年,她还从未发觉,这个男人竟然还有如此絮絮叨叨的时候。
多数是宁呈森在说,她听,没多少力气,但每次到必须要回话的时候,她却都亮声回。后来,大约是宁呈森感觉到她的力不从心,心疼之余,不敢再讲,只交代让她回去后,给他信息。
宁呈森让她回米家,米初妍满口应下,可是却在电话之后,让徐暮云带她回南都奥园,理由是,她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看见自己的模样,从而落下对宁呈森的埋怨。
米初妍在这边打着自己主意,却不知,那端的宁呈森,早就在她登机之前,给米家父母打过电话。
下了高速,道路两旁皆是城中遍地可见的细叶榕,不管风吹雨打,不管寒冬盛夏,皆是绿色盎然。
米初妍看的出神,离开不过几天,再回来,家乡的每一景,竟都觉得如此可亲。
米安博的电话就是在那会儿打进来的。当时,手机在米初妍的掌心,看见是米安博的来电,惊的颤了下,手机没握住,滚了两下,掉落到徐暮云的脚跟撄。
米初妍弯腰去捡,拾起来的时候,铃声已断。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异常,徐暮云暼眼,问了声。
“没……没事。”米初妍细声。
握着手机,给米安博回电,那端接的很快,劈口就问:“航班几点能到?”
米初妍是有过错愕的,她原以为米安博给她打电话只是闲聊,却未想,才开口就问她的航班。
好几秒的沉默,米初妍支吾:“我…那个,航班在法兰克福延误了,还没到穗城。偿”
稍微想想便可知,定是宁呈森的原因,要不然,自家父母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没怎么想好谎话就脱口而出,当时只想着,在南都奥园呆一晚,至少等自己的样子看得过去才回家,这样起码还能好好跟父母应付。
米安博听过她的话,没怎么追究,只是哼了声,而后倏然挂断。
米初妍心里不太是滋味,父亲何曾对她如此冷淡过,这会儿哼声哼气的,指不定知道了多少。
“为什么要这样骗你家人?”徐暮云的声音,永远都是无波无浪,音色平静,亦如他面色的平静。
米初妍笑,笑的有些无力却又眸底闪光:“如果我说你不懂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徒叹世事,装深沉?”
“不会。”徐暮云笑了笑,掀起唇弧:“感情的事我确实不太懂,只是觉得,你刚刚的行为有些不靠谱,那是你的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伎俩?何况,按照男人的思维来讲,宁呈森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放你回来。你现在要去南都奥园,说不定,你的家人都已经等在那边。”
然而,米初妍没有想到,徐暮云的话竟然成了真。
当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从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她看到了米安博。
二月中旬,穗城的天气,正是冷的时候,哪怕阳光普照,依然暖不透那空气。
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伟岸的背影,黑色的半长风衣挡住了寒风,然而,露在外的那双手,却已被吹的通红。
这样的春寒时节,在外站十几分钟都是难受,而他的脊背,早已是僵直。
已开始显露年纪的手背经脉,浮的明显,指间夹着根燃至一半的香烟,有袅袅的雾气。
米安博年轻时候是抽烟的,这点米初妍记忆深刻,小时候总爱拿父亲当大马骑,每回要求,米安博从不拒绝。夏天没有空调,他掐了烟头就跪趴在地板上,热的满头大汗也要满足了她的小小乐趣。
后来,岁数渐大,身为护士长的母亲一再强势控制,才总算让他脱了烟瘾,而如今,他又因为什么,重新抽上了?
忍了一路,熬了一路,却在这个当口,看见米安博的背影,让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哽咽出声:“爸。”
对着他的背影喊,许是因为体虚,许是因为,太过感动。
米初妍的声音很低,很细,然而,米安博转身过来了,似是不太确信,转身的动作有些微的迟疑。
待看清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几十年沧桑世事的那双眼眸,忽地转柔,若是以往,米安博定然会惊喜宠溺的唤:“妍妍回来啦?”
可是这会儿,他却默了声。
好几秒后,米安博掐灭指间烟头,沉步上来,却是越过她,朝徐暮云过去。
拉过她的行李,很郑重的跟徐暮云道了谢,这才又转回来,在她身边,无奈而又沉叹:“跟爸爸回家。”
跟爸爸回家……
简短而又朴实,却是让米初妍整个胸口都是柔柔的暖意。记起离开那会儿母亲一而再的交代,记得离开那会儿父亲的板脸却又无可奈何。
作为儿女,有多少人能够像她这般幸运,在外头横冲直撞伤痕累累后,永远都有父母给她撑起的家,给她无尽的包容,无尽的温暖。
至少,纪唯宁没有,宁呈森亦没有。
鼻尖酸涩,压都压不住的呛感,米初妍忽然就奔进了米安博怀里,像幼时那会儿撒娇,收买着:“老爸真好。”
米安博拍了拍她肩:“赖皮,也不怕你朋友笑话。”
在父亲看不到的角落,米初妍抹了两眼泪,再起身的时候,故作轻松的侃:“我赖皮也是随我妈。”
米初妍庆幸,这一路父亲都没有多问任何的话,这让她感觉到放松。
她不想回自个家,最怕的就是父母因为担心而各种询问,她不善说谎,问多了,她会有窒息感,也怕,她和宁呈森本就难走的路,再少了父母的支持。
回到米家,唐心梅正在厨房间忙碌,药膳的特殊香气,充斥着半个套房。
大约是听到门响,唐心梅跑了出来,见到米初妍,不过半秒,眼角便有湿意。米安博在前,瞧见唐心梅如此,不由喝声:“干什么这是!”
素日里米安博不会对唐心梅大小声,但远看着唐心梅眼泪就要出来,米安博不得不喝住她过于外露的情绪。
唐心梅只得掩面。
倒是米初妍,笑着上前抱住唐心梅:“妈,我很好,你哭什么?”
“好什么呀好!去的时候面色红润活泼乱跳,回来的时候脸都灰成什么样了!早知道我就……”
话未说下去,唐心梅似也觉不太合适,忍了回来,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算了算了,这事跟你说也没用。”
米初妍瘪了瘪唇,像是要力保似的,一再强调自己真的没事。
有事没事,做父母的哪会看不出,心疼的紧,却又怕给女儿压力,索性都不再提,赶着让米初妍回房休息。
米初妍是真的累,带着被摧残过的身体长途飞行,再坚强,也总有抗不下去的时候,见到父母,窝心之余又死撑着,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管是刻意不提也好,不知情也罢,她都感谢父母没有在她回来之初,就三堂会审的让她交代伦敦的事情。
回了房,给宁呈森发了个短信,就倒在了床上。
实在是没有力气讲电话,她都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沉沉睡去的,亦或是昏死过去的。这一觉,睡到太阳西下,室内昏暗。
是听着外厅的电视响声醒来的,感觉到鼻息有些热,意识还在混沌中,她挣扎着起身,想要找出宁呈森配的那药吃一些,结果,身子半起的时候,有冰袋从头上掉下来。
无力的抬手,拿开冰袋,又去摸自己的额头,再看床头柜上杂七杂八摆放着的退烧药感冒药体温计白开水,以及床沿处那凹下去的一块,米初妍才知道,在此之前,唐心梅定然坐了许久,照顾着她的身体,而睡梦中的她,竟全然不觉。
房门虚掩着,客厅的电视播放着新闻频道,很具祖国特色的腔调,轻易能辨。只不过,有那么几个瞬间,米初妍认为,自己大概是烧糊涂了,以致,有了幻觉和幻听。
因为,好几次主播的话音中,都似带过了她最熟悉的那个男人的名字,或宁呈森,或Vicent。
她确定这里是国内,确定这里是穗城,确定这里是米家,她也同样确定宁呈森现在依旧身处伦敦。
可是为何,他的名字却能在新闻主播的口中,如此清晰的吐出?
带着怀疑,带着忧虑,她急着下床,跌跌撞撞的体姿,险些让她绊倒在床头柜上,躲闪的及时,没有全身坠过去,却还是没避免了脚跟的碰撞。
痛感顿袭,让她止不住龇牙咧嘴,那声碰撞,也同时惹来了米安博和唐心梅前来。
他们奔进屋来,担忧的眼神瞧着米初妍,而米初妍,却拖着脚急匆匆的往屋外走。客厅的电视播放的依旧是刚刚的那个新闻频道,只是近尾声,主播不再说话,只有那些画面,以及画面上那些现场吵杂音。
画面上,是成堆的媒体,麻麻密密,处在最中央的男人,即便是在身强体壮的欧美人群中,亦无法被淹没。
烟灰色的西装,服帖而又矜贵,细边的眼镜隔绝了他眸底的情绪,面容严肃而隽冷,被簇拥在金发碧眼的族群中,无限耀眼。
底下的字幕,显眼而又冲击,标示着,关于AE抗生素……
新闻的主角无疑是宁呈森。
米初妍学医,纵使AE抗生素在国内不怎么推行,但不代表她对这类药物没有任何了解。使用说明书上,一大堆的不良反应,毒副作用,尤其是对肝肾病史者,极多限制。
矛盾的是,它的疗效却是奇佳。
作为处方药,AE抗生素在欧洲盛行,三五年的时间,并未出过大意外,也并未听到有哪类患者因为服用此药而出现其说明书上的各种不良反应。但这一年来,尤其是近期,或多或少的负面新闻不知从何流传出来,但也没闹出什么事儿。
研发一个新型药物不容易,其中的过程有多少试验品的牺牲,公之于众的,是少数中的少数,这是一个隐晦而又敏感的话题,纵是在医院,也不会有人主动去聊偿。
所以,她了解到的,也只能是表象。
知道KB集团,是因为AE抗生素,知道KB集团是宁家的产业,是因为这次的伦敦之行。那几日陪伴在老太太左右,她俨然把她当成孙媳妇,跟她各种絮叨撄。
米初妍有些发怔的站在客厅中央,因为累,身子并不太直。
倒是有听宁呈森说过,他在研究个药理分析,她原以为是又要发表那些极具见地的论文,就如那些年在济山医科大听过他无数的光荣史那般,却不料,原来竟是与AE抗生素扯上边。
还记得那会儿他在电话里说,李易哲也有参与,米初妍忽然就想打个电话跟李易哲求证,可是,脚跟旋转的时候,目光,却又始终舍不得离开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
看见他的眼镜,米初妍无端就想起那次在济山医科大的三号实验里身着白大褂的他,也是这样的眼镜,也是这样的神态,认真,而又严谨。
有些想笑,搞不太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真近视还是假近视。
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而移动,此起彼伏的声音,各种语言,杂乱的米初妍甚至辩不太清那些人都在问什么。
她只看到,宁呈森缄默不言的从车上下来,一群安保在他前后左右阻挡着那些记者发疯般的靠近,却并未见太多成效。
“妍妍,要看过去看,别这样站着。”
唐心梅是心疼的,看着女儿罩在睡衣下的身体如此削薄,生怕她站不稳,从后追上来,挽着她手就要往沙发带。
米初妍转头,看着自己母亲,无力而又浅弱的绽笑:“我没事的妈。”
唐心梅哪里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推她进了沙发,而后,又往她怀里塞了个抱枕,叮嘱:“抱着,舒服些。”
多少知道些母亲的心思,米初妍把抱枕贴在小腹处,只笑。
“笑!有什么好笑!都这副德行了还笑得出来!”唐心梅低斥。
米初妍基本上可以确定,其实父母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这个家里,唐心梅不活跃了,气氛也是冷凝的多,米初妍最怕僵冷,也猜不准父母的心思,对着唐心梅的斥声,不由就赖皮扯笑:“妈,刚刚小宁太帅了是不是?”
唐心梅还没回话呢,后头上来的米安博忽然哼声:“帅不帅,得看以后表现!”
“爸……”米初妍转身,有些怨念的看着米安博:“他不是您的挚友吗?瞧你,满脸愤恨的……”
“他现在仅仅是我挚友吗?!”米安博背着手,粗声粗气。
“妈……”米初妍再又怨念的转头看唐心梅,这样的当口,她有点期盼唐心梅能插言几句。
然而,唐心梅直接手一摆:“我去厨房给你端吃的。”
电视上的新闻早已切换了画面,米初妍兴趣缺缺,又起身回房,打算拿手机去网上找关于他的信息,然而,才动了身,米安博忽喝:“你干什么去?”
米初妍被惊了下,抬起头:“我拿手机,上网啊。”
“等着!”
米安博话未落,人已蹬蹬的走向米初妍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拿的是手提而不是手机,搁到面前的茶几:“手机你能看得清他?费不费神!”
米初妍忽然就笑了,父母再心疼,也终究是舍不得她难过。
——
穗城天色黑尽的时候,伦敦不过当日上午的十一点。
位于近郊的KB大楼,区别于往日的幽静,此时此刻,沸腾的厉害。媒体为抢先机,采访车横七竖八的摆放在大楼前,毫无秩序,扛着摄影器材,依旧行走如飞。
同样被堵死的还有宁家大宅,困着宁家老爷子的出行。
《全球科学世界》早上八点准时发刊后,不到两个小时就惊炸了整个医学界,媒体无所不用极的追踪发表人宁呈森的身影,但凡他能出现或者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是水泄不通。
包括Roman公寓。
然而,从Roman公寓等出来的,却是本应在中东出差的宁翰邦,阴沉着张脸,在助理和保镖的护卫下,上了车。
电视,网络,街边大屏幕,四处都在播报关于KB的新闻。杂志首版《关于持久使用第三代AE抗生素的隐患解说及其弊端攻克》之后,延伸出来的是KB一系列的问题。
不管宁家采用什么方式去研发下一代AE抗生素,这对KB本身没有影响,因为,这项技术是KB的专利,除KB,谁都不可用。
但,对集团内部的掌舵者,却是意义重大。
第三代AE抗生素,掌控在宁翰邦手下,即便是KB研发出了更完善的技术,依常理讲,也应该先向执行总裁宁翰邦报备,再由股东会决定怎样施行计划。
第三代药物本身就有多多少少的负面言论,在事态激发之前,攻克方式现世,这对KB来说,无疑是个大喜讯。
然而,作为小辈的宁呈森,却是以如此直接且权威的方式将独属于他的研发成果公布出来。
如此结果,牵扯出无尽的深意。
其一,今天之后,整个医学界谁都知道,这项技术属于宁呈森所有,如果KB要继续研发下一代AE抗生素,宁呈森才是真正的主控者。
事实上,如此公布之后,第四代的研发,已经不得不启动,隐患解说都出来了,不改进,以后谁还敢再用这类药物?不改进,以后KB还能如何在这个行业立足?
其二,隐患解说之后,接踵而来的问题便是,第三代AE抗生素广泛使用的这几年,到底有没有因为使用药物而出现致伤致死事故,如果有,为何从来未有任何公开报道?为何如此的隐患解说,并没有出现在其使用说明上?这点,不得不让外界深思。
其三,宁呈森作为宁家的长孙,作为KB集团未来最有可能的接*班人,为何不顾集团声誉,直接发表有损集团形象的药物隐患解说?其目的,是否为了攻击宁翰邦?宁呈森此举,算不算是大义灭亲?
KB不是没有解决办法,那就是宁呈森的弊端攻克。
由《全球科学世界》发表出来的东西,从另一个面上说,是已经得到了国际医学会的认可,再由史密夫教授的签字,等于是加盖了印章。
绝不存在任何令外界或者同行再次质疑的可能性。
然而,今天爆出来的隐患解说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消退?对KB的其他分支机构有没有影响?对KB的股价有没有影响?
如果宁呈森不带着他的新技术加进KB生物制药,那KB生物制药想要在这次的负面言论中爬出来,可能性太小。
直白点说,救不救KB生物制药,全凭宁呈森的摇头颔首。只要他点个头,带着他的新技术,利用KB研究室的团队,尽可能的将第四代研发出世,那么,KB依旧是KB。
整座KB大楼都在动荡中,所有的股东集合在一起,上蹿下跳。
宁呈森甚少出现在KB集团,上一次过来,认识他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一次,人未露面,却已经在每一个KB人的心里丢下颗炸弹,让全部高层全部职员,震撼的不知所措。
宁四齐大怒,为自己低估了长孙在外多年的所为。可即便再怒,也不得不亲自打电话,让他去KB大楼主持大局。
如此当口,不管是威名在外的长子宁振邦,还是掌管KB生物制药好几年并且带领集团风生水起的次子宁翰邦,再或是在科研界口碑甚好的独女宁婕,都不若当事人宁呈森的出面来的重要。
彼时,宁呈森刚从史密夫的研究所里出来。
接到宁四齐要他去KB大楼的电话,并没有太过积极的表现,却也没有拒绝。
摩顿等在研究所门前,看见宁呈森,上前开了车门,低声:“宁翰邦已经过去了,现在整个KB大楼还有宁家大宅都被围死。”
“过去了?”宁呈森压了压眉心,昨夜又是未眠,到现在,太阳穴有些突跳,因为连续的睡眠不足,嗓音沙哑的厉害:“七点下了飞机,八点进的公寓,十一点出来,三个小时,伍乐旋如何?”
“前半段那些该拍的都拍下来了,清晨五六点的时候,曾打碎过酒杯割手腕,但没有不要命,只是割了几道浅口。”摩顿默了默,略微尴尬:“宁翰邦进去以后,视频就没办法监控了,可以说,最精彩的片段我们没有拍到,估计是监控设备给宁翰邦识破。”
所谓的最精彩片段,自然是指宁翰邦进去公寓的那三个小时。药后的女人,跟一个身强体健的男人会发生什么,根本不用多想。事实上,就算真的拍到,也没人会有那嗜好去认真观看,留着,不过是为了抓住宁翰邦的另一条小尾巴偿。
“看来宁翰邦的防备心理还是挺重的。”摩顿开车,侧首跟宁呈森交谈。
“何止是防备心重,他是太精于算计。”宁呈森眉眼间皆是疲惫,但胜在那双深眸,依旧犀利,透着观透人性的精光。
曾经交好的叔侄二人,此番相处,在不动声色的表象下,皆在暗中较量。
还在穗城的时候,宁呈森开始查宁翰邦,查明显存在问题的第三代AE抗生素,之后,暗揣着研发成果回到宁家。
宁翰邦有所察觉,即便在不知道是宁呈森所为的情况下,依旧给自己留了后路。石油合作,投资巨大,风险巨大,不经过时日的磨合,不可能三天两日的签下约。
宁翰邦及时收手KB制药里边的几项重要投资,转而去谈石油,并且在短期内就已到签约的程度,足以可见,他早已在筹谋。
因为察觉到第三代AE抗生素有可能会出事,他给自己谋定了后路,如果此番中东之行顺利,那AE抗生素如何,KB前途如何,他可以不顾。
不管过去他在执掌KB的过程中做过什么不道德的行为,他都可以借助另谈的生意,退出KB,可谓是釜底抽薪金蝉脱壳。
因为太精于算计,有此计谋后还不够放心,中东临行前,不惜使狠计想毁了米初妍,从而毁了宁呈森的一切抗击能力。
如果那天在机场徐暮川没有抱出米初妍,那宁翰邦的如意算盘就可以拨的霹啪响。先不论宁呈森会否因为米初妍而一蹶不振,单就忙她的善后处理,都足够分散他的所有精力,从而无力对付宁翰邦,等到宁呈森回过神来的时候,宁翰邦已经早就把所有事情都重新部署好,让宁呈森再无攻击的点。
而宁呈森,从带着米初妍回宁家就是有其目的。
除却让米初妍跟老太太建立感情,除却让米初妍了解自己的世界给她予相处的安心以外,他还需要她的掩饰。
带着米初妍一起回宁家,第一感觉上,宁家的人普遍都只认为,他是带着女朋友回家,见家长,想要得到宁家的支持和认可。
他是披着如此的假象,怀揣着野心的回归。
一定程度上,米初妍的存在,也确实短暂的混淆了宁翰邦的辨识,以致后来,在曼夫柯的会议之后,他才开始他的中东之行。
《全球科学世界》的发刊期不可能更改,如果宁翰邦的中东之行在此之前,那么,他已然成功。
而如果不是宁翰邦之前的松懈,他的时间便不会如此紧迫,如果他的时间不是如此紧迫,那他支使人给米初妍下药之后,还会有很多的时间留在伦敦。只要宁翰邦留在伦敦,那他便会有千万种方式拖住宁呈森的脚步。
宁呈森已经把米初远委托给了极为信任的好兄弟,并不是到非要送行的程度,如果宁翰邦拉住了宁呈森,那或许宁呈森不会出现在机场,没有出现在机场便不能够察觉到米初妍口腔中的异常。
这样的话,飞机上徐暮川虽有察觉,没有宁呈森之前丢给米初妍的疑问,那徐暮川也不可能快速的分析出米初妍身上的不妥来源于何处。
因为对AE抗生素胸有成竹,曼夫柯的会议上,宁呈森才敢大放阙词,成功搅乱宁翰邦和曼夫柯的合作。
一切都是契机。有巧合有天意,造就了今日宁呈森的主控局面。
从头到尾,实在说不上谁略胜一筹,如果非要定个高低,那只能是,宁翰邦深爱一个心并不在他身上的女人,而宁呈森的身边,却有一个懂事又坚强的米初妍。
伍乐旋并不蠢,很多事情如何发展如何结束她都能预料,但她就是要搅局,就是要发泄心中的恨,让所有人都跟着她陪葬在痛苦中度日。
KB大楼的空地,被许许多多的采访车和各路媒体霸占,以致,宁呈森的黑色宾利,根本没法顺利前行。
车子攥着不动,眼尖的记者霎时飞奔过来,围在四周玻璃前,猛拍车窗,有急色提问,有尖叫狂喜。
激动的媒体们甚至忘了,隔着车窗,宁呈森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无法前行,宁呈森索性下车,车门推开的时候,使了些力,弹开了围在边上的媒体,肃目冷眉的出现在人群中,原就疲累的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然而,他的冷脸吓退了记者们的前路拦截,却没有消减他们的热情。
随着他一路前行,记者们一路追随。
“宁先生!您的隐患解说恰好证实了近一年来关于第三代AE抗生素的负面言论,那是不是也说明了,其实在AE抗生素的背后,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真相?有没有牵涉到人命或伤残?您知不知道内情?如果知道的话,您会不会公布出来?给宁翰邦总裁致命一击?”
“宁先生!如果真的有内情的话,您必须要公布,否则天理不容!”
“宁先生!此次KB必然动荡,您是否会携带您的新技术入主KB?成为新一任的宁总?”
“宁先生,KB之后会不会易主?如果易主的话,对集团的各项业务有没有什么大的策略变动?”
“……”
此起彼伏的问题,层出不穷,宁呈森缄默不语,摩顿在后,跟着闻声从KB出来的一大群安保一起阻挡着媒体的继续靠近。
然而,挡不住涌动的人潮。
宁呈森已行至大门口,瞧见如此阵势,瞥眸看向摩顿,交代:“每家媒体选一个代表人,都请到会议室里,有什么问题,稍后我一起回答!如有未经证实的报道,不管是谁,KB保留追责权!”
摩顿点头。
之后,宁呈森又偏移了视线,扫视众人:“如果想获得入楼资格,现在,马上给我安静!”
严肃的眉眼,眼镜边反射的冷光,再又是如此诱*惑人的机会,让一众媒体顷刻间哑声。
世界,仿似在此刻才恢复平静。
宁呈森被吵的发疼的脑仁,也似是到此刻,才重新有了缓解。摩顿在善后,宁呈森索性撇下他,直接一个人转身走进大楼。
从大堂穿到休息区,再由休息区行至拐弯处的电梯,每到一处,皆是一片抽气声,而后,是不停的驻足低头,恭敬问候。
无需发问,便有人自动上来,告诉他,宁翰邦跟一众股东在二十二楼的会议室。
来往皆是人,有些是真的工作需要走动,而有些,纯粹是壮着胆子,只为出来见识以一己之力让KB上下不安的宁家大少爷。
这栋大楼只是KB生物产业的办公大楼,KB总部则是宁振邦坐镇,在市区方向,只是现下,总部那边估计也是忙的底翻天,忙着怎样消除负面新闻的影响。
二十二楼不高,有专属电梯,几分钟足以抵达。
区别于底下楼层的热闹,顶层的气氛,凝重而安静。长腿阔步,沉稳的脚步声在宽长的走廊上移动,最后,驻足在右手边尽头的大会议前。
推门,里面的谈话声瞬落,无言出现在门口的宁呈森,让里边的一众股东,悉数起了身。一面,是首位的执行总裁宁翰邦,而另一面,则是气势凌人的宁呈森,股东们皆不知,该往哪边站才最是合适。
到场的股东并不齐,过长的会议桌,显得有些稀落。
宁呈森粗略扫过那些人的脸,略微眼熟,都是些在公司中占股份额较多,比较有说话权的股东,上下大约有六七人,同时,也算得上是宁瀚邦的亲信。
没人说话的会议室,显得异常安静。
宁呈森缓步移至宁翰邦对面的坐席,入目的是宁翰邦直起的身,双臂撑在桌沿上,微微倾身,对视间,眸底暗光涌动。
像是在较劲,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先开那个口撄。
“宁总……”大约是被这样的气氛搞的紧张,有股东唤宁翰邦,想听他的指示。
然而,侧首过来看他们的,依然是宁呈森,不经意的瞥眼,冷淡的口吻:“我想,你们宁总现在应该想和我单独聊。偿”
言下之意,无非是让他们回避,几个股东相互看眼,最后都将目光聚拢到宁翰邦身上,直到宁翰邦挥手,那些人才纷纷转身出门。
有门锁落上的声响,会议室的大门重新紧闭,室内,只留叔侄二人。
“看见了吗?刚刚出去的那几个人,他们的股份加起来约占KB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而他们,都是为我所用。”宁翰邦的声音同样轻,细长的眼眸有亮光,不是得意,但也没有任何的慌乱。
宁呈森面色平静:“所以呢?”早在摩顿的报告中就得知KB生物产业中的人事分布,对这些,他并不意外。
“所以,你觉得KB能够轻易易主么?”
椅子拖动的声音有些刺耳的跟在宁翰邦的话后,宁呈森弯身坐下,椅子倾斜,坐姿不算正,修长的双腿交叠在桌前:“易不易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外边一大帮媒体正等着我的回答,小叔你希望他们怎样报道这次事件?”
宁翰邦嗤笑,缓慢坐回到他的老板椅中,指尖敲击着桌面:“我怎么希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爷爷怎么希望,他老人家对宁家,对KB可是很重视的。”
“想要拿老人家来压我?”
“并没有。”宁翰邦手一摊,掌心朝宁呈森比了比:“你想要什么?KB制药?KB旗下的医院?还是KB的食品公司?费了那么大劲,何不直说?”
“KB研究室里奥古斯汀为首的四人团队,外加宁婕,归我!”
“不可能!”宁翰邦拒绝。
“由不得你选!”宁呈森忽地硬声:“现在外界都在猜测你宁翰邦有没有在三代抗生素里头做过见不得人的手脚,到底有没有,你我心知肚明,宁婕心知肚明,包括被你收买的股东也心知肚明!”
“媒体的力量是无穷的,KB虽有媒体团队,但现如今的状况,有,也是孤掌难鸣。退一步说,就算媒体爆不出你的底,那些受过三代抗生素药害的患者在今日的报道过后也会激起反抗心。别以为一次性的金钱交易就足以满足人性的贪婪,若是可以,你我今日也不用如此对立!”
宁呈森不是没有考量,现在整条KB的生物产业中都是宁翰邦布下的亲信网,他确实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外界的瞩目中掺和进去,但盲目的参与,也许到最后,会让自己成为宁翰邦的瓮中鳖。
研究室是生物产业领域的最核心力量,奥古斯汀的组是最优秀的科研组,宁婕是整个研究室的关键人物,抽走这些,等于抽走宁翰邦取之不尽的本钱。
没有人能一口气吃成胖子,目前来讲,如此的夺取方式,最适合他的摸索中前进。
英俊的眉峰紧皱,宁翰邦收敛了面部的笑纹,肃声:“你想把宁婕带到哪里去?就算我答应放人,她本人也不会愿意!”
“她愿不愿意,这是你的事!”
宁呈森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只要宁翰邦愿意,定有法子让宁婕屈服,就好像,他能够让宁婕帮着他给米初妍配药那般。
“作为回馈,我会让我的新技术启动,尽可能快的让四代抗生素上市,以此补救KB在这次事件中的损失。媒体面前,我会好好说话。”
隔着五六米的桌面直径,宁翰邦目有深沉:“名单呢?”
宁呈森跳眉,装作不解。
“伤残患者的详细名单。别告诉我,这两个月来一直在暗中调查的那个人不是你。”宁翰邦有些失了耐心,口气也开始急促。
这份名单,目前来说是宁呈森的底牌,他并不打算在现时亮出,但宁翰邦既然摊在明面上,自然也没有再掩饰的必要,喉结滑动间,是他惯常低沉的嗓音,微哑:“你又何必在乎那份名单?我到现在都没有公布出来,这至少说明,我不会轻易拿着这份名单搞事。”
“千方百计拿到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要我答应你的要求,不是不可以,但至少,我们桌面上谈好,三代抗生素不管有没有内情,今日之后,一笔勾销!”
宁呈森忽然就短促笑出声,直起身子,干净分明的指尖轻巧的扣着西装纽扣,眸光,依然在对面端坐的宁翰邦身上:“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利用这份名单么?因为,就在昨晚,你老婆告诉我,这次多亏我回宁家,多亏我主动出击,因为,你们早就在谋划,想要把三代抗生素的黑锅赖到我头上。我感谢她的提醒,三代抗生素现世五年,如果我记忆没有错乱,那段时间我正好在KB,进出研究室家常便饭,也或多或少签过字。我离家四年,你宁翰邦懂得未雨绸缪,如果我不谨慎点,下一秒就得被你踩死,你说是不是?所以,我们现在都得悠着点,不要到最后,弄得两败俱伤,还把老爷子活活气死。老爷子有个好歹,你在这个家里,还有谁偏帮?”
宁四齐不会不断是非,太老爷名下的宁氏四房能让宁四齐带领出如此成就,自然有他的精明之处。或许是因为大家长的缘故,更注重宁家的名望和传承,他希望宁家的每一个子孙都安居乐业,名誉齐收,这本没有什么不妥。
但多多少少,旁人都能察觉,他有些许偏心宁翰邦。可能是因为,曾经对宁翰邦的母亲愧疚,也可能是因为,在宁家,如果他再不偏向宁翰邦一点,那宁翰邦的脚跟就更不好站。
他不同,就算没有宁四齐,他还有老太太,还有宁振邦。
宁呈森离席,走至会议室中央的时候,停步侧首:“我想你现在最懊恼的是,疏忽了这几年我在穗城到底干了什么,还有就是,娶了一个心都不在你身上的女人。”
大约是被戳中痛处,宁翰邦的整张脸,愈发阴沉,可是对着宁呈森的这话,他却是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最终消失在眼前。
没多时,戈登进来,弯腰站到旁侧:“二太太已经醒来了,怕还有媒体围在公寓,我们不敢带她出来,现在有派人照顾着,目前看除了不说话,状态都还算不错。您要不要再过去瞧瞧?”
“呈宵呢?”
“小少爷在别墅呆着,这几天都是家佣在照顾,他外婆偶尔会过去。”
宁翰邦似是极累,身子后靠,并没有及时做决定要不要动身去看伍乐旋,而是闭眸,不知是在假寐,亦或是沉思。
戈登见状,许久不敢出声,直到后来,宁翰邦忽的一句:“如果爱一个人,爱到爱不动的时候,会怎样?”
“二先生……”戈登忽然就不知如何回话。
“算了,走吧。”一句慨叹,几秒的思绪转换,最终,宁翰邦还是起了身。
宁呈森在答完记者问之后走出KB大楼时,已是中午一点。
每一个空隙的时间,都会想起那张俏丽的容颜,站在KB楼前,他等不及上摩顿的车便已摸出手机,打算跟米初妍通个电话,对她,实在忧心难下。
划开手机的屏幕,瞧见有短信,然,还未等他翻开阅读,属于宁家大宅的电话号码恰好在这当口跳跃在他的手机屏幕中。
本就计划着,从KB出来后回宁家,却没想,老爷子是这般的急迫。
不想接,索性直接消音。
等了足足几十秒,才终于等停这通电话,迫不及待的去翻短信,而后,看见属于米初妍的欢乐:“国际新闻上看到你了!小宁同学好帅好帅的说!”
人来人往的公司大门口,宁呈森忽就笑出了声。
在米家,因为唐心梅习惯喊他小宁,以致,米初妍有时候调皮劲上来,也会如此称呼一句,以前听着觉得特别膈应,然,现在入目,却是无尽的暖意。
短信大约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手机没有设置提示音,但有轻微的震动,当时他正好在会议室应付一帮媒体,也没太过察觉,这会儿看到了,多少有些懊恼绂。
国内现在是晚上,时间不早也不晚,宁呈森几乎没有犹豫的将电话回拨过去,然而,那端却久没有人接听。
宁呈森眉微皱,挂断,又重拨。
又是等了十几秒,才从听筒中闻见她低柔的声:“喂?”
她的声音该是脆亮脆亮的,特别清,可是现在,即便放的再柔,也是低哑的。在那事过后,宁呈森每听一回她说话,心就被揪一回,而每揪一回,对宁翰邦和宁婕就更是恨上几分。
那个夜晚嘶吼的太厉害,以至三两天过去,依然是如此。
“怎么了不说话?”她在那端又问了句。
宁呈森这才从她嗓音中恍过神来,因为熬夜,他的声音同样哑沉:“睡了吗?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回来一直睡,天黑才起的床,刚刚手机不在身边。”
“……还有没有发烧?”宁呈森是顿了一会后,才继续说的话。看短信,字里行间依旧是属于她的欢乐,可真正从听筒中感觉到她浅弱的呼吸,却又总觉得不太对劲。
她在吐气:“烧过,退了,刚喝了我妈给炖的药膳,胃里暖烘烘的。逼”
“真的没事?”宁呈森又追问了遍,怕是不放心,略微严肃的语气警告:“你的身体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调养,如果有什么事,千万不能瞒我。”
米初妍忽然就笑,呵呵的声:“我真没事,要有事也是你有事。你知道吗,我爸现在对你意见可大可大了,就连我妈也不说话了,哎我就夸你句帅来着,我爸把我给兑的……有那心思,你还是好好思量,回来怎么跟老丈人请罪。”
“老丈人?”宁呈森复念一句,调趣:“我喜欢这个称呼,如果喊爸爸就更好了。”
咯咯的笑声传来,伴随着笑声,是她不太清晰的音:“喊什么有差吗?”
有差吗?其实没有,但心里上却还是有不同的感觉,似乎爸爸这样的称呼,还从未给他带来过温暖的感觉。
讲这通电话,宁呈森由最初的身姿笔挺,到后来的斜靠石柱,米初妍就是有这样的能耐,让一个随时都在备战状态中的男人,不顾形象的倚在公司楼前,眉眼飞笑。
过往有行人,挤在门口的采访车渐渐散开,宁振邦的身影从车群中现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宁呈森脱口的话。
宁振邦的身后跟着吴哥还有两个助理,瞧见宁呈森,吴哥率先驻足问候。
一声恭敬的小先生,让宁呈森从电话中分开神来,朝着吴哥点头,再又扫了眼那两个助理模样的东方人,一男一女,许是中国人,也许是其他国家的人。
随后,才瞧清楚离自己身旁最近的宁振邦。
宁呈森顿了顿,眸色无惊,转而向着电话那端的米初妍交代:“我这还有事,你睡吧,这半个月就别去医院了,呆家里,能吃吃能睡睡。”
大约是米初妍挤兑了句什么,他扯笑:“猪也好,只要是你,都好。”
宁振邦背手在后,年逾花甲,双肩依旧宽挺,只是,看向宁呈森的面色却不是太好,有些僵硬的扭曲。
宁呈森直身,脱离了石柱做靠背,身形同样挺拔,对视宁振邦似有仇的眼神,他只是从容收了手机。
“跟我进来!”像个斗鸡眼似的,宁振邦斗着眼看自己儿子。
“不回家?你家老父亲的怒火快要把屋子都烧透顶了。”宁呈森赶着出来就是要回宁家大宅,刚刚电话都追过来了,想必,老爷子指定也是在等着他回去质问。
哪知,宁振邦忽的旋转了身,重新对上宁呈森,斥道:“我的老父亲怎样是我的事,你只要认得你父亲就行!”
如此的话,连旁边的吴哥都快要忍噤不禁,聪明如宁呈森,自然也秒懂宁振邦是在闹什么别扭。
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在名利场中如鱼得水的男人,会因为儿子的一声‘爸’而激动的说不出话,也没人会相信,这样的男人会因为儿子喊别的爸爸喊的那么顺口而怄气。
可此刻的宁振邦,就是如此的心里,即便,这气怄的不太对理。
斥声后,一张老脸有些涨红,而后,大步走向KB大楼。
吴哥跟在后,微微顿步,朝向宁呈森,:“小先生,您先进来。”
宁振邦自己的事一大堆,平时不怎么到KB生物大楼,这会儿忽然带着人过来,总不会闲来无聊走一趟,他说让他跟着进去,宁呈森就了然,必然是有事。
吴哥之后,他给摩顿去了电话,让摩顿一起进来。
在KB,无人不认识宁振邦,即便他不是这栋大楼的主人,这一路过去,也没人敢阻拦。大楼的二十二楼是宁翰邦的办公室和高层会议室,二十一楼是高管的聚居地,二十楼则是财务室。
电梯口,
tang职员们看到这样的一行人,皆都让开了道。
宁振邦率先踏进轿厢,随后是宁呈森,再接着是摩顿和吴哥,最后则是始终跟在后的那对东方男女,都是职场精英的干练打扮,且都年轻!
目的地,是二十楼。
没有外人,宁振邦直接介绍:“沐檀昕,27岁,毕业于麻省理工的高级审计师。骆也柏,35岁,同样毕业于麻省理工,对欧美市场的经济管理很熟悉。今天开始,这两个人都跟你身边。”
宁振邦这话是跟谁说,在座的人都心里有数,电梯一路爬行到二十楼,滑门将启,宁呈森倏然探手,按住关门键,侧首向宁振邦:“你想要干什么?”
进入电梯那会儿,看见吴哥摁了二十楼,宁呈森的心里就有过疑虑,这会儿,听到宁振邦连麻省出来的审计师都带上了,更有想法腾升。
然而,宁振邦却未直面回,双臂依旧覆在身后:“怎么?你不满意?还是想要岁数大点的办起事来牢靠?他们都是我和你母亲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用是你的事,我可以包票告诉你的是,他们绝对信的过!”
宁呈森瞬间眯眸:“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宁振邦哼声后的背影,直向着财务官的办公室过去。意会过来宁振邦此行的目的,宁呈森也不由跟着凝眸,加快了脚步上前。
宁呈森不好直接进攻取代宁翰邦,有其亲信众多的原因,也有瑞远集团何铭涛的原因,他需要一步步去完成,而目前为止,也还尚在他的预期之中。
但是,宁振邦这样直接过来,将事情牵扯到财务室,那事态的发展会变成如何,又是个未知数,或好,或更好,当然,也可能会不好。
集团内部的很多事情,宁呈森没有权利去做,但宁振邦可以。
财务官起先见着宁振邦,很是礼貌的起身,步出他的办公桌相迎,然而,当宁呈森也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财务官的面色便有了些许变化,再又跟着后面的一群人,便有了些阵势的感觉,以致,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带着好几分的疑惑:“大宁总您这是有何吩咐?”
宁振邦站在办公室中央,不怒自威:“把KB生物工程相关产业这五年的账目都调出来,给我们的审计师拷贝一份。”
“账目不都在每个年度交到总部去了吗?上个月底才给总部交了去年度的财务报表。”首席官纳闷道。
“抱歉财务官,身为行内人,我们心里都清楚,大多数集团都有对内和对外两份账目,B总部现在收到的只是对外申报的账目,身为KB总部的执行长,大宁总有权利调取旗下各分支机构的内部账目。如果你觉得内容太多拷贝麻烦,那么,我完全可以代劳。”说话的是沐檀昕,铿锵有力的声调,掷地有声。
“不是我不想给,公司所有账目都属重要机密,何况还牵涉到历年汇总,锁了密,没有小宁总或者其助理戈登,我们都解不开。”财务官推托。
宁呈森独自站在另一侧,旁观着他们间的交涉,有自己的沉思,直到听财务官的如此托词后,才直了直身:“解不开是吗?摩顿,你去,借用财务官的电脑,把密锁破一破。”
宁呈森在医学界的人脉很广,上至科学大奖获得者史密夫,下到各专科科研组,专科教授,但涉及商界,他能用的人甚少。
当初让徐暮川帮忙推荐信得过的助手,会选中摩顿,除了他首席助理的身份和靠得住的人品,再考虑的就是多方面的技能,而摩顿,恰好在计算机方面在行撄。
跟在他身边,过手的大多是要事,人多嘴杂,手多事乱,如果一个人能干的事,没必要分到两个人手上。
也是幸好,摩顿跟他的配合,无论是从朋友关系,还是从下属上司的关系,都是如此和谐。
听见宁呈森的吩咐,摩顿没有多问半句,就提步上前。
办公桌上,一部台式电脑,两台手提,有的在待机状态,有的屏幕上正显示着账目的数据分析图,起伏有度。
财务官站在办公桌的口上,挡去了摩顿前行的脚步。
“你这样是明摆着告诉我们,账目有问题?”宁振邦脸色不快,摩顿是宁呈森的人,宁呈森是他的儿子,财务官挡摩顿的道,是等于挡他的道:“如果你觉得对你们总裁不好交代,可以赖我头上!摩顿,上去!”
宁振邦的一声令,等于是给摩顿壮了胆,即便财务官再挡,他也可以强势攻上,反正有任何事都算不到他头上去。
这一趟到KB生物大楼,因为有宁振邦出面,明目细账皆到了沐檀昕手里,换句话说,是到了宁呈森手里偿。
不单如此,宁振邦还指挥了人事部门在二十一楼腾出了个大办公间,供宁呈森方便使用。
回去的路上,摩顿大悦:“想不到宁先生这么给力!我可算清楚,当初你为什么让我联系夏晴,让她偷偷拷贝宁先生电脑里边的KB账目。”
“哦?”副驾驶座的宁呈森,往后靠身,闭眼假寐:“说来听听看你理解的对不对。”
“我是这样想的……”摩顿打着方向盘,声音拖的老长,顺利拐进下个路口,这才接话:“夏晴是从宁振邦的电脑里拷贝出来的资料,宁振邦每天都要用那台电脑处理公务,就算夏晴没有跟宁振邦通气,只要她动过电脑里的文档上面就会有最后打开的记录,这样只要宁振邦去用那台电脑就不会没有察觉。”
“你们父子两个有着十来年的隔阂,谁都没有主动去打破这个僵局,最重要的是,舒染始终还是你们父子的结。可是,你又希望得到你父亲的帮助,所以就只有借助夏晴去做你和你父亲通气的桥梁。然后你还不愿意主动开口去求夏晴,所以就借助我的口去跟夏晴提,还特意交代让她保密,好让她觉得她对你的重要性,这样以后遇上你的事,她会更投入的尽她所能。”
“就算你不经商,但你身边有很多经商的朋友,从他们的口中,或许你能够得知商场中的潜规则。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宁翰邦手里定会有内幕账。凭抗生素,你赢得外界的人心,和业界的认可,但你赢不了宁翰邦几年来的亲信密网。”
“这次你完全可以趁此要挟宁翰邦,分得一份羹,不管如何,也总比你手握的百分之十的股权要好,但即便你挤进去,到最后也可能会被宁翰邦及他的那帮人马给吞噬。”
“这时候,你父亲就派上用场了。因为你早就给了他信号,从夏晴动他电脑拷贝资料以后他就知道了你在干什么。从他夜晚赶赴机场调视频足够说明,他跟你虽然不亲,但你到底是他儿子,就算舒染的事你们有什么隔阂,到你孤立无援的时候,他也不会置之不理。他刚刚说了,那个审计师和骆也柏是他和夏晴精挑细选的人,如此看来,他其实早就在暗中安排。”
“森少,骆也柏你认识吗?”摩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见不到宁呈森半点反应,以为他睡了过去,忙唤了声。
宁呈森掀了掀眼皮,头微侧:“知道,三不五时就出现在财经报道的人,不是在华尔街任职么?”
“华尔街是去年的事了,之后他退了下来,休息了大半年,我还真不知道他竟然是到了伦敦,还被你父亲请过来。”摩顿摇头晃脑的啧啧称叹:“森少您玩学术比较花时间,可能平日没那么多兴趣了解商圈的事,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跟您说,如果能收走骆也柏的心,以后您接管了KB又不想亲自管理的话,完全可以请他做职业经理人。那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求他他还要看自个心情。”
宁呈森情绪不怎么高,摩顿的絮絮叨叨让他忍不住蹙眉:“骆也柏是你偶像?”
“啊?”摩顿意外。
“说的那么兴奋。”
摩顿哈哈大笑:“骆也柏是厉害,但不是我的偶像,我偶像其实是您。”
道不清摩顿是在搞笑还是认真,宁呈森不怎么作声,摩顿话匣子开了,收不住:“我佩服你们玩学术的,脑子就跟装了马达似的,转的既快又密。您说,我是到现在才串起来您一会儿让我做这个,一会儿让我做那个,看起来毫不搭调,到最后却又被您汇在一起,物尽其用。从夏晴到宁振邦,从伍乐旋赴约,到宁翰邦从中东回来,我就纳闷,您怎么能把每个人的心思猜的这么准?”
路程过半,许是宁呈森感觉到些累,终于动了动身子,挪正了坐姿,对摩顿的话,不太上心:“你自己不是说玩学术的脑路密么?”
一个东西从无到有,得于科研,善于学术的人群,心思必然密,大脑必然要发达些,做有理证有逻辑的推测,从而验证推测,寻找事实。
用在人心人事上,同样是如此道理。
“那您又怎么知道,之前老板娘在机场中的药是宁婕给配的?单凭一个化验单好像不足以证明吧?”这个问题,摩顿一直好奇。
既是上司下属,必然要触碰到公私事,宁呈森会跟摩顿交代,但不是事事都说的明白,主要也是没有那多余的时间,回伦敦一个星期每天都过的异常忙碌。
“就好比医生做手术,商人谈生意,每一个研发者也都有他们做事的风格。你听说过一种催情药有十来种掺合物的?除了亲自调配,市场上还真的不好找,查无可查。他们是下了狠手的,那个瘾不好解,对身体的摧残,比寻常市面上出*售的那些,不知大多少倍。何况,化验单上还有精神类兴奋剂的代谢产物,此类兴奋剂刚由宁婕团队研发,处在试用阶段,药量配的很精分。”
宁婕做事,稳重老沉,细密如丝,但往往,害她的也恰是这个,越是左右顾全就越是留下尾巴。就如三代抗生素上市多年,她始终没有寻求到突破点完成四代抗生素的研发,她经验丰富学识渊博,却反被宁呈森捷足先登,原因只在于,宁呈森胆大心细,设想毒辣且敢于打破常规思维。
从上车到现在,摩顿的话一直未停,但真正引来宁呈森情绪并让他认真回答的,还是最后这个话题。他不知道有多恨自己,那天晚上强逼着米初妍泡冰水,可他又比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泡冰水,米初妍恐怕最后会因药物的兴奋作用而刺激到大脑神经,从而躁狂,幻觉,或者出现其他精神类的疾病从而导致心理创伤。
那天她醒过来,他曾试图跟她提这个事,然而,她明显拒绝多谈的态度,让他感觉到,她的心里确有过不去的影。
可能不算严重,但总归是存在。
于是,当他在门后听到她请求徐暮云带她回穗城的话,他难受的几乎不敢面对她。从酒店出来,想了许久,兜了许久,强装自若的给她买提拉米苏,然后又去买了戒指,再又回到酒店看着她吃完那些东西,最后等在机场。
她说的没有错,他原本不可能放她走,至少,在她身体如此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让她长途颠簸。可是,她心有结,留在此地,会让她更加难以消散心中郁结,之于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他没有别的奢求,只要她能自在些,轻松些,那么,回去就回去吧,她的身边至少还有徐暮云在身边照顾着,不至于让人如此不放心。
也许在穗城,环境好了,时间长了,这些事也就都散了。
事实证明,回到穗城的她确实还算不错,至少,说话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的轻快,至少,那边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精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跟米初妍之间的那通电话,因为宁振邦的到来而中断,这会儿再拿手机看时间,宁呈森已经不敢拨过去了。
国内已是夜深,而她,需要充足的睡眠。
说不清是怎样的感受,把她带在身边,有危险,不把她带在身边,心难安。宁呈森自己很清楚,这一路无心跟摩顿聊话,不过是因为,他在忧心米初妍。
也曾想过给米家父母电话,从他们的口中得知米初妍的状况或许更妥当些,也许米初妍会因为怕他担心而选择欺骗,可米家父母不会撄。
然而,他还在犹豫间,瞿安的电话却先是过来。
并没有忘记来伦敦之前,曾拜托过瞿安去疏通H市监狱的事,当时国内是春节假期间,无法申请探监或者做任何事,但一个星期过去,假期也该结束了。
掐了掐眉心,接下瞿安电话。
“带着你们家姑娘在大不列颠国乐不思蜀了是不?”迎耳,便是瞿安惯常的侃笑,大约是在开车,有尖锐刺耳的车鸣声,混合着他的声音,从手机听筒泄出偿。
“穗城都什么点了你还在外面混?再这么玩,估计你们家老人要公开给你办相亲会了。”宁呈森凝眸,跟着挤兑。
“哎你懂的还真多!”瞿安嘶了声,半是无奈半是调笑:“如果我说我正在相亲回来的路上你会不会信?”
“这个点?”宁呈森声音微扬:“去酒店了?”
“我靠!小爷有那么随便么?”
“男人,要么不随便,要么,随便起来不是人。”宁呈森并没有大言不惭,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以过来人的经验。
那边,是瞿安的怪笑声,宁呈森不怎么在意,顿了顿声,切入正题:“打这通电话不是闲的慌拉我聊天吧?”
瞿安收住笑,恢复了正色的音:“我就想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H市那边,需要我陪同你才能去,确定好了日子,我好着手安排。”
“周鸿生呢?最近在哪活动?”H市离B市近,如果前行,会不会惊扰了周鸿生,这点,宁呈森不得不考虑。
“我能带你进,自然会想个周全点的方式,要盖住周鸿生的视线确实有难度,但不至于没办法,这方面,我和阿宸会安排妥当。或者,我自己先去看看再说也行,毕竟那里关押着形形色色的罪犯,我以律师的身份进出,不容易引起怀疑。”
瞿安的话,让宁呈森陷入短暂的沉思中,稍后,才又道:“你要多长时间来安排?”
“多则半个月,最快也要一个星期。年后那些政界的人事务多,如果必须要走这一趟,那趁现在周鸿生正忙的时候去就最好。而且,处在高位的人往往更惧旁枝末节的事,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引来旁人的敏感目光,所以,只要不对他产生威胁,相信他也没那闲功夫到处盯梢。”
宁呈森默了默,而后道:“那你现在开始着手安排吧,定好了时间告诉我,我会抽空走一趟。”
电话将要挂断的时候,宁呈森又一句:“你有律师身份,我还有法医身份,想想办法,尽量在门面上做的过去,去的名正言顺些。”
宁呈森的话中有提醒,瞿安懂。
正题话过后,瞿安咂了咂唇:“你知道乔洵吗?就乔谦那妹妹,纪唯宁的好姐们,婚礼那时候第一个挡着不让我们进门的那女孩子。”
瞿安忽然这么一提,让宁呈森不由聚神回想:“有印象。”
宁呈森有印象,是因为徐暮川的婚礼晚宴上,就是乔洵把米初妍交给徐暮云,让徐暮云带着米初妍去休息的。
“乔洵的丈夫就是萧晋墨,你说,让女人吹吹枕边风,萧晋墨会不会给咱透点信?”
“你觉得呢?”对明显不可能的事,宁呈森根本提不起兴趣多谈。
不管周鸿生这个当舅舅的如何,周家对萧晋墨是用心的疼,萧晋墨就算再混蛋,他也不可能出卖他自己的亲人,何况,他一点都不混。
瞿安大笑:“我就说说而已。不看着你们一个两个为了个女人都拼死拼活的深有感触嘛,爱情的力量真强大,也许乔洵真能左右萧晋墨不是?行了,我到家了,老头子还在等门,估计是为相亲那回事,这一进门,估计又有得念了,瞧我这一天到晚日子过的!”
通话在瞿安的抱怨声中结束,这几刻的功夫,始终在旁安静的摩顿也将车泊在了宁家大宅。
宁呈森侧目,交代摩顿:“你跟那个审计师沟通一下,看账目一事要多久来查,如果时间太长,你在旁盯着,我过几天回去一趟。”
“那您身边不需要带人吗?我跟您过去呗!反正账目的事有他们两个,不用我*操心。”摩顿玩笑着。
“要带我也带骆也柏,轮不到你。”
“为什么?”摩顿一副受伤的表情:“不应该我才是您最亲的助理么?”
“你这副尊荣,带到中国太招人眼目。”
宁呈森给了一个不像理由的理由,以致,摩顿倏然抬手摆正了后视镜,往镜片中看自己,看完后,莫名道:“挺好的啊,我样子有什么问题么?”
“你猜?”
丢下两个字,宁呈森下了车,而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家门,留下百思不得其解的摩顿。十几秒的时间,恍悟,从车窗中探头出来,对着宁呈森的背影吼声:“老板!您歧视外国人!”
摩顿的黄发碧眼,如果带到H市的监狱,确实太过招人眼目,宁呈森要的是低调,尽可能的低调,别说那边没有什么商务的事需要处理,就算有,也不可能真的带摩顿过去。
进屋后,偌大的厅,挤满人,都是些陌生的脸孔。
夏晴在其中,瞧见宁呈森,从人群中过来,唤:“小森。”
宁呈森对屋内的状况没有任何意外,只是扫遍四周,而后问:“奶奶呢?”
“早上你交代过后,老太太跟着就辞退了屋里所有的佣人,之后她说心烦,就给你姑姑打了电话,让你姑姑带她去教堂静静心。晚上会不会住你姑姑那还不一定,家里也不能没人帮忙,就让我去找一批新的佣人进来。”
原先的那批家佣,到底是谁被收买,谁在下药,是下到牛奶中,还是下到某些老人并不爱吃的点心中,宁呈森没有那么多心思去了解。
人不能留,也不想费时费力去查,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部换掉。关于米初妍被下药一事,宁呈森并未跟老太太说的太过详细,只提了那么点然后让她把家佣全部辞退。
说到底,宁婕是她老人家的亲生女儿,让她知道的太多,徒留伤心,没什么好。
夏晴扯了扯宁呈森的衣袖,细声道:“你爷爷让你回来后去祠堂找他,我看他火气挺旺,还把他的那些保镖都叫了过去,他是想干什么?现在老太太不在,你爸爸也没回来,要不你还是迟点再过去吧。”
正说话,门口已经堵上两道强壮的人影,看向宁呈森的时候,略微低头:“小先生,老爷子在祠堂等急了。”
雄赳气昂的模样,怕是宁呈森不去,也会强硬被带过去。
不管时间早和晚,跟宁四齐,总会少不了这番对峙的局面,先不说他把念头动到了他小儿子身上,挑起家族内斗的火苗,就凭他枉顾宁家世代积攥来的的声誉,枉顾KB的形象,发表抗生素的隐患就足于让老头的怒火上天。
踏步之前,宁呈森在夏晴身边,浅声:“给我爸打电话。”
宁四齐要把他带进祠堂,想来,是要在先祖面前好好教育他,具体怎么教育,连保镖都喊来了,必然不会轻易了事。
行至门口,保镖自动让路,宁呈森率先踏步,向着屋后的方向过去。
屋前屋后没有行人,就连刚刚送他回来的摩顿都已驱车离去,回来一个星期,他赶走了宁翰邦夫妇,间接的赶走了宁婕安德鲁,现在还辞退了一帮佣人,更甚的是还闹出抗生素的事儿,将家里家外彻底翻了天。
即便是长孙,也总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宁四齐对宁呈森,并不是没有爱护,但这种爱护,还没到足以跟整个家族抗衡的程度。何况,他爱护宁呈森,也同样爱护宁翰邦,行将就木的老人,一生将毕,在最后的关头才看到一向引以为傲的家庭,因为内斗而破裂,自然是不允许的。
宁呈森的电话过后,米初妍就一直怔怔的坐在床沿。
刚刚手机在响,她在洗手间发懵,因为,进去冲澡的时候,她看见底*裤上不正常的暗红。
例假来了两天,因为那个夜晚,骤停,又过了两天,重现。
说不害怕是假的,曾在济山医大附属医院轮转的时候,到过妇产科两个星期,可仅仅两个星期的实习过程不足以让她懂太多的知识,尤其是这一年来专攻神外,对其他科别太专业的问题,她涉及的更少。
她甚至不清楚,那上面的红,到底是因为例假,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一个人坐在马桶上,胡思乱想,那个夜里的那些画面又都入了脑海偿。
直到手机铃再次响,才恍然,要出去接电话。于是,当宁呈森听到她接电话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
相隔两地,仅是靠手机的短暂通话,他察觉她的不妥,她不知该叹是他太过敏锐的直觉,亦或是,自己的掩饰能力太差。
于是,后边儿她不得不提高自己的情绪,故作欢脱的跟他笑闹。
他让她睡,她睡不着,心里揣这样的问题,有些怵,胡思乱想太多,就总担心,自己最怕的事情会灵验到自己身上。
唐心梅是妇产科的护士长,二十几年积累下丰富的经验,见的病例也多,放下手机后的米初妍,第一个想起要问的人便是自己的母亲。
从自己的卧室绕到父母那边,不过几步的距离,主卧的房门,虚掩。
本欲敲门的当口,却是听到唐心梅的叹气声:“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知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可是不说我心里又不得劲!你说这小宁,要是混一点,我也就不纠结了,咱女儿要什么人不好找对不对?他再好,没办法给妍妍安稳,我也不能放心,可偏偏……”
米初妍听出来了,父母在谈的话题,是关于她跟宁呈森。于是,敲门的手就那样僵住,心里明白父母知道这回事,可她始终不是太明朗父母会有什么态度。
因为太在意父母的想法,米初妍就那样攥住了脚步,在门外不声不响。
“严格来讲,小宁他在穗城算是无亲无故,我们也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每天孤孤零零的往返,穗城之于他而言,到底不是家。可这次他却为妍妍,打算改国籍,落户在穗城,作为母亲,我本欲宽心,这至少说明了,他对妍妍的决心,对我们做父母的敬重。可是,为何我现在就是心酸呢?”
米安博的话始终不多,都是唐心梅在说。
躲在门外的米初妍,听到宁呈森要改国籍的事,不禁倒抽气,她一点儿都不清楚,在她从伦敦回到穗城的这个时间段里,宁呈森在她的背后,都曾做过什么。
改国籍,他们那个家父母双全,祖辈健在,还有庞大家业,即便宁翰邦占去大半,那至少也还有他父母手中的事业,他如何能说改就改?
她还未曾想过,两个人走到最后会是怎样的一个生活状态,而他,却已经决定好了跟她长居穗城……
这对她和她的父母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安排,可对他呢?
米初妍忽然就没了勇气再敲门,也没了心思再往下听,脚步微退,失神而机械的往自己卧室过去。
心里久久难平,然,随着腿间的粘腻的流液,小腹的疼痛,又纠的她面色发白。想起宁呈森给的药,找来吃,瓶盖都拧开了,却发现,今天的量,早已吃完了。
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一方面,为宁呈森的用尽心力,另一方面,又有来源于自己身体状况的不安和恐惧。
她觉得,如果不找个人聊聊,她彻夜难安。
腿间的量有些大,她坐着不敢乱动,拿过枕头压上小腹,眉头皱成结,拿起手机本是想给麦晓晨打过去,毕竟,她现在在妇产科。
然而,当最后电话拨出去的时候,却又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找了纪唯宁。
大约是觉得,纪唯宁的医学知识更丰富些,见识更广些,人也更沉稳些,可以给她安定的感觉。
心里很忐忑,攥着手机的指尖,都在颤。然而,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接电话的竟然是徐暮川。
米初妍只喊了声纪姐,察觉手机那端的是个男人,突然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支支吾吾急急忙忙的挂了线。
心脏有些失了规律的跳动,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米初妍觉得,她大概是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各种可能给吓呆了,竟然都忘了,此刻已是深夜,纪唯宁怀着孩子,纵是两人感情再好,也实在不该打扰。
结果,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徐暮川竟然拿着他自己的手机,再次将电话拨了过来。
开口就问:“在你父母家?”
“哦……对……是的。”米初妍说不太上话,可这会是人家主动打过来的,她不能任性的挂断。
“这么晚有事吗?”徐暮川的声音,向来清清淡淡。
“没事……没事……我就有点问题想问纪姐,她在吗?”米初妍硬着头皮问,生怕徐暮川不高兴她扰了孕中的纪唯宁,而且还是这样的大晚上。
“她睡了,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徐暮川忽然问的直接,米初妍当即噤了声。
“我联系了家可靠的私人医院,你的身体需要做个彻底的检查,一会把你们家的地址给我发短信过来,明天上午十点,我过去接你。”大约是怕米初妍不自在,话后,徐暮川又解释了句:“不用不好意思,这都是呈森特别交代的,本来白天该找你,不过我刚从纽约回来。麻烦你配合一下,也好让他在那边安心。”
他自己事一堆,到底都还为她安排了多少事?米初妍无法细细去究竟,更也不可能追问徐暮川,忽然间,喉咙口就升起浓浓的酸涩感,让她忍不住哽咽。
“你……还好吗?”徐暮川话有疑问。
缓了好大口的气,米初妍才让自己勉强发出了声:“我……是不是太让他操心?”
徐暮川答的干脆:“他该对你操这份心,很晚了,早些休息。”
米初妍有些受不住,丢了手机整个人趴在床上,抱着丝被控制不住的落泪。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爱哭,尤其是这几天,特别的爱哭,想宁呈森,从来未有过的强烈思念。
忽然间就像是揪紧了心底的那根弦,对他的思念,让她有一种必须立刻要听到他声音的冲动,于是,抹了眼泪,又去寻手机。
电话打了,可是,宁呈森的手机,在响过几声后,忽然间就断了,她再拨,电话直接就不通。
——
宁家的祠堂。
随着几声的手机铃响,是噗通的跪地声,而后,手机被甩到两米开外的墙壁,掉地,散落。宁呈森始终笔挺站着的腰杆,也终是被人打跪在地板上,膝盖碰地,闷声沉响,仿似骨骼敲碎。
甫进祠堂,宁四齐让他跪地认错,在先祖牌位面前。
牌位间,有属于舒染的位置,这十来年,宁呈森不是没有到过祠堂,但他从不跪,不为别的,只为,他不愿意跪舒染的牌位。
在他心底,一天没有舒染的确切消息,他一天不承认舒染的死。
何况,就算他这次回宁家,将整个家搅的鸡犬不宁,他也从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生活在这样的家族里的悲哀,即使你不夺权,也难爬出这池深水,如果你夺权,那你不狠,你就等着死。
他一步步算计,如今宁振邦给他拿到内账,只要他发现,这个账目里边跟那些股东,跟瑞远集团有任何的瓜葛,那都会是个特大的突破口。
宁呈森身手是好的,但再好,也敌不过老爷子聘请的专业保镖,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而且,他也不好将这场架打的太起劲,怕斗的太狠,让自己吃亏。
他还计划着,等瞿安那边有了确切的消息,他就回去一趟,去H市,想要先绕穗城,他想回去看看米初妍。
如果今天他让自己挂了彩,伤个筋骨什么的,会让他的行程安排受阻。
可是,宁四齐的保镖太狠,他在步步防御,他们步步攻击,直至后,将他踢跪在地。宁呈森没怎么看清给他打电话的是谁,这个瞬间太突然,而他在跪地后,也不再起。
不是不想起,而是,疼痛的感觉,太烈。
因为忍痛,宁呈森的眉心聚拢成结。
没有太多心思去感知膝盖上的伤会到什么程度,他在缓痛过后,第一眼就是望去了手机被甩出去的方向。
铃响的时候,他刚摸出手机,还没看清是谁的来电,就被身后的突然撞击给抛了出去。
电话有可能是摩顿,有可能是瞿安贺端宸,也有可能是徐暮川,再或者是,米初妍?不管是谁打来的,现阶段,对他来说,都是至关重要。
忍着剧痛,宁呈森抬动小腿,想要去拾那边的手机,想要一鼓作气的直身,然,身子才半弯而起,又是被早已撤离的保镖再一度后踢腿。
“啊!小森!”夏晴赶至祠堂门口,还未踏步进来,就被这一幕给吓的惊叫偿。
夏晴给宁振邦打了电话,就匆匆赶来,她看着宁呈森是如何辛苦起身,又是如何被再次踢倒的,那么激烈的碰撞声,翻了她的整颗心。
痛到什么程度,她心里没谱,可是,看着他向来笔挺的身姿,因为这样的攻击而倒地不起,纵是母子俩再不亲,夏晴也是心疼。
冲过去,想要扶他起身,可是,一百八十几公分高的男人,又岂是夏晴能扶起来的,宁呈森也不让她碰,对她的靠近,他无来由的抗拒,只是凝着眉头:“去拿我手机!”
夏晴听罢,频频点头,转身去找手机,却恰是见地面上那个黑色机身被宁四齐的轮椅辗过,对着夏晴,宁四齐的脸色很难看:“这里是祠堂,你跑来干什么!”
宁家,自太老爷父亲那一代从港城移居到伦敦,已百年有余。
秉持着不少旧时的传统习俗,女子不轻易进祠堂,何况夏晴在宁家,因为前有舒染,而显得身份多少有些尴尬,如非必要,夏晴一般不到此地。
然,情急下,哪还顾得上:“把,小森是您孙子,您……”
因为心疼,声有急切,听起来像是怨责,宁四齐手一挥:“子不教母之过,你连教都没教过,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越过夏晴,宁四齐上前,轮椅有保镖推着,行走无碍。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跪!”
宁呈森早已撑着起身,不是站,而是跪,即便跪,身板亦是挺直,听闻宁四齐的话,掀动眼皮,却是不答。
宁四齐也没有急着说话,从身边人手里接过香,点燃后,免力起身:“先祖在上,宁家出此逆孙,是四齐领教无方。今日特带前来,向先祖请罪!”
香奉在前,宁四齐话后,重重鞠躬。
再回身对上宁呈森,面目依旧发沉:“好好给我说,你错在何处!”
“我不觉得我哪里错!您有心思在这里传授家规祖训,何不去大厅召集您的子孙,先把这个家打理好!”
“啪!”
一个巴掌,来自宁四齐,招呼在宁呈森那张俊逸的面容上。宁呈森没有躲,进来这祠堂,就没想着能轻松过去,老人的巴掌能有多疼,比起膝盖上的痛感,不足一提。
强撑着起身,夏晴怕他站不住,忙过来扶,然,没扶上,保镖的后踢腿再次招呼而来。
“爸!您这是要打断他的腿吗?!”夏晴痛喊一声,忙要去推开宁呈森。
有一有二不过三,宁呈森反应快,在夏晴之前,已先挪开了身,免去了又一强烈的攻击,然,因为疼痛,身形趔趄,没控制住步伐,撞向牌位桌。
桌台上的众多牌位,因为宁呈森的动作,有轻微的晃动。
不知是不是夏晴的惊喊起了作用,扫了眼保镖亦要再出手的动作,宁四齐终是挥手短下:“如此逆孙,打断腿也不足为惜!”
眼神示意,有人将他轮椅重新推上前,宁四齐坐下,缓气:“让你来祠堂跪,一跪,为你倾毁宁家百年荣誉,枉顾你祖太爷下来的历代积累,二跪,为你擅改户籍脱离宁家!”
“小森?!”夏晴有些惊异,她不意外老爷子说的第一个因,但第二个因,她有些反应不过。
撑在桌台上的宁呈森,深眸亦有怔色,但也只是片刻,俊逸面容倏然肃冷:“您监视我?”
改户籍一事,他也不过刚提申请,在米初妍从伦敦飞走以后!没有人知道,甚至连摩顿他也没提!宁四齐为何知道的如此快?
“监视!哼!你本事如此大,我后悔没早点看紧你!”宁四齐吼声:“反了天了你这是!以为我让你在穗城呆几年,你就不认得自己家在哪儿了?你身上流淌的是宁家的血!不顾家族荣誉,毁KB声誉,公开诋毁自己的亲叔叔,当众挑开家族内讧让外界看尽笑话!现如今还想着改户籍!我今天不收拾好你这个逆孙,没脸下去见先祖!”
宁四齐吼的老脸涨红,宁呈森却是平静哼笑:“是为宁翰邦吧?我是不是该庆幸,关于抗生素一事,早在回来前就委托给了史密夫?”
“在这个家,每一个人我都护!只要行为不过分,我睁只眼闭只眼!”宁四齐呵斥,转眼吩咐保镖:“把小先生带回屋!没我的准许,不准放他出门!”
“那么你说,怎样的行为算不过分?家里差点闹出人命你觉得不过分!宁翰邦丧尽天良朝年轻女孩下毒手你觉得不过分!我孙子不出手反击,难道等着给你那私生子弄死吗?”门口,是老太太,还有宁振邦和他身后的几个人,亦有大概是送着老太太回来的宁婕。
人群出现的当口,宁呈森第一扫眼看的就是宁婕。
想来还是心惊的,那天米初妍要回穗城,他被宁婕的电话叫走,去医药论坛的盛会,如果不是他急着要赶回来送米初妍,可能不会中途退席。
如今想来,当时宁婕是不是在调虎离山?
可是,如今对眼看她,却是在她脸上瞧不出任何异状的行为,搀扶着老太太,神色自若的跟在边侧。
老太太进门来,横亘在老爷子与宁呈森中间:“如果我是小森,早四年前就把户籍改了!他有不认家门吗?知道你身体有恙,特意请假回来看你,哪怕明知你是装病,也没有拆穿你!他有了心爱的女孩,带回来让我们看,结果家里把人家女孩折腾成什么样!漏电,下药,就差没把人弄死!知不知道我今天早上为什么要辞退所有佣人!你宁四齐自诩掌握家中大小事,那你又知不知道你小儿子收买了佣人往食物里下药!怎么不见你带他回来教训教训!你如果敢软禁我孙子,我就跟你离婚!不是嫌我孙子损宁家声誉吗?有什么能损得过我今天要跟你离婚!”
两个老头,同行了一辈子,如今在祠堂前提离婚二字,传出去就是个大笑柄。老太太一副豁出去的态度,即使年逾八十,身躯干瘦,亦保有傲气和势气。
“老糊涂!这是什么地方,你跟我提离婚!”宁四齐怒气更盛,喝声:“把小先生带回屋去,严加看管!”
保镖再次得令,重新趋身回到宁呈森面前。
宁振邦在夏晴的眼神示意中,早就瞧出了宁呈森的不对劲,赶在保镖趋身前,挡在了前:“想动他,先把我撩倒再说!”
宁四齐有保镖,宁振邦也是有备而来,他带的人,抗衡宁四齐的保镖,在这祠堂大打出手,定然是个盛况。
宁四齐极注重宁家的祠堂,自然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此地,只是没料到向来让他放心的长子也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不由更是怒斥:“宁振邦!如果他有把你当成父亲,今天就不会改户籍!”
“他当不当我是父亲是他的事,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爸,三十几年你也或多或少会护宁翰邦,我既然是您儿子,哪怕遗传自您,或多或少护我儿子又有什么错!”宁振邦抬眼看了下老爷子,而后又看老太太:“妈,这里交给您吧,我先带小森回屋,伤的不轻!”
没等老太太回话,宁振邦就伸手去架宁呈森的胳膊,年逾花甲的男人,两鬓已有花白,凭自己力气,不够撑比他还要高大的儿子,便朝下属示意,帮忙扶。
他们在斗的时候,靠着桌台的宁呈森早已攒了些气,腿上自然是痛,但还没到要人担抬的地步,撇开宁振邦,尽量让自己直身,缓慢移步至前方,弯身,拾回自己的手机。
已经碎裂,掰出机身里面的卡,这才抬头,看宁振邦:“手机借我用。”
宁振邦二话没说,将手机递了过去。
握在手,才发现,宁振邦的手机跟自己不对号,插不进卡没法用,于是,只能用宁振邦的手机,再拨通了瞿安的电话。
瞿安是最后跟他通话的人,保不准刚刚那通电话还是他打的,结果,瞿安说没有,如此,宁呈森又转而给米初妍打。
身子本就在撑,膝盖的裂痛感刺激的宁呈森冒了虚汗,而他却固执的站在原地,非要打那个电话。
电话终于打通,宁呈森也似乎撑到了极限,还没容他好好说话,已是站不住。
宁振邦就在他跟前,见状,忙扶住,有些看不下去:“你要给谁打电话?给我,我来说!”说着,就要伸手去夺偿。
宁呈森没让,直到米初妍略显焦急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始终锁紧的眉心才似有舒展:“是我,刚刚你找我?”
“宁呈森。”米初妍低低的音。
那个家里本就乱,打他手机一直不通,她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看见是国外的号,想都没想就给接了下来,到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米初妍只感整颗心才是落回原处。
然,也是因为这样,情绪太多,鼻头发酸,以致,不知该先说什么才好。
默了默,出声:“你没事吧?”
那边,是他的轻笑:“我能有什么事?睡吧,不要胡思乱想。”
“宁呈森。”
“……怎么了?”
“我爱你。”
“……嗯,先挂。”
宁呈森从未有过这样,电话说挂就挂,米初妍心有不妥感,后面那两句回复,他的反应便开始有些慢,然,再往原号拨,已是无人听。
电话是被宁振邦掐断的,因为,宁呈森已经撑不住要倒地。
他叫了两个人,帮忙把宁呈森扶出去,而他,则是随在后,刚踏出门口,宁四齐的声音再次传来:“振邦,你不想好过了?”
宁振邦顿了顿步,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宁四齐,只是低声:“夏晴,你也出来。”
一行人撤走,祠堂安静下来。
老太太愤气难平,连宁婕也顾不上,气呼呼的转身也跟了出去。
“爸。”剩下宁婕,独对脸色已经涨红到不正常的宁四齐。
“都给我滚出去!”
“爸!您脸色不好,回去我给您量量血压。”宁婕靠近,想要去推宁四齐的轮椅,然,却被他抬手挥开,再次驱赶:“滚。”
三楼,宁呈森的卧室。
有家庭医生,有老太太,也有宁振邦和夏晴。
宁呈森穿着睡袍靠在大床的靠背上,手背遮眸,任由家庭医生在给他处理伤口,而他,则是安静假寐。
双膝肿起,有深青色的淤块,还有血水不断往外渗,看得人心觉疼,他却始终不做声。
“医生,我孙子这腿伤严不严重?”老太太第一个没忍住,家庭医生还未起身,已经耐不住的想要了解情况。
“凭触痛感看,应该是裂纹骨折,但也相对好恢复,用点药这两天少走动,免得发生移位很麻烦。当然,如果不放心的话,最好到医院借助仪器检查下。”医生如此交代。
老太太的意思,自然是要去医院的,宁呈森拒绝,不过是骨裂而已,觉得没必要。
医生离开,夏晴去送,老太太也被宁振邦劝回去休息。
偌大的空间,只留父子二人。
“想说什么?”宁呈森没有睁眼,却是感觉到宁振邦还在身边,未待他开口,已是先问。
宁振邦拉了张椅子坐在床侧,略微的迟疑过后,才道:“楼下我已经让人看着,不会有谁上来,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改户籍?”
中秋那一次回家,宁呈森也提过类似的问题,当时宁振邦听了是气的跳脚,然而,这回听到他说要改户籍,虽然不乐见,却也没再如之前那样不可理解。
或许是,看到了这个儿子终于有了当年自己的身影,如今过着他曾挣扎过的日子,只不过,宁呈森还在抗争,而他,却最终选择妥协。
第一次,宁振邦心平气和,放下姿态,跟自己的儿子谈话。
宁呈森颇有些意外,挪开手,侧眸看宁振邦,见他面色寻常,这才出口:“那天的药,是姑姑配的,对她损耗太大,以后能不能顺利怀孩子我现在不敢定论,但我必须给她父母一个交代。”
“所以,你想陪她定居穗城,用此方式来向她父母表明,不管那女孩以后如何,你都会对她终生不弃?”
这是宁振邦的理解,但也算是道出了宁呈森七八分的心思。
“伤害已造成,做什么都显得无力。事实上不管她好她坏,我都离不开,因为,我需要她,多过于她需要我。”
宁振邦叹气:“一个女子,如果不能怀孕,这辈子都会是个伤害。舒染,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很健康,就跟你身边这女孩差不多的年纪,也是一样那么有灵气。所不同的是,她不若那女孩主动,活脱,不会蹦来蹦去围着老太太哄的老太太心花开,她总会静静的呆在这个家里的某个角落。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她不能怀孕的缘故,在这样的大家族,没有子嗣多少会被排挤。女人怀孕生子,这是无法用任何才能就能比过去的,纵使我不介意,但这个家族不可能不介意。”
“结婚两年,我带她做过很多检查,也曾用过许多方式,都没办法。每天被家里逼的透不过气,我又不愿给舒染过大压力,直到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睡在边上的是夏晴,我承认,我错的离谱。之后夏晴怀孕生下你,我始终不敢面对舒染,把你养在外,你爷爷知道后,把你抱回来,逼着舒染接受你。舒染当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回房后,却是抱着你独自垂泪。直到那时候,他才向我吐露,她没办法生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因为,她的异母哥哥周鸿生用药物致伤了她的子宫。她说,她会一辈子待你好,因为你是我宁振邦的儿子,她让我不用对她感觉愧疚。”
“你可能没办法想象,周鸿生为什么会干这样畜生不如的行为。他爱舒染,像个病态似的执着,致残她的子宫让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怀孕的可能,是因为周鸿生对舒染,有男人对女人的冲动。***怎么可能繁育后代?他为杜绝罪行的延续,不得不出此下策。只不过,舒染性子烈,每当周鸿生对她有年头的时候,她就以死相逼,以致,周鸿生一直没有得逞。舒染恨透了他,却又摆脱不了他的魔爪,直到我的出现,我能带舒染离开中国,离开周鸿生的势力范围。舒染跟我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美好女孩。”
“我没有嫌弃过舒染,那么美好的女孩,即便不孕我也爱。可是在你两岁生日那天,周鸿生来了,找上门,舒染怕周鸿生在你爷爷奶奶面前揭底,急忙拉着他走。那个夜晚,我出差回来,接到陌生电话去酒店,然后看见满身狼狈情绪崩溃的舒染,我也跟着要疯。心很疼,疼到恨不得掐死那对男女,也恨不得掐死我自己,他们是兄妹,怎么可以如此肮脏。如果非要说我嫌弃,应该就是那时候,我对舒染越来越疏远,跟夏晴越走越近。”
宁振邦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犹如当年那副画面重现,眸底光全是伤痛和狠蚀。话到此,他似乎再说不下去,一个大男人,把自己的过去赤*裸的呈现在自己儿子面前,还有几分不自然。
之后,他起身,挪开椅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周鸿生曾经来伦敦不止一次,你觉得你姑姑有问题,我可以帮你去查查当年的事。舒染当初离家到底是为什么,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但后来周鸿生有给你爷爷打过电话,具体说了什么,你爷爷没讲。只是从此后,杜绝了我所有能去中国的途径,他怕我去找舒染,因为如此,他甚至破天荒让夏晴进了这个家门,有夏晴看着我,他放心。”
“你跟夏晴生份,我可以理解,也没说你一定要待她怎样,但不管如何,她怀胎十月生下你,有时候你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对她来说,都是伤害。她没什么错,错的是我,错的是你爷爷。过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周鸿生对舒染是不是依旧如此执着,但你如果真的要往下查,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从宁振邦口中提起舒染,这是第一次。
宁呈森看着这个从小就不怎么亲近的父亲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一时间竟也觉得心情有了些许沉重。
两岁起,他说在他两岁生日的时候,周鸿生强迫了舒染,致使他们的疏远。如此也总算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他成长的记忆中,甚少有这位父亲的存在。
因为他嫌弃那样的舒染,因为他无法跟那样的舒染相对,以致,连带着也将他摒弃在他的世界之外。
宁振邦心里有苦有膈应,这似乎不难想象。难以想象的是舒染,在她宠辱不惊,淡雅温婉的表象下,到底隐藏着多少层的伤疤?
远渡重洋背井离乡,生活在这样的大家族中无法怀孕生子,丈夫出轨,再又被逼着抚养丈夫的婚外子,生活未曾有过安定,眨眼又落入异母哥哥的魔爪,之后在长达二十年的豪门生活中被丈夫冷落,貌合神离悲叹半生,至如今,生死不明偿。
无法去想象,如果舒染现在还在周鸿生的手中,到底是过着怎样生不如死的十年。
思及此,想要追查下去的想法,便愈加浓烈。如今看来,老爷子是极有可能知道舒染事件来龙去脉的,因为知道,所以阻拦,不单阻拦他,还阻拦他的父亲去中国。
到底周鸿生给老爷子的那个电话讲了什么,纵是宁呈森再如何苦思,也想不出来。
——
Roman公寓。
宁翰邦推开公寓大门,环顾并不算大的客厅,只除了两个看护,未曾见到伍乐旋的影子,卧室的门虚掩,光线昏暗。
有看护上来,接过宁翰邦脱下的大衣,恭敬道:“宁总,太太在卧室,听您的吩咐,中午只给她喝了清粥。”
宁翰邦点头,转身向卧室过去,皮鞋咯咯的响声,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然,却唤不回卧室窗口边那个女子的转身。
大片的玻璃窗,全被帘幔覆盖,午后阳光正好,却因为帘幔的厚重而透不进半丝的光。欧式大床,床柜,斗柜,整洁没有任何杂物,上午他从这里离开时的各种凌乱已不见半点踪影,他向来知道,伍乐旋活的精致,她的精致不仅仅在于她本人的装点,所有的,但凡她用过的东西,住过的地方,都是这样的纤尘不染。
女子活成这样,无疑是最好的,能出厅堂能理家事,带在外有面子,呆在家能舒心。
然,宁翰邦却恨极了她的精致。因为,她的精致是为宁呈森而练就,她的纤尘不染,不过是因为宁呈森喜欢。
多年前他曾问过宁呈森,喜欢伍乐旋,到底有多喜欢,想过要结婚生子吗?
他永远都记得宁呈森当时的那个表情,不加思索轻佻而笑:“喜欢啊!乖顺听话,长的漂亮,带出去倍儿有脸,结婚的事,顺其自然呗。”
二十出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男孩,连笑容都还是那么纯净,他真的怀疑,喜欢,在他眼里是不是仅仅因为带出去倍儿有脸。
连着两番的折腾,伍乐旋本就纤瘦的身板好像更瘦了些,身上套着他安排过来的新衣服,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口的位置,满室昏暗中,宁翰邦即便眯着眼使劲儿看,都没看清楚她的关注点到底在哪儿。
“外面已经没有记者了,你可以把窗帘拉开。”宁翰邦开口。
伍乐旋没有应声去拉窗帘,而是转过身,抱臂的双手,指尖瘦长枯槁:“你回来干什么?”
宁翰邦今年四十,处心积虑从宁四齐手中得来该属于他的那份家业,游走在尔虞我诈的商界中,将KB生物产业发展至如今资产值上千亿,其中有过的辛酸,有过的明争暗斗,有过的极端手段,数不尽数。
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什么样的冷脸没拾过,然,那些所谓的冷脸所谓的风浪,即便在他走投无路时都未曾让他如此心疼过。
却是独独对这个女人的冷言冷语,至今不能麻木。
原本的和声未有得到相同的应答,宁翰邦当即沉了脸,或许是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的缘故,眼角处有岁月刻画出来的痕迹,略微的褶皱。
宁翰邦大步过去,越过她的肩,高大的身躯挡在她的前头,抬手,将窗帘悉数扯开。玻璃窗有他们的倒影,不是很明显,但依稀可分辨出彼此的表情。
伍乐旋面无表情,而宁翰邦,却是面色阴沉。
“这里呆着不想走了是吗?”
伍乐旋轻轻抬眉,嗤笑:“是我,毁了你的中东生意,巴不得想撕了我是不是?”
“如果撕了你能让我心不疼,我他妈早把你撕了千百回!”宁翰邦狠戾,抠着伍乐旋下颌,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在手心:“我就见不得你为他悲悲戚戚的鬼样!见一回我就想掐一回!”
宁翰邦咬牙,手下的力道加重了些,忽而又笑:“他要改户籍,被我知道,告诉了老头,你猜,今天老头会怎么对他?要不要我带你回去,看看他如何下场?以小婶的身份去关心关心还是可以的。”
此等暴力,伍乐旋受的太多,越是无动于衷,便能惹来他越多的怒气。
眉眼轻皱,伍乐旋断续声:“既然在一起……让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放……了我?宁翰邦……你又何必要想方设法去跟他比个高低?你又……何必不自量力?你试试,如果你要改户籍……的话,老爷子会怎么做?”
伍乐旋的话,让宁翰邦气的脸发黑,胸膛剧烈起伏下,手中的劲却是不觉间松下,点头,呵笑:“行啊,想说话是吗?我让你说,说个够!”
甩手,放了她:“你今天不给我好好说,还真别想从这里爬出去!”
被他的一个甩手,伍乐旋后退了两步,只是,形美无暇的红唇,却是掀出绝美的笑容:“说就说!宁翰邦,你敢回去看他吗?看他被老爷子收拾的狠,你该哭还是该笑!没错啊,宁家上上下下人的眼里,大家都觉得老爷子偏心你多一些,可他偏的是什么!钱!他除了给你钱还给你什么!KB的教育机构,KB的新闻报刊,太老爷的名传字画,海望画廊,海望基金,这些他有给你哪怕一丁点吗?为什么不给你知道吗?因为那是宁家的根基,是宁家名扬国际的根本,是宁四齐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是宁家历代的传承!是你这个私生子根本不配拥有的东西!”
“宁振邦没钱吗?宁呈森没钱吗?他们两个除了钱还有在外的名誉,他们父子两个走到哪儿都是受人敬仰的!哪怕几十年后你们做古,后人提起来的也是宁振邦宁呈森,不会是宁翰邦!在宁家,你始终都是个尴尬的存在!对,宁四齐给你能赚钱的KB制药,却把所有的名誉都收获到他的女儿头上,外人提起KB制药,都要竖着拇指赞一句,多亏有了宁婕在背后撑着,研发了那么多的药品,研发了那么多的新技术!有谁会说一句,多亏了宁翰邦能经营,多亏了宁翰邦有生意头脑!哪怕你苦心经营,整个KB制药里边,宁呈森还拥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拼死拼活赚的钱,都要给他长孙留一份!”
“你去做石油生意,宁四齐不过问,那是因为他不在乎!你去试试,如果你动海望画廊一副画,他会怎么着你?你去试试,如果今天要改户籍的是你,他会怎么着你?他今天对宁呈森越狠,说明他对宁呈森越在意!宁四齐不会让你在宁家活不下去,但他能为你做的,也就如此罢了!”
“你以为老太太是吃素的?暗中线她在扯,容你,不过是给宁四齐脸面,给宁家老祖宗脸面!要不然,为什么宁家个个都玩学术,就你不学无术!所以,你又何必自取屈辱!”
别于外表的干瘦,伍乐旋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穿心,只不过,是穿的宁翰邦的心。
有过好几秒的空隙,室内只剩长篇阔论后急迫的喘气声,伍乐旋瞪视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聚焦到一个点上的瞳孔眸光现出狠色,预知到可能会有的下场,她本能的微微别脸。
然而,如此的躲避未及,‘啪’的一声,剧烈掌风迎面而击,大抵是用足了力,打的她整个耳根都在嗡嗡作响,脸颊涨麻,好长一段时间,大脑都是空白的。
第一次,宁翰邦动她的脸,如此狠!
宁翰邦咬牙,腮帮子因为极度的隐忍而不停颤动,伸着手指对向依旧还在恍惚状态中的女子,狠声:“伍乐旋!我他妈的就该让你在何家自生自灭!”
话落,转身疾走。
到门口,又回头:“你喜欢来这里是吗?以后让你住个够!正好,宁呈森要卖这套公寓,我找个人买下来,送给你,让你在这里过你的下半生!今天开始,宁呈宵是我宁翰邦的儿子,与你无关!”
随着宁翰邦的怒吼,是震天响的摔门声撄。
隔着房门,还能听到宁翰邦疾走的脚步声,外面有人在说话:“宁总,太太她……”
伍乐旋能够辩出来,那是宁翰邦给她请来的看护在说话。
看护是有听到房里面的争吵声的,那么响亮的巴掌,只闻声都能色变,听着有脚步声出来,忙去拿冰块。
本是个久未居住的公寓,却因为主人的提前准备,东西应有尽有偿。
看护拿着冰块回来的时候,恰好撞上宁翰邦,于是,便有了刚刚伍乐旋听到的那句话。
宁翰邦眸色发狠,抽过看护手中的冰块,转身就向着卧室门砸了过去:“不用管她!让她死在里面最好!你们两个从哪儿来给我回哪儿去!”
两个看护各司其职,一个尚在厨房,一个多事取冰块,随着暴怒的宁翰邦发令,面面相觑。
脱去大衣的宁翰邦,高大的身形只着单薄的衣衫,身宽挺阔,也不知道是握那手心太紧,亦或是怒气太盛,下垂后的指尖,整个都在发抖。
两个看护都在他的怒视下仓皇出了门,宁翰邦只站了那么一会儿,也随之夺门而去。外面还是冷的,然而,他的大衣却还静静的躺在沙发扶手上。
门外,趋于安静。
门内,只有伍乐旋在的空间,亦加安静的仿若荒野。
她在戳宁翰邦的心,宁翰邦又何尝不是在戳她的心,何家,宁呈森,就连这最后的公寓,她所在乎的东西,什么时候又曾属于过她。
不,或者说,宁翰邦对她,到底是留情一些。至少,他还愿意买下这套公寓,送给她,让她在这座无人的空屋里,缅怀她的温情。
时间在迁,世事在变,宁家,困住的是舒染,困住的是宁翰邦,同时,也困住了她。
那些真正的宁家人,他们都在潇洒自脱的过着,或许也有他们的无可奈何和伤痛悲楚,可至少,他们都寻到了自己的出路。
宁四齐出了轨,老太太选择包容,宁振邦失了舒染,至少还能和夏晴相敬如宾,就连宁呈森,都能寻到米初妍。
到底是怎样的深爱,会到改户籍的地步?
她原以为这辈子都不懂得爱是什么的男人,一旦用起心来,竟是让人如此折服。在宁家,她可有可无,这个二太太的名分,甚至不如宁振邦的二妻,她是永远站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那个人。
她不希望自己看的如此透,可却偏偏冷静的透彻。她觉得,或许当初的舒染也是这样的,但大气的舒染选择隐忍淡化,而她,没有如此好的修为。
盘旋公路上,狂野的阿斯顿马丁在驰骋,冰灰色的车上,夕阳斜照,亮光刺眼,一阵接一阵的马达轰鸣声,轮胎急速的摩擦蜿蜒公路,在无数的拐弯扫尾中,直爬往上。
从市区到小镇,从小镇到公路顶端,宁翰邦始终绷着脸,眸发沉,任凭脚下力道踩尽,油门踩尽,亦不能分走他胸腔的距离疼痛。
站在山峰的顶点,没有任何俯瞰众生的感觉,他的人生,从来就只有别人来俯瞰他。即便只是个女人,他得来的,也是如此艰辛。
可是,凭什么!
母亲难产而死,宁四齐是将他带来这个世上的父亲,纵是他的出生有悖道德,但他无法选择。如果他不依附宁四齐,他无法存活在这个世上,如果他不忍,他无法在宁家活。
忍了二三十年,好不容易掌握到主动权,一直都在刻意自欺,一直都在沾沾自喜,今日却是被自己深爱了十几年的女子,像扒皮肉的将他扒了好几层。
有没有鲜血淋漓的感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原来心痛是会呼吸不顺,是会要了他老命!
双臂垂落,指节紧攥,咯咯作响。
十几分钟的风中独站,消散了他的满身怒火,却消不散那颗还在揪裂的心。停在边侧的车子,门未关,副驾座随意躺放着他的手机,在他转身回去的瞬间,突兀响起。
说是突兀,是因为这个地方太空荡,轻微的动静,亦能发出回响。
没怎么在意更也没怎么猜测电话是谁打来的,他的手机,每天都有无数的电话进来,这还是在戈登处理过后转进他手机的。
生意场上就是如此,你跟人家做生意,你得求着人,腆着脸,各种配合各种应酬,各种随传随到。
人家求着你做生意,你也得端出姿态耍尽计谋,如何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如何才能让自己战功累累从而足以服众,让那些持股自傲的股东们毕恭毕敬,无话可说。
就如伍乐旋所言,他拼死拼活赚的钱,还得给他恨透的男人一份,并且,是乖乖的双手奉上!
电话是伍乐旋打来的,意外不是一般二般,用力摁下接听,开口就呛声:“求饶了?现在才来求饶会不会太晚?我是不是该庆幸,对你来说,宁呈宵到底还是比宁呈森重要?”
“宁翰邦。”
伍乐旋的声音不太正常,微抖,有失她一贯的冷静,隔着手机听筒,宁翰邦亦有感知,沉声:“什么事!”
“老爷子……老爷子他在祠堂昏迷不醒了,家里送去了KB医院,让……让我们也过去!”
晴天霹雳吗?之于宁翰邦来说,确实有些许这样的感觉。
上午那会儿,宁呈森才说,两个人斗,悠着点,彼此亮出底牌斗太狠,搞不好老头就被气的一命呜呼,到时候,这个家里,还有谁来偏帮他。
到今天,他不在乎老头的偏不偏,而只是觉得,如此可笑。
没有回话,伍乐旋又说了句:“我自己过去,呈宵也都给抱去了,等不及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伍乐旋在些微的颤声过后,恢复了寻常,对着他,依旧没有多少情感,说完就挂。
抬腿,猛踢了回车身,宁翰邦用了好几秒的时间平复情绪,而后,将手机随手扔回车内,俯身坐进驾座,调头,原路疾驶。
到KB旗下的医院,是四十分钟后。
自有医院的工作人员迎在门口,见他来,上前:“宁总,老爷子在神外病房。”
“怎么回事?!”宁翰邦大步往内,边走边了解情况。
“现在还不太清楚,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昏迷状态,小先生在给他做检查,还没出定论呢。”
病房外,围着一圈的宁家人,老太太首位。
同行一辈子,红过脸,呕过气,也曾恨不得离婚收场,然,到了这个关头,却忍不住想要看着他,哪怕隔着窗户,哪怕,她也是年迈之人。
宁婕在她身边,有着急,却也不免相劝:“妈,先过去那边坐着。里面有小森在,还有那么多的专家在,爸爸会没事的。”
“如果不是家佣找他用餐,死在祠堂都没人知道,这个死老头,我上辈子是欠他债了,要这么折腾人。”老太太泣声。
活那么大岁数,再苦再难也都磨过来了,到如今,两人都是没有几年好活的人,如果宁四齐就这么去了,那一世夫妻,落下的最后句点便是争吵,怒目。
这于老太太而言,愈发难受。
“怎么会?爸爸现在在KB的医院,恰好小森还在身边,小森在这方面的造诣颇深这我们都知道的啊,不要这么悲观。”宁婕眼角湿润,却还是免力安慰着老太太,要拉着她去椅子上休息。
拉不动,便转而看宁振邦:“哥,你劝劝妈,这样子站下去,别一会她也昏倒了。”
宁振邦睇了眼宁婕,面色没怎么变化,转而吩咐身后:“夏晴,扶妈到边上坐着。另外,去找骨科的医生先候着,一会儿小森出来,让医生看看。”
病房内,是坐在轮椅上的宁呈森。
在白大褂的人群中,只有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因为腿伤,不得不坐轮椅,因为坐轮椅,矮了那些医生一大截,只是,矮的是身高,并未逊色半分的,是他的气质。
宁四齐的问题并不难查,头颅CT片清晰可见圆形高密度血肿,发现的晚,渗血已至IV级程度。
年岁大血压高,本就在自家的医院有长期坚持做身体检查,最近的一次,还是宁呈森回来的第二天,温泉池出事那会儿。
当时也是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只不过,是宁四齐跟米初妍的对峙,而如今,宁四齐无声无息的躺在里头。
如果是寻常病患,这不算是个特别难处理的病例,但因为是宁四齐,那群专家传阅过扫描片后,即便心有定数,也不好轻易下决论撄。
目光齐齐望向端坐在轮椅中,盯眼锁着病床上的佝偻老人久久不放的男人,有专家率先问话:“小先生,依您看,老爷子这病,怎么治?”
外面还有一大帮宁家人,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何家人也在,就连何宴爵都赶了过来。宁呈森并没有去关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脑子里的影像,全是CT片上反应出来的血肿占位。
平静的面容没有太多情绪转变,但这一声他却是听在耳中,沉默大概有三五秒,甩了甩手中的扫描片,随意递到边上不知谁的手里,坚定而强硬的命令:“手术!”
“手………术?!”旁边有略微惊骇的声音,明显的不赞同,却在话出口的那个瞬间,迎来宁呈森的冷眸扫视而住了嘴偿。
“不手术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宁呈森的声音很淡,却也很冷,侧首看过去的时候,盯着那人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克莱尔。”
“我必须要老头活命,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这一次,宁呈森的声音缓了许多,似是真的在询问,又似是在反问。
克莱尔一时不敢说话,然而,宁呈森却极富耐心的等待着,坐在轮椅上,必须要抬头的姿势才能看清克莱尔的面容。
克莱尔哪里敢让少东如此仰望,忙跟着弯下了身,急回:“没有。”
出血量大,发现的还晚,手术不单要做,还必须采取开颅,连穿刺都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偏偏,宁四齐的岁数已经如此大。
这也是起初的时候为什么一群人不敢在宁呈森之前乱下定论的原因。
开颅,风险很大,却是唯一能让宁四齐有清醒可能的机会,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术后并发症,在还未清醒的情况下就离开这个世界。
宁呈森必须要保证最大可能的让宁四齐活命,就算抛开他是爷爷的身份,也还有是因为,他大概是唯一知道舒染下落的人。
虽然在生死关头他还有这样的惦念感觉起来好像大不孝,但只要想起舒染,他的心底便有翻滚的岩浆在不停捣鼓。
“那……那谁主刀?”克莱尔接着问。
“你来做。”宁呈森直接点名。
“我?”
“有问题吗?”
“没……没有。”手术当然可以做,只不过,谁也不敢保证必须能活命,多少还是有些犯怵的。
“马上去准备手术,你主刀,我旁边看着,遇到你认为棘手的时候,换我上,不会让你担责。”宁呈森的话,以命令的形式发出,这里不是穗城省院,但他却有比在穗城省院还要高的话语权,纵使旁边的人有任何的顾虑,也不得不上。
说话的当口,宁呈森转着轮椅退离。
病室外的宁家人看到他要出来,忙迎上,尤其是夏晴,生怕他再磕碰个好歹,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入,接他出来。
原本坐在休息椅上的老太太见状,也忙催着宁婕搀他过去,宁呈森在门口的位置,望向众人,直到搜寻到老太太的身影,才开腔:“奶奶,我想给爷爷做开颅手术。”
“开……开颅?”老太太略有眩晕,有些难以接受。
“再不救连开颅也没用了。”宁呈森话语简洁。
“不是可以保守治疗吗?再或者就算是手术也有其他的方式吧?”插话的是宁婕,满目的焦色。
老爷子本身就有血压高的毛病,祠堂那会儿她最后离去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他面色涨红的有些不正常,拉着他要去给他量血压,老爷子倔的不肯听,轰走她。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道是老人气愤过了头,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对宁婕来讲,自然不好受。
“病发差不多四个小时才发现,对他的出血量,保守治疗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对宁婕,宁呈森保持着惯有的态度,不想在事情还没有苗头之前,把所有的底都掀到门面上。
“振邦。”老太太本能的向儿子求助。
宁振邦习惯背手,站在前排,身边有后到却始终无声的宁翰邦,再边上,就是宁婕和老太太。
“不手术能活多久?”面对的是自己儿子,也是神外的专家,宁振邦做为宁四齐的长子,该问该了解的,都提了起来。
“说不好,也许过不了今晚,也许能撑一周。”
“那如果手术呢?”
“也许能活命,也许是植物人,也许抢救过来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并发症而死亡,但却是他唯一清醒的机会。”
此刻的宁呈森,冷静而专业。
“宁婕,你的意思呢?”这话是宁振邦问的。
宁婕蹙眉:“既是这样,就手术吧,总归多一线希望。”
“你呢?”宁振邦又转头,问宁翰邦。
宁翰邦扯笑,眼角些许淡纹齐聚:“轮得到我说话吗?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小森,那你让人把治疗同意书拿来,我签字,让他们准备手术。”宁振邦当机立断。
宁四齐三个子女,就算宁翰邦持有异议,算上他和宁婕,也是二比一票,这个手术,如果做也是持多票者居先。
手术同意书很快送上来,宁振邦要接过去签,宁呈森没给,反是递向宁婕:“姑姑,你签。”
宁婕一颗心都在宁四齐身上,安德鲁又因为公务无法赶来,再沉稳的女人,也终究是个女人,面上保持着镇定,却是对宁呈森的特意交代转不过弯去深思,接下同意书,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递还给宁呈森。
之后,宁呈森又将它递到宁翰邦面前:“小叔,你也签。”
宁翰邦不接,一手勾着车钥匙,一手撑在腰侧,掀起衣摆的细角,任凭宁呈森的手抬着,他视而不见。
“既然这样……”宁呈森没有急,更没有气,平静的面容上微微扯起浅弧,顿了顿声,略侧头,从宁翰邦边侧的细缝中找寻伍乐旋,有些意外的看到她垂顺的长发下,刻意的遮挡着肿起半边的脸颊,但也只是片刻,那抹子意外转化成了然,温声:“小婶,你来签。”
宁婕和宁翰邦能够卑劣到什么程度,宁呈森虽有了解却不敢打包票的说一定能预料,这个手术风险奇大,万一这对‘亲’姐弟哪天抽了疯,万一宁四齐的手术失败,搞不好他就要被落人口舌。
他保证这个手术能成功,但他不会在这些人面前保证。何况,就算这个手术能成功,术后还有各种可能致使老爷子各种问题。
如果到时大家都传,孙子枉顾爷爷性命,自负开刀酿出人命这样的话来,对他,对宁振邦,都会造成不小的困扰。
外界总有人信的,毕竟,他都能大义灭亲诋毁自己的叔叔,公然发表抗生素。而且,他们的本事不小,总会有法子让外界相信。
宁呈森要救自己的爷爷,还得冒着这样巨大的风险,自然,该顾虑的不该顾虑的都要考虑进去,否则,赔的会是整个自己。
宁翰邦不签不要紧,伍乐旋愿意签也可以,毕竟,他们是夫妻,毕竟,伍乐旋能够轻易影响宁翰邦。
伍乐旋被点名,有些反应不过来,尤其还是在宁呈森的注视下。
她瞧了眼宁翰邦,又对上宁呈森,只道:“你让他签。”
“没时间等了。”宁呈森的嗓音,温和的不同往日,把文件夹又往伍乐旋的方向举了举:“要我一个身体抱恙的人一直求你们?”
宁呈森的双腿没有上石膏,但都坐在轮椅上了,想必伤的也是不轻,伍乐旋从开始到现在,就不经意的瞥他双腿,直到现在他主动提起,她才敢光明正大看过去。
按理说,对这个男人早该心死,也知道,纵使他对着自己表现的再如何温文尔雅,其实也不过是将她利用,可人也许都是如此贱,明知如此,甘愿被利用。
只是默了默,就上前两步,伸手,接过那份文件夹。
然而,东西才刚到伍乐旋的手,忽的就被旁边过来的大掌按住。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了过去,不知道宁翰邦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只是伍乐旋,毫无所谓的侧头:“老爷子快没命了,宁翰邦,你要耽误到什么时候?你儿子也在这,难道你就让呈宵看着你是这样对待自己父亲的?难道你不怕,以后他也这么对你吗?”
按在文件夹上的大手,忽的攥紧,宁翰邦很生气,为伍乐旋总能戳他的死穴。
宁呈宵是个聪明的孩子,见自己的爸爸妈妈都板着张脸,忙从何母身上蹭下来,撒着小短腿边跑边喊:“爸爸……爸爸……撄”
肉呼呼的小手去扯宁翰邦的裤腿,小小声的讨好:“爸爸,你不会写字字吗?不会写也不要紧啊,但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妈妈的脸被虫虫咬肿了,好可怜的……”
宁翰邦有多爱伍乐旋,就有多爱这个儿子,不管他和伍乐旋之间怎么样相处,都是夫妻房内的事,可以说,当着宁呈宵的面,宁翰邦没有为难过伍乐旋,打她脸,是第一次偿。
宁呈宵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又都看向伍乐旋长发下的半边脸颊,其实伍乐旋这样的遮挡根本无济于事,大家都有看到,只不过,是大家都没说而已。
只除了何宴爵,自始至终面色都是晦暗不明。
不知是伍乐旋的话起了作用,亦或是宁呈宵的童言童语化软了宁翰邦的眼色,攥紧的手掌略显粗鲁的拖过伍乐旋手中的文件夹,掀开,龙飞凤舞般的签上自己的大名,交由到宁呈森手里的时候,哼笑:“但愿你能成功下这个手术!”
宁呈森没有做声,而是把签好的手术同意书交到身后人的手里,转着轮椅退离。只在经过老太太的时候,顿了顿,伸手,握了握老人:“奶奶,我会努力的。”
忍了许久的老太太,忽然间就落了泪,哽声:“我放心你,可是我不放心你的双腿。那个老东西,无端端打伤你的腿,现在好了,遭报应来了!自己躺手术台上要孙子瘸着腿去救!”
老太太伤心不已,一方面,没有自己的孙子掌场她担心老爷子过不去,另一方面,又怕自己孙子折腾到最后伤更重。
宁呈森不善安慰人,尤其是一直以来只会宠他为他出头的老太太,此刻瞧着她伤心,有些没法,默了默,才道:“主刀的不是我,我就旁边盯着。”
如此一说,老太太才似乎收敛了些情绪,连连点头道着好。
老太太不懂,可宁振邦却懂,虽说主刀的不是宁呈森,但万一遇上点什么事,总还是要宁呈森自己上。
担心不是没有,可他不能阻拦,或者是说,做为父亲,他第一次如此了解儿子这前后的心思,包括,他不让他签手术同意书。
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将所有情绪都敛在眸中。夏晴在边侧,一直忧心,忍了许久,到最后还是没忍住,脱口喊了声:“小森。”
骨科的医生她都已经带过来了,本来是想等着宁呈森在里面给宁四齐定完治疗方案就让骨科医生给他打石膏,可谁知道,这一出来,竟接着就要上手术室。
大抵是宁振邦之前的话让宁呈森感觉到什么,对夏晴的喊,他到底还是转过了头,不疾不徐的音:“等我出来再打石膏吧。”
祠堂那会儿刚出来的时候,疼的厉害,撑着撑着几乎就站不直,后来在卧室躺了几个小时,用了药,疼感温了下来。
本来不打石膏也不是不行,可一会儿进手术室,也许要站台,出来自己会是个什么境况,他自己都不知道。
手术室灯亮的时候,宁家的人或坐或站,等在外面。
伍乐旋独自站在窗口,眺望着伦敦城的一物一景,沉静如雕塑。
“你的脸怎么回事?”忽来的音,扰乱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伍乐旋,她抬首,看清来人,敷衍一笑:“哪天回来的?”
“我哪天回来不是事,问你呢,是宁翰邦打的?”何宴爵口气略冲。
“是他打的怎么了?你替我出头吗?连爸妈都没管,你一个在外游子管那么宽?”
“小旋!我是你哥哥!”
“哥哥怎么了?哥哥能管我的死活吗?既然管不了你又何必多事!”
兄妹俩原先感情也是极好的,后来见面就掐,是因为伍乐旋察觉到了哥哥不为人知的心思。要说宁呈森是怎么开始疏离她的,大概就是因为哥哥的那点龌龊心理被他发现的时候。
自那以后,伍乐旋很长一段时间看何宴爵各种不顺眼,可又到底不忍心将这样的事情告诉父母。
或许不是因为不忍心,而且心里很明白,即使告诉父母也没有什么用,因为何宴爵是他们的宝贝儿子,何宴爵好或不好,在他们眼里,都可以纵容。
伍乐旋的声音,可以说是控诉,何宴爵稍顿了会,缓声:“你的事我听爸爸妈妈说过,其实,比起很多人来说,你已经幸运,至少,宁翰邦是真心爱你,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那你呢!你又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你的心心念念都要为了别的女人改户籍了,你还呆在那座城市干什么?宁呈森他回来这么些天,捧着个女人当成稀世珍宝似的,大白天还粘粘糊糊,看着都让人倒胃口!”伍乐旋斥声。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宁呈森,何宴爵估计要兑几声,但自己的妹妹,他不好计较,只是温声道出实情:“既然这样,刚刚为什么还要帮他?”
一句话,问的伍乐旋闷声。
气氛不太好,时机也不太对,指望兄妹两个能好好聊下去也不可能,何宴爵转身要走,走至三步远的时候,扬着手轻点了下额头,转身:“看我这性子,忘了跟你说,明天回家吃饭吧,带着呈宵。这次回来,我也不打算走了。”
“为什么?”伍乐旋惊讶。
何铭涛想要退也不是一时半会了,一直用尽各种方式游说何宴爵回来接管,可他就是油盐不进。这会儿倒好,说回来就回来了。
只是几秒的思考,伍乐旋似有意会,瞧了瞧十米开外正抱着宁呈宵的宁翰邦,盯着何宴爵,细声问:“又是为了宁呈森?”
宁呈森才不过回来跟宁翰邦争,何宴爵下一步就跟着过来,一旦何宴爵回来,接管瑞远集团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他要在那对叔侄中扮演什么角色?
何宴爵低眉,唇角有笑:“想太多。不觉得,我也该娶妻生子了吗?至少,给何家一个交代。”
伍乐旋呵笑。
是感觉有些讽刺的,何家一双儿女,钟情于同一个男人,到最后,却又不得不为这样或那样的因,走自己的人生。
何宴爵说要结婚生子,继承家业表面上看来是顺应形势,毕竟,何铭涛风声都已经透出来了。
可若是说他一点儿也没有宁呈森的因素,那她是不可能相信的。
怕只怕,一旦何宴爵接手了瑞远集团,跟宁呈森来个里应外合,到时候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何家,宁翰邦,具体什么纠葛她不知道,可她却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否则也不至于要用到陪葬她的一生来掩饰换取彼此的相安无事。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那宁呈宵该怎么办?看着远处那对互动甚好的父子,伍乐旋第一次,有了迷茫。
在那之后,很长的时间,伍乐旋都呆坐在窗口的椅子上。
旁人眼中的她是在等待手术的结束,也或许是在为家庭暴力暗自伤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是怎样的翻滚。
从傍晚到夜晚,又从夜晚到凌晨,宁呈森始终没有出来,老太太被宁振邦劝回去休息,宁婕做同。
那时候,安德鲁也赶了过来,手术室外除了宁振邦宁翰邦安德鲁,还有说什么都不肯走的夏晴,其余的人都渐渐散离。
大概是半夜三四点的时候,手术室灯灭,走出主刀医生克莱尔,疲惫中有轻松,告诉宁翰邦:“目前来说老爷子手术是成功的,具体什么情况,还得观察才能知道,不过,小先生在手术台前倒下了。”
“怎……怎么回事?倒……倒……下是什么意思?”宁振邦未答话,夏晴已先上前,忧虑的面色,话说的不太顺。
年后的穗城,重新进入忙碌的状态,到处是人流,到处是车流。外面下着春雨,不大,细细密密的,却是夹着刺骨的冷风撄。
穗城是南国之都,一年中细雨最多的就是这时节,最冷的也是这时节,暴雨台风也有,不少,却都集中在夏季,六七月份的时候。
可以说,天气很差,路边绿化带上有行人因为方便穿行马路而踩出来的黄色泥巴,带着土香,却有些损毁街容。
米初妍惧冷,身上裹着上次跟宁呈森逛街的时候,那人发狂似的给她买了许多衣服中的其中一件,湛蓝色的呢料外套,及至大腿,倒是保暖,就是有点隐了她的身高。
为了衬起这件外套,米初妍不得不褪去一向穿惯了的板鞋,换了双及踝靴,又套了条宁呈森特意为她搭配起来的小腿裤。
当时她是不太愿意买的,觉得颜色太老,她的衣柜里,衣服大多是粉色,蓝色,杏色这些偏浅的色调,就连牛仔裤她向来也穿蓝色居多。
主要是年龄还不算特别大,不想刻意装扮的很老成。
还记得当时宁呈森既郁闷又霸道,非要给她拿,拉着她去买单的时候,才解释:“我总得给咱俩配一套过得去的情侣装吧!你那些衣服颜色全都太嫩,我都这把岁数了你总不能让我穿个大红大绿的外套!”说完,又怕她不乐意,接口:“不是说你穿那些颜色不好看,就是偶尔,也需要调剂一下。”
米初妍倒不知道他带她来买衣服还存了这样的心思。还情侣装呢!不知道医院的人知道他此举此行会不会跌破眼镜儿!
结果自然是没拗过他,到底还是让服务员打包,其实也是因为,不忍拂他老男人的脸面,就如他所说,总不能让他穿的大红大绿……
当时只觉他话里有些怪异,尤其是说到这把岁数的时候,可没法道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偿。
走出店门的时候,才忽然恍悟,顿步狂笑。当时的宁呈森被她笑的一脸莫名,追问她是哪儿抽风,结果,直接被她调侃:“什么情侣装!你分明就是还在介意邻居阿姨的话对不对!怕我穿的太嫩,更显得你老气横秋!哎笑死我了,你直说呗,用的着拐弯抹角哄我买这身衣服!”
宁呈森当时是抽了抽嘴角,大过年的,商场不少出来闲逛的人群,尤其是宾宜广场这类标榜穗城人身份的高消场所,人群更是没少。
米初妍在得意灿笑的时候,根本没去注意周围,也根本不知道早有许多目光朝他们身上放,像是想要探清,他们之间到底是存着多大的年龄差。
有好事的人上来笑:“先生,你也还挺年轻,不用介怀。”
米初妍记得,当时宁呈森的整张脸都是尴尬的发黑,勉强的朝那人点了点头,拎起她就走。
她原以为,依宁呈森的脾性,估计会摆上好长时间的脸色,哪知,两人没进电梯后,他好笑又无奈的蹭她头:“你就是来给我招黑的!”
她笑,就差没把嘴角咧到耳根。
今天徐暮川来接她去医院做检查,父母都去上班,倒也不用为了出去特意找借口。可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会忽然想起穿这套衣服,她觉得,大概就是,想他了……
想那时的欢乐,想那时的轻松惬意,更想念他在她身边为她挡去寒风的温暖身躯。
昨晚其实睡的一点都不好,白天睡的太多是其一方面的因素,再者,还是因为宁呈森。
起初电话没有打通的时候担心,后来他打回来了,却说没两句就挂断,最后再拨,却没通。
也怕他是真的有事太忙,不方便讲电话,拨过那么两次,也就硬逼着自己放下手机去睡。
心里揣着事,睡的迷迷糊糊,还是被徐暮川电话叫醒的。
这样一来一回,从医院出来,现在已近中午,眼前的天气令很多人咒骂不爽,而米初妍,却是连着几日来,第一次感觉如此轻松。
没有急着走,徐暮川还在后面,跟检查医生闲谈问候,她站的无聊,就出来等他。
“怎么样?现在心里安定了?”
后面有人说话,米初妍转过身,瞧见是眉目清冷的徐暮川,礼貌微笑,带着感激:“是的,谢谢徐总。”
医生说,状况看起来还算好,那些重来的鲜红,是正常的子宫内膜剥落,因为冰水浸泡的原因,让子宫有过强烈收缩,从而刺激子宫内膜的加速剥落,所以才会如此量大。等事后,再过来检查下激素六项,应该没什么事,让她不用太过紧张。
米初妍一直在意的问题,最后也向医生咨询了,医生说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就算有创伤也可以调理,问题不大。
连连确定几番后医生都是如此回答,米初妍才算松了口气,忐忑了整夜,纠结了整夜,总算,没有出现过于让人难于接受的事。
所以,刚刚她走出来,才会觉得满身轻松,也是因为如此,徐暮川才会那样问她。
“走吧,送你回去。”徐暮川上前,捏在指尖的车钥匙朝着黑色卡宴啾的一声,解了锁。
米初妍原想说不用,刚开年,每个公司都很忙。徐暮川做为世腾集团的老板,忙的事定然更多,这一回已经耽误他小半天的时间,很是过去不去。
只不过,她才刚摇头,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徐暮川就已经截声:“整个去年,我欠宁呈森多少次人情他全记着,你不搭我车,我这人情什么时候才还得还?我可不想被他念到儿孙满堂,还让他揪着当年替我照顾过多少次老婆。”
米初妍有些僵,印象中的徐暮川,高冷疏离,不可靠近。哪怕是他说话,大多时候都是特别有格调的,忽然间跟她说出这么接地气的冷笑话,有些适应不来。
但也只是稍瞬,觉得好笑:“宁呈森有那么计较么?”
宁呈森经常照顾纪唯宁她是知道的,并且次数不少,真要记得清,那还不得用上纸笔来算?有谁会去做这么傻冒儿的事。
徐暮川倒是没再接话,只不过,副驾的车位早已被他推开。
米初妍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挺禁不住说的。原本心里想着,纵是宁呈森再好的兄弟,她也不该随意差遣,一方面是礼数,而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该很好的成长起来,不用老是让人担心。
可这样的天气,打车难,走路难,而且说真的,她还累,身子一直没缓过来,于是,只顿了那么会,到底还是没骨气的钻进了车。
徐暮川车开的很稳,亦如宁呈森,坐在他们的车上,你根本就不用顾虑外面的路况是否好,天气是不是恶劣,你会很安心很放心的,把生命交给他们。
想起车子,便忆起纪唯宁之前类似于玩笑的吐槽,米初妍没忍住,崩了笑。
徐暮川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路况,却也没忘追问:“笑什么?”
米初妍嘴皮子都在抽,好不容易憋住,才道:“忽然想起纪姐说过的话。”
“哦?”提起纪唯宁,徐暮川像有了兴致:“什么话?”
“也没什么……就纪姐说,徐总特别古板,开车只开卡宴,早餐只喝清粥。”米初妍自觉趣味,话未完,又是扯唇笑,笑后,脑洞有些开:“哎是不是这样的男人特别长情?就好像你对纪姐那样,兜转了那么多年,到后来重遇,你还是喜欢上了她?”
徐暮川正在考虑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却没料她接着又道:“怎么办?好像宁呈森就不这样,他伦敦不开雷克萨斯,他吃东西虽然精致却很杂……”
徐暮川直拧眉,理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理清:“你的意思是说,我对吃用的东西专一,所以对感情也是那么专一?然后你认为宁呈森吃用的比较杂……”
这是什么逻辑?徐暮川忽然有种说不下去的感觉。
而她却眉眼生动,像是自娱自乐的咧唇摆手:“说笑!说笑!”
米初妍是真的说笑,宁呈森对她如何,她比谁都要清楚,只不过,一时觉得好玩,就顺着那么玩笑了把。
徐暮川有些无力,恰好她手机在响,他摇了摇头,索性专注回前方的路况。
米初妍刚接起电话,还没容得说上句你好,那端的人却已是一声高喊:“米家姑娘……”
米初妍惯性发懵,虽然来电是陌生号,但能喊她米家姑娘并且声音都带着喜感的男人,除了瞿安,是真的没谁。
见鬼的是,瞿安怎么会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有些疑问,对着手机听筒顿了半秒,才出声:“瞿律师?撄”
“哎哟米家姑娘你就喊我哥吧,喊律师多生份不是?我喜欢妹妹,我就遗憾我妈没给我生个像你这么乐的妹妹。”
瞿安的话匣子一开,总是那么长,米初妍听着听着就想笑。
也是因为忽然想起,宁呈森曾经摆着脸色质问过,他以后我会有多少个大舅哥,够不够拼麻将台!
清了清嗓子,米初妍实诚的回了句:“那啥,我不能再认哥哥了,再认我家医生指定要跟我急!”
再来一个,就真的可以拼麻将台了!她不知道,如果她真的逮着瞿安就喊哥,等宁呈森回来穗城听到后,该是怎样的冒火……
“你家医生?哎哟我笑死了哈哈!米家姑娘你真是块宝……”瞿安调笑,话音中还夹杂着车门轻甩的动静,过半会,忽然正色:“得,叫你家医生听电话吧,小爷找他有事呢。偿”
“他?他没在我身边啊!”
米初妍说这话的时候,本能的侧头去看身边,正好,撞上徐暮川带着询问的目光,她回神,又给瞿安解释了句:“他还在伦敦,我先回了穗城,没在一起呢。”
“什么情况?”瞿安似乎很意外。
瞿安这么一说,米初妍当下坐正了身,焦色:“你也联系不到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本来昨天跟宁呈森通话他就显得怪异,这会儿瞿安找她竟然找到自己这了,直接的反应就是,瞿安肯定也给他打过电话,只不过,联系不上,所以找到她这儿了。
当下,心便有些发紧,以至,跟瞿安说话的时候,气有些急。
“哎你别急别急啊,我昨晚上才跟他聊呢,好着呢。”瞿安忙安抚,稍会后又道:“我再给他打个试试,也许一会就通了。”
瞿安自己这样安慰,心里也是有点犯嘀咕,昨晚上最后个电话被挂的莫名其妙,后来就一直联系不上,若不是有急事找,他也不会等不及去查米初妍的手机。
他最近忙,也没去关注他们两口子的动向,倒是不知道米初妍先回了穗城,早知是如此,他这个电话就不该打,白让小姑娘跟着着急。
瞿安坐在自己的车里,正在郁闷的当口,徐暮川的电话拨了进来。
“什么事儿老大?我现在忙着呢,世腾如果有什么事要法务,我派人过去。”瞿安没了刚刚调笑的轻松,很难得,接个电话会直接说正经的事儿。
“你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我们大医生找不上了,昨儿通话还好好的商量着要去H市的事。”
徐暮川忽的拧眉,侧头盯了眼旁边的米初妍,对着那端的瞿安,只淡声:“你等等,迟点我跟你联系。”
——
宁四齐躺在重症室,一直未醒。
宁呈森就睡在他边上的病室,腿上最终还是上了石膏,在给宁四齐手术的过程中,后半场几乎都是他在做,起先还能坐着动手,后来,到关键中他索性直接站了起身。
KB也有很多这方面的专家,并非一定要他去动手,只是,血块太大,万一牵引到四周错综交错的脑部神经,分分钟都可以致使脑部受创。
宁呈森就是怕这个万一,所以,不得不逼自己起身去动手。
因为心系的比任何一场手术都要紧,也因为腿部的不活动加重了他的负担,这样的结果,就是直接导致手术将完的时候,他瘫坐在地。没有晕,只是站不起来,尽管是在半夜,大脑意识还是很清晰,能够指挥着那些人先做什么,再做什么。
后来为什么会昏睡,大概就是给疼的。
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骨科医生说,左边倒还好,但是右膝盖有轻微的移位。宁呈森知道,当时为了减轻脚的负累,他是大多的重心都撑到了右腿的。
宁四齐的手术是成功的,能不能醒来本就没在保证范围内,只能说,撑着一口气总还是有希望。
只是这样一来,若是瞿安那边有什么消息,他该怎么回去?还有米初妍……
有了这样的认知,宁呈森的脸色难看的就差没成锅黑。
病室里是安静的,只有摩顿站着,揣摩着自己老板的心思,还有,摩顿带来的沐檀昕。
“森少?”摩顿近身,提醒:“沐小姐已经等你很久了。”
这话后,宁呈森才抬起头,看着摩顿身后出来的沐檀昕,不算大的年纪,却是黑发成髻的挽在脑后,整理的一丝不苟,身着黑色职业装,提着公文包挺着身板不卑不亢的模样。
这样的女子,总是给人干练却又刻板的感觉。
宁呈森朝她颔首,她便又上前了两步,恭声唤:“宁先生。”
“有结果了?”
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要查个大集团历年的账目问题,似乎不太容易,但因为是宁振邦的推荐,又似乎不是不可能。
“我是从上一年度开始查的。”沐檀昕边说话,边从公文包里抽出个黑色文件夹:“查了两年,也粗略看了下往上几年的,但问题大多是集中在去年和前年。”
沐檀昕拿出来的文件夹被摩顿接过,然后递到宁呈森手里。
“有问题的地方我都整理出来并做了特别标记。两年时间,单就KB制药就有两位股东抛售退股,当时KB以此名头分别给两位股东提前支付了大笔的分红,但奇怪的是,两位股东抛售的股份最后被谁接了盘却不知道。”
“这好像没什么不妥当吧。”摩顿问了声:“股东退股之前,拿到在此前该有的分红,KB资金充足,愿意提前支付这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至于接盘的人是谁,有人喜欢隐,做潜水的股东,也有可能被分做无数散股投放到股民手里,KB的股份不愁没人要。”
“这确实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沐檀昕顿了顿:“可问题是,这事过后没多久,有一家名为瑞星公司的企业频繁出现在KB的账目里头,我对比KB的双份账目,发现对外账目中,这些交易都被做成了跟瑞远集团的供货款。”
“我和骆也柏有些怀疑,瑞星跟瑞远或者有什么联系,但很遗憾,目前为止,我们尚未查出有瑞星公司的存在,一个不存在的公司,怎么去走各种账?”
“骆也柏现在还在关注往上几年的KB业绩还有人事布局,结果最后会如何,还请宁先生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但无疑的是,KB制药的账目确实是有问题的,再给我们三天的时间,定会给您最准确的信息。”
沐檀昕做了如上汇报。
其实按照常理,她应该把所有账目都查清了才好汇报情况,但因为KB现在正处在媒体的高度关注中,不管是局面还是形式,都有可能瞬息万变。
沐檀昕和骆也柏既然为宁呈森所有,那必然要把所有出发点都站在宁呈森的立场上,她把问题现出来,宁呈森也才好根据最新的信息去计划行事。
“前年到去年?”宁呈森反问了声,没待沐檀昕应声,他皱紧的眉心再度拧了拧:“这个时间段,正好是第三代抗生素开始出负面言论的时期。”
宁呈森很快便将这个巧合反应出来,念出这话的时候,忽然沉思,久久未曾说话。
直到摩顿都快以为他忘了他们存在想要再次唤他的时候,宁呈森才又重新盯上沐檀昕,严肃表情轻扯着唇:“告诉骆也柏,特别留意四年前中秋前后那段时间,瑞远集团和KB制药有没有异常动向,另外,也要特别注意那段时日的账目。”
沐檀昕点头,表示遵从,但她也有疑问:“那个时间段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吗?”
“你就按我说的查就是了。”宁呈森的嗓音,发沉。
特别之处,可以说有,也可以说不相关。只因为,那段时间,恰是伍乐旋落进宁翰邦手里,据伍乐旋所说的那晚,他至今都怀疑,会不会是何家父母也参与了其中。
如果是参与了,那或许,那个中秋前后,便是宁翰邦跟何家开始勾结的开端,因什么事而要做这样的勾结,瑞远的动向很关键。
每踏前一步,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收获,摩顿的劲头被完全提了起来,沐檀昕离开后,就剩他一个人在宁呈森面前叽叽喳喳。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老板会在抗生素发表后直接公布出那些足以让宁翰邦翻跟头的名单,可是他没有,正当他不解不知他该要做何出路时,顺利的要到了KB的内账。
如果KB的内账真的如沐檀昕所说的那样,那宁翰邦自然不得好下场,可宁翰邦也不是什么省事的主,要走了内账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撄。
所以摩顿就这个问题,在宁呈森面前八了十几分钟都未停。
宁呈森起初还听,听到后来,不得不摆手叫停:“你现在给我拟份协议,给宁翰邦。”
“OK,内容是什么?”摩顿积极应声,迅速拿来纸笔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状,想要垂头记录。
“第四代AE抗生素的后期临床实验定点在穗城济山医大附属医院,由宁婕和奥古斯汀团队负责,济山医大三号实验室为她们的工作场所。由KB提供全部资金和技术支持,临床实验完成后通过审核,生产上市冠KB的名,但所得的全部利润归济山医科大学,成立科研基金,KB不分取任何得利。协议拟好了,给宁翰邦送过去,待他签字后,马上执行。”
短短的几句话,反应在摩顿的大脑中,却是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弯,以致,表情带着呆滞。
宁呈森躺在床上,脖颈有些僵硬,医生为了不让他的右脚挪动,特意固定在床架上,有绷带吊着,他的身体不活动,自然不太爽,偏生摩顿又一直没回话,不得不让他扫眸过去:“呆什么?还不去做?偿”
“那什么,我就想问……”摩顿挠了挠额头,有些慎重的措辞:“依您这意思,是要把宁婕还有KB研究室的精英团队弄回穗城去?”
“没错!”
“那药物的研发需要的过程是极漫长的吧,要上市要得利,得到什么时候?”
“第四代AE抗生素是建立在前三代的基础上,它们投入生产上市以后都普遍用到了处方药中,所不同的是,一代接一代的完善。现在第四代也是在完善之前的缺憾,并不是全新的创新药,所以,相对来说其中的过程要容易的多。”
对摩顿,宁呈森耐心的解释了番。
“那这科研基金成立后,归谁负责?”
这个问题事实上对这份协议没有什么影响,会问出来,纯属摩顿的多嘴,也不指望宁呈森能真的回答,或者,即便是回答了,也应该是一些业界的专业人名,或许他自己并不认识。
可宁呈森没有拒绝回答,低垂的眸,敛动间,沉哑道出:“米初妍。”
“米初妍是谁?”
“我老婆!”
宁呈森的一句老婆,霎时间让摩顿的嘴张成大大的O形,磕巴:“老……老板娘?!那么年轻的姑娘!”
摩顿并没有任何排斥的意思,只是很意外,那么大的工程,最后的成果皆落到一个小姑娘手中,让她去处理,能应付过来么?
宁呈森双手交握摆在服前,轻轻的往后靠头,凝眉看摩顿:“你有意见?”
“不不不!”摩顿那着纸笔的手,扬了起来,连连摇摆:“我哪里敢有意见!我还指望着以后跟过去当你们夫妻的助手呢!我就是替老板娘愁啊,以后走到哪都给人捧着,她受得了吗?名人不好当的!”
“背后还有我撑着,轮得到你发愁?做名人,我觉得挺好!”
至少,成为了名人,全城上下都认识,全国上下也都有可能认识,到时候,异性缘极好的她,即便招来无数个男人,也没谁敢轻易占到她头上,轻松让她喊哥!他也不用发愁,每隔一段时间就冒出一个大舅哥!
“好吧好吧。”摩顿妥协,也秒懂:“实际上操作人是您,但名利接收者会是老板娘,这样确实挺好!但是,宁翰邦会答应吗?您抽走了宁婕,还带走了奥古斯汀团队,等于是把KB研究室的底都给抽走了,对宁翰邦来说,可是抽了老底。”
“他已经答应了。”
“啊?”摩顿再一次惊讶,稍后,又问:“那宁婕也不可能答应吧?就算宁婕答应,她的丈夫安德鲁也不可能答应吧!他可是政府工作者,如果他不答应,可是有很多办法阻止的。”
“安德鲁答不答应,看宁婕,宁婕答不答应,看宁翰邦。”宁呈森一点都没为这个问题操心,但摩顿刚刚的话,却是让他捕捉到了什么,试问:“你觉得,沐檀昕口中的那个瑞星公司,会不会经过了特殊人员的处理,所以查不出资料来?比如说,政府工作者?”
这一提,摩顿也是怔了色:“我马上去查!”
摩顿说着就要走,被宁呈森喊住,肃目叮嘱:“注意方式。”
“我懂。”摩顿点头,这么会的顿步迟疑,忽而又道:“如果像你说的这么走,会不会到最后在你们中国也成立个KB?”
“未知数还很多,走步看步。”
“可如果把宁婕安排到穗城,您就不怕她又对老板娘不利吗?”
“在穗城,她无亲无故,没有安德鲁,没有宁翰邦,能做出什么事儿?另一方面,把宁婕支走,也是分散了宁翰邦的力量。”以及,假若宁婕跟周鸿生有什么腻歪,至少,这也算是个试水的方式。
宁呈森说这话的时候,没再抬头,当然,后面那话他也没跟摩顿说,不过是他心里不成熟的猜测。知道摩顿要离开,宁呈森顺手抄过旁桌上的报纸翻阅,泰晤士报,不是打发时间,而是特别关注。
全版的英文,他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主要目的,还是想从上面了解外界关于KB的报道。
这一场局,走了又走,和原先计划的步骤有些许出入,是好是坏,得于人,得于天。
看到报纸上的文字,关于KB,用的都还算保守的措辞,宁呈森没什么情绪的放下。习惯性的去摸自己的手机,这才发觉,坏了的手机还没有补回来,这一趟去手术,就连那卡都不知踪影了。
本来想呼叫护士借用手机,结果,指节才碰到呼叫器,倏然又想起,穗城现在,已经又是一个深夜,索性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正好,夏晴进来,提着保温盒,她的身后,跟着宁振邦。
宁呈森没有喊他们,他们也没有指望着,进病房后,各做各事,夏晴在摆弄保温盒,而宁振邦,则是给宁呈森递了个新手机:“刚买的,卡是你的卡。”
“嗯。”宁呈森伸手接过,也没有开口道谢。
“暮川找过你,我把你的事告诉他了,他说等你醒来给他回个电,哪怕半夜。”
宁呈森没有迟疑,当下就拨了徐暮川的号。
他接的很快,劈口就问:“腿瘸没瘸?”
去!宁呈森心底一声咒骂,对上徐暮川的时候,语气生硬:“估计得废小半月。你找我什么事?”
“我没找你,是瞿安找你,还有,米初妍。”
“找你那去了?”
“倒没有。瞿安找你,没找到,找到米初妍那边去,正好,受你所托我带米初妍去检查身体,所以我知道。”
“检查后,她怎么样?”
“如你所想,看她整个人确实轻松不少,还会开玩笑。”话到尾处,徐暮川想起她那超逻辑的玩笑话,依旧不敢苟同的拧眉:“我很好奇,你们两个平时是怎么沟通的。”
宁呈森忽然就乐:“要不怎说,我无法向你们道清她的好!”
“得!也不怪唯宁老是念叨你们,觉得你们是天作之合!要不是她现在有孕,要不是你们现在险境重重的,看她瞎操心我都要忍不住把你们的地下情公布了!”徐暮川难得的挤兑声。
“纪唯宁?还是算了吧,她跟米初妍感情好,护她护妹妹似的,让她知道太多搞不好整个孕期都皱着眉头跟着担心这操虑那,别到最后你们生出个爱皱眉头的娃,赖我们两口子头上!”
这话一出,那端的徐暮川直接失笑。
徐暮川要笑,可是比他还要难得,宁呈森不觉怪异:“好笑?有科学根据的,孕期母体的情绪对胎儿有直接的影响……”
宁呈森还在科普,徐暮川忽地扬声:“我可以说你们不要脸?米初妍跟瞿安称呼你的时候,说是她家医生,换你口中,干脆直接就以两口子称呼了。我说,你们现在充其量只算男女朋友是吧?说的跟结了婚扯了证似的。”
“她真的这么说?”这一声,宁呈森的音色明显低了下来。
徐暮川淡淡嗯声:“对你惦挂的很,未免不必要的担心和困扰,我没有选择将你的情况如实告知。”
这话后,宁呈森许久未语,像是在默思,大约十来秒,才又道:“麻烦你跟她说一声,我很好,这段时间都呆实验室,不方便通电话。等忙过这阵,我会主动联系她。”
宁呈森如此交代自己的好兄弟,其实不过是让米初妍安心的托词。
原本计划着去H市之前先绕去看她一眼,哪怕时间匆匆也无所谓,看见她容颜,知道她安好便好。
可如今这情况,H市之行估计得让瞿安代劳,至于回去看米初妍,更是说不出个时间偿。
他自己每天顾这顾那,伦敦穗城本就有时差,做不到守着点给她打电话,倒不如先不要联系,免得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害她担忧。
为什么让徐暮川传话而不是自己说,不过是怕,听到她声音,再被她缠上几番,便做不到言行一致。
宁振邦没呆太久,他一通电话未讲眼,他就转了出去,之后夏晴说他去看老爷子。
跟夏晴单独相处,无疑是尴尬的,当然,这股子尴尬更多的表现在夏晴身上,给他盛汤,手都是抖的。
骨头汤,熬的雪白通透,据说,有助于腿骨愈合。宁呈森虽然不进厨房,但这些年大小餐馆去过无数,也有很多相熟的老板,给他上菜的时候,总会说一句,这汤熬了多久多久。
穗城那个地方,人人爱喝老火汤,久而久之,他也染上了那边的口味,尤其是那断时间米初妍熬的,最为上乘,大约是材料下的足的缘故。
而夏晴抖着手捧到他面前的这碗汤,凭他喝汤的经验也能够判断,定然是熬了一个上午,且采用最新鲜的晨骨。
有些不好拂她意,宁呈森伸手端过,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夏晴是有些局促的,看他喝的不是太上心,忙声问是不是不好喝,咸了?淡了?还是太油腻?
宁呈森摇头:“挺好。”
一句挺好,她便笑容染眸。
离的近,宁呈森第一次认真观她的五官面容。女子的美向来有千万种形态,无疑,即便年过半百,夏晴也还是美丽的,秀美的五官,略显知性,却不及舒染的气质。
最是让宁呈森心底儿不是滋味的,是他刚刚发现,自己和夏晴的眼眉末梢,都有一颗小小的,淡淡颜色的痣。
那年宁振邦把DNA报告甩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非不愿信,背着宁振邦,威胁着夏晴跟他再验一次,去哪儿验有他选,结果,再验一次,还是如此。
他对她排斥,到现在都还是排斥,可遗传这东西,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你。
有一种闷感,让他看着夏晴忙忙碌碌的身影,不觉问话:“你跟舒染,见过面吗?”
夏晴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回身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许错愕:“……远远见过,但没说过话。”
宁呈森并不是想从她身上找舒染的信息,老爷子蒙的如此紧,旁人又怎可能知道,只是觉得世事弄人,忽然就那么问了。
许是他的眸光一直盯视,夏晴愈发的局促。
宁呈森看着看着,忽然就道:“你也去看老爷子吧,我这里不需要人。”
于是,多年来这对母子的第一次独处,便以宁呈森的婉言结束。夏晴是不太愿意离去的,可是,她又已经知足,至少,他没再像从前那样,从来都是横眉冷对。
——
KB二十二楼总裁会议室。
宁翰邦端坐在老板椅上,悉数上梳异常整洁的黑发,显得他更为严肃。
某些角度上,其实他和宁呈森还是有些相似的,尤其是双目聚拢的时候,那种严谨中的严肃,如出一辙。
只不过,宁翰邦更加年长,且大多时候,他习惯以笑容掩饰他的真实情绪,让旁人觉得,他活的轻松而从容。
其实,越是需要掩饰的人,往往越是卑微……
宽大的朱红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牛皮纸袋,已被掀了口,露出关于第四代AE抗生素的协议内容,甲方乙方,宁呈森宁翰邦。
“二先生。”戈登轻唤,不无忧虑:“您真的要签。”
宁翰邦没有答话,只是倾身,伸手到桌的右上方,抽了签字笔,利落的在协议下端,签上自己的名。一式两份,他自己保留了一份,另一份塞回到牛皮袋中,举起:“送出去。”
戈登双手接过,略有叹息。
开门,摩顿迎上来,目光只在那个牛皮袋上,笑容灿烂:“辛苦了。”
东西递过去,摩顿刚碰上手,又被戈登扯了回来,大约是摩顿面上的笑太过刺眼,让一向奉行少说多做的戈登咽不下去:“输赢未定这笑,未免太早!”
摩顿毫不介意:“能笑一回是一回,生活总不能没有了乐趣。”
戈登原还想说什么,却恰好撞上宁翰邦从办公室出来,手里同样捏着个文件袋,跟他手中的类似。
“二先生?”戈登疑惑的喊了声。
宁翰邦眉色微沉,面对戈登,只是随意交代:“我有事先走,这里你看着。”
戈登向来清楚掌握宁翰邦的行踪,唯独这一次,戈登不知道宁翰邦是要去哪里。
走出KB大楼,寻到那辆阿斯顿马丁,启动之后,他拨了个电话,待接通,直接问:“在哪儿?”
“我爸妈家。”
“等着。”
简而短的通话,结束之后,宁翰邦直接飙车离开。
何家同住西伦敦,离的并不远,阿斯顿马丁性能极好,三两下的功夫,就停在何家宅前。
当时已经是晚餐时间,何家的佣人迎到他,欢喜的向内通报,说老爷和太太一直盼着。
这些年来一直如此,除却外出的何宴爵,何家上上下下没有人不欢喜他的每次到来,当然,也除了他的妻子伍乐旋。
想到此,捏着牛皮纸的手节,紧了又紧,相贴处,指腹泛白。
何母出来,慈和善目:“翰邦回来了?小旋还真是,说你不回来,这一家子都在呢,怎么能缺你,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来着。你岳父和小爵在起居室下棋,要不要过去瞧瞧?也差不多开饭了。”
进屋后的宁翰邦,脱去了大衣,佣人恭敬接走,此刻,手中只有牛皮纸袋,西装衬衫,身形挺拔,伫立在何家客厅的中央,那气势,亦如男主人。
对何母的热情,他习以为常,扫视中没有看见伍乐旋,这才转身问:“妈,小旋呢?”
“小旋,她在楼上。”
“呈宵呢?”
“呈宵在玩具房里搭积木呢,佣人陪着,玩的可劲,刚喂他吃了面条。”
宁翰邦轻颔首:“我先去找小旋。”说着,就要越过何母往楼梯口过去。
“翰邦。”何母几时叫住,有些欲言又止,顿了好会才道:“你和小旋,没事吧?”
到底是母亲,哪怕不能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的稍多些。
在工作上,何家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交往甚为一板一眼。在生活上,或许是因为伍乐旋,对何家父母,宁翰邦存了一份尊重。
何母叫他,他本可以不理,然,他却停了下来,侧过头去看何母,唇动:“能有什么事?不一直都是如此?”
“翰邦……”何母迟疑着,上前两步,细声:“小旋她就是性子拗,还没转过弯,你给她多点时间,会好的。”
“要多久?”宁翰邦反问一声。
何母接不了话,这些年她好话歹话劝过无数次,伍乐旋死活说不通,做为母亲,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我先上去了,不用预我晚饭,我找她谈谈事,谈完就走。”
宁翰邦没有道明,然,看着他大步往上的脚步,还有始终被他捏紧的牛皮纸袋,何母心底,极为不安。
因为不安,害怕他们之间终还是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何母转而去玩具房,看宁呈宵。
何家的二楼,廊道很长,宁翰邦直奔伍乐旋的卧室,亦或者是,他们的卧室。
当初他们结婚,何家就为他们准备了个房间,以备偶尔的小住。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也长这么大了,宁翰邦,却从来没有在这里留宿一晚。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被他的枕边人允许,而他,没有过于勉强。
婚姻四年,无数次都是这样,推开卧室的门,她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即便他刻意弄出极大的动静,也唤不回她的一个回头,她的一句问候撄。
她在练字,中华汉字,每一个落笔都是刚劲有力,不看人,只看字,谁都不会相信,宣纸上的满副字,出自女子。
她的书法极好,特别练过,这点,宁翰邦知道,大学之初就特
意去学,为了宁呈森,也为了更有资本进宁家。
起初的时候,宁翰邦不知她练的是什么字体,只觉得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好看。每次看着她站在书桌前,一低头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发垂落,挡住她的双边脸颊,他就觉得,那样子认真的她最为美丽。
于他,是百看不厌。
后来,他特别去了解,为她,去关注自己一向不涉足的文化领域,这才知道,她练的,是楷体。知道她喜欢写字,砚台笔墨宣纸,他全都给她准备,都用最上乘的材质,他知道自己不懂这些,特意拜托友人去寻,去中国寻端砚,去寻陈年墨块。
她没说过谢,他也不需她道谢,他买,她用,用完,他再买,偶尔遇上他出差,给她打电话,她会提一句,墨块没了,或者是,笔磨光了,再或者是纸用完了,他每次都说,好,过几天让人送去家里。
久而久之,这个话题,便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话题,如果非要说还有其他,那就是他们的儿子,宁呈宵。
然而,今日之后,这一切,于他,都已是不相关。
宁翰邦进了屋,行至窗前的贵妃椅上,将纸袋丢在旁,环顾四周,颇有些自嘲的意味。贵妃椅,欧式大床,欧式摆设,香薰灯,半透未透的浴室门,布置的很是浪漫温情,用于增进夫妻情趣是极好的,只不过,于他们,如此装饰,则是笑话偿。
他没有出声,看了看腕表,他想要知道,到底要多长时间,她才会抬起头,看他,然后跟他说话。
索性,没有让他等的太久,她断了笔,将笔头搁在砚台上,皱眉:“不是你买的笔砚,写起来就是不好。”
宁翰邦忽而就笑,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心寒的笑。
其实她早就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只不过是视而不见,若不是写起来手感不好,她或许一直都不会抬这个头。他是不是该庆幸,至少,他宁翰邦对她来说,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笑过之后,他点头:“行,我让人送多点过来,以后你要用完了,就给戈登打电话,或者,让戈登把人家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要。”
伍乐旋是聪明人,如此的话,让她听出了弦外之音,微怔:“什么意思?”
“过来。”宁翰邦靠在贵妃椅背上,长臂横放,另一条臂,抬起,向她扬了扬牛皮纸袋:“打开看看。”
大约是感觉到不同寻常,伍乐旋听话的过去,没有坐,就站在宁翰邦的对面,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袋,绕着线头拆了封,抽出里面的纸张。
两份协议,其一,解除夫妻关系协议。其二,财产分割协议。
伍乐旋只看了个抬头,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
“房产归你,存款归你,呈宵归你,公司各种股权债券都是我的。当然,如果你觉得带着呈宵会妨碍你再次寻找幸福的话,我可以安排呈宵的生活。上面我已经签字,你现在签,签好了我带走,从此以后,你自由。”
“宁翰邦!”伍乐旋扬声。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如今我如你所愿,你说的没有错,我们这样拖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也不可能看着我的妻子,为了别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
“我……”纤瘦的指节捏着那些纸张,却是忽然间,感觉千斤重。
确实,如他所说,这个结果一直都是她想要的,可是真到了他愿意放手,她却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洒脱。
如果说,他早愿意放手,哪怕早一个星期,她都无比欢喜。可不是此时此刻,短短时间历经的事,让她无比迷茫,迷茫到,她尚未理清头绪,他已经要离婚。
“签吧。”宁翰邦是下了决心的,连签字笔都替她拔好了笔盖,送至她面前:“签好了,我会尽快送至相关部门做生效处理。”
“我不签!最起码,不是现在!”
“不签你想干什么?再由着你利用我们的关系去帮助别的男人,再由着你胡作非为?”宁翰邦眼色倏然发沉,面布乌云,签字笔再往前送了送,已有了火气:“马上给我签!”
“我偏不!”
伍乐旋愤声,要去撕那些纸张,结果,被宁翰邦及时扼住了她的手腕,拖至书桌前,执握她的手,以手代手,强迫她签下自己的名。
双协议,双份,加在一起共四处签名的地方,宁翰邦以手握手,任凭她如何反抗,他一一完成。
签下最后一笔,亦如他的心,被生生的挖走一块。
她被他困住在怀中,两人都成俯身的姿势,撑在书桌边沿,她的头及他的眼,他微微侧开,唇在她耳侧,沉痛一声:“伍乐旋,我也会痛。”
他会痛,只不过他不说,无数次隐忍,也有很多次忍不下去,忍不下去的时候,他唯有拿她出气。
宁家人给他的伤害,漫长而又麻密,三四十年,他埋在心底独自消化,独自吞噬,忍的辛苦,却并非不能再往下忍。
最难的是,深爱之人给的无情冷漠。
那些年,她青葱美丽,那些年,她巧笑倩兮,捧着大大小小的东西,顺溜溜的喊着,小叔,小叔。
她知道她是为宁呈森,但他却迷失在她给的温暖中。有时候,只为得到她的一个笑容,她的一句小叔,每逢周末,他会特意从远处赶回宁家,在宁家的大厅,等上一个下午。哪怕受尽老太太的冷眼,也毫无所谓。
她送给他的东西,不管大件小件,他至今齐整收好着。
可是,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他宁愿不曾认识她,不曾遇过她,这样,他今日也不会有软肋。自出生起,他就注定此生无爱,他不该起任何贪念,想要去抓取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个男人,只要没有软肋,便可以无敌。
伍乐旋的手在发颤,手中,还是那只两人一起握过的签字笔。宁翰邦不懂她是因为气,亦或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情绪,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只除了知道她深爱宁呈森,却从来读不懂她的其他情绪。
呵笑一声,放开她,抽走了书桌上的所有纸张,直身:“分手快乐,小旋。”
宁翰邦没有逗留,收好东西,转身就往门口过去,甚至,连再看她一眼都没有。门锁扭转,闻有踏踏的脚步声,他皱眉,拉门房门,意料之中,一老一小两个身影。
“爸爸!”宁呈宵奔过来,抱住大腿:“爸爸抱抱,爸爸抱抱!爸爸,姥姥说你不吃饭饭!爸爸吃了饭饭再走吧,带我和妈妈一起回家。”
儿子的要求,宁翰邦向来不舍拒绝,可是这一次,却不得不拒绝,弯声,将他抱起:“呈宵乖,爸爸要做生意,忙着呢,改天再来接你,好吗?”
宁呈宵是懂事的,却也是纯真的,听着宁翰邦的话,转头就去看何母:“怎么办呢姥姥?爸爸做生意很忙的。”
何母有些尴尬,面向宁翰邦,却还是想劝:“来都来了,就……”
“妈!”宁翰邦并不想听,将宁呈宵塞回到何母手里:“这段时间呈宵就麻烦你了,我走了。”
“不跟你爸爸打声招呼吗?”
“不了。”
旋转楼梯,再次传来宁翰邦大步往下的蹬蹬脚步声,直至,人远走,车远离,这一趟,来去匆匆。
何母不安心,往伍乐旋的卧室过去,恰见她在发怔,抱着宁呈宵,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伍了旋转身,面色发白,颤声:“终于离了……”
“怎么会?!”何母惊讶,纵是有往这方面猜过,却也没想过会真的如此,她想着,毕竟,宁翰邦如此爱自己的女儿,不可能轻易放弃。
那天晚上,伍乐旋没有下楼用餐,亦没有跟宁呈宵玩闹,何宴爵有上去过,但没有呆多久,下来的时候,跟着就驱车外出。
那个夜晚,宁呈森安静呆在病房,宁四齐依旧没有醒来,何宴爵彻夜未归,宁翰邦此去无声,而伍乐旋,整晚未眠。
那个夜晚,很平静,然,第二天早晨,KB大楼,再一次被媒体围堵。
那个夜晚,很安静。然,一周之后,KB大楼,再次被媒体堵住。
当时宁呈森还在KB医院,为了方便掌握宁四齐的状况,一直住在他隔壁的病室。腿伤好了许多,石膏未拆,却也不用再吊绷带,有去拍片检查,愈合的情况比较理想。
已经用过早餐,依旧是夏晴送来的,这些天他的饮食都是她在负责,据宁振邦说,都是她亲自下厨的撄。
在床上躺的累,坐着轮椅看窗口,双腿搁置着今天早上宁振邦刚刚送来的文件袋,拆了封,阅读过,后又塞了回去。
摩顿绕着整个病房的空间不停的打转,手里拿着好几份报纸,愤懑激昂:“宁翰邦就是个变态!他妈的真变态!要早知道他今日来这招,之前我们就该直接掀他的底!他妈的,气死我了!”
骆也柏也在,靠着宁呈森病床尾端,床腿交叠,倾斜着半身,双臂抱胸,西装外套未扣,垂下半截领带,对摩顿的话,平淡的加色:“据我刚刚了解,宁翰邦跟他妻子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昨天刚刚生效。”
“所以他不要老婆不要儿子打算放手干了吗?”摩顿意会,说出的话,更又多了几分怒气。
“干就干吧,KB的账目问题我和沐小姐也都理的七七八八,他做初一,我们做十五,看谁耐力更好些。”
自己这边有什么底摩顿自然清楚,可他就是没料到,宁翰邦会来这么阴的招,为自己的失算和意料之外感觉到懊恼偿。
就在刚刚,宁翰邦透过媒体发布出KB近年来因第三代抗生素致残致伤的患者名单,并以执行总裁的身份,代表KB公司宣布,会对那些患者给予终生补偿。
公布的名单大约有百来人,依照抗生素使用之广的比例来看,不算多,但是KB一直以来都采用隐瞒的方式,尤其是去两年负面言论出来后,从未用积极的态度去处理。
媒体的意思,KB今天曝出一批名单,明天会不会再曝一批?在隐瞒的背后,到底还藏留着多少这样的受害者?
再有就是,一周前宁呈森才在答记者问中,关于这个问题给出了否定答案,这才不过多久,宁翰邦自曝名单,简直就是狠狠打了宁呈森的脸。
在外界的眼里,身为KB人,还是其大股东,更是其研究者,宁呈森不可能不知道有伤残病患的事,媒体特意追问,他选择不说,便是刻意隐瞒,是糊弄媒体,糊弄大众。
这对宁呈森来说,影响太差。
如果这会儿他走出门外,估计就得被群体围攻。如果这时候,宁呈森用什么办法在集团内部挤开宁翰邦,他本人都不会有资格去胜任这个总裁之位,因为,人心已失。
宁呈森当时是为了抽走宁婕和奥古斯汀不得不配合宁翰邦,而如今,宁翰邦恰恰是利用了这点,攻其一个措手不及。
就宁呈森的方向看窗口外,围着许多闹事的患者家属,喊着要KB偿命,喊着说KB人丧尽天良,为谋利益,隐瞒真相,让更多的无辜者受伤害。
当时宁翰邦是怎样去处理这帮患者宁呈森不可能了解,只知道他给了他们很多金钱补偿,而这些年,他们也一直相安无事。
现如今,这些人不知都从哪儿蹦哒出来,也许是宁翰邦故意喊出来闹,也许是那些家属知道如今有媒体有舆*论的支持,肆无忌惮。
他们闹的越厉害,媒体对宁呈森的弹劾便越深,弹他知情不报,弹他是非不明。
有宁呈森挡在前,大众反而遗忘了宁翰邦才是此举之根源,他们会觉得,宁翰邦明知KB处在媒体的监视下还主动摊开自己的老底,至少是知错能改。
对此事,宁呈森沉默,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是喜是怒,也看不出有没有困扰或烦忧。
大半个小时没坑出个气,骆也柏也一直在各种电话中,摩顿终是耐不住,高大的身子转至宁呈森面前,挡去了大片的窗,也同时挡住了宁呈森向外看的视线。
“我的老板您别看了好吗?”摩顿皱着眉,苦哈哈的样儿:“您看下面那些人头您能看出花来?KB大楼门前堵满了媒体,宁翰邦在那儿都公开致歉了,您不会也想出去跟底下的人致歉吧?就现在这形势,您要下去,估计得被那些人挤没了。得,现在就安心在这儿住着吧,不住这儿您都没地方去。”
“安静点摩顿。”被吵的耳蜗疼,攥着手机的宁呈森,终是出了声:“宁翰邦怎么可能是任人宰割的主,我们从要到内账那天,他就已经在打算盘了。”
“这么说您早就知道他会来这招数?”
宁呈森摇头:“知道他会有对策,但不知道他会主动曝自己的底,如果我能事事料定,也不用坐这儿了。”
“那您有什么态度?要不,我去发一份声明,说您在KB只是个不管事的股东,三代抗生素的使用过程你都不曾参与,对有无伤残病患是真的不知情。虽然有些说服力不够,但总得让自己有个可站的立场不是吗?”
“没用的。”宁呈森终是收回视线,投放到摩顿身上的时候,一派平静:“三代抗生素上市那个当口,我在KB研究室呆过挺长时间,跟在宁婕左右,代她签过许多文件,宁翰邦早就捏死了这个点。”
摩顿忽然就不知道怎么接话。
抗生素的隐患,是攻击宁翰邦的唯一缺口,因为有了那个缺口,才会引起媒体轰动,因为轰动,宁振邦才有借口调账目。
只是,大多时候事件都没有完美双全,揪出了宁翰邦的尾巴,自己却也不得不赔上些成本。宁呈森如此平静,是因为他有了打算,宁振邦送来的文件袋中,有求学时期宁婕的所有动向,他觉得,让宁婕去穗城,迫在眉睫。
骆也柏讲完电话过来,向宁呈森汇报:“瑞星公司到底是被谁控制我们不清楚,但我们现在清楚的是,这个企业大多以房地产销售为主,在与KB的内账中,瑞星公司的现金流水账多的有些匪夷所思。在此之前,我和沐檀昕去查这个瑞星集团都没有任何结果的,忽然之间可以查到这些,到底是谁刻意放出来的信息,是真是假?现在宁翰邦先发制人,我们或许可以先不管瑞星,单就KB制药,这五年偷税漏税所达的数额,也足够让相关部门调查一阵。目前的形势,如果宁翰邦被带走,对我们百利无害,但前提是,宁先生您是否该找个地先避避外面的那些媒体?”
“偷税漏税这条路,往往涉及的金额都到其亲属口袋里,你们去查查伍乐旋名下的资产。如果我没有猜错,关于瑞星集团的这些信息是由何宴爵放出来的,给了我们指引线,却没放出其负责人,应该是想要保护那个负责人。有谁能让何宴爵有想要保护或者弥补想法的,估计就只有伍乐旋,既是何宴爵放出的信息,我想应该是能信的。宁翰邦费尽心思才把伍乐旋圈到自己身边,依他那种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没什么打算,他又怎么可能轻易跟伍乐旋离婚?何况,他们还有个儿子。”
宁呈森幽缓的道出心中思虑,转着轮椅看骆也柏的时候,直言:“我回国,你跟沐檀昕留在这儿处理这桩事情。宁翰邦把事情闹的这么大,我们只好用冷处理的方式,如果硬碰硬,到时只会掀起更大的舆*论风波。”
话落,宁呈森又转向摩顿:“你跟我一起回去。”
“啊?”摩顿太意外,以为自己听错,掏了掏耳朵,确认:“您确定?那我要不要去把头发染黑?上次您不是还嫌我太招眼来着?”
宁呈森凛了凛眉:“航班方面,你去安排,最好是夜间,能够避人耳目。到了穗城,宁婕和奥古斯汀团队都交由你负责。宁翰邦此举,无非就是让我入主不了KB,我入主不了他也岌岌可危,现在最重要的是等着相关部门的调查后,查出瑞星的幕后主人是谁。有些东西我们查不出,政府部门不可能查不出,在这之前,就耐心等。我相信,等到KB被封账的时候,关于我的这些舆*论自然就会被减弱,到时候众矢之的是宁翰邦。”
“可是,我觉得,闹成这样您回到国内,也会有很不好的影响。也许,你们医院会因此而对你有所处理。”宁呈森之后,是骆也柏接话——
题外话——那个……昨天最后段尾的时间,第二天这里,其实是一周后,昨晚在车上码的字没校阅,今天在这章改过来了。望亲们见谅。
骆也柏的话虽有些过份忧虑,却也不无道理。隔着千山万水,且还算是个丑事,居于每个国家的自我利益保护,这消息不太可能传回国内,但这并不代表,不能在国际医界相传撄。
宁呈森撑身,从轮椅上站起来,重新坐回到病床,闲适仰靠:“我也没想着回医院,只是,趁还能回去的时候,回去一趟吧。”
摩顿敏感,当下捕捉到其言语里的问题,皱眉:“什么叫趁还能回去的时候?难道还有哪天回不去的时候吗?”
骆也柏回了声:“谁知道呢,也许后面宁翰邦还会干点什么。这样看来,回去一趟确实没什么不好。”
宁呈森回去,一是为H市的事,二是为宁婕,三自然是为米初妍。
那天下午,宁婕来了病房。
其实之前她也不是没有来过,只不过大多时候她是跟老太太一起来的,见面就是关心问候的话,没有聊过其他。
可今天,她是独自过来。可能情绪有些不太稳,推门的力气有些大,以致动静也大。
行至宁呈森面前,直接问:“小森,非去不可吗?”
跟宁婕之间,一直没有戳底,保持着面上的和气,与之相对,宁呈森淡声:“姑姑,KB现在因为抗生素闹成这样,你也是其中的研究者,不怕跟我一样,也被围堵?”
“我没什么关系,安……”话到一半,宁婕未说完偿。
“嗯?姑父怎么了?”宁呈森抬眼看宁婕,甚是温和的问了声。
宁婕默了默声,而后才道:“你爷爷还没醒,我怎么可能走?”
“你会在乎?”
“小森!”
“爷爷这边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也没什么让你操心的事,赶紧把四代抗生素推上市,让KB从外面的这些打压声中站起来,爷爷会更开心,同时也是你身为宁家人该尽的责任。这是爷爷一直以来的家训,不会老爷子这么一病,我们这些子孙就把他的原则都抛脑后去吧?”
话说的不疾不徐,却没有余地可商量,谈话,也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宁呈森拆了石膏,喷了些药雾,医生一再交代,能不走动尽量先别走动,最好再卧床养一个星期。
宁呈森没什么心思听,喷了药就径自支着腿去换衣服。倒是摩顿,害怕宁呈森这飞机一坐,腿又瘸上了,围着骨科医生跟前跟后,问这问那,就差没拿纸笔记录下来。
宁呈森衣服都换好了,手里拿着刚刚换下来的病号服出来,看见摩顿还在缠,不由皱眉:“就你这婆妈样,还指望去中国找老婆?中国女孩喜欢沉稳的男人。”
摩顿一听,当下住了嘴,放走了骨科医生,转而接道:“那老板娘那样的女孩多不多?”
宁呈森谨慎,眸光倏地放冷:“你在打谁的主意?!”
“我?”摩顿缩了缩身,呵笑:“我打谁的主意我也不敢打老板娘的主意不是?不过老板娘很讨喜是真的。”
宁呈森站在床侧,把手中的病号服丢在病床上,长指支在腰间,目露狠光:“我警告你,跟我到中国,不许把过多的视线放在她身上。如果你也想做我大舅哥,我会考虑,把你打包送上飞机。”
“啊?”摩顿莫名,解释:“我哪敢啊!我就算敢做老板娘大哥我也不敢做您大舅哥啊!我又没秀逗!”
宁呈森听着他的话,直接答不下去。忽然间发现,这个外国人好像根本搞不懂何为大舅哥!
不想解释,转了话题:“表现好,我会给你介绍老婆。”
如果宁呈森没有记错,米初妍还有个姐妹,给摩顿牵线正好!也省得他总是一口一个老板娘!
摩顿定的是凌晨四点的航班,那个时间段,人最是困顿的时候,媒体守了一天,也都倦怠。
目的地在穗城,依旧是转飞。
宁家他没再回去,行李是让宁振邦直接送到机场来的。
过来的时候,宁振邦说:“济山医大三号实验室由你奶奶全资投建,她已经把相关手续都理过来了,以后那里全部由你支配。你在国内,免不了要跟周家碰撞,我知道那女孩对你的重要,所以也安排了一批专业的人跟随过去,护米家安全,当然,这些人都会在暗处,不会打扰他们家的正常生活。另外,夏晴这些年乐力慈善事业,认识的各界人士也多,她让我问你,如果还需要其他人手方面的支配,她会给你安排。不瞒你说,骆也柏是我给你找的,但沐檀昕是夏晴为你请来的。”
宁呈森当时没有过多表态,只浅淡一句:“我知道了。”
摩顿的意思,让宁呈森最好再用下轮椅,机场大,行走还需要耗费力气,不过宁呈森简直是谈轮椅色变,直接连眼色都不给摩顿,只斥一声:“有谁见老婆是坐轮椅去的!丢人!”
摩顿当时抱着轮椅刚想支开,听宁呈森这话,不由笑:“你不知道女人都自带伟大的母性光辉么,老板娘见到你坐着轮椅回去看他,指不定感动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到时她心疼你不知心疼的多紧,眼里只有你,你还怕别的男人打她主意不成?”
宁呈森盯视摩顿,久久:“我发觉你跟一个人很像!”
“谁?”
“瞿安。”
“瞿安是谁?”
“你拜把子的兄弟。”
“可是我没有兄弟!”
“到了中国你就认识,有缘的话,可以考虑烧柱香,拜个把子,挺好!”
候机大厅,两个大男人相视,一本正经的商讨着不知所谓的问题,最滑稽的是,摩顿手里还抱着那张折叠的轮椅。
若不是宁呈森的手机有来电,估计这个话题还会无限延伸下去。
电话是瞿安的,上口就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回?”
“我现在就在机场。”
“那行,你飞H市吧,市监狱刚发生一起命案,你来做尸检正好,赶紧的,这个事情很有问题。”
倾刻,宁呈森的面容恢复了正色,看了眼时间:“知道了,我刚到希思罗机场,最快也要十六七个小时到H市。”
电话没讲完,宁呈森便让摩顿去改签,原计划转飞到穗城,后来,直接转去了H市。
自然是头等舱,足够宽大的空间不至于让宁呈森的双腿屈的受不住。
下机的时候,又是一个凌晨。
H市宁呈森不熟,瞿安来接,才出大厅的时候,拉着行李出来的摩顿就在玩笑:“森少,现在见不着老板娘,用轮椅就没关系了吧?”
这话才笑完,宁呈森忽得顿了步。
“怎么了?走不了吗?”摩顿疑问,探着头去看宁呈森。
宁呈森侧头,下颌比了比前方,透过玻璃墙,有辆黑色的陆虎,倚着车身而站的,是夹克牛仔的男人,棕色夹克灰色高领毛衣,歪歪斜斜的体姿,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墨镜。
摩顿有些掉眼珠子:“什么鬼?现在不是凌晨吗?现在有太阳吗?戴墨镜干啥?”
宁呈森有些忍笑:“他就是你拜把兄弟。”
摩顿再次下巴掉框……
H市不是一线城市,凌晨的机场,行人并不多。两个男人这么一个顿步,加上同时望过去的视线,瞿安想不注意都不可能。
招牌笑容,热情挥手,宁呈森领着摩顿向外行走,步履缓慢,瞿安知道他瘸,特意绕着他身前身后走了两圈,啧啧声:“我说你这大医生复原功能还挺强的啊!这么走着来,不怕更瘸?”
瞿安调笑,宁呈森没听进去,他的视线早就跳过瞿安,去看那辆陆虎车后座窜动的人影,有些疑惑,却又为自己心中的想法感觉到不现实。
然而,他在摇头的下一秒,车门倏然被推开,跳出女孩轻盈的身姿,娇俏灿笑,奔着过来,边喊:“宁呈森!”
身高影长的男人,就那样僵了身,长达半个月的伦敦行,让他的身形略为瘦削,却依然挺拔,哪怕腿上伤没好太全,也不曾影响他半分是帅气。
太兴奋的米初妍,太僵硬的宁呈森,以致,米初妍冲过去的时候,宁呈森直接被她撞的往后退了两步,伸手,冲力有些大,宁呈森怕她摔,忙伸手,刚想要稳住她的身体,哪知道,从旁边伸过来一条手臂,阻在两人中间。
摩顿护主心切,怕米初妍会直接将宁呈森撞倒在地,是以,没怎么思考就把手伸了过去……
摩顿的手,扯开了米初妍,米初妍本就身轻姿盈,被摩顿这样高大的西方男人一个扯手的动作,瞬间趔趄。
老板娘要栽倒,摩顿心惊,当下也没顾得上,只顾着去稳米初妍的身体。
然后,好巧不巧的,米初妍整个被他圈进怀。摩顿当下就感觉到周围气氛都变了样,抬头瞧见宁呈森似要将他生吞的神情,赶紧松了手,规规矩矩的站的笔直撄。
“哇靠!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抢女人吗?黄头大哥,这两口子可是情比金坚呢,你想抢怕也不好抢。”瞿安乐呵,分明就是一副挑事的样儿。
对于自家老板口中的拜把兄弟,摩顿瞬间就没有好感了。明知道他已经被宁呈森盯住,还故意起哄!
白了他一眼,转头再对上宁呈森乌云密布的脸,瞬间变成了嬉笑:“森少!老板!我错了!你知道的,我为什么要拦老板娘!你是我老板,我得护你安全是不!你腿刚好了些,你不能再摔啊,你再摔就不是骨裂,再摔就是骨折了啊!骨折你知道要养多久吗?上百天啊!你和老板娘好难得才见上面,如果总是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话,多亏啊是不是!你得原谅我的护主心切和良苦用心啊!你不能怪我!没道理怪我的对不对!”
摩顿绕前绕后的碎碎念,伴随着瞿安不停的笑声,宁呈森是面色越来越黑,伸手,将米初妍带到身边。
摩顿的语速太快,说的还是英文,米初妍的英文成绩是不错,普通的听说也没有问题,可遇到这么没完没了像唐僧念咒似的,米初妍表示有些理解困难。
抱着宁呈森的手臂,她来回看摩顿,看宁呈森,又看宁呈森的双腿,最后无奈又懵bi:“这位唐大哥……你可不可以把话说慢点?你说谁骨裂骨折?偿”
摩顿捏了把汗,略微惊恐:“老板娘,我不叫唐大哥,我叫摩顿,您可别搞错了,要您喊我大哥,老板是要发飙的!”
米初妍叫他唐大哥,是感觉他像唐僧,觉得他实在够逗,自己也就跟着逗一逗,倒是没想到,他反应会如此过激。
后面的话,摩顿刻意放慢了音,米初妍是听清楚了的,不由嗔怪睇宁呈森,再又对上摩顿,俨然一副说教自家男人的口吻:“你别理他。我之所以叫他身边的朋友都为大哥是因为他年纪略大,我略小,岁数差让他周边的朋友都比我大好多岁,我不叫大哥还能叫什么?”
话才落,身后是瞿安的爆笑声,宁呈森整张脸都沉了个尽,崩声:“米初妍!”
米初妍也笑,略略掩嘴:“我也没说错啊!本来你就不该乱发脾气,蛮不讲理。”
“我蛮不讲理?我蛮不讲理是为谁?你看我跟别的人相处会蛮不讲理吗?”
宁呈森冷声冷气,绕的米初妍头晕,索性转回头看摩顿:“你还没跟我说,是谁骨折骨裂呢!”
这才下飞机,两口子就呛上了,源头还是他,摩顿怕自己说多错多,索性嘴都不张了,伸手,指了指宁呈森的膝盖。
米初妍睁眸,侧首看宁呈森:“真……真的?”
“何止是真的,都在伦敦养了小十天了,哥几个都知道。”瞿安旁白。
摩顿见状,立马为洗白自己而抢言:“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这一趟为了在您面前保持帅气的风范,轮椅都不肯坐,刚刚太突然,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冒犯老板娘,我是护主心切,怕老板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再度受创!老爷子打……”
“摩顿!”
宁呈森感觉,围在他周围的三个人都是话唠,你插一言他讲一段,再来个就差没狂笑的,他是有心想要撤走都没法,索性就在那儿当观众。
最重要的是,刚刚见到米初妍,心底太过狂喜以至反应迟了好半拍,被她撞了个满怀,双腿没协调好,几个倒退步让双膝隐隐的刺疼,他们在过嘴的当口,除了米初妍那段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他几乎都没有出口,只因他在缓那阵痛感。
可是,摩顿越扯越来劲,他是没办法再听下去了,这才切断他的滔滔不绝,蹙眉:“轮椅呢?”
“在……在啊……”摩顿以为宁呈森要用,忙绕去身后的行李车上拿折叠轮椅,万般殷勤:“是不是刚刚弄疼了?”
摩顿的这番动作和言语,让米初妍心都给揪死了,见着摩顿在那儿番,忙催促:“喂你快点啊!”
这会儿,也不喊唐大哥了,紧要关头米初妍还是很拎得清的,宁呈森不愿意让她到处喊人大哥,她就不喊,免得他腿疼还头疼全身疼。
心里一大堆疑问此场此景也问不出口,想到自己刚刚差点把他撞倒,肠子都悔的要青,可是,转念想到他的隐瞒,又气又急又心疼:“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说好的当口,摩顿已经抱着轮椅上前。
想当然的以为,宁呈森要用,摩顿麻利的动手,然而,却被宁呈森一个推臂,更往摩顿的胸口塞:“抱着。”
“为什么?”
“送给你。”
“为什么?我都用不着!”
“因为你喜欢。”
“我没喜欢……”
“这一路你念叨这个轮椅多久了?既然这样,就送给你好了。”宁呈森挑眉,说的云淡风轻,拉起已蹲身下去触碰他膝盖的米初妍:“妍妍,走了,要看回去看。”
宁呈森转身踏步,瞿安一手拉起一个行李跟后,摩顿还留一个行李外加那张轮椅,抽起拉杆,挫败的想要把那张轮椅摆放到拉杆上,却不知,已在前的宁呈森忽然翻身过来,向着摩顿下令:“抱好!”
“为什么?”摩顿又念了句,他可以说,抱着轮椅走路是好傻缺的行为吗?
宁呈森没理他,反是瞿安,转过身去,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因为好看。”
宁呈森发号施令完了,米初妍却不走了。
“怎么了?”走着走着的人拖不动,宁呈森奇怪的停了步侧问。
米初妍不声不响,转身,越过瞿安,走到摩顿面前,接过那个让男人们嫌弃至极的物品,再又绕回前头,支开,浅声:“坐吧。”
“我不坐!”
“你不坐你想瘸?”
“瘸了也不坐!”
米初妍没法淡定了,本就心疼,本就火气,偏还不让人安心,对着已经转身过去的男人背影,忍不住叉腰吼:“瘸了我就不要了!”
宁呈森当下浑身一个激灵,回身,看见怒气腾腾的小女人,双手叉腰的模样,像极了小泼妇。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因为这样个事就不要他,可是,她气的发抖的嫣唇,以及眼底浮现的晶光,却又挠心挠肺的挠紧了他心。
其实,他的心里也有一大堆的疑问。
她本该在穗城,现在的时间本该在睡梦中,因何跟着瞿安跑到H市?因何大半夜出现在他的面前?南北跨越,离家不可能一天了事,她又是如何跟她父母做的交代?是撒谎?还是实话实说?如果实话实说,她的父母怎么可能允许她再次折腾?
时间不太长,她的身体不可能恢复到任由她到处蹦跶的程度,她母亲是个资深的护士,不可能不懂这个理。
很多问题,在最初的狂喜过后,渐渐都浮上心来。
宁呈森不得不承认,对米初妍,他恐怕这辈子都没辙。
于是,任由摩顿磨破嘴皮也不能让他将就的行为,在米初妍毫无气势却又装腔作势的一声‘令下’,宁呈森乖乖就了犯。
无奈的叹气,无言的转身。
结果,步还未踏出,米初妍又是急切一句:“你别动,我过去!”
宁呈森眉心拧成团:“不用那么紧张,那么多路我都走过来了,车子就在外面,再走,也不过几米远。”
“你还敢说!亏你是医生!亏你是医生的老师!轻重不分!”米初妍埋怨又责怪,推着轮椅到他面前,拉他的手臂。
“我是神外医生,又不是骨科医生。”
“这是常识不是吗?而且,你实习的时候难道没有全科轮转吗?这么皮毛的东西你好意思说自己不懂?耍帅要不要有个度?”
这一路到车前,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另外两个男人凭着眼力见已先行遁走,唯独两个人,一前一后,宁呈森什么话都不说,而米初妍,一秒钟不停的数落。
酒店瞿安已经安排,宁呈森要做的就是入住,休息,然后第二天去监狱,去殓房。
夜太深,想腾出时间好好休息,就只能在车上谈论正事。米初妍一言不发,窝在后座,把玩着宁呈森的修长五指,状似不经意。
对他们之间的话题,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也更没有压制不住好奇在他们的谈话过程中多嘴插话撄。
相比起刚刚接到宁呈森的那十来分钟里,此刻的米初妍,安静异常。
早在她知道宁呈森会赶往H市的时候,她就知道此行的目的。
好多天的没有消息,徐暮川说他很好,她就听着,可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她自己心底一直没有太多把握。
宁家是个什么圈,她深有体会,
偶然的机会听到瞿安要等宁呈森去H市,她就央着瞿安带她一起去。瞿安那人特狡猾,哄着她喊了他瞿大哥,结果又不带她走,说是怕她家医生扒他皮。
她想见宁呈森,一刻都等不了。不在国内也就算了,想了也见不上,可现在就在国内,她人在穗城,也是焦心慌燥,坐立不安偿。
求瞿安不得,她就冒着满手心的汗去跟徐暮川要求。她知道,他们一帮人,关系极好,一个人有事,必然是一群人相助。
她是直接奔去世腾找徐暮川的,不知哪儿上来的勇气,一向惧极了他的冷漠,那会儿却可以当着他的面,直接要求。
她相信,起初的时候,徐暮川是有顾虑和犹豫的。因为,他看着她,足足有半分钟之久,这才拿起手机,交代瞿安。
跟着瞿安,傍晚到了这座城市,比之穗城,人流稀少很多,建筑物也不如穗城那般千奇百态,高耸入云,可以说,没有太多都市的气息,但是这里环境很优美,空气特别清新。
来的时候路面到处覆盖着积雪,她生长都在南方,甚少看雪,有些兴奋,想要去玩。
瞿安制止,说这个城市关押着很多重刑犯,时常会有越狱伤人事件发生,不能到处奔跑,尤其是天黑以后。
她不知道瞿安说的是真是假,一直就是那么个看起来不靠谱的性子,一会儿认真一会儿玩笑,跟宁呈森那严肃的,说一不二的性子完全是两个款。
有些纳闷,他们怎么会做成好兄弟。
可也没敢放肆,她不想在见宁呈森之前,再出任何的意外,于是,乖乖的跟着瞿安,从傍晚到凌晨。
透过车窗玻璃见到宁呈森,很高兴。本想规规矩矩的出现在他面前求他眼前一亮,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直接发呆。
她觉得,能让教授大人发呆真的太难得,便起了玩闹之心,想扑过去,挂他身上,好好撒个娇,顺便惩罚他的不联系,让他在下属面前丢丢脸。
当然,也是因为,她想他,很想很想,所以,迫不及待的要感受来自他的温暖。
H市好是好,就是太冷,比伦敦还要冷。
可哪里会想到,在那些不联系的日子里,他竟然是受了伤……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摩顿没有拦住她,宁呈森会被她撞成什么样。
自然是又气又急的,可是,上了车,听见他片刻没有停留就又投入到与瞿安的交谈中,她忽然间,什么气都没有了,只剩心疼,唯有心疼。
为了舒染,他绕了那么多年,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不怕陪他苦,她只是替他累。
车厢内没有打灯光,她的角度看过去,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加上车子一直在行驶,些微的晃,就更加看不清了。
手指始终跟他缠绕着,不想解开,可是又忍不住想去再次感觉他受伤的部位,于是,腾过另一只手。
那样的姿势,就好像她整个身体都被纳进了他的眼皮底下。
试探着去碰,他没有阻止,只是垂眸看了看她,后又重新接那个未完的话题。
米初妍不知他伤的如何,见他一直没有反应,手下的劲稍稍大了些,而后,感觉到他轻微的躲闪,抬眼看他,不由怨念更深。
而他却是什么话也没说,眼神也很是平静,只是抬手,揉了揉她头发。
她听到了他们说明天八点过去,她也听到了谈话的过程中,长途飞行的宁呈森依旧思维敏捷,她也听到了摩顿靠着休息的轻微鼾声。
什么都听到,就是没有问,后来宁呈森也是觉得奇怪,进了酒店房间,问她:“这会儿怎么不唠叨了?”
她负气而坐,坐没多久,又只身埋进了浴室,听见里面有刷刷的水声,他撇了轮椅,跟着过去。
这才发现,她在浴缸放洗澡水。
无声过去,从后抱住她细瘦的腰身,叹息:“妍妍,你给我笑一个好不好?”
她拍开他的手,瓮声:“笑不出来!”
“那你再念叨也行,不要不说话。”
他讨好着,再次倾身上前,结果,还未等他靠身,又被她拍开。
“水放好了,你洗吧,洗完早点休息。”
“你不帮我?”
米初妍转身过来,看他,而他竟然也跟着挑眉,无辜状:“我腿不方便,刚刚被你撞了又疼,站不稳,一会摔了,万一撞浴缸边上,真瘸你真不要我怎么办?你爸妈现在正烦我呢,我到时哭都没地找。”
宁呈森就是想逗她,把她逗哭逗笑都好,再不然逗炸毛,反正就是见不得她学他板脸,学他冷声冷气。
活灵灵的女孩儿,把脸板成小老太真不好,尤其是他自己看着,更难受。
他是见过米初妍炸毛的,说话既快又狠,戳死他心窝。可是,他没料到,她定力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好,他都这么说了,她竟然也眉眼都不抬。
不过也不至于无动于衷,哼嗤嗤的折了回来,踮高了脚尖,小手很是笨拙的去解他衬衫扣。
外套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脱在了外面,就剩了件衬衫她也是努力了许久,最上面那个扣子就像跟她做了对,老解不开。
主要是身高有差,宁呈森就喜欢看她急疯了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将就的俯身,非但不俯身配合,还刻意把腰板挺直了些。
米初妍心不甘,他站的越直,她踮的越高,反正就是不开口说话。
好不容易解完,她想帮他褪,结果却发现袖管上的扣子还没解。
袖扣更麻烦,很紧实又很矜贵,水晶的,透的无暇,害米初妍想用扯的都不行,心里懊的要死!
有钱人就是矫情!市场上五毛一个的扣子也是扣子!虽然她也没用那种扣子很多年!
宁呈森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他怕再搞下去,她估计得跟那扣子较死劲,不由皱眉:“有那么难解吗?”
说着,他自己交换着左右手,三两下,轻松解开:“越急躁越做不好事,你是医生,应该要懂。”
这是在说教!反正怎么能刺激她宁呈森就怎么来!脸板的还真如那些日子带她手术的模样……
若说原先米初妍有气,那到后来,她则是在较劲,跟宁呈森的衣物较劲!
宁呈森的话音才落,倏然间,咔哒一声,感觉到腰间的异样,他微惊:“你在干什么?”
“脱裤子!”
宁呈森是无所谓她帮他脱裤子的,反正再亲密的事两人也做过,何况,脱的只是长裤。
他惊讶的是,这个懵货解些扣子解的那么费劲,解他皮带倒是顺手的不像话。
不由觉得好笑,起声:“以后我们运动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好不好?反正你手巧!”
荤荤的话让米初妍本就微涨的脸色又是红上了几分,原本不见血色的小脸蛋儿,倒是这么几回较劲下,染上了好看至极的绯色。
大约是她也觉得尴尬,崩紧的声线略微松了松,嗤声:“没有手巧,这是巧合!”
“嗯,巧合!多巧几次就能手巧了!”宁呈森说的有板有眼,又是满腹期待的口气。
米初妍听罢,直接松手:“自己弄去!老流氓!”
“喂回来!”
米初妍没理。
宁呈森又无辜了,他四肢规矩着,动都没怎么动,就说两句话又流氓了?
低头,看着腰间被她解到一半的裤头,看那景,略微苦笑……
她是他爱的女人,他们分开了好多天,她朝着他上下其手,他不反应才不正常了!
何况,就是他反应再强烈,现下的情况,也不可能做那些事儿!
米初妍是真的没回头,听着浴室的门响,宁呈森也就放弃了再喊她。
这么些日子好吃好喝好药的养着,这腿伤恢复的比寻常要好,路都能走,洗个澡还不至于到非要让人帮忙的地步,何况,还是泡浴。
卧床休息多日,再又长途飞行,全身都有酸痛感,泡个澡恰好能舒缓疲累,还能减少双腿支地的负累。
这个女子,言行之间,总是透着她的细致和关心……
其实,米初妍有些愤气的甩了门,却又放心不下,杵在浴室旁边的白墙上,缩着身子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鹊。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安静的很。
一开始还能淡定,垂头看脚趾,默默等,可是后来,久不见他出来,便真的有些吊心。有些按耐不住,细碎着脚步,挪到浴室门前,想要透过毛玻璃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惧。
半个身子贴着玻璃门,尤其是那双滴溜溜的杏眸,一刻不曾安分的打转,然而,任凭她看的再认真,愣是看不出任何结果来。
有些泄气,干脆直接敲门。
只不过,她的身子还未站直,浴室的门,忽然从内开启,出现在眼前的,自然是沐浴过后浑身清爽帅气无边眉皱成团的男人。
宁呈森是没想到她会在外面的,他以为她还在生气,刚刚在泡澡的过程中一直都在脑中搜刮着点子,想把她哄起来,可是一直想不出什么法子,所以才会在里面呆的久了点。
她应该是被吓到了,又是慌乱又是窘迫。
他在擦头发,看着她的时候,眼底含笑:“偷看?看出什么来了?”
“谁偷看了?莫名其妙!”太丢脸,米初妍自然是抵死不认。
“没偷看?”宁呈森浅淡的反问了声,连嗓音里都带着沐浴过后的清沉,他倒也没话赶话,只是反手带上浴室的门,而后,拉着米初妍看门,点了点门中央的某块:“瞧瞧,这是什么?不是你弄上去的?”
米初妍几乎无语。
H市气温太低,他们从进来到现在就在莫名其妙的怄气,没开暖气,连室内都是极冷的。宁呈森手指点过的那块地方,有哈气过后留下的雾渍,门外的方向,无疑是米初妍刚刚贴过去的时候,吸附上的湿渍。
遇上个细致观察的兼职法医,米初妍觉得,证据躺在那儿,她是连辩解都无力,也懒得跟他辩,转身,爬上大床。
都已经凌晨一两点了,累!
可是,躺在床上又不能安分,听着他在房间里兜兜转转,一会儿悉悉索索,猛地又坐起身:“你走来走去是要干嘛?真不要那腿了?”
听着她声音,宁呈森别过脸:“开暖气呢,你不是怕冷吗?”
事实上,米初妍坐起来的瞬间,就已经看清楚他在那儿干什么,略微的懊恼,这些事本来该四肢健全的她去干,可是,听到他出口的话,却朝他扔了个枕头:“你讨厌死了!”
“我又怎么讨厌了?”
一会儿流氓,一会儿讨厌,被她嫌的,他都快认不清自己了。
缓着步过去,笑声:“今儿怎么了,脾气这么爆?”
宁呈森刚上床,胸怀处就被她软软的身子充实,她的头憋在他胸口,闷闷的:“是你说过我可以在你面前为所欲为的,我心里不痛快,耍点小情绪你就受不了了?”
“不是……”
宁呈森接话,话还没说完,她又开始絮叨:“有你在比什么暖气都强,你不知道,打我从伦敦回来心里就没安定过。看得到你,哪怕有危险也不觉得恐惧,最恐惧的是,看不到你,暗夜里无数种胡思乱想,无数种猜测。”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是,有时候能够明明白白的担心,比自己的妄自猜测要好太多太多。你不在,我只能从徐暮川和瞿安那儿知道你的信息,徐暮川是个大忙人,瞿安也经常奔走,我不可能老是电话追着他们。”
“这趟能来H市,知道会见到你,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兴奋了多久,可是你……”说着说着,米初妍又顿了声,似在换气,又似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转而道:“幸好没大碍。”
宁呈森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又磨又蹭,他忽然有种感觉,觉得,是自己的处境让他的女孩过早的成熟懂事起来,尤其是伦敦的那些事。
他只在心底叹息,原本还想责问她为什么跟到H市来,为什么不顾着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顾着现今的环境适不适合她四处溜达。
可是,被她这么一通话后,他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搂着她,躺下,从后将她拥了个满怀,长腿霸道的圈住她的两条细腿,小臂搁在她的腰上,指尖轻触她的小腹,从她耳后低声:“你这么冒然前来,你爸妈知道吗?”
“我……我说我回医院了。”
自然是撒了谎的,否则的话,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让她远走。用唐心梅的话来说,你现在这身板,弱的就跟月子里的产妇似的,面
tang色无华,气血两虚。
药物使得例假错乱,体内残着淤血杂物,而后又接着好几天的淋漓不止,不好好调养哪里能行。可是她觉得自己感觉还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崩着一股非要见到宁呈森不可的劲,反正,她是觉得自己各方面状态都还算过得去,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以外。
“你怎么不说话?”
等不到宁呈森接话,米初妍不由问了声,能感觉得到,他的指尖有意无意间的停留在她腹前,她只道他是好玩,没有过分在意。
“嗯……我在想……”他的唇就在她的耳后,拖了音,呢喃环绕,湿磁性感,好似是真的在想什么,过了好会儿,才接着开口:“我在想,等回到穗城,我该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如果他们拿扫帚扫我腿杆子,你记得,一定要救我。”
他说的很认真,仿似真的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语气中还有凝重。米初妍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表情,可光是听着他这样的声音,就控制不住的崩开笑:“有那么夸张?我爸妈又不是野蛮人。何况,那天我无意间听到我爸妈的谈话,目前为止,他们对你这个人还是很认可的,至于那么外因,我们总有一天会解决的不是吗?”
“哦?”宁呈森像是来了兴致,扳过她的身子,自己则用手臂撑头,略微起身,垂眸对上她的眼:“他们是怎么谈论我的?透点情报,等回头我去你们家的时候也才有底。”
他是在玩笑,而米初妍却忽然认了真,目光专注,盯他许久,盯到,宁呈森都感觉毛了,当真有些心惊:“怎么了?不会真的要将我扫地出门吧?”
“他们在谈你改户籍的事。”一字一句,米初妍说的极为清晰。
然而,宁呈森听后,却直接仰躺在床上,吐气:“我还以为怎么了。”
“你还没告诉我呢,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改户籍的事,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没什么,但对于宁家这样的大户,却是有非同意义的,说起来可能会有些沉重,米初妍没再纠缠。
她侧卧,他仰卧,她看到的是他挺直的鼻梁,深刻的眼窝,还有轻轻眨动的睫毛,掀动的唇,吐出几个字:“我爷爷打的。”
“为什么?因为你要改户籍?”
宁呈森忽然侧眸,眸底的情绪掩着一丝错愕,但也只是稍纵即逝,转了身,重新将她拉入怀中:“不是,爷爷打我是因为我做了对KB影响极不好的事。”
有些事,即使是,也不能承认,尤其是对着身边的人儿,何况,老爷子打他,也确实有点KB的因素存在,只不过,改户籍估计是占了主因。
是与否,眼前并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老爷子能够醒来。
聊的好像有些压抑,米初妍吸了吸气,将他的手重新搁到自己腹前,轻松带笑:“那天我去做检查,医生说我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要调养调养就没事。”
米初妍是真的很开心的在跟他汇报这个事情,结果,宁呈森又不答话了。
“你想睡了?”米初妍问。
“没有。”
“那你怎么老不答我话?”
“哪里,我是在想,真的是万幸。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家子都是医生护士,能有什么事。”
“谁一家子都是医生护士?你家除了你还有谁是医生护士?”米初妍没转过弯。
“哪里不是?我,你,你妈妈,四个人就占了三,不是一家子么?”
米初妍忽地就噗嗤笑,拍他:“真不要脸!谁跟你是一家子!”
那个夜晚,絮絮叨叨,都是想到什么聊什么,直到近半夜,说话声越来越小,而后终停。
大多时候是米初妍在说在问,宁呈森沉默居多,本也不是特别话多的人,她说的欢喜,便任由她说,他只负责听就好撄。
许是环境不适应,起来的时候,很早。
床头搁摆着他的手机,拿起来看,不过清晨六点,有个未接来电,来自骆也柏。
宁呈森侧头,看了眼依旧在熟睡中的人儿,给了牵了牵被角,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掌心握着手机,赤脚无声的行走在房间,转到最远离大床的角落。
习惯了在酒店住套房,睡觉工作互不干扰,只是,这个城市,似乎没有这样的配套,地方小,流动人口也少,大概没多少商家愿意在这里投资。
他的左脚较之右脚灵活,人前,逼着自己行正,人后,多少要随意些,左脚支力,右脚轻踏,看起来多少是不协调的。
电话拨过去,骆也柏接的很快,那边还有沐檀昕骤停的说话声,显然,他们还在忙。
这通电话,骆也柏在说,宁呈森在沉默。
一方面,不想说太多话吵醒米初妍,另一方面,他也需要安静的细细思虑,于是,直到最后电话挂断,他也只是说了声:“好,我知道了。偿”
骆也柏说,瑞星公司的法人是伍乐旋,调查资料上没显示,但银行的很多入账单上都有伍乐旋的私章,并且,那些入账单的额度,跟账目上的额度能够基本吻合,这还是在宁呈森的示意下,调查伍乐旋的名下资产时所知。
这个结果,似乎很意外,可转头想想,又好像情理之中。
本来在账目的问题中,KB制药,瑞远集团,还有瑞星公司三者之间就关系紧密,也曾猜测过瑞星公司跟瑞远集团的联系,但是,何铭涛怎么会给伍乐旋注册公司?这让宁呈森一时有些费解。
沙发在后方,他缓步往前,落座后,久久没有解开锁紧的眉。直到天色渐亮,皑皑白雪覆盖着整座城,他才起身,为自己拾掇,准备外出。
米初妍是被宁呈森挖起来的,惺忪眼皮掀动的瞬间,便是男人俊逸的脸庞,较之前略微瘦削,以致,眼窝更加深陷。
然而,垂眸的光色中,却是调笑的温柔,磁湿的音:“怎么睡的跟小猪崽一样?”
他早已穿戴整齐,想来这个城市当真是极冷的,向来不怕冷的他,竟然也在衬衫和西装中间,加了件毛衣,嗯……还有,搁摆在床头,被顺的笔挺的男士呢料大衣。
气息喷薄过来的时候,热热的,痒痒的,随之而来的,还有须后水的清冽味儿,眯眯眸,看他下颌,这个向来爱干净的男人,从来就没有留起过胡渣。
翻了个身,继续趴,棉被捂起半个头,嘟囔:“好多天没睡好觉过了,我瞌睡。”
宁呈森见状,直接又把手探进被窝,只是,才刚触及她的手心,她倏然弹跳而起,像只受了刺激的蚂蚱:“你干嘛,冰死我了!”
他的手确实冰,因为刚刚洗过,可是,她的反应差点没把他吓出心脏病,如果年岁再大些的话……
皱了皱眉,宁呈森敲了敲她额:“快点起来,今天陪我外出。”
“真的?!”米初妍瞬间来了精神气儿,从被窝里钻出来,跪坐在床上双眼发亮:“你让我一天都陪着?”
那模样,连嗓音都是脆的发紧,哪里还有半点没睡醒的感觉!
宁呈森知道她会高兴,可也没想到,这样一句话就能让她兴奋成如此,并且,轻易就爬起了床。早知道这样管用,他刚刚就直接说了,也不用如此浪费时间。
他站在床沿,她就跪坐在他面前,掌心托住她的翘臀,轻拍:“赶紧去洗漱!时间不早了。”
看她睡的好,一直没忍心喊,赖着赖着时间就过了七点,算着她洗漱更衣的时间,还算上她的早餐时间,这时候就算她不起来,他也会直接拖她起来。
去尸检,去重刑犯监狱固然不怎么好,但总比将她一个人丢在这样的地方要强很多,伦敦吃过亏,再不想让她处在脱离他掌控的环境下,何况,她千里迢迢的过来,为的本就是相见相陪。
米初妍兴奋,宁呈森这么拍她臀她根本就不计较,甚至还撅了撅,侧着身子扔掉了缠住自己半身的棉被,赤着脚就往地板上蹦跳。
只是,走没几步,愣是被身后的男人像拎小鸡似的拎了回去,严肃状:“不许跳!不许赤脚!”
“跳跳身子暖啊,为什么不可以?这里有暖气,赤脚也不碍事!”头一撇,低头看见同样赤脚的他,不禁笑:“你自己不也一样!还有,你这是什么打扮?身上像男神,脚上像农民!”
米初妍嫌弃的指了指西装革履的宁呈森,以及他那双并没有套鞋的脚,眉梢飞扬。
“我赤脚是为了不吵醒你,小没良心!”宁呈森佯怒,一把将她拎上床沿按住她坐,耳后低头去寻酒店的拖鞋,套上去的时候,也把米初妍的鞋挪至跟前:“你得注意着点,就算身子没什么事,也不能瞎蹦跶,更不能受冷,尤其是双足。”
这么一说,米初妍倒是没话了,吐了吐舌,任由他霸道的把鞋子套上她双脚,之后,他直身,习惯性的蹭了蹭她头发:“快点去,待会还要吃早餐。”
“早餐随便啊,来不及路上啃个面包也可以的,饿一顿也不碍事。”
米初妍无所谓的挥手,打算埋头进浴室,哪知,他忽然沉了脸:“吃什么得由你身体决定,你没有拍板的权利!”
错愕的回头,感觉到他忽然不快的情绪,莫名一阵:“那你不是赶时间吗?我平时当然会好好吃。”
然而,他却不回声了。
米初妍抿了抿唇,谁说女人的情绪最多变,男人也同样如此好吗?
算了算了,只要今天能出去,只要今天能陪他进那个有可能跟他母亲相关的地方,她是什么都不会计较了。
方便刷牙洗脸拍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端坐在沙发上,甚至,皮鞋都已穿好,极为优雅的叠着双腿,手机不离身。
瞧见她,眉目微跳,不说话,但是,沙发的扶手上,显眼的摆放着她的衣服。
打底衫,毛衣,粉色羽绒装,白色长裤,白色板鞋,甚至还有袜子,内衣,内*裤……
转头,瞧了瞧自己带过来的简便行李,被他掏的几乎空无一物,米初妍当下不知该气该笑,这男人,板起脸来的时候很严肃,训起人来的时候不留情,可难得的是,总会无声的做他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米初妍过去,抱住那堆衣物,想也没想的又连带着衣物抱住他的后脖,凑上去,在他颊侧亲了口:“谢谢哈!”
欣喜有,感动也有,跟他在一起后,不管什么情况,不管什么状态,他总是会在拾掇好自己的同时,给她备好要穿的衣服,从未出过声,总是默默的,摆放到能让她轻易看见的地方。
冬天的衣服,总是既多又厚,米初妍本已抱了满怀,却偏还要调皮的凑到他身上,结果,因为动作的幅度过于大,衣服甩到了他面前,堵了他满脸。
这还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最贴近他鼻端的,竟然会是……胸*衣,并且,胸衣的肩带还勾住了他的耳朵。
他发了个闷音,米初妍绕头,看过去的时候是,瞬间囧了:“呃……”
原本想要的情趣亲吻似乎没达到效果,这样的画面,反而是多了喜剧的感觉,米初妍起初发囧,而后,便忍不住爆笑出声。
他有些气愤的瞪她,一手还在握手机,屏幕显示着满堆英文,而另一手,去扯耳边上的肩带,样子有多滑稽,米初妍形容不出来,她只顾着笑,眼泪都笑了出来,歪倒在沙发上,哈哈声不停。
沉浸在自己乐趣中的女人,丝毫都不觉危险的靠近。那堆衣服早就被宁呈森扔至一旁,连带着他的手机,滚落到边角,混合到衣物堆里。
他伸臂,将她整个笑倒在沙发上蜷缩起来的身子捞了过去,置于大腿,狠拍她的臀,冷哼:“想亲我?”
米初妍抹了把笑泪,嘴角抽动的说不出话,只点头,发出单音:“嗯……”
“想亲,那就好好亲!”
亲吻,对于米初妍来说,经验不多,却是体会深刻。
那是一种甜蜜又痛苦的感觉,尤其是恋人间极致的唇舌交融。宁呈森的肺活量太好,基本上,他怎么啃都啃不够,而她,却只能张嘴吐舌喘气的份。
为此,宁呈森还取笑过她,得好好练练,要不然,回回跟条小狗似的,见着他就张嘴吐舌喘气,小狗就是这样,尤其天气热的时候。
米初妍觉得,这男人大多时候说话都是极难听的,什么不好比喻,把她比成条小狗…撄…
分别好些时日,昨夜相拥而眠却不敢过于粘呼,如此一个错机,让两人疯狂的汲取着彼此,久久难分。
米初妍起初还在抗拒,自然不是抗拒他的吻,而是,他把她整个带在大腿上,她怕把他压着了。
只不过,挣扎只是那么几会,就晕晕乎乎的被他带着,控制不住的回应。
在他面前,她害羞,却不扭捏,情至浓时,她跪坐而起,双手攀附着他的颈背,不愿退离偿。
直至最后,她开始无力,艰难的说着不要,而他却还不放过,夺住她的唇瓣,又是一阵猛啄,才似是终于畅快,将她放开。
米初妍再次倒向沙发,此刻的身子,是绵软无力的。身边的男人,胸膛间亦在起伏波动,有过片刻,只有彼此的喘息声,能够穿进耳蜗。
“怎么样?还要不要笑?”他反手搭在她拱起的背上,指尖无意识的蠕动。
米初妍被他挠的犯痒,直起身,连连摆手,支着发软的双腿,抱过被丢在旁的那些衣物,灰溜溜的躲进了浴室。
这一闹腾,笑的肚子疼,吻的唇舌麻,连带着,双腿也见鬼的好像跟自己的身体脱离了那般。
还真不知道是谁闹了谁!
再出来的时候,宁呈森已经站在门口,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看见米初妍,第一句话就说:“楼下用餐,瞿安他们也在。”
“哦。”米初妍点头,习惯性的拿自己的手机背包,在他之后,带上门。
过去的时候,瞿安跟摩顿已经坐在那儿,两个同样话多的大男人,待到一块反而无话。大约是因为小城市鲜见外国人,不太多人的餐厅,他们的目光几乎都聚在摩顿身上,摩顿有些热情难却,一一挥手,跟他们笑脸招呼。
瞿安瞧见过来的两口子,吐槽:“看看对面的黄头,简直没眼看了,要不是等你们,我早就退了。”
摩顿回头,对上瞿安:“他们看我不看你,是因为我比你帅,所以你心里不痛快。”
这话溜的,让瞿安跟米初妍都愣了好一阵。一直以为摩顿听不懂中文不会用中文,哪想到,这一出口,顺的很!
对他们的相互吐槽,宁呈森直接无视,对上摩顿,直接指了指瞿安身旁,微沉的音:“你坐过来。”
他那意思,自然是要摩顿让位,然后,他才能带着米初妍坐到一起,避免米初妍跟除他之外的男人同坐。
多年兄弟,瞿安对他的心思是了然的,米初妍也能懂,可是摩顿不知道,也或许是国外的环境不同让他无法理解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有些莫名:“我餐都上了,换位多麻烦。”
摩顿是在念叨,可抬首间瞧见宁呈森的眼色,又缩了缩肩,不得不起身,将自己的餐点一一挪到对面。
H市的特色,大多是面食,且都泼红油,宁呈森觉得红油不适合米初妍现在吃,可米初妍看着却是馋的要命,非要点。这一个意见相左,又是闹了好一阵,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在某人的淫*威下,喝玉米粥,啃干馒头,再有就是白水鸡蛋……
米初妍赌气,不喝粥,光啃馒头,咽不下去还要啃,整个一受气小媳妇的怂包样。宁呈森也真就忍得下心,偏不给她吃那些红油面,平静的看着她啃,还淡定自若的给她剥起了鸡蛋壳。
瞿安看不下去,嗨了声:“干嘛呢这事,米家姑娘,你家医生不给你点,哥给你点。”说好的同时,视线眺望,伸手,招来服务员。
“你什么时候就成她哥了?我允许了吗?”
服务员到跟前,瞿安话还没交代,就先闻对面男人似要爆火的声音,抬头,挥手:“去去!这是我跟米家姑娘的事儿,与你有半毛钱关系么?”
这下倒好,宁呈森直接连鸡蛋都不剥了,塞到米初妍手里,冷视瞿安:“滚边去!要认妹妹让瞿阿姨给你生!”
“你生气没用!妍妍都已经叫过我大哥了。”明知宁呈森不乐意,瞿安非要对着干,纯粹就是爱挑事的主。
还妍妍!
宁呈森当下就想把手中的鸡蛋壳砸瞿安个满脸,再去看米初妍,她缩了缩头,安分的继续啃鸡蛋。
如此的态度,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真的!
米初妍的红油面最终还是吃成了,并不是宁呈森允许,而是瞿安坚持,瞿安不惧宁呈森,说啥他都皮肉绽笑的挡回去。
也是因为到最后,宁呈森没有再坚持,面条上来的时候,他特意跟服务员要了杯白开,让米初妍兑着汤喝。
心里偷欢的自然是米初妍,觉得之前为了能来H市缠着瞿安叫了瞿大哥,到底还是没亏,至少,吃到了自己特别馋的东西,而且,照着架势,以后还能继续摆谱下去!
宁呈森没明白说,但她心里多少能懂,无非是怕辣油太刺激,对她需要恢复的子宫没什么好处,可是她馋的时候就管不住嘴。
所以,她不敢忘宁呈森的叮嘱,把整杯白开都兑了进去,这样味自然淡了许多,这里的面条地道,她呲溜呲溜吃的特欢。
餐后,摩顿回了房,来H市本来就是临时改的行程,这里没他的什么事,自然不用总跟着。
依旧是瞿安开车,他辆坐后头。
米初妍的印象中,瞿安大多时候都是开跑车类型的,并且颜色还特别鲜艳明亮的****包。也是在车子彻底行驶上路的时候,米初妍才明白,瞿安为何一下飞机就去租来这么一辆高大狂野的路虎。
因为,开往H市重刑犯监狱的道路,特别偏,特别难走,有坑洼,有山路,还有弯转不停的从林道。这里的积雪更厚,车子辗过去,喀嘣喀嘣的响声,就如人走在泥沼地,深一脚,浅一脚,晃荡。
如果是普通的车子,底盘要低,马力不足,说不定没走上几公里就得抛锚。
走了一个小时,还没个尽头,米初妍却觉得,哪怕是坐在车厢里边,都能感觉到外边的阴森,太荒凉,寒气也太重。
瞿安说,这里是专门关押重刑犯的地方,里面的犯人,大多是无期,死缓,再或者二十五年以上的刑期。他们之中,有因为杀人进去,有因为贩毒进去,也有曾经无比辉煌的落马高官,一般来说,进得去这个地方,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之所以把监狱设在如此偏辟的地方,是为了防止那些曾经穷凶极恶的犯人越狱,走进社会再次危害百姓。
不单如此,监狱为了防止越狱事件发生,整个四周都有很高的围墙,并且,在围墙边上布满了高压电线,如果有犯人攀墙,也许就会死在高压电下。
围墙还有炮楼,守着狱警,如果遇到有越狱者,即刻枪击。可即便是如此,总还是会有漏网之鱼,当然,大多时候,即使跑出去了也会被抓回来,因为,这里方圆几十公里都没有任何的公共的交通工具,更没有农家住户。
米初妍的手心有些湿,被旁边的男人察觉,伸手握住:“害怕?”
她摇摇头:“有你们陪着,我其实还好,就是觉得,这里,跟我从电视上了解来的监狱,大不相同。”
电视上的那些,感觉没那么肃穆,他们有电视有娱乐,排队吃饭排队喝水,偶尔出去放风干点小农活,虽然无趣枯燥死板,却总得来说,还是人性,而那些穿着囚服的犯人,也大多规矩。
可是这里,单这么一路过去,她已经心里发毛,实在想不出来,这样一个需要层层戒备的监狱,里面住的,到底都是怎样的一些人。
如果舒染真的曾经在里面被关押过,那是不是太可怕了些?周鸿生,那个被万人瞩目的权威者,那个据说很爱舒染的男人,如果真的是他所为,何曾忍心?
行至目的地,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下车那会儿,米初妍第一眼看过去的,就是途中瞿安口中所说的那些高墙电网,狱警炮楼,而那些东西,也果真是存在。
甚至看到他们靠近,看守的狱警还警惕的摆弄着手中的荷枪,满副戒备。瞿安摆着笑脸眺望那人,而后,招了招手,那人才又重新归位。
用荒郊野岭来形容这个地方,似乎一点都不为过。比起城中心,这里的气温更低,米初妍从下车后就在后悔,自己怎么不带条围巾过来,这样的话,至少还能用围巾裹住快要发麻的头皮。
白色板鞋踏在雪地上,深陷,几乎与白哗哗的雪融成一片,她的双手都揣在兜里,根本不敢伸出来,为了得到一些热源,下意识的原地蹦跳,齿关都在咯咯作响。
只不过,在跳过一阵后,她下意思的去看原本在跟瞿安谈话的男人,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转头过来,视线盯着她,而后,也没怎么反应,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递了过来:“穿上,不要老是蹦蹦跳跳的。偿”
像是忙里偷闲的瞥她一眼,又像是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对她的关注那般,随意且自然。
米初妍摇头:“我不用,一会进去就不冷了。”
她是想着,里边四面高墙围堵,再冷也有个度,也比站在外面强,何况,他把大衣给了她,他身上的那些,根本就不足于御寒。
哪知,他直接踏前了步,甩了甩大衣,强硬的从后盖住她的背,裹住她全身。他本就高她许多,他穿着都及膝的大衣,套在她身上,简直就像缠了层棉被,暖和的不可思议,偏他还将领子也竖了起来,连带着,脖子唇角鼻端都能埋在里头。
带着他体温和他的气息,这样的温暖虽让她无法割舍,可是,他也同样需要。他给她穿,她反手就去脱,结果,却是被他按住手,低声:“听话,雪水很冰。”
他一句听话,她当下就心底发酸。雪还在下,飘在头顶发丝,飘在眼帘鼻尖,与肌肤相触的地方,终会化成水,雪水很冰,会冻人,这莫名就让米初妍想到伦敦酒店里的那池冰水。
缩了缩鼻子,轻声:“你为什么愿意带我来?”
是真的冷,宁呈森的双手,也抄进了裤袋,略有沉吟,而后是低而短促的笑声:“你说呢?”
“哎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老是这么磨叽?早餐那会儿还没磨过?搞的好像来送别似的!”瞿安打电话跟里面的人联系,电话完后,看见身边的两口子那么深情的对视,瞬间觉得眼珠子都快穿花了。
身边的兄弟,爱起来,一个比一个沉醉,可怜他一个人总在鞍前马后,不敢着家,一着家,家里就有四座大山将他戳死,好像他再不结婚生子接管家业就要拖去枪毙了似的。
这好不容易远离家门,还处处都是秀恩爱的主!
瞿安是用喷的口气,哈出的气,再这样的温度里,瞬间形成团雾,宝蓝色的棉衣,跟满世界的白,反衬的极为刺目。
米初妍脸红,略微的羞恼:“去!说什么鬼话!你才送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送也送你!”
瞿安听罢,又是哈哈笑:“人家都是护犊子,你这是什么?护男朋友?”
“护自己男人不行?”沉默许久的宁呈森,忽来一句。
瞿安没辙,捏着手机的手一摊:“行!遇上没羞没臊的两口子,还有什么不行?”
米初妍咯咯笑,这样的天气和环境里,站着都能发僵,也难为他们还有闲适的心态去搞笑,不过说真的,这样一乐,好像身上的热源又多了些。
耳侧有厚重的铁门拉响声,三人闻声回头。
风吹雨淋,常年累月,铁门上的黑色油漆已是通体斑驳,负责接待他们的人,也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这个地方,瞿安来过,比他们都要熟。
大约是因为瞿安在律界南北通吃,也大约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做过许多工作,于是,刚刚只是一个电话,便解决了入内的问题。
接待人应该是监区的管理人员,具体什么职位米初妍不太懂,只知道身旁有狱警在喊他张队,方脸浓眉,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腰板笔直,待人接物很是一板一眼。
宁呈森那帮人也个个都是腰板很直,但直的没有这个张队刻板,也不知道是不是军人出生,反正,感觉是挺像的。
跟瞿安打过招呼,张队上前,握住宁呈森的手,客气道:“有劳了宁教授,让你远道而来,麻烦你先跟我去办理下相关手续,然后再查看死者。”
“不麻烦,辛苦张队带路。”宁呈森的手,原本抄在裤袋中,张队伸手后,他也不疾不徐的回握,不怠慢,也不谄媚。
张队在前,宁呈森随后,她跟在瞿安身边,形成队列往里边走。顾虑着这里是比较庄重的地方,米初妍没有粘着宁呈森,也不敢粘。
听瞿安说过,他们来这里,是避开了周鸿生眼线的。虽然她也知道,每年春节后的那一两个月里,各种大会,那些当权者都会特别忙,也是最敏感的时期,没有谁会蠢的在这个时期惹乱子。
身居高位,该更是如此。
但,低调些,总没有任何坏处,跟宁呈森在一起,不得不谨慎。
听见张队的话,米初妍心里有疑问,但当着他们的面,还有身旁看起来刚正不阿的狱警的面,她不敢多嘴。
看着宁呈森随着那个张队和狱警前走,她驻在原地,跟瞿安一起,等待。视线从宁呈森前行的背影,移至他的双腿,从刚刚跟着进来,就不停的在后关注他走路的步伐。
昨晚是有看过他双腿的,到底伤成什么样,只肉眼看不出来,但双腿曾经固定过石膏,那些个部位,还有着被石膏崩皱的皮肤纹路。
他说是骨裂,已经在愈合了。
她唯有在心底叹气,若是寻常人,这样的情况还在静养中,而他,已经不得不站起来,各种奔波,万一再伤了,又该要养多久?
“看什么?”瞿安站在她身边,忽问。
米初妍终抬首,也是因为,那道瘦长挺拔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弯处。对上瞿安的时候,抽了抽唇角:“没什么呀,发发呆。”
话完,默了默,又往瞿安面前靠了靠,压低了声:“那个张队为什么说一会就查看死者?监狱死了人,不应该有当地检方负责组织尸检吗?这个监狱还有殓房?”
瞿安靠墙,单腿支在墙面,这里四处无人,他眨了眨眼,浅笑:“你站过来,我告诉你。”
米初妍当真过去,跟他一起,同贴着墙面而立,侧头,抬首,杏眸里满是求知的渴望。若要说她为什么对这里的一事一物都那么认真,唯有的原因,就只为舒染,只为,舒染是宁呈森最重要的人。
所幸的是,瞿安没有再向上次那般逗她,低声直言:“这里关押的罪犯没人会理,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份子,再出社会也是伤天害理,他们进得来出不去,各自的家属也早都已经放弃了他们,当他们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因为如此,那些罪犯也往往会有破罐子破摔的现象。里面聚众群殴,暴力攻击,群体孤立的现象,可以因为很小的事,一句言语不和就发生,所以,经常会有死人的情况。监狱死了人,一般家属不过问,便都草草处置,当地检方也不可能主动管那么宽。”
“但是这起事件不同,近期总有被人传的非常邪乎的灵异事件发生,前儿半夜又死了人,死的蹊跷,大家都认为是这起灵异事件所引起,前前后后也有那么两三次了。监狱这个地方本就阴森,加上现在的气候问题,传的版本多了,多少让人寒毛悚骨,以致上上下下的人都诚惶诚恐的。监狱长没办法,总不能让全体人上蹿下跳的各种谣传,这才找人要查明真相。当然,法医那么多,为什么要找你家医生,这是需要刻意安排的,也因为,你家医生在这方面涉及的知识比较宽,他名气大,监狱长只要稍微了解就能知道。这事,本就是监狱管理方为了监区安定自发组织的尸检,跟外界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殓房就设在里头的其中一个房间。事实上,那个死者就随手火化也是可以的。”
“什……什么灵异事件?”米初妍微骇,缩了缩身子,视线横扫:“白……白天也会有吗?”
害怕,又控制不住好奇,想要深探的模样,像极了顶着龟壳前进的小乌龟,瞿安笑出声:“所谓的灵异事件,大多指闹鬼,这个世上有鬼吗?答案显然是没有的,之所以总会有类似事件的传说,无非是人为,要不然就是人在非正常状态下的幻觉。”
“非正常状态……”米初妍似懂非懂,用医学上的方式来解释,就是精神分裂,人格分裂,抑郁状态下的错觉?
如此解释的话,那还是挺有道理的,毕竟,进来这边的人,能有多少是心理完全健康的群体。
说话间,有脚步声重新远处而来,米初妍抬首,对上的便是宁呈森的深眸,他身边,依旧是那个张队和另外的两个狱警撄。
张队不知在跟宁呈森说什么,他边走,边点头回应,瞧见米初妍,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米初妍自然是应和,巴巴的过去,站定在她面前偿。
“你跟我一起去殓房。”
多少是有些错愕的,但也没有意外到不可理解的地步,那种地方,他之前也曾带她去过,那满身蛆虫的腐尸,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所谓的殓房,其实很简陋。
偏西的角落,两层高的旧式楼房,底层最边上的那间屋子,进去之后,只看到屋子中央的停尸床,白布遮盖的躯体,屋子角落摆放着一个高高的铁柜,里面备着一些常用的器械和衣物。
天花板上有监控器,以视频录像的方式,给这个狱中的其他人公开展示,也免得谣传再无数的往下传。
白布是被狱警掀开的,宁呈森进去的时候,先是看了眼死者,而后,去寻一次性手术服,自然,也给米初妍拿了套。
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在门外褪去外套后,直接就将一次性手术服套上身。
宁呈森在前,转过身看米初妍:“比起以前看过的,这具尸体算好很多了,怕吗?”
人与人的感情增进,每一个阶段就会有每一个不同的表现形式,以前面对着那么恶心的死尸,他也从未问过她一句,害怕吗?反而每次都是冷肃着张脸,威胁带命令的逼着她靠前,逼着她下手,那时候,他应该是没拿她当女性看待的!
望着他清澈的眸底光,米初妍摇头。作为将来的外科医生,不该惊惧这样的尸体,反是瞿安刚刚在外边说的那些,她还更心慌些。
宁呈森点头:“我来检查,你记录。”
“好。”
不用任何多余的话,米初妍两下就跟上前,投目看尸床上的死者,眼色平静,这是个女性囚犯,依监狱方提供的信息,编号0058,女性,四十七岁,脸上有数道疤痕,原籍B市,没有亲属,因走私杀情夫进来,服刑已有十年余。
宁呈森是此刻是最接近死者的人,修长的身姿立在停尸床前,给自己戴手套的同时,双目粗略扫遍死者全身上下。
尸僵,尸斑,尸温,角膜浑浊度推断出的死亡时间与监狱方给出的时间大体吻合,约莫在昨天凌晨五六点。
据说是死于灵异事件的惊吓中,但检查中并未发现有任何因为惊吓而死的象征。米初妍说,可以打开看看死者有没有心脏异常病状,宁呈森没有否定,但是要稍后。
死者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关节突出很明显,宁呈森说,大多时候,这是因为执笔太多的缘故,或许,死者曾经还是个文职从业者。
监狱方的记录也许有错,但死者身上的证物不会说谎,关于年岁,关于有无亲属,观其牙齿,取其头发,留样检测。
手指缝细有泥土痕迹,这里的囚犯都要出去劳作,能沾土似乎也不是奇怪的事。解剖的时候,心脏没有任何异常,取了胃中内容物,有不少青色发黑的液质,再次取样。
手指行至肝脏时,顿住,他的脸,大部分掩在头貌和口罩中,米初妍所站的角度,仅能看到他倏然皱起的眉。
感觉到异样,米初妍也往前站了站,低头看:“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吗?”
“你看看。”他微微闪开身,挪出半个位,将死者的膛口撑了撑开,以便米初妍能够看的仔细:“觉得这是什么?”
“靠近胆管上皮处,有浸润型肿块,三分之一的溃烂部分,旁侧组织溃破,血凝固,她……她这是肝癌吗?”米初妍不太确定,指了指那部位,念叨。
宁呈森执了刀,切下部分组织,装进采样瓶:“拿去化验就知道是不是了。如果是癌,那也是晚期了。”
“都这样了,监狱方怎么都可能不知道?”
“也有可能是,死者本人都不知道。肝脏病变甚少有痛觉感知,生活在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过度的关注自己身体的细小变化,一旦犯了恶性肿瘤,没有及时发现,蔓延的迅速,死的也快。”
“那是不是可以认定,这才是她的真正死因?”
“不一定,恶性肿瘤再严重,从察觉到死亡也总有一段过程,因人而异,有些人快有些人慢,但不可能没有。”
“那……”
“别忘了,胃里的那些内容物,也是个重点。”装好样的宁呈森,抬起头,轻轻挑眉,示意要全面,同时,不自觉的屈了屈双腿。
不管面对的是何种死者,做为如此的身份出现在面前,都要表示尊重,两个人前后的搭话,不曾有过半点玩笑的姿态。
米初妍受用,细心的一一收起那些样物,同时也未曾忽略他屈腿的小动作,扫眼看过四周的摆设,淡色回眸。
开膛过后,检查完毕,需要给死者做缝合,这点,米初妍在行,手肘推了推,浅声:“身后有张椅子,你去坐,善后我来就好。”
宁呈森似有意外,下一秒,眸底现出些许的闪亮。头上有监控,门口有狱警,他没有过多的情绪外露,只点点头:“好好缝。”
“我知道的。”米初妍很认真的点头。
之后,宁呈森也果真朝那张椅子过去,落身而坐。前两天虽然也折腾,又是坐车又是飞机,但行走的路不多,包括今天从酒店过来,也大部分都呆在车上,只不过刚刚,这么一站就差不多一个小时,双腿,终还是有些受不住。
他没说,而她却知道。
坐在椅子上,很安心的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微垂的头,以及,穿过灵巧双手的一针一线,女孩的手,总是那么巧,即便戴着手套,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敏捷度。
头发已经长过肩,哪怕这样垂头也再看不到她雪白的鹅项,原本染上的棕黄色,也将褪尽。她其实不算矮,可是在他的眼底看来,她始终都是娇小的刚刚好容纳进他的怀。
为什么宁呈森可以在她身后坐的如此淡定,是因为,他见识过她的缝合本事,针脚细密,排列丝毫不差军队的士兵。
这都得亏于,去年一整年的病房操练,手术操练,如果非要算上他的份,那么,就还有他的各种严厉呵斥。
不知为何,忽然就开始想念起两个人一起在医院的日子。他想,如果下半年她能顺利留院,如果他还做她的导师,那他还舍不舍得像之前那样,将她训的体无完肤?
这个问题,不到那时好像还没有答案,估计会是舍不得的。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可以很优秀很优秀,并不是说她如果在工作不优秀他会嫌,而是,他希望,她那么多年的寒窗苦读,终可迎来体现她价值的时刻。
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任何人事都无法替代的,而他,希望能够帮她完成的很好。事实上,将来要结婚,他并不希望她再从事这个职业,太辛苦,太累,而他,并不舍得让她累。
好像到此刻,才终于理解徐暮川为什么老是抱怨他把纪唯宁当男人使唤。记得他还挤兑过徐暮川,在神外,男人当牲口,女人当男人,有本事你就把自己老婆养起来,不让她出来工作。
如今,他发觉,这样的话以后是真的不能再随口出了。因为,也许很快,他自己也会面临这样郁闷又无奈的难题。到时,如果米初妍坚持要上班,他也会是无可奈何的,谁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他没有那个资格去左右她的选择。
从停尸的房间出来,一行人又转去了监区。
这里有三个监区,每个监区都有三个分监区,死者所在的队伍,属一监区二分区,据说但凡在一监区的囚犯,服刑都已有十年,是这座监狱刚刚建起来的时候,进来的第一批人。
编号0058代表是当年进来的第五十八位囚犯,据说那一年进来了很多走私犯,舒染是不是在其中,还是个迷。
但调查回来的信息显示,如果舒染真的与走私案有关,那就是进了这个监狱没错,办理此案件的人,曾是当时周鸿生的亲信,只不过,在此案结案后不到半年,这个亲信也因为职业犯罪落了马。
可是让宁呈森想不明白的是,如果周鸿生真的对舒染爱到不顾伦理的地步,为何舍得让她呆在此?
不单宁呈森不明白,徐暮川贺端宸瞿安他们也都不明白,为此,贺端宸还经常有意无意的往周家大院跑,为此,还被周家女儿给缠的退不开身偿。
铁门铁窗,搜身检查,进入这样的地方,关卡太多。
米初妍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宁呈森大多时候都离她较远,张队有事要忙,他跟狱警呆在一起的多,偶还能听闻他对死者生前状态的询问。反是瞿安,会在她的边上,或左或右的陪着。
狱警说,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了,从去年底到现在,莫名暴毙的就有三个人,也是因为如此,监狱这两天闹的人心惶惶,而那些死去的囚犯,在此之前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身体不适,一直都在劳作中。
他们已经身在一监区,狱舍的走廊,干净有秩序,却也是无比的冰冷而压抑。长长的走廊,仅有一扇窗口有亮光进来,就连那扇窗,也是铁网紧锁。
忽来的哐当声,拐弯处出现几个人影,逆光,看的不太清晰,但是,脚镣的碰撞声在这样的空间里,却是尤其的响亮,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走廊并不宽,几个人同时驻足,往边上闪了闪。
“这是多年前一桩碎尸案的主凶,上个月越狱未遂,现带去行刑。”人未到的时候,狱警如此说了句。
米初妍心惧,更往边上挪了挪,抬头的瞬间,恰好那个囚犯经过,光头,冷漠,走起路来,一瘸一坡的。
大约是因为她注视着,囚犯转过脸来,目露琐色,口哨横响:“小姑娘真漂亮。”
话说的同时,还踏前了半步,米初妍当下抽了口气,想要后退却不料踩到脚,也是在这时候,一条长臂伸过来,极迅猛的动作,将她带离。
动作太快,以致,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都没有看清楚是谁带开的她,但是,她所站的位置,已是离宁呈森最近,从他眸底投射出来的关切,让米初妍明白,刚刚是谁出的手。
“干嘛这么紧张,看我,手铐脚镣,能干什么?”囚犯呵呵笑,丝毫没有人之将死的悲哀。
但米初妍觉得,这样的罪犯最是可怖的。进了监狱,可以积极改造,可以冷漠世事,可以无望自杀,但不能狂暴躁动,有任何的躁动,都足够说明,他还有一颗未能安分的心。
眼前这个,杀人犯,越狱犯,更是极致的躁动份子。想要翻过高墙,进入社会,再次犯事的几率,百分之百,所以,拉去行刑便是唯一能让他罪恶灵魂寻到归处的方式,这样的罪恶,需要超度。
“0063!”押他的狱警一声吼,强硬的掰正了他的脖子,呵斥:“临死还不安分!”
“哎,我有个未了的心愿啊!”光头叹气,转看狱警:“小哥你不是说我有什么心愿就可以提吗?我现在提行不行?”
“有话快说,老子没空跟你瞎磨!”狱警朝光头的腿肚子踢了脚,光头的身子往前匐了匐,又倒了回来:“我不要跟你说,我要跟那个小姑娘说。”
一句话,让米初妍更是惊的瞪了眸,瞳孔似要脱框的样,宁呈森当下就将米初妍扯到自己身后,眉目凛紧:“临死之人,能有什么话可说?”
宁呈森的声音不大,沉沉的,却是带着威慑。事实上,在这个可能关押过舒染的地方,每个人的言行宁呈森都注重,眼前的囚犯,同样如此,之所以会如此回,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他想要说话的意念到底强不强。
但很显然的,他不会拿米初妍去冒险。
随后而来的,还有瞿安,站在宁呈森的身侧,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几乎是把米初妍屏蔽在了绝对安全的区域,让光头囚犯不单靠近不了,连看都看不到。
瞿安似笑非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跟我说,我是律师,在法律方面,在家属维权方面,合情理的话,我或许能考虑帮忙。”
这一下,光头更是哈哈大笑,笑的森冷,顷刻间就被押犯的狱警,还有原本跟在他们身边的狱警,四人齐力,将他控制在手中,防止他真的闹起什么事。
手脚不能用,毕竟,还有头,还有其魁梧的身躯,这样体壮的杀人犯,这样狭仄的走廊,如果用头去做武器攻击,也是能把人撞贴在墙上的。
被他们压制,光头也没有怒,依旧笑着,看瞿安,也看宁呈森:“我知道你是律师,我也知道你是法医,这两天监区里都传遍了,说你们会过来调查死人事件。”
“0063!你要不要说,不说马上走!”狱警又吼,朝着他又是踢了脚。
“啧啧啧,小哥你别没耐心!就你这样性子,想往上爬怎么有希望?想想十年前,我……”光头连连摇头,后又摆手:“算了,我还是找小姑娘说。”
“小姑娘,出来呗!不听可别后悔哦!以后都听不到了哦!”光头掂了掂脚。
米初妍正在后边哆嗦着呢,可是,听到光头的话,又控制不住伸头。主要是,0063,编号太靠前,十年,这样的字眼,对他们来说,太敏感。
说心底话,克服掉那层恐惧,米初妍是真的想听,她也相信,不但她想听,宁呈森,肯定比她还要想知道光头到底在卖什么葫芦药。
然而,她才探出半个头,就被宁呈森反手压了回去。米初妍攥了攥手心,从背后扯他的衣摆,细声:“我想去……万一……舒……”
她没有说下去,但她知道,宁呈森定然懂。
米初妍不知道监狱有什么规定,似乎对临死之人的未了心愿有着成全,见着光头坚持要找她说话,谈及什么未了的心愿,狱警也不由望过来:“那位小姐,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就出来一下,我们在边上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瞿安往宁呈森靠了靠,咬语:“去吧,我们人多,不碍事。”
米初妍在两人身后,她看不清宁呈森是什么表情,但能感觉到的是,他的身躯有些僵硬,不知是在思索瞿安的话,亦或是衡量危险的程度,再或是,直接抵触。
她挪了挪步,略有颤,却坚持,回那狱警:“我……我方便的。”
米初妍想上前,却被宁呈森伸臂拦住,他没有看她,视线是在光头脸上的,沉冷:“要她过去也行,得我陪着。”
“呦,她不是你的小助理吗?护的这么紧?得,要过来就过来呗,反正我就喜欢找小姑娘说话,想当年,我手里要什么样的小姑娘没有……”
刚刚的解剖视频通放全监区,光头会知道米初妍是宁呈森的助理,不足为奇,但是,他越发猥琐的眼神,却是令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有了宁呈森的陪同,米初妍心是定了不少,朝着光头过去的脚步,也踏实了些。
狱警放了光头,让他直身,也以便有空间让三人站立,但他们的视线,却都死死的盯着光头,包括瞿安。
慌,惧,手心攥湿,与光头相对,几乎连呼吸都摒弃。脚步停驻,米初妍微微吐气:“我……来了,你想说什么,请说。”
“我就想说说……十年前的事……”光头的声音很低,略有不甘,起了个头,却又久久不说,反是抬首看宁呈森。
宁呈森微微拧眉,正在揣度他的意图,却在眨眼间,光头眼冒晶光,一个抬头,向米初妍的后脖,随之而来的,是声惊叫,以及,狱警高吼的一声:“0063!”
画面瞬间混乱。
狱警在拔枪,瞿安大步往前,可谁的动作都没有宁呈森快,就好像随时都在最警备的状态。
只见他一个扯手,将米初妍推到瞿安面前,另一只手直接抠向光头的喉结。虎口岔开,力度用到尽,本就是从小练过的人,如今还犯到米初妍身上,宁呈森几乎要将光头的喉咙给抠断。
满心惊恐的米初妍,被宁呈森情急下的一个甩手,直接撞进瞿安的怀里。瞿安本是想抬手帮忙,见此状,忙扶正了米初妍,微急:“你还好吧?”
瞿安会如此问,是因为瞧见米初妍的下颌处划出一道血口,很浅,但可能是她的皮肤太白,一点点也显得刺目,尤其是,那双明显受过惊吓的瞳孔撄。
对着瞿安,她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后就挣脱了他的怀抱,反身看宁呈森。
一直在她眼里看起来完美无瑕的修长手指,与光头接触的部位,用力到关节泛了白,再看光头,方脸早已涨成猪肝色,眼球微凸。
比之刚刚,惊惧更甚,米初妍顾不得危不危险,上前就要去掰宁呈森的手,边掰边道:“好了好了,马上停下手,再掐下去,他会没命的!”
她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失去理智的到底是谁偿。
生平第一次,跟死刑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闹不懂他要干什么,只是本能性的排斥和恐惧,在他朝她伸手的那一刻,她没控制住惊叫。
她的大脑有些空白,只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杀死刑犯也是要偿命,而宁呈森,再用力下去,或许那人真的会当场呜呼。
可是,他好像没有放手的意思。
双眸满是血色的寒冰,唇瓣几欲抿成线,如果不是他双脚不便的话,米初妍一点都不怀疑,他会直接揣上去!
可是他妹的!那几个狱警到底在干什么!
米初妍着急,搜寻狱警的身影,而后吼了声:“把他们分开啊!”
三个狱警,其中两个已经举枪,另一个不知在透过对讲机找谁,后又跑着离开,其实前后也不过几十秒,只不过太着急,宁呈森太狠劲,感觉像是不可收拾。
在狱警来之前,瞿安握住了宁呈森的手腕,轻声:“虽然我知道你力道使的巧,收放自如,但是,别让她着急。”
宁呈森这才侧头,往米初妍看去,毫无意外,雪白下颌那细细的血斑也落入了他的视线,眸底的愠怒便更是深,可是,他也知道,该是放手的时候。
杀人犯法,杀杀人犯同样犯法,他还不至于蠢到如此的程度,他恨自己双腿使不上力,否则非踢断他命根子!临死前,好好折磨一番也能解恨!
松手,将人甩去前来的狱警面前,听着他喘了好大几口气,而后,是狱警驱逐的声音:“赶紧老老实实的走,也别想再说什么话了!”
光头啐了口:“胆子这么小,我都不想说了!”
脚镣的哐当声,再次响起在这安静的走廊中,宁呈森站在原地,看着他开始远离的背影,攥着双手,刚想要踏脚,米初妍从他身边闪过,赶在他之前,追上:“等等!”
光头当真顿了步。
“你想要说什么,我好好听着就是。”
光头又是呵呵笑:“那我要抱着你说,可以吗?就像刚刚那样。不过估计也不可能,法医先生太紧张了,他会直接把我送上天的。”
“想……抱是吗?揽肩可不可以?”米初妍又踏前了两步,声音轻,却稳。
手铐中间是铁索串连,有一定的宽度,这让光头的双手,也有一定的活动度,不管是怎样的靠近,只要近了他身,危险是时刻存在的。
可她不能够放弃任何一个可以了解舒染的机会,宁呈森也不甘放弃,要不然,他刚刚不会再次踏脚。
光头点头,米初妍坚定:“说话算数!”
宁呈森戒备,唤声:“妍……”
米初妍似是听不到,继续往前,宁呈森同样拔腿,却是被身后的瞿安拖住:“让她去,没准真能套出什么信息,有我们在,她出不来什么大事的。”
瞿安的声音仅够两人听,这些道理,宁呈森自然也懂,可是,看着那道小小的背影,渐往光源处过去,渐靠近那个死刑犯,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双腿发软。
可是,瞿安却死死的摁着他,不让他往前。
其实,也不过三五步的距离,若出点什么事,反应快,上前压制也一定来得及,何况,狱警手里还有枪,照理不会出事。
可他却依然心悸,只不过,这些不好的情绪,被他敛在眸底深处,结在那道背影之上。
“我到了,你说吧。”
米初妍主动上前,主动靠身,宁呈森不知道她心底害怕到什么程度,他只看到她垂落的指尖,都在颤抖,可是,她的背脊,却依旧那样直。
这一次,狱警没再离开,而那个光头,也没有再伸手做所谓的拥抱,只是倾了上半身,附在米初妍耳侧。
米初妍摒着息,猜不透委身下来的光头此举何意,可她也不敢再胡乱退缩,如果再退缩,保不准,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大冷的天,阴森的过道,远处窗口淡白的光,如此的天气,米初妍竟然发觉,鼻尖似有汗意,那不是湿热的内发汗,而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逼着自己站的既稳又直,迎接着光头的贴前,耳边已有呼吸的声音,她更是崩紧了神经,而后,是他的低语:“我越狱,是想要出去杀人……”
米初妍整颗心都要揪起,却不敢出声,静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为他卖命,他却忘恩负义,他毁了一个特别好的女孩,他让那个女孩变成疯子,容貌尽毁后关进了牢里。祸害了那个女孩还不够,还去祸害很多很多的其他女孩,我还藏着他跟那些女孩的照片。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有办法杀了周—鸿—生!”
米初妍还想听,可是,光头却忽然直了身。
情急之下,米初妍抬头瞪眸,想要去抓他的囚服,却发觉不太妥而住了手,抖唇:“哪……哪里……”
“哈哈……”米初妍话没说上,光头又是一阵狂笑,东倒西歪,笑尽后,眼角渗泪:“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找你说么?因为,你跟我的好女孩,很像,这般年纪,这般肤白貌美,这般生动灵气,虽然后来,她年纪大了,可是依然很美,美的特别有气质,特别的脱俗。”
光头后面的这话,谁都听到了,可是,他的目光深远,装满了无尽的思念,旁人看着,只道他是因为看了米初妍,而在临死前心生了感慨。
“好了,不多说了。姑娘,念在你跟我旧识如此有缘的份上,等我行刑后,被整理出来的遗物,帮我处理可好?”
“好……好,没问题。”
见她应的快,光头又笑,只不过这一次似是会心的笑,随着手铐铁索的响动,他抬手,摸了摸光滑的头皮,略有自嘲:“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十年了,无亲无故无人看,衣服都烂了破了,囚服都换过好几套了……”
光头念念叨叨的前行,身后紧跟着那个狱警,米初妍看着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光源的转角处,铁索脚镣,像在这个时光都被凝固了的空间里,奏着上路前的绝唱。
米初妍双腿无力,惊出了一声冷汗,终于转过头,去看身后的男人,她想踏步,可是,才提脚,便是松软的整个身体跌落了地。
“妍妍。”宁呈森就在她的一臂之后,说话间便执起她的手,想要将她提起,然而米初妍并不配合,就那样蹲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摆手:“我没事,别拉我……先别拉我,让我坐着缓缓气。”
她要坐,宁呈森就陪她坐,席地在前。其实蹲下来也可以,但是,凭他的双腿现状,用蹲的姿势,显然不可能。
感觉到他下俯的身,米初妍动了动眼皮:“他说……他说他……”
“妍妍。”宁呈森轻捂了她的唇,用眼神示意,回去再说。
也恰是在此刻,一阵脚步声踏踏而来,宁呈森提起了米初妍,扶至墙壁,以墙体支撑她发软的身体,面向声源处时,又见最先离开的那个狱警去而复返,带回来的,还有最初接待他们的那个张队,以及另外的几个下属……
“抱歉抱歉,让你们受惊了!”张队才到,就无比诚恳的表达了他的歉意,尤其是在面对米初妍的时候,伸出双手去握她的手:“是我们的疏忽,不该带你们走这个监区的,也没想到这么巧就撞上。撄”
张队很规矩,握了下手,松开,转而又走向宁呈森:“这个0063啊,从来就没安分过,当初犯案被判了无期,这十年牢狱之灾也没磨平他的性子。上个月越狱,这个月聚众闹事,前两天批文才下来要拉去执刑,这不,瞿律师就过来了,接没两天就发生了0058的事,一直就没太平过,这些人,太难管!如果有什么惊扰的地方,还望你们可以包涵。”
监狱里头发生这样的事,认真起来可以说是监管不周,尤其身边还有个能言善辩的名律师,张队并不想把事情惹大。
大多时候,没什么后台关系的人员才会调到这样的地方来看管各种重刑犯,闹起什么,吃亏的也还是自己。
宁呈森的眉结未散,但如此场地,也只得客套:“无碍,刚刚狱警带着去看了0058的狱舍,方便的话,现在带我们去看看平时他们劳作放风的地方?”
张队点头:“当然。”
指了指某个道口,张队说:“这边过去,近的多。”
张队是带路的,率先行走,跟着他带来的那几个狱警,也许,他们本来也是要去那边,言语动作都是极为爽快。
瞿安插着双兜,摇晃了两下头,咂唇:“这个光头,可真有意思。”
宁呈森站在稍后的方位,靠近米初妍,拇指的指腹正在轻轻给她擦拭那条血口,所幸,口子极浅,但是有些许淡黄的锈字斑,回去还得消消毒。
指腹轻刮,很暖,米初妍稍稍偏了头:“我没事,就刚刚那人手铐边角给划到了,不算伤。偿”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微的颔首,蹭了蹭她唇角,转而看瞿安:“走吧。”
三个人,前前后后,跟在张队的人后头,瞿安先走,米初妍中间,宁呈森留在最后。对于宁呈森来说,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米初妍拴在裤腰带上,这样,才能每时每刻都将她护好。
张队所指的方向,是一道很长的通道,光影昏暗,甚至还需要几盏灯光的照射才能辨清前路,转了几道弯,走出光源口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竟是另番景象。
荒山野地,最多的就是空土,高墙围起的,是有将千坪的劳作地,俨然成了个小农场,青菜水果自给自足。
H市是个以农业为主的城市,这里的土壤肥沃,草木长的也好,只不过现在被白雪覆盖,绿色的植被不太多,蔬菜躲在简易的大棚底下,也有挂满树枝的冬枣。
现在是上午,巧合赶上他们的劳动时间,满园穿着囚衣,有男友女,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在干活,或在棚底翻土浇灌,或在搬石头,或在枣树底下摘果,或在铲那些厚厚的雪,更有的,在那边挖土,也不知道是想要挖蓄水池以便浇灌,亦或是挖口塘,养些鱼虾什么的。
哐哐当当的铁索碰撞声,把他们限制在有限的活动空间里,也终将一辈子将他们束缚在此地。
跟在张队身边的那些个狱警纷纷下去,看管他们的劳作,也包括张队自己,虎威凛凛的呵斥那些散漫的工作者。
“宁教授,要不要跟我下去转转?”张队问声。
宁呈森点头:“张队要忙的话您忙,我自己随便转转,发现一下周边有没有什么证物。”
这些人每天都在一起劳作,除去狱舍,这个农场便是他们呆过最多的地方,0058呆过,0063也呆过,宁呈森要过来,自然是要下场地走走的。
“好,那宁教授你自便,不过小姑娘就不要下去了,免得再发生些什么事。”张队看了眼米初妍,中肯的叮嘱了声,而后下了场。
就算张队不说,宁呈森也不可能让米初妍下去那个农场,侧头交代瞿安:“你们这儿呆着,我下去看看。”
“好,我看着她。”瞿安明白宁呈森的意思,靠墙而站,极为配合。
他们站的地方,有休憩的石凳,宁呈森下去的时候,米初妍就坐在那排石凳上,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步步远离,步履缓慢的融入那帮人群。
她不知道他们哪天才回穗城,他又能在穗城呆多久,也不敢去做太多不确定的设想,只希望,至少能有那么个机会,他能留在穗城把腿伤彻底养好,而她能够在旁边照顾。
情侣之间,这样的念想本不难得,但不知为何,对他们来说,她却总感觉奢求。
“看傻了?”
瞿安忽来的话音,让米初妍抬起头,见他抄袋立在边侧,忙往边上挪了挪位子:“要坐吗?”
瞿安自然是不客气的,大咧咧的坐下,翘起二郎腿,看远方:“刚刚,你就不怕死刑犯要你命?就他那光头,朝你小肚子一撞,两下就给贴墙上去了,撞个内出血?脑震荡?好像也有可能。”
“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吗?”石凳有些冰,米初妍双腿并拢着,手掌压在腿下,阻隔着石凳的冰寒透进她的双腿,晃了晃,晃去了板鞋上沾来的雪片。
“杀人案的无期犯,过了十年还要越狱,因为越狱判了死刑,这样的人可是穷凶极恶,杀人不过眨眼。你也看见了,狱警在那儿,反应多慢?”
“怎么感觉好像我没有出事,你很失望似的?”米初妍侧头,目光恣睢的瞪瞿安。
瞿安耸耸肩,手一摊:“真冤枉!”
他的样子有些像流痞,却是有型有款的流痞,米初妍扯了扯唇,状似不经意的继续晃脚,垂头:“他不会让我受伤的。”
瞿安切笑了声:“爱情真是盲目,你凭什么相信他不会让你受伤?”
大概是米初妍也觉得好笑,扯了扯唇,却是坚定:“我就相信。”
她自然是知道,他是人不是神,这个世上总会有他办不到的事,但她就是愿意相信。伦敦酒店,他匍匐在她耳侧,沉痛而又轻浅的说:“以后,定护你周全,哪怕搭上我的命。”
她当时在昏睡,可他在旁边做了什么,她其实都是朦朦胧胧有印象的。只要他在身边,他会拼尽竭力的保护自己,这点,米初妍从未怀疑。她不要他的命,她只希望,两个人都好好的。
春节那会儿,她去南都奥园,欢爱过后,他搂着她说:“就想你好好的,我们两个好好的。”
那时候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就觉得,这是最平淡最平淡的话,甚至连情侣间的情话都算不上。可是如今,她才深刻感触,他当时说这句话的心情,到底是浓缩了他多少的情感在里面,容纳了他多少的前顾右盼和心难安。
他善于掩藏,如果不是经历过这些事,到现在,她也读不懂他的内心。在现金爱情速餐的社会里,他们的关系确立已算很晚,但互生的情愫,却早在这之前。
严格说起来,是他第一次允许她住南都奥园算起?是他半夜归院的那晚?是廖静伊事件的相帮?是给她寄大堆的化妆品那会?还是后来的无数次相处中的其中一次?
明明才是去年的事,却好像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在沉默发呆,身边的瞿安却有些躁动,放下了长腿,起身,夸张的拍了两下胸口:“单身狗又要受刺激了,改明儿我天天相亲去……”
瞿安是俊朗型的,肤色偏白,棕色的价格加在他身上,特显气质。然而此刻,五官发皱,慨叹单身,即便是现况并不怎么佳的米初妍,也是没忍住发笑。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瞿安又站回了他原来的地方。而米初妍,则是把视线再度投向远处的那道身影,在一色囚服的人群中,本就出挑的他,亦发亮眼,根本不用寻,便能入她的眸。
只不过,他竟然在抽烟,这可是个极稀奇的现象……
米初妍惊讶的‘咦’了声,瞿安抬头:“怎么了?”
她抬首,指了指远处:“他抽谁的烟?”
瞿安看都没看,托着手机道了声:“他自己的。”
“他什么时候抽烟了?什么时候买的?”
“平时不抽,就今天抽,我也不知道他哪里买的。”
米初妍纳闷。
瞿安挑眉:“递烟抽烟,可以拉近与人的距离,他想要跟那些囚犯聊天,总得摆下点姿态。”
“哦……”米初妍长长的拖音。
他在那颗枣树下,隔着有些距离,却因为没有障碍物的阻挡,看的清晰。修长的指尖,夹着才燃了个头的香烟,往唇上送,轻轻的吸力,吐出雾圈,弥漫着那张俊颜。他的唇皮微掀着,不知在跟身边的囚犯说着什么,囚犯的手里,同样有烟,铁锄搁在臂弯,抽的,比宁呈森用力的多,抽几口,又在那儿摇头说话。
远看那两人,似乎聊的挺好。
某个瞬间,感觉宁呈森似在笑,笑的挺真诚,米初妍蹙了蹙眉,以为自己看错,用手背揉了揉眼,再眺望,那抹笑容犹在。
只见他拍了拍囚犯的肩,不知说了些什么,囚犯点了点头后,那双长腿又移至别处。米初妍看着看着,眉拧的更紧了些偿。
“怎么?抽两根烟就不喜欢了?”瞿安见米初妍盯的出神,还一副特纠结的表情,不由也跟着看了过去,半秒后,调笑:“不喜欢可以考虑考虑我,好歹也是相貌堂堂,高薪行业,家有双亲上有两姐,还有个想孙媳妇想到恨不得自己娶的老头,嗯,进了家门估计得被老头宠上天了,如果觉得不够,我还可以把宾宜广场搬到你面前。嘿,这样想来,我可比宁教授吃香多了!”
瞿安YY的很快乐,打趣的意味,说完自己还笑了两声撄。
若是不懂瞿安的人,大概会为他如此的话感到困惑,但米初妍跟瞿安,接触的还算多,最起码,宁呈森的朋友圈里,她跟瞿安比较能聊。米初妍知道他是在调笑,却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太****包了!女孩子不喜欢。”
瞿安像是来了兴致,把手机揣回袋中:“何以见得?”
“笑容太灿烂。”
“嗯?”瞿安挑了半边眉。
“异性缘太好。”
“这也是罪?”
“穿的衣服,大蓝大红,开的车子,太炫太张扬!”
瞿安似有领教,连连点头:“这就是你们女孩子说的****包?轻浮?长见识了,那下回我要相亲,遇到喜欢的,就学你家医生的打扮,装个深沉稳重的,这样会比较有戏。说说,你家医生哪里最吸引你来着?”
太配合的搞笑,让米初妍说不下去,憋着笑摆手:“你就折腾吧。”
“徐暮川跟纪唯宁结了婚,现在又怀了孩子,徐家老爷子经常在瞿老爷子面前炫,据说黄豆点大的孕检B超单都揣上身了,呕的瞿老爷子半天出不来气,你说,瞿安是不是得被他爷爷念死。他现在,见个女人就想取经,妍妍你别理他。”
不知何时,宁呈森已转到了面前,双腿拾着阶梯而上,边踏步边正色道。
“宁大医生,你缺不缺德!”瞿安呵斥。
米初妍瞬间就乐了,憋笑憋的肚疼,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就放纵自己笑岔气了。瞿安佯装的急眼不是最好笑的,好笑的是,宁呈森口中的徐家爷爷,看起来那么威严的老人,想不到竟然会拿着纪唯宁的孕检单去他的朋友圈里炫耀。
可是,纪唯宁怎么会把B超单给老爷子揣到外面去?就算纪唯宁肯,徐暮川也没意见吗?逗死了……
只要想想那个画面,就没办法不乐,好像不难想象,瞿家爷爷被挤兑的垂头丧气,而后回家拿瞿安出气的样儿。
凝重的心情,紧绷的情绪,因为这短暂的欢乐插曲,好似有些许的缓解。
谈话间,张队前来,宁呈森跟他握手:“打扰这么长时间,我们也该回去了,尸检的结果等相关化验出来后,我会尽快以报告的形式交给监方。”
“好,有劳,我让人送你们出去。”
张队转身,招手喊来狱警,吩咐了两声,而后又朝着他们挥了挥手:“我还有事,就不相送了。”
依着原路而出,又是例行的搜身检查,行过长长的路,最后走出那扇重型铁门。
前后几个小时,那辆路虎也沾了些许的雪花,有融水的感觉,行至车头的时候,米初妍伸手,触了触,些微沁凉,却又干净透顶,忽地感叹:“这雪真美!”
高墙内外,两个世界,冰雪覆盖的空间里,却收监着大批的重刑犯,今天之后,还会有接连不断的人进来,外人的眼底,这些,都是社会的淤泥。
白雪和淤泥,如此大的反差,一年又一年,被世人遗忘在这样的荒郊野外。
“喜欢吗?”忽然凑上来的高大身影,略有压迫。
米初妍侧头,笑了笑:“喜欢啊!南方土生土长,甚少见雪。”如果不是今天这样的心境,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她想着,她估计会好好玩场雪仗。
“等年末冬天,带你去看雪。”
宁呈森握了握她那只玩着雪花的手,给她带去了暖,轻笑:“最美的雪景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春初,雪越下越少了。”
“好啊,别耍赖!”米初妍调皮的眨了眨眼,而后,率先上了车,瞿安早在上面发动了引擎,开了暖气,很是舒服。
好一个春初,日子过着过着,都快忘记了,明天就是三月。前年的春初三月,她认识了他,到现在,整整两年。等年末冬天,他们的爱情,不知能否安稳……
可是不管怎样,有这样的向往,总归是好的。
回去的路上,聊起那个死刑犯,米初妍将自己的听来的,死刑犯刻意凑到她耳根前细声说的那些话,都跟他们说了。
关于他口中的那些照片,关于他越狱的目的,关于控诉周鸿生的忘恩负义,关于他说的那个女孩,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信息。
宁呈森问瞿安:“说说看,你怎么觉得那个光头有意思?”
事实上,彼此的心里都有想法,在这个事件上,瞿安的角度更客观,他想听听他的判断。
“光头的有意思在于,他用色心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所为。”瞿安抿了抿唇:“你,我,米初妍,为什么光头非要找米初妍说话?还要表现的如此亲密?”
“只要是男人都有色心,米初妍长的年轻漂亮,对于与世隔绝的他们来说,那是天仙,他有遐想,无可厚非,这是他的眼神和举止所表现出来的意思,也是我们最初看到的那层意思。可事实上,他并非如此,到最后,他也没做出太过逾越的举止,他只不过是用色*欲之心去蒙骗旁人,对着米初妍,悄悄说出了他想留在这个世上的信息。也许就是,越狱不成,他报复周鸿生无望,便想要把周鸿生的罪行透过监狱之外的人散布出去。”
“后来,他不是还交代了,让米初妍替他处理遗物么?他还想了个很好的理由,说自己无亲去故无人看,遇见跟旧识相像的米初妍,麻烦她签收他的遗物,这样的掩饰,说得过去,我相信狱警也不会怀疑,因为最初的时候,我们都被蒙骗了不是吗?以为他真的想非礼米初妍。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的遗物中,会有什么蹊跷?还有他说的那个女孩,是舒染?还是另有其人?很大的可能,是舒染吧。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周鸿生跟许多艺术型的女学生有染,那个光头也说,想当年他手里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光头手里还有周鸿生跟那些女孩的照片,光头还曾经为周鸿生卖命,那会不会,其实这个光头就是当年处理舒染事件的周鸿生亲信?因为他知道周鸿生太多罪行,所以周鸿生最终让他落马?周鸿生爬的如此高,站的高盯他的人也多,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所以,即便他忌惮光头,也不好直接谋命,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丢在这个无人问津的监牢里。”
“说起来,阿宸也是费了大劲,顺藤摸瓜摸到这个地,怕是叨扰了周家女儿不少时日。”这话,是宁呈森说的。
瞿安忽笑:“得,这是欠人情债呢,他跟何颜希,估计以后也得指望我们。你刚刚在农场转了那么久,都看出什么事儿了?”
“看出的事,恰恰证明了你刚刚说的话是正确的。同个监区的囚犯说,光头经常带头闹事,但人其实不坏,在农场,经常他自己的活干完了,都会帮其他人干,尤其是跟0058,相处的特别好。另外,自你上次来了回跟他们普及法律支援的问题后,光头就对你很是关注。相隔一天,0058出了事,四处散播灵异事件,并掀起惶恐之风的幕后源头,也是光头。怂恿要请法医来调查的,还是光头,尤其是后来,监狱方表示会请人过来后,光头的狱友都说,光头天天眼都不眨的望着门外,像是在等我们的到来。所以我在想,光头闹出这么些事,大概就是想能有个外界的人接触到这个监狱。至于目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把关于周鸿生的信息,留在这个世上,这是他唯一能够报复周鸿生的机会。”
“我来了,没两天跟他关系甚好的0058就暴毙,然后他谣传怂恿,逼的监狱方不得不重视这起命案,请法医来鉴定?靠,0058是怎么死的?”瞿安怪叫了声。
“目前看来,是死于草药中毒引起的急性肝脏坏死和严重出血,0058本身患有肝脏肿瘤末期,当然,这个结论还要看最终的检测报告,但差不多是这样。刚刚我在农场棚底下看到许多野生的耳叶大戟,很多囚犯都用它治疗病疾,但过度的量,却会让人中毒。我观察过了,那儿的耳叶大戟被挖走了不少,土壤还是松的,据说,是光头挖过。如果说,检测报告里,0058的胃中取样确定是这类植物,那很大的可能,应该是光头借着关心之名,让0058吃后致死。”
“靠!”瞿安咒了声:“我说我怎么运气这么好,来一趟不多时就碰上了死人事件,敢情我从走进这座监狱起,就被光头纳入目标了啊?害死0058,散布谣传,怂恿查案,喊来法医,装成色鬼,最终达成目的,安心上路!靠,这样的人精,怪不得周鸿生要他落马。”
他们之间的谈话,米初妍每一个字都听的认真,却没有如他们那般,瞬间理顺。一个人默声不语,在那儿细心琢磨,直到宁呈森的手伸过来,低声问:“想什么?”
米初妍抬首,掀动眼皮:“我就在想,死刑犯的遗物如果真的有那些照片,是不是能扳动周鸿生?可是现在扳动了周鸿生,舒阿姨还没找到啊?舒阿姨真的被关了吗?今天也没看到……”
宁呈森扯了扯唇,揉她的头:“哪有这么简单?囚犯被执行后,他的遗物要经过监狱方的彻底检查后,才能够通知被委托人前来签收。要躲过这关,必须做些手脚,所以说,即便光头有什么证物隐藏着,也不可能以如此明显的方式让我们轻易拿到。至于我母亲,就期盼着光头遗物里,有没有新发现了,我们呆两天,等等看。”
米初妍点头,心有紧张,又有沉重。期盼着,时间快点过,早些拿到那些东西,可又在同时,想到一两个小时后,那个附在自己耳侧呼着热气说话的死刑犯将归尘土,不免叹气。
那也是条生命,枪决,了却他的一切尘怨,庆幸的是,他给活着的人指明了一条路。
H市,他们呆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宁呈森足不出户,原因是,那天行走路太多,双腿痛感似有加重,于是,在米初妍的严令禁止下,在酒店里休养,那些跑腿的事,毫无疑问,都丢给了瞿安。
而米初妍则负责给宁呈森端茶倒水,递各种他需要的东西,可以说,除了上洗手间,宁呈森就没有走下那张大床过。
事实上,宁呈森即便呆在大床上,也没有一刻闲着。摩顿经常过来,每次过来都是捧着手提和公文包,要么,就跟骆也柏或沐檀昕视讯,要么,就捧着手提不知在那儿处理什么邮件。
而每当这个时候,米初妍都是回避的。住的虽然不是大都市的酒店套房,但好歹空间也足够大,她用耳机听歌,坐在窗口的角落,看外面的雪景,偶尔还会拍几张照,发朋友圈。
没去打扰并不代表他听不到他们说话,她知道KB的账出了问题,也知道宁翰邦被带去了调查,同时,何家的瑞远集团也被相关部门找上去,据说,是有洗黑钱的嫌疑偿。
那个一直说着要退位的何铭涛也因此重新卷入了集团的纷争中。只是很奇怪,身为瑞远集团顺位继*承人的何宴爵没有任何事,反是伍乐旋,也被带走。
瑞远封了账,KB制药也封了账,据说宁婕到了穗城,带着KB制药的核心支队进驻济山医药附属及济山医大三号实验室。
在她先行离开伦敦的日子里,宁呈森做过什么,她不知道,那段日子,他们几乎有小十天未有任何联系,直到在H市碰面,到现在,又因为监狱的事还没处理完,没心思多谈其他。
所以,听到他和摩顿还有视讯上的那双男女谈话的内容时,她是混沌的。可是混沌也好,最起码,现在摊上事的,是宁翰邦他们,而不是宁呈森,她只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好。
唯一有些疙瘩的,就是宁婕。
想到以后她也在穗城,或许会碰面,她就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宁呈森有告诉过她,药是宁翰邦下的,却是宁婕配的,她实在想不出来宁婕为何有此行为,甚至,最初的时候,她还觉得,宁婕对宁呈森很疼爱。
可是,安德鲁都能参份,好似宁婕和在其中,倒也不稀奇了。宁呈森的目的,自然是让她明白什么人可接触,什么人不可接触,她也不敢糊涂,他的每字每句,她都记的清清楚楚。
闲着的时候,米初妍也曾用自己的手机去搜寻国际新闻,想知道有没有关于KB的信息,但是很挫败,任凭她用尽了耐心搜索,都没有发现任何。
倒是摩顿经常抱的那部手提里,有几个剪辑的片段,宁呈森播放来看的时候,她在旁边听了点,只不过,旁边播音的是全英文,很快的语速,她没有听的很细致。
只依稀分辨出,洗黑钱的应该是瑞远集团旗下的某个公司,而KB制药一直在帮其平账。太过专业的财务术语,她理解不来。
宁呈森和摩顿忙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摩顿没再进来。她好奇着问了宁呈森,他说摩顿去穗城了,宁婕那批人,需要安顿,而他们,得等到光头的遗物才走。
于是,那天便成了无所事事。
这样的日子,对宁呈森来说,是难熬的,伦敦躺了一个多星期已是各种腰酸背痛,回了国,还是卧床,卧床也罢,关键的是,无事可做……
乏闷极了,宁呈森调侃米初妍,让她也上去陪他,屋里有电视,有暖气,他们可以一起挤着被窝找电影看。
米初妍犹犹豫豫,主要是因为,天冷,两人在床上相互取暖,很容易就那什么走火。前几个夜晚他抱着她睡,他的冲动已是明显,只不过,被他压抑着……
然而,宁呈森是非这样不可,她不肯上来,他就下床去捉,米初妍怕他动作过大伤着自己,忙阻止,而后甩了拖鞋乖乖上床。心里想着,如果他要胡来,她不从就是了……
结果,半个身子都还没上去,已经直接被拉进了他坚硬而又温厚的怀中。很古怪的姿势,他在下,她在上,他从后抱着她,像抱小娃娃似的,背脊枕着他的胸膛,特别有安全感也特别的暖和。
可这样的姿势,真的是特别的尴尬。本来米初妍还觉得挺舒服,可没过多久,渐渐的,他就开始不安分了,或者准确点说,是他那个兄弟不安分!
相触的部位,轻而易举的便能感知他的发胀,米初妍不动生色的往前挪了挪,想要离开那股子异样,结果,没半秒,他又将她拉了回去,这样几个来回,他出了声:“安心呆着,近期内我都不会胡来,就蹭蹭肉汤……”
米初妍不知道他说的近期是多长的期,那口气还不是三几天的问题,她不知道他如此的顾虑是因为他的双腿缘故,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总之,这样的话,他是一本正经的说了,就好像吃不了肉,就蹭蹭汤喝也是行的。说完,还更正经的晃了晃他手中的遥控:“想看什么电影?不过这似乎是数字电视,几十个频道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好看的。要不,你去电视柜里找找,有没有什么碟片?
他自顾自的说着,米初妍周身慌燥的,正愁粘着他不自在没借口逃呢,这会儿一说,连个声都没应,动作就极麻溜奔到电视前,跟个兔子似的,转眼就去翻柜子,翻抽屉。
还别说,真的有,大沓大沓的。米初妍欣喜,笑声:“你怎么知道酒店有这些?还不少呢!哎你喜欢看哪类的?战争?爱情?恐怖?还是记录片?要不我们看爱情片呗,还能……”
米初妍的声音说着说着,忽然小了下去,而后彻底闭了嘴。
“怎么了?”耳边忽来的沉磁声,吓的米初妍当即关了抽屉,速度太急,差点没把手指头也压在了里面,宁呈森俯了俯身,瞧她一脸涨红的样,伸手,重新拉开抽屉,乍一眼,还真的是满满的碟片,用指节扳了扳,僵笑:“要看吗?”
“看你个头!”米初妍哼哧声,直起身子就往后撤,全都是限制级的影片,封面看了就让人脸红心跳,还要看里面的内容物,那是有多惊骇!
他还在那边逗留,粗略的翻看后,关上抽屉,像是有些可惜:“算了。”
“你那是什么口气?”米初妍蹙着眉,好气又好笑:“多惋惜似的……哎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看这?”
“哪个男的年轻时候没看过一两回?”他转过身来,疑问的话音,却是肯定的回答。站在米初妍面前,双手支在腰间,正色:“我不看是因为,看了也没用!”
“啊?”米初妍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纯洁,他那话的意思,并不怎么和谐,顺着话,她下意识就去瞧他的腰腹,往下……
忽然间,额头被蹭,力道还不小,随后,有他气恼的声音:“以后再好好收拾你!”
蹭了她头,转瞬就去抄边上的外套,朝她伸臂,长指微屈着,手背向上,等待她把手交过来。
“干嘛?你又想出去?”米初妍瓮声。
“去楼下玩雪。”
“好好的玩什么雪?你不是说现在不能冻吗?”
玩雪,米初妍自然是想去的,可她奇怪的是,他怎么突然又纵容了呢?还有,他的腿才不过好点!
他给她丢了双皮手套,又给她丢了件他的大衣,似有满意:“把这些都穿上,应该没问题。”
米初妍呵呵笑:“你也一起玩吗?”
“你玩,我边上看。”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雪地。”米初妍在穿衣,有些得意的在他旁边俏笑着。
他哼了哼声,极浅的笑纹:“说说看。”
“雪能压火啊,比冷水澡好多了吧?你瞧瞧,这屋子再呆下去,是不是要烧了?哎照这样看的话,我们在这里多呆几天会不会是个比较好的选择?真的替你担心……”
宁呈森在拿手机,手里同时也多了条围巾,男士的,烟灰色,羊毛料,行至米初妍面前,脸色黑的明显,略微暴力的将围巾在她脖子上裹了一圈又一圈,轻斥:“你操心的还真多!”
“是你,我才操心!”
他忽然暧昧的笑,啄她唇:“是吗?既然这样的话,好好想想,怎么给我解决……”
米初妍啊了声,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双目无辜的眨动,结果,被他刮了下鼻尖:“逗你,走吧。”
她被他牵着,下了楼撄。
雪地总是广垠的,无尽的白,绵延至城际。米初妍有些兴奋,戴着皮手套的掌心,掬起一捧,闻,无味,吹,不动。
娇俏的面容上,有些傻气的笑,许是脸颊凑的太近,被手中的雪花给冻的淡红起来。
原本,她的脸颊一直都是这样淡红的,粉粉嫩嫩特别好看,现在,好像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也是,穗城呆了那么点时间,又擅自跑来H市,这样东奔西走,身子恢复的,自然也要慢些,毕竟,伤过元气。
她在玩,他在看,她满地的蹦哒,他有些无奈的失笑,隔着三五米的距离,他扬了扬声:“以前没玩过吗?”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哼哧哼哧的堆起了雪人,甩着过肩的长短发,灿笑:“还真的没玩过。我说我第一次看积雪你会不会笑我?”
发丝沾在她的唇侧,她用手背去蹭,不小心便把雪花也带了上去,还没等她去抖,已被她呼出的热死渐渐融化,她的眸底泛着光:“穗城不会下雪,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都特别忙,也抽不太来空带我到远的地方玩。等自己大点了,可以自己出去玩了的时候,赶着考了医科大,每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哎呀如今本硕七年快完成了吧,还得拼着考博士,要不然还没前途。”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酒店的后楼,有篮球场有休憩亭,也有葱葱的松柏,枯黄的草坪,算不上多讲究,但是很广阔,总归是一个休闲的场所偿。
而宁呈森,就是那样身高影长的斜靠着休憩亭的木柱子,米初妍,则是在那篮球场的中央,使劲儿的堆雪。
有风拂过,吹散了清清脆脆的音,但宁呈森却是听的真切,抄着裤袋正了正身:“你打算考博士?什么时候考?”
大约是感觉到了宁呈森口气里的认真,米初妍终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了顺被风吹乱的话,扬头:“考啊!我们导师抓着要我考,说我成绩不考太浪费。我也想过了,学医也挺好的,既然选择了就好好往下走,况且身边还有你当助力,天时地利人和,似乎我不考都说不过去!本来导师是让我今年备考的,但是……我觉得明年更好些。”
她的话里有停顿,情绪起伏不大,但宁呈森是感觉出来了,略有沉吟,而后道:“对,明年会更好些。”
米初妍扬笑了两声:“得,到时记得帮我!”
话落,她又重新去做她手中的事。宁呈森的视线没停,始终胶在她身上,微笑着,后来,是兜里的手机在响,他摸出来,初看的时候,略微凝重,站直了身:“米叔。”
很尊重的语气,仔细听,还会有层歉意在里边。
“妍妍还好吗?”米安博的声音,很平稳,根本就是早知道了自己女儿的行踪,所以,才会打这通电话。
宁呈森起初有些错愕,但转瞬又是了然,要想骗过米安博,哪有那么容易,顿了顿,才出声:“挺好的。找她吗?她手机没带,我叫她来听。”
“不用,我就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明天能回。”
瞿安那边,说是今天下午差不多就可以过去认领遗物,连同他的骨灰,也一并带走。给死者下葬同样需要利用国家资源,每年执刑的犯人不少,个个都要监狱方去管身后事,长久下去,放骨灰的地方也终将饱和。
所以,有了认领人,便要接手其一律的身后事。存放骨灰的地方都已经找好了,他们呆在H市,唯一等的,就是监狱的通知。
后来米安博又说了些话,宁呈森都是应声,电话挂断的时候,米初妍的小雪人已经插上了树枝当手臂,正在那儿拆围巾,看她那意思,是想要给雪人围上去,很认真的模样。
宁呈森为她的小心性觉的好笑,刚好,手机还握着,他点了相机,对着她,捕捉了几个镜头,而后又兀自低头,指尖划着屏幕,一张张的看,唇角翘起笑。
“宁呈森!”欢乐的喊声,让他从那些照片中抬起头来,她在雪人旁边朝着他猛招手:“过来,我们跟雪人合个影呗!”
“好啊!”
宁呈森难得爽快,踏步过去的时候,她在全身上下的摸手机,他笑了笑,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机子:“我来吧,你的忘房间了。”
米初妍吐了吐舌,俏皮:“还真的是没有。”
说着,伸手就要去拿他的手机,宁呈森没给,微微举高,瞥了瞥她的小身板:“你拍你拍得到我?”
“可是你会自拍吗?”米初妍狐疑。
真的很怀疑他会不会自拍啊,玩微信啊什么的,可是她也纠结,以他们的身高差,确实,她是很难将他俊帅无双的酷颜捕捉入境的,镜头里没他的脸,那还算什么合影……
宁呈森有种被人当白痴的错觉,皱了皱眉:“现年代谁不会用手机自拍?我奶奶都会。”
“那你会玩>
“什么微信?”这会儿,是真的错愕了,宁呈森侧头,求知似的问:“跟我说说。”
米初妍斜眉:“现年代有谁不会玩>
“我奶奶什么时候会这玩意?”
“我教的。”
“哦。”
话越多越短,最后,宁呈森默了声。
“来吧,手机给我,我教你,走出去你好意思说你不会玩这个社交软件?”米初妍笑意盈盈的,伸手又要去拿他手机。
宁呈森知道她在调侃,难得让她乐,乐乐也无妨,纵容般的揉了揉她头,递了手机:“拿着。”
米初妍嘴角咧笑:“都说老男人的世界最沉闷,看来果真如此,好好跟着潮流走,别哪天咱俩代沟大了,我飞走了你都不知道。”
“说的什么话!”
手机骤然被抽走,听着他生硬的嗓音,米初妍错愕的抬头,双手都还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却见他忽然沉了脸,捏着手机就走。
“喂!你干嘛呀,莫名其妙!”对着他的背影,米初妍纳闷的喊了声。
不就说了他老男人吗?说他老男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至于吗?合影都还没拍呢!米初妍跺了下脚,暗骂他的小气。
“哎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瞿安同样握着手机,在篮球场的另外一端,朝着他们嚷嚷:“我给你们拍着照呢,这雪景多美,宁教授你别走啊!”
还别说,瞿安还真捕捉了个极美的镜头,她在耍赖,他在纵容,刚下车就看到,顺手就拍了下来,正拍到兴起呢,想多拍几张,好用来讹宁呈森,结果,两人忽然就不干了。
听到瞿安的声音,宁呈森顿住了脚步,很快转身,投目:“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瞿安指了指身后那车,意思是刚从车上下来,转瞬又盯了盯手机,妥妥的收好:“不拍就不拍吧,监狱那边程序都走完了,我们现在过去呗。”
“走!”宁呈森当下就提了步,经过米初妍,有些愤愤的转去雪人头上取下那条围巾,想给她围,却发现已经湿了,没好气的执了她的手,直接拉走。
车上,米初妍戳了戳他手臂,他回头,扫了她眼,不冷不淡:“别闹。”
嘴上不怎么说话,握住她冰冷指尖的大手,却是始终没松。这一路过去,又是颠簸,到那儿的时候,已近中午。
尸检报告已交,确定0058的死因是因为过食草药而引起的急性肝脏坏死,今天的目的,纯粹就是来领遗物。
因为之前有过接触,中间的手续,没耽搁太多时间。
回程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蓝布包,一个装着光头的换洗遗物琐碎用品,而另一个,则包着光头的骨灰盒。
东西是由宁呈森打开的,三个人都有些屏息关注,等了那么多天的东西,在里边寄托了大希望。
然而,衣物简陋,琐碎用品里竟然也没找出太过有价值的东西,米初妍失望至极,他却缓缓掀开了那个骨灰盒。
米初妍错愕,瞿安也在丛林中将车停下,反身:“你干嘛?”
“衣物要检查,人的尸体不检查,光头精明,不会考虑不到,也许,他把东西吞进了肚子里。妍妍,把你手套给我。”
宁呈森所说的手套,是刚刚米初妍戴着玩雪的,后来被她脱了放到座位边上,这下宁呈森要,她麻溜就递了过去。
看着他将皮手套戴稳,有些呆,那双救过许多生命的手,那双为许多冤死的灵魂找回公道的手,此时此刻,为了他的母亲,不惜浸没在骨粉中,慢慢掏。
路虎的车内空间本还算大,但因为三个人的头都聚到一起,同时注视着那个长盒,以致,连空气都感觉像是稀薄的撄。
米初妍紧张,心脏澎澎的跳,不得不用手心安抚着,每当宁呈森的手转一下,她就跟着倒抽口气,然而,粉末太细,盒子不大,掏盒子已是无可奈何,万一把死者的骨灰撒出来,那是极为的不敬,所以,宁呈森每一次动作,都是极为小心翼翼,也怕错漏过任何的角落。
十几分钟的时间,整个盒子都快转光了,米初妍就差没急出了声汗,到底是忍耐不住,催促:“还没找到吗?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回答她的,是瞿安难得正色的眼神,略有安抚。
也是在这时候,宁呈森倏然间手腕顿住,眉间轻锁,看着他们,低声:“好像找到了。”
有些喜出望外,却也不敢脱口喊声,生怕摸出来的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而落了场空,于是,拼命压制着濒临爆炸的心情。
直到看着他的大手缓缓拔了出来,黑色皮套沾满了灰白色的粉末,而他指尖托起的,则是小小块,看起来类似铁皮的黑色金属偿。
轻轻甩了甩,褪尽粘附的杂物,那层黑,更显眼。
宁呈森利落的脱了手套,拿着那块金属细细研究,米初妍就在边上,看清了这是个特别薄特别薄的小金属盖。
用手去掰,掰不动,瞿安见状,去车尾箱拿了个钳剪,沿着边线开了条细口,就再不敢往下动了,怕万一里面有重要的东西,给弄毁了。
“这是什么金属?火化炉里烧不坏的吗?”米初妍紧张,却又疑问。
宁呈森已经放下了剪钳,并未抬头,却是回了他:“应该是铁。火化炉里,起初温度会控制在200到300之间,焚烧外棺和衣物,到第二阶段会控制在500多,燃烧肌肉和脏器,最后阶段是燃烧骨骼,也是温度最高的时候,达到900多,而铁的熔点在1500多,所以,烧不坏。”
话落的同时,密实的铁盖终被掰开,有东西掉落,跌至米初妍脚侧。
米初妍几乎是崩了眼皮,去看他们,而后,又颤微微的俯身,细巧的指尖,颤巍巍的将东西捡了起来,定睛看后,是狂喜又是不可置信,嘴角数次抽搐:“记……忆芯片!”
米初妍看清了,另两个男人也同样看清,宁呈森合上骨灰盒,看一眼瞿安。
“马上回酒店!”瞿安会意,极快的绕回驾座,里面有什么东西,用读卡器,插手提看看就清楚。
紧赶慢赶回去,奔至房间,片刻没有停留就去开电脑,读卡器是瞿安的,就如刚刚去搅那个骨灰盒一样,同样是三个人围着。
然而,外观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芯片,却是读不出来,影像在电脑屏幕上的,全是一堆乱码。
瞿安确定他的读卡器没有问题,那么,便是记忆卡有了损毁。
反复几次,依旧如此。
宁呈森当下想到摩顿,手指敲着桌面,做了决定:“我们今天回穗城。”
仿佛似有默契,什么也没问,米初妍当下直身:“我去收拾行李。”
而瞿安,也是撑着桌面道:“既然这样,就别耽搁了,我送你们到机场,光头的骨灰存放就交给我。”
看着他们着急,做了决定的宁呈森反而淡定下来,看了看腕表:“再急也先吃饭。”
中午饭点已过,折腾到机场还得好长时间,大男人无所谓,米初妍那身板,不能挨饿。
后来,等他们搭上回穗城航班的时候,已近下午五点,而瞿安,则要迟一天才回。
临下车前,瞿安开口:“如果记忆芯片真的打不开,可以找江承郗试试。去年跟他那单案子的时候,我记得,他在这方面特别在行。就是不知道暮川愿不愿意求他,也是个难搞的主,求了也不一定乐力去办。”
关于这点,宁呈森也是有所了解的。去年江承郗掀起的那阵乱子,传遍B市和穗城,同时期,他还到过B市为于家太太动脑瘤手术。
宁呈森顿了顿,很是沉着:“如果要找江承郗,还有比暮川更适合的人选。”
“谁?”
“你猜?”宁呈森推开车门,去尾箱拿行李,而随之下来的,还有米初妍。
瞿安没打算进机场,所以没下车,那两口经过车窗的时候,他倏然探出头:“你是说小嫂子吧?”
宁呈森扬了扬眉,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米初妍,无声默认。
“高!”瞿安掬着手做佩服状:“其实我觉得兄弟几个,最懂的物尽其用的是你。”
宁呈森是纪唯宁的上司,凭着他们过往一年的交情以及宁呈森对纪唯宁的照顾,有事拜托,纪唯宁不可能不答应。而江承郗可以谁的脸都不给,却不可能不给纪唯宁脸。
他只要一个电话就行,根本不用低下任何姿态去求谁。
瞿安半褒半贬,调侃居多,但听在宁呈森而立,他厚脸皮的权当是夸奖,点了点头:“谢谢你的褒奖!”
瞿安切了声,笑着对米初妍:“瞧瞧,你家医生这匪样,平日里拽的二五八万,关键时刻倒像是养了一大批强兵似的。”
米初妍早就忍不住笑:“我觉得挺好的。”
“夫唱妇随!”
随着瞿安最后的闹斥声,米初妍被宁呈森牵着,市到穗城,有直飞航班,两个钟足以,对于米初妍来说,几乎是打个盹的时间。
南国暖的早,三月的穗城,穿不上高领毛衣,更也穿不上羽绒服再或是呢料大衣。
步出机场就感觉到热,米初妍只得脱了外套,天色已暗,叫了出租,坐上去的时候,听着宁呈森直接报了她们家的地址,不由皱眉:“先回南都奥园吧,你不是有要事办?”
他扯了扯唇,无比正色:“我该见见你父母。”
听她如此话,米初妍反倒没意见了。也正好,现在近七点,到家大概八点,还能让他蹭上顿饭,免得回去南都奥园,又该愁吃什么的问题。
华灯初上的穗城,美的妖娆。
不巧的是,赶上下班高峰,车子走下机场高速,顺着道路两旁的细叶榕一直往城内驶,道路也就愈发堵。
交通灯太多,走走停停,汽笛声此起彼伏,热闹的似乎能挤死蚂蚁。在偏远小城呆过那么几天,再回到穗城这座省会都市,喧嚣感更甚,有不适也有欢喜,不适的是耳蜗的吵闹,欢喜的是最最亲切的家乡气息。
如此路况,到家已过了八点。
暖春时节,整个小区的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泥土香,泛白的路灯下,有携家带口出来饭后散步的,也有小情侣甜甜蜜蜜归家的,更有上了年纪的老夫妇牵着手慢走的,和谐而又安定。
米初妍看的有些呆,不由更抱紧了些他的手臂。
宁呈森笑了笑:“以后我们也这样。”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米初妍抬首,调皮眨眸。
宁呈森抬了抬首,揽住她肩,将她偎进自己臂弯:“结婚生子,柴米油盐,白天上班,晚上遛娃,等我们老了,也像前面那对老人家一样,天天牵着手去散步,你想的,难道不是这个?”
米初妍忽就笑开:“说的好像你能读人心似的。”
“哪里。”宁呈森沉了沉声:“其实,这是我最渴望的生活状态。”
这样的日子,谁不渴望,人生在世,只求舒心安稳,略有富余,如此,便可算是人生赢家。至少,比起深不见底,千仓百孔的豪门生活不知好了多少辈。
“哎哟,这不是妍妍吗?”
短暂的静默过后,迎面有道响亮的声音过来,米初妍抬头看,见是邻居阿姨,礼貌的喊:“卢阿姨好,散步呐?”
“对呀,跟老头子一起出来遛。”卢阿姨笑的爽朗,瞥见宁呈森,更乐:“小伙子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耶。”
宁呈森颔了颔首,不怎么热情。
米初妍在偷笑,上次卢阿姨说他岁数大,这会儿,又成小伙子了……
没多呆,寒暄两句,米初妍说要回家。
卢阿姨也没太过逗留,嗓子依旧很高:“上去吧上去吧,你家里来了客人,可尊贵着呢!”
米初妍微懵,侧头看身边的男人:“我家里有什么尊贵的客人?”
宁呈森觉得有些好笑:“你家有什么亲戚客人我怎么知道?这么好奇,赶紧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完,宁呈森提步。
“哎哎!”米初研急急唤了声,拽住宁呈森的手臂,奔至前头堵住他的路,眯着眼看他:“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宁呈森直接道:“想不让我上去?门都没有!”
懒得废话,牵着她的手,连同行李箱,大步就往单元楼里跨,米初妍被他半拖半拉,嘟囔:“都知道有客人,你还去……偿”
“有客人怎么啦?你家我去的还少?”
“那以前跟现在不是不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就因为你是我女朋友?如果上边有你们家亲戚,正好,介绍我给他们认识,我记得你有挺多叔叔伯伯那些的。”
米初妍有些被气笑:“说的好像巴不得谁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似的。再说了,我家亲戚大多是事业单位的,算得上小康群体,但绝没大富大贵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转进电梯。
不巧,电梯停在高层,他们要等,宁呈森也终是松开了她的手,抄进裤袋,极为淡定的说:“男女双方的关系确立并且长期稳定,除了相互的情感之外,还需要很多的外力支撑。让恋情曝光在亲朋好友中,从客观方面讲,能够制约这段感情的摇摆度,自由度,让男女双方每做一个决定都会更加慎重。简单来讲,就是,如果哪天你累了,或者遇到比我更好的,你想要跟我分手之前,或多或少会考虑亲朋好友会不会有闲言碎语,让你父母面子上难看,也会考虑你父母的想法,从而让你有所顾虑。所以说,如果你那个叫小麦的姐妹要在医院八卦我们的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不单不介意我还会感谢她。”
兴许是他自己觉得话太长,末了,皱眉:“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太明白了!说的这么浅白怎么可能不明白!
米初妍跳脚,有种被他耍了通的感觉:“你这个老狐狸!所以说,我们还没开始,你那帮兄弟就都知道!所以说,我们刚刚开始,你就急着要跟我爸爸妈妈说!现在你还急着见我亲戚!你就没想过,这个事情其实也是相互的,我甩你不容易,你甩我也同样不容易哦!”
“对啊,相互的。”他点头,毫无愧色,浅笑:“所以,你可以理解为,对我们这段感情,从最初起,我的不安全感就比你要重,我怕你甩我比我甩你要多!”
米初妍乐的支在墙壁上,手心捧腹:“你至于吗?不觉得不自信的应该是我才对!哎我刚刚要是机灵点把你那段拍下视频来就好了。”
电梯门开,她还在惋惜,直接被宁呈森拖了进去:“拍来干嘛?发>
“咦?”
米初妍狐疑他的词汇,抬头看他,恰恰他也垂眸,视线碰撞间,他掀了掀眼皮:“未免哪天老婆飞走了都不知道,我不得不特意花心思去了解你玩到热火朝天的社交软件!”
“哟!”米初妍亮了一嗓子,脑中有顿悟,追着宁呈森出了电梯:“H市你莫名其妙生气就因为我这话啊?”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喊他老男人来着!
米家的大门紧闭,听不到里面有谁的声音,但是,细细的门脚缝中,有白色的灯光洒泄而出,宁呈森刚想要摁门铃,就听到身后的话,顿了手中的动作,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叹息一声,将她揽进。
“妍妍,我很难准确的告诉你,未来我们还会经历什么,但注定是不轻松的。走近你,我费了很大的勇气,所以,别说任何的晦气话。”
如此无奈,米初妍瞬间就安静了,有些心酸,额头往他胸膛拱了拱:“我又不会真的离开你,就算离开,也一定会让你知道。”
头顶上方有他短促的沉笑,推了推她:“好了,回家。免得一会儿唐阿姨又出来丢垃圾再撞上。”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嘴角扯笑,有些尴尬:“反正没有卢阿姨在就好了啊!”
心情忽然被闹的有些沉重,米初妍直起身子后,拨了拨略显凌乱的及肩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摁响了家中的门铃。
刚刚那一瞬,没有忽略他的话,他说,回家,那么自然而又轻松的口气,对他来说,这里也是家,有多少男人愿意如此说?
尤其是在国内,受封建传统思想的影响,男方的家才是家,男方的父母才是父母,女方的家庭,在婚姻生活中,永远都处于下风。
门是唐心梅开的,米初妍撒了谎出远门,这会儿又跟着宁呈森一起回来,任谁见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怕唐心梅骂,抢在宁呈森前探头进去,瞧见唐心梅,笑的特欢:“妈——”
米初妍的赖皮脸是屡试屡爽,过了那么几天,唐心梅是什么气都给气没了,拍了她头:“有客人在,别这样嬉皮笑脸的,赶紧进屋。”
说完,又转头看宁呈森,依旧热情:“小宁回来啦!”
宁呈森一边扶着米初妍的身子,一边礼貌唤:“唐阿姨!”
“进来吧,进来再说话!”瞧见行李,唐心梅多问了两声:“刚下飞机吗?吃饭没有?没有我给你们做点,老米又说你们明天才回来。”
说话间,唐心梅就要往厨房绕。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们在飞机上也吃了点,不是说有客人吗?”宁呈森搁下行李,自顾自的在鞋柜找拖鞋换。
米初妍对他这种行为一直都是极度无语的,这个家,还真的,跟他家没啥区别。
提到客人,唐心梅敲了下头:“瞧我这脑子,那什么,小宁你回来正好了……”
唐心梅话没说完,米初妍先愣住了。
米家的客厅在玄关后头,往里走一点能看,但鞋柜边上看不了,米初妍走在宁呈森前头,客厅中有谁,自然知道的比宁呈森早。
“怎么了?是谁让你呆成根木头似的?”
宁呈森觉得不对劲,正要踏前一步看过去,几乎同时,耳侧传来两道声音。
“是你父亲!”
“是你爸爸!”
宁呈森的眸底,闪过半秒的怔色,而后拧眉,越过米初妍先行进去,扫视中捕捉人影,在客厅中央,顿了步。
坐在沙发上那个气度非凡,西装革履的六旬男人,可不就是他的父亲,宁振邦!四目相对,宁振邦是一个颔首,而宁呈森,则是面色如常。
心底有疑问,没有问,反是转向米安博,微低了低首:“米叔。”
米安博在泡茶,对上宁呈森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和气:“提前回来了?妍妍呢?”
“爸,我在呢。”米初妍在后,应了声,瞧见宁振邦,心有惧意,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宁……总好!”
伦敦宁家她虽然住过一阵,也跟宁振邦打过几次照面,但可以说,并未有任何的交流,此刻忽然在自己家碰上,她一时都不知该怎么称呼好。
倒是没想到,宁振邦,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成功人士,却是稍显了热络:“不用拘礼,如果乐意,喊我声宁伯伯挺好。”
“呃……”米初妍看了眼宁呈森,她回来的早,不知道后来这对父子有过什么交集,忽然间面对如此的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好怠慢,笑了笑:“宁伯伯好。”
宁振邦连连点了好几次头,甚为满意的样子。
看了看时间,转头向米安博,直身:“米兄,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打扰你很抱歉。待他日,我携夫人定会再度造访,另外,小森他奶奶也一直记挂妍妍这孩子,让她在我们家受到如此伤害,我们真的是特别过意不去。”
米安博也起身,朝宁振邦伸手握了握:“儿女自有儿女福。”
“他们这是怎么了?”米初妍纳闷,挪步靠近宁呈森,压声问:“你爸爸这是大老远的过来替你赔礼道歉来了?怕你被我家不待见的意思?可是,不应该啊……”
宁呈森的视线也在他们交握的手中,听见米初妍的话,不由低头,再度蹙眉,又是再度扫视整个客厅,待看到满堆的礼品袋搁在边几上的时候,沉声:“还真的是难为他!”
米初妍掩嘴笑,揪了揪他的袖管:“你爸对你其实还是不错的嘛!”
两人在窃窃私语,赶巧唐心梅上来,宁振邦又跟唐心梅客气道别,米初妍赶紧站直了身,谦顺乖巧的模样,立在旁边,看着长辈们的相互寒暄。
直到最后宁振邦出门,宁呈森拍了拍她肩:“你好好休息,回头给你电话。”
他这意思,是要跟着走,宁振邦忽然降临穗城,还突兀的出现在她家中,宁呈森要去了解明白,米初妍自然不会阻拦。
点了点头,推他:“去吧,没空的话也不打电话也没关系。”
目送着他走出客厅,听着他在玄关处跟父母说话,而后,是大门轻轻落锁的声,以及,远去的脚步声。
——
走廊外,是父与子一前一后的脚步,电梯前,相继停下。
同样深刻的侧颜,同样挺拔的身高,所不同的是,在宁呈森的显衬下,向来受外界追捧的宁振邦,到底还是有了老态。
谁也不曾说话,气氛有些沉闷,那些散步的邻居还没回来,电梯楼前,亦很是安静,直到电梯叮声响起,宁振邦踏入,背后忽来一声:“谢谢。”
宁振邦正了身,略有意外,而后又点头:“我以为你会怪我多管闲事。”
“我还不至于不知好歹。”
“近来你奶奶情绪一直很低落,心心念念还挂着那个姑娘,知道你陷的深,又怕因为家里那些事让人家父母不待见,伤你心。我是了她心结,前两日出差日本,绕道过来一趟,顺便也安插些人手在穗城。”
宁振邦略微别扭的解释,就好像,为儿子来求见米家父母,纯粹就是为了了老太太的忧心,而并非他自己的本意。
但到底有没有他自己的原因,宁呈森不是傻子。
虽然他从未想过要靠宁振邦或者家里的谁去处理这个事情,虽然他现在也还必须要在米家人面前请罪,但他是他,宁振邦是宁振邦。
他代表的仅是他个人,而宁振邦,代表的则是宁家的态度,这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
踏出楼,环顾四周,没有任何车,也没有他的下属,宁呈森略略意外:“助理呢?吴哥呢?身边没带人?”
“又不是摆谱来的,带什么人?”
“那你怎么晓的买什么礼品?”
“那是你妈……是夏晴安排的,拟好了单子让我去买。”
说到这个,宁振邦还是费了好大劲的,穗城这个地方,还是好多年前到过,一景一物都变了样,他也不知道哪里有大卖场,哪里有百货大楼,明明自己是国外来的,偏偏还要去国内的卖场挑选国外的货。
费了好大劲上了出租,又因为不懂本地方言跟本地司机交谈还走了许多冤枉路,以致,来到米家,已是晚上。
他的时间本就有限,伦敦家里,老爷子还在医院躺着,老太太年迈精力有限,宁婕不在,KB制药那里也爆出一堆的事,家里家外,也幸好还有夏晴在应付。
若不是这里的事也急,他估计直接就从日本飞回去了,可是,真的身处这座城市,又让他忆起许多往事,于是,选择逗留一晚。
正停顿间,后方有踏踏的脚步声,小跑着过来。宁呈森听着这频率的步伐,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刚想侧眸,她便已上前,掌心摊开,是他们家的车钥匙:“不是没开车吗?呐,给你,小区走出去打车还要好长的路,都折腾一天,早点回去休息。”
宁呈森没开车她是知道的,宁振邦远道而来也不可能开车,米初妍刚在自家沙发上坐下了歇累,想到他们父子,忙翻找自家的车钥匙。
唐心梅见状,没好气的一句:“还没怎么着呢,就那么懂心疼人。”
“妈——”
“得得得,去吧去吧,本来也正要问你这事呢!小宁这行李还搁家呢,改天再让他来取好了。”唐心梅那一句,好像纯粹就是为了挤兑自己的女儿,说完,就又笑开,点了点她头:“以后不管去哪儿,老老实实跟我说,我和你爸还能软禁你不成。”
心里自然是有气的,若不是米安博说,唐心梅还真的以为女儿烦她前段日子来的唠叨,躲去了医院清净。
谈了个恋爱,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也许为人父母都是这样,总是担心孩子们找不到自己的幸福,便想要趁着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为他们寻找好归宿,等到他们真的投入了缠缠绵绵的恋情中,自己又是长吁短叹,生怕出事。
回到宁呈森这边。
看着浅笑盈盈的人儿,奔至自己面前攥住步,清清脆脆的嗓音,犹如泉水滑进他的心间,宁呈森伸手接过,忍不住掀了掀她的刘海,宠溺的蹭了蹭:“快点回去吧。”
米初妍浅笑着点点头,转而向宁振邦,弯了弯腰:“宁伯伯再见。”
纵是宁振邦,也没忍住笑了笑:“再见。”
望了眼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重新没入单元楼,宁振邦还是那句:“真的是挺活力开朗的女孩,如果舒染……”
说着说着,又没了下文。
宁呈森也不追问,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便是如果,如果这个,如果那个。如果光头口中那个毁了容,入了狱,已成疯的女子真的是舒染,那么,宁振邦该是何种心情?
唇有启动,却终是未说,不知为何,在脱口的那个瞬间,有夏晴的影子在脑海闪过,到底,那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到底,她给了他生命。
做孽的是谁?宁振邦,宁四齐,周鸿生。
“有没有找酒店?”忍回了想说的话,宁呈森转而问。
背手而立的宁振邦,眼望前方,幽叹后出声:“本来想忙好就回去的,没找下榻酒店,这里也不熟,你送我到近机场的酒店,明早出门要方便些。”
话中,有商量的意思。
一个父亲对儿子,这么点小要求,会用上商量的语气,足于可见,过去三十多年,他们是有多疏离。
米家的车停放在地库,他知道,勾了勾车钥匙,提步向车库入口的时候,低声一句:“回我那吧,明早送你去机场。”
用受宠若惊来形容宁振邦此刻的心情,似乎是最恰当不过。宁呈森话说完就走,宁振邦好一阵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走远好几步,这才快步跟上偿。
南都奥园,向来的幽静,路灯暖黄植被满地,总会给人归家的舒适。相比一期,二期的建筑物更加的别致新式,双向楼盘,前后隔了两年分期而建。
徐暮川早在回过前就购置了一期物业,后来他到这个城市,不熟,懒得四处找,索性在他的旁边买了二期。
当时买的时候很随意,现在想想,其实也买对了。毕竟,他跟徐暮川,纪唯宁跟米初妍,感情摆在那儿,成了家成了邻居,挺好。
许久未回来,春节那会儿给家政放了假人回了老家,屋子没人打扫,应该是沾满尘灰,他还在苦恼回头怎么收拾给宁振邦住,却不料,开门进去的时候,室内的纤尘不染让他瞠目。
宁呈森甚至疑惑,以为是自己错觉,进门,指腹蹭了蹭茶几,又划了划沙发,依旧干净。
“怎么了?”宁振邦见他怪样,不由问。
“没什么。”直声,脱了自己外套,指了指某个方向:“卧室在那边,早点休息。”
宁呈森有种让其自便的意思,话落后,自己提着外套进了主卧,到门口,又像忽然想起什么,反过身:“被子枕头那些都在柜子里。”
宁振邦嗯了声。
客房好几个,他也没挑,进了最外头那间。进去,略微傻眼,床单没铺,而他,似乎不太在行,回头,看了看身后,主卧的房门早已虚掩,宁振邦无奈,只得自己动手。
大约十来分钟,有脚步声靠近,宁振邦当时正在委身在床沿,跟床单较劲,以往在夏晴手中轻而易举的事,他愣是没法理顺。
闻声抬首,瞧见宁呈森正斜斜的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不少东西,宁振邦妥协的直身,指了指依旧乱如麻的床单。
还没说话呢,宁呈森直接一句:“别指望我,我也不会。”
“你不会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宁振邦老脸微涨,哼了哼气。
“请家政。”
他不会的多着呢,他还不会做饭,这些年不也好好过来了……
手里的换洗衣服,牙刷毛巾,一股脑的,全部塞到床头柜上:“这些给你,都是全新的。”
衣服是他的,他们身形相差无几,能共穿,牙刷毛巾,是大年初二那会儿跟米初妍去宾宜广场的时候买回来的,当时买回来的还有一大堆生活用品,堆满了浴室的储物柜,倒没想,有一天会邀宁振邦回来。
有些无语的看着宁振邦还在研究那团成堆的床单,指了指:“别铺了,直接睡。”
宁振邦杵了。
从小到大被人伺候惯了的人,未想到有一天到自己儿子家,竟要睡没有床单的大床,早知还不如住酒店!
再次哼了哼,却也只能作罢。
宁呈森没理他,东西放下转身就走,回到卧室,冲澡上床,给米初妍打个电话,得知屋子是她打扫的,心疼的要死:“以后不用你干这些活。”
几百坪的屋子,要打扫多久才能做到纤尘不染,就她现在这样,他天天放眼皮底下呵护都还觉得不够,别说让她干这些粗累活。
她自己倒是不以为意,见他又要小题大作,忙打了哈欠,说自己要去睡,不睡不行,特困。正好,外面有敲门声,宁呈森想挂下电话去开门,却不料,本说要去睡的米初妍,忽然咯咯笑。
“哎哟喂小宁,外边敲门的是谁啊?”特不正经的声音,调侃,还是那种不入流的调侃。
宁呈森本就刚冲过个澡,头发湿的,拖鞋也是湿的,贴着光滑的地砖,忽然被米初妍这样一闹,差点没溜了步,稳了稳身子,导师训学生似的口气:“怎么跟个小流氓似的?”
“这就流氓了?还有更流氓的要不要听?”话才说完,脆脆的口哨飞扬,接着是她的哈哈笑声。
宁呈森完全没辙,隔着手机也是被她气笑:“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皮的人?”
“现在知道了怎么办?想甩我?晚了哦!你爸爸都上门来了。”依旧在笑,乐的快要找不着北的感觉。
“加上我在电梯说的那些话,所以你就有恃无恐了?”宁呈森‘质问’,边聊边往外,房间太大,从里头到外头,悠着点,得走二十来步。
“哎小宁,你告诉我,是不是把你爸爸带到南都奥园住去了?”
宁呈森不语,只有浅浅的脚步声。
“是不是嘛?”状似撒娇般的糯糯粘粘的音。
宁呈森再次败,不清不楚含糊应:“嗯。”
“嗯,挺好的!好了,我真睡去了,拜拜,晚安!”
这次倒是干脆,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却是话音未落,通话就已切断,生怕打扰了这对父子的共处似的。
宁呈森皱眉,盯了手机看了足半秒,不由失笑,心叹,这就是专门闹腾他来的小魔头!
拉开门,宁振邦已不在,不由踏前两步,看见穿着他睡衣,已经回身离去的背影,淡声:“有事?”
宁振邦停了停步,转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姑姑,安顿好了吗?”
“房子,车,该有的都有了。”
“那就好。”
然而,那就好,这几个字过了许久,宁振邦还未走,宁呈森只得又问:“还有什么事?”
“KB制药那单子事,你小叔已经带走有两天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交代里边的账目事。你姑姑在那儿没股份,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股份不少,难免殃及。如果行得通,就先别回去了,有什么事,我们会替你办。夏晴跟一些公职人员的太太们有交情,私下打听,这事似乎挺复杂,刚刚特意打电话交代我,让你先别回去。”
“我知道。”
任何事,总有利和弊,宁呈森权衡过,把账目问题交出去,对他来说,弊大于利,起初就有做过如此预设,但他不得不如此,因为,打击宁翰邦,这是唯一的机会。
这话过后,似乎已经无话了,然而,宁振邦走没两步,又逗留,似是迟疑,脚步踏了又放,放了又踏。
“还有什么事,你一次问完,OK?”
宁振邦叹了声,对上身高挺拔的儿子,竟有无法自处的尴尬,似是要问的话难以启齿,迟疑再迟疑,才斟酌着开了口:“我知道你去了H市。舒染……有什么消息吗?”
宁呈森原本在自己卧室门上靠着,听到此话,不由直身,双手抄进睡袍的口袋,眉起皱:“过了那么多年,有没有,对你来说,还重要吗?既然身边有夏晴,这些就别再惦念了。一个男人,一辈子伤一个心爱的女人已是罪过,何必要伤第二个?我不是你,不知道你到底爱谁多些,但是,也不希望你轻易伤害夏晴。”
这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希冀,当初他放弃寻找舒染,选择屈服现实,到如今,又何必再让类似的事重演,再去伤害自己的枕边人?
宁呈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按理说,长辈的感情世界,他不该掺和,可或许是因为,他很明白,就算寻回舒染,他们中间有那个周鸿生曾经的存在,终回不去从前。何况,相比十年前,如今,还多了个与他相辅相佐的妻子夏晴。
更或许还因为,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潜意识里也在慢慢正视,夏晴之于他的骨血关系。跟舒染比,没有什么可比性,在他心里,夏晴从来比不过舒染,但至少,他希望自己做到尽量不伤害那个给他生命的女子。
宁振邦点点头,无奈而又沉重:“我知道了。”
许是到底看不过去,在宁振邦回屋的时候,他在后边低声:“有准确消息我会跟你说,怎么拿捏你自己看着办。”
本就话不多的父子,在这样的谈话过后,再无任何交流。夜未深,整个屋子却已沉入死寂中。
对宁振邦来说,这个夜晚注定失眠。
穗城,三十五年前来过,在历史悠久的高校中遇见舒染,曾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未想,未半生,物皆非。
宁呈森曾出去过,拿着那个记忆芯片,去找摩顿,回来的时候,凌晨五点。他的面色微凝,芯片依旧攥在手心,没有被摩顿打开撄。
回房休憩了两个钟,再出来的时候,宁振邦已经穿戴整齐走出卧室,眼底乌青。父子两个对视,相互颔首,僵硬且别扭。
宁呈森那个时候特别希望米初妍能在身边,那样的话,至少气氛应该要柔和些活络些。也幸好,宁振邦只是呆这么一晚,如果要在这里呆上一周,他保不准就自己住医院宿舍去,再不然,住外面酒店去。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在宁家那个环境中,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同样不进厨房,同样不理生活巨细,同样话少且拧,同处一屋,大约也就只剩下这样的干瞪眼了。
“要不要吃早餐?”宁呈森问偿。
“你这里有吗?”宁瀚邦的口气,还算温和,但仔细听,还是可以感觉到隐藏在那里边的怀疑和不屑。
一个让自己父亲直接睡床垫的儿子,宁振邦很难想象,在他这套宽敞雅致的屋子里,会有灶头烟火的存在,早餐,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宁呈森倒是干脆又坦然,步履向着同样干干净净的厨房过去:“热的没有,干的有,饼干要吗?”
翻箱倒柜,找出一堆存放的干粮。
宁振邦嫌弃眼:“到机场再吃。”
宁呈森自然不会勉强,去开冰箱,想拿矿泉水喝,这一看,有些傻眼,冰箱里很多食物,塞了半满。伸手,翻了翻,无奈扯笑,拿了两支水,再又步出厨房。
送宁振邦去机场回来,早上八点多,开的是米家的车子,停靠在米家楼下。
宁呈森掐好了时间,赶在米家夫妇上班之前把车钥匙送了回去,然后,还很顺理成章的蹭了个早餐,当时,米初妍还没有起床,厨房里,炖着唐心梅早起熬来的药膳粥。
唐心梅单位里有急事要先走,嘱咐米安博看火,米安博看妻子火急火燎的样儿,不放心她一个人赶车,坚持要送她上班,然后再去自己单位。
这让性子颇急的唐心梅跳脚,无奈之下想要去喊醒米初妍。宁呈森哪里舍得让米初妍还没睡醒就被挖了起来?不得已,在唐心梅面前揽下看火的重任。
于是,光鲜亮丽的男人,第一次站到了灶头旁,一眼都不敢眨的盯着那火,那锅,分外专注。
于是,饿到自然醒的米初妍,睡眼惺忪又无比熟悉的往自家厨房过去的时候,差点没搓瞎自己的眼。
他太认真,她在后头站了许久,都没有察觉。
米初妍有些搞不太懂为何一大早他就在她家,反而这个点该在家的父母却不在。有些混沌的靠近,带着刚睡醒的哑声:“我爸妈呢?”
顿了顿,又一句:“你怎么在我家?”
再顿了顿,又一句:“你爸爸呢?”
“你爸妈上班了,我把车子开回来,他上飞机了。”宁呈森刚好在用汤勺在搅动锅里边的东西,动作笨拙,分不开神,眉也没抬的,三个问题一口气回答。
米初妍在旁边倒水喝,咕咚咕咚几下见了底,握着空杯站到他边上,略有揶揄:“你煲的?能喝吗?”
宁呈森还在那儿搅呢,米初妍鼻子嗅了嗅,探手过去,熄了火:“都快糊了,还搅。”
一锅粥,被他搅的又糊又稠,米初妍看着就没食欲,熬的过程中,火太大的缘故。被她小小的身板挤了开来,宁呈森无声又无辜的退到边上,见她又是拿碗又是拿锅的在那儿分,似是想把没糊的捞出来。
除却最初因为缺乏经验而在医院犯各种错以外,宁呈森发觉,其实大多时候她做事都是很认真。垂头,蹙眉,抿唇,目光特别专注,小手特别灵活。
早晨的太阳光黄黄白白的,透过她斜前方的窗口铺洒进来,空气中有悬浮的颗粒尘埃,纷纷扬扬,毫不安份。亦如此刻的宁呈森,同样被撩拨的些许躁动,只不过,撩拨他的不是太阳光,而是侧颜向他的那个女子。
半臂的距离,他看的出神。晶莹剔透却没有多少血色的面部肌肤,薄薄的眼皮儿,大约是阳光的刺眼,偶会抖动,牵扯着略微卷翘的睫毛,唇色同样偏白,大约是刚喝过水的缘故,细腻润泽。
她不是那种美丽到乍眼便能夺人眼球的女子,但她却能轻易闯进人的印象里,他见过最美的她,是在徐暮川婚宴上,略施粉黛,青春的资本尽显无遗。
米初妍在试喝,一股子糊味呛鼻又呛喉,当下皱了张脸转身刚要埋怨,却见他靠在冰箱上,定定的看着她,似已出神。
“喂,你干嘛?”她在他脸前,摇了摇手,盯着他的深眸,眸底有她,一手端碗,一手,同招财猫似的,不停摆。
许久,他没有反应,直到她将要再次出声的时候,后腰,忽被揽住。
没等她反应,手中的碗被抽走,俊逸的面容,在她眼前不停放大,而后,倾轧她的唇。细细密密的碰触,麻痒,让她忍不住想去挠唇,然而,她的双手却被他搭在他自己腰上,示意她抱他。
相爱之人,有时候情动只需一瞬,这场拥吻,注定愈演愈烈,恨不能到天荒地老。
他似乎已经把控不住,极度忘我的沉醉,直至她承受不来,推他,推不开。窒息状态下,她咬他,不料,他正欲退出,使差了劲,咬破了他唇,有鲜血的味道,铁锈的腥。
米初妍是尴尬的,尤其是他退离以后,微蹙着眉用指腹去擦唇上的那道口子,抹尽那几滴鲜血后,沉沉笑着:“这么饥渴?”她便更是囧爆。
偏偏,她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肺部极度缺氧中,想驳他,却只顾着喘气而说不上话。她瞪他,气呼呼的使劲瞪,那眼神的意思,到底是谁饥渴!
宁呈森轻轻抬了手,捏她脸颊:“一会我去趟医院,你陪我。”
这不是询问,而是要求。
“我……”我陪着不方便,工作的地方。
这样的话还未出口,他又霸道的封了她唇,将淡淡的血迹渡到她唇上,狠狠的啄了口,流连在她唇侧时,才又接道:“今天都陪我,晚上我要飞纽约。”
他话说的轻淡,可是米初妍,却忽觉,周边的空气都似稀薄了起来。心里难受,酸气上涌,瘪了瘪唇,忍住了难受:“去几天呀?”
“说不准,摩顿解不开芯片,东西太重要,我不放心邮寄也不放心假他人之手,只得亲自走一趟,送江承郗手里,顺利的话,要不了几天。”
“那事完以后,你回哪啊?”
伦敦?穗城?亦或是H市?B市?如果是伦敦,那相见,会不会又是遥遥无期?
她不知有多希望他会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这样,最起码她心里会有个谱,等待也好,最起码,不会飘渺的抓不住边。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不知道。”
事情每天都在变,如果一切能在他的预料内,那他会很坚定的告诉她,就三几天的时间,回程你来穗城机场接机。
可是,他比谁都明白,这样的承诺,给不了。
“可是你才刚回来——”
脱口的话,已带了哭腔,所有的忍,都在之前用光,现在的米初妍,忍不了,也不想忍。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那颗心,因为不舍而发酸发疼,如果不是她擅作主张赶去H市,那是不是这一趟,她根本连他的面都见不了?
宁呈森任由她勾着,甚至为了配合,屈着自己的双腿俯着身子。她埋头在他胸口处,那声哭腔后,最终没有哭出声,他知道她默默的擦泪,可是,却只能将她搂的更紧,沉重:“对不起。”
像是忤了她逆鳞,她倏然间从自己怀中跳了出来,眼底发红,抬腿似要踩他,却在下脚的当口,又是舍不得的缩了回来,挺着小身板,激动:“我不是无理取闹,我就是舍不得,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跟你去,因为你会分心照顾我!但是你也不能让我担心!不联系不要紧!你必须要把芯片的事捂的紧紧的!如果被周鸿生察觉,会被追杀的!我不管你去哪儿,你把你的命带回来给我就好!”
尾音处,竟是有些悲怆。
纵是宁呈森,也有些控制不住酸涩,喉结上下滑动间,只能发个单音:“傻!”
那之后整整一天,米初妍都陪在了他的身边,去医院找了岑霖,后又转去了科室。
岑霖面前,他没有任何避讳,以致,乍眼看到的时候,岑霖还被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宁呈森在岑霖办公室呆的时间也不太长,米初妍的心思也不怎么在他们的谈话之上,只记得最后送出门的时候,岑霖笑着跟宁呈森讲:“安心做你的事去,至于家属,我给你照看着。”
米初妍听了,略略尴尬,当时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是后来,才明白宁呈森的良苦用心。
转去科室的时候,她没再跟着偿。
宁呈森在这个医院太耀眼,未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不在这个医院,她不想过早的传出与他的关系,然后曝光在医院同事的眼皮底下,接受她们各种八卦的口水洗礼。不想在如此多事的时候,再把自己的日子过的太过烦乱复杂。
对她的这种心理,宁呈森似乎理解,没有勉强,独自转去了科室。她在车上等他,坐的腰背酸痛,想要闭眼小息,却怎么也睡不下。
约莫一个半小时,才从玻璃窗外看到款款而来的他,身姿笔挺,长腿阔步。
眼看他就要过来,坐正了神,车窗降下三分之一,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清眸,调侃似的扯笑:“帅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扯起来总是那么僵,即便隔着车窗,米初妍也觉得,宁呈森肯定看出来了她的强颜欢笑,因为,他看她的时候,曾有一瞬,皱了眉。
可是又何妨,离别总是伤感的,尤其是他们这样的离别,不确定因素太多。她只是不想把这天过的太悲戚,等到日后想起,依然莫大感慨。
生活总是要装的,装一装,也许就不觉得日子太难。而他显然也是有共识的,上车来,面色如常:“我看家里冰箱有很多东西,不如回南都奥园做午饭?我来打下手,也顺便教我两招,免得以后总让你喝糊粥。”
大约是想逗她开心,他的话,略有些自我嫌弃。而米初妍,也当下扯的更开:“教了你也不见得你有时间煮。”
“多一门技能傍身总是好的,要想抓住你的心,还得抓住你的胃。”
大言不惭,说的还特一本正经,这下,米初妍是真的被逗乐,咯咯笑了两声:“乱改词!还有,就你那糊粥的本领,怎么去抓我胃?”
他只笑,似是有些认同她的话。
回南都奥园,谁都没有意见,才进门,米初妍就扎进了厨房。
她去H市前,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南都奥园,打扫每个角落,采购了一堆的食材。她知道,他喜欢家的感觉,喜欢有生活的气息,她能给,即便再辛苦,也是乐此不彼。
当时买的有点多,以为会用得上,哪想到没多时,他又要走。
索性,一股脑的将那些食材全部掏了出来,备菜后数了数,竟有八个菜,知道会吃不完,还是忙的不亦乐乎。
其实她就是想让自己忙,闲下来脑子里就会各种胡思乱想,就好像刚刚在医院那会儿,坐在车里等他,想的太多,便觉难熬。
没想过要他帮忙,就他那双无暇的双手,万一切菜切条口子,她还嫌毁了它的完美度。
可他非要来掺和,着实没有厨艺细胞,做什么她看着都觉碍眼,嫌弃多了,他也就靠边站,只不过,规矩不过三几分钟,又前来捣乱。
倒是不再碰那些菜,而是,后面抱着她,一会儿捏捏腰,一会儿蹭蹭痒,那感觉就好像,比她更舍不得的,其实是他。
好好的菜,在他的各种掺和下,做的并不如意,不是太咸就是太淡,再或者油放的太多,要不然,就焦糊焦糊的。
可是,他却吃的特别细致,就好像那是人间美味,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两碗饭,一份汤,超过他平日的食量。
饭后,在主卧相拥而眠。
米初妍起初很难入睡,总是怕闭上眼睛睡过去,醒来就已经是晚上,怕醒来看不到他在身边。
很多时候她觉得他不知是不是有读心术,抱着辗转反侧的她,额头相抵,沉声安抚:“睡吧,我不会悄悄走的,让你去送机,如何?”
“摩顿跟你一去走吗?”
“他在这里有自己的事,我自己去足够了,人少不招眼。”
米初妍觉得她说的在理,但又好像不在理,反正这一天她的思维就没清晰过,混混沌沌的附和着点头,他在顺她的发,顺着顺着,后来竟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起来的时候,天将黑,太着急,抱着被子就往床下跳,才要夺门而出,宁呈森就出现在她的眼前。见她的狼狈样,蹙眉:“外面有人在,换好衣服再出来,我等你。”
身上还是睡衣,确实不妥,乖乖去换,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是摩顿在客厅。
宁呈森没什么行李,等她出来就说要出发。摩顿对道路不熟,去的时候是宁呈森开的车,回程谁开,没商量,但宁呈森的意思,多个摩顿在身边,他才放心她从机场来回。
摩顿是识趣的,两口子要道别,他没有跟着进去。
实际上,这一整天他们都没有说太多关于离别的话,能说的不能说的,一切都融在了彼此的眼神中,一切都融在了米初妍那句,把你的命带回来给我就好。
以为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准备,可以坦然面对他的转身离去,可是,真当他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模糊的时候,米初妍发觉,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她站在原地目送,他曾转过头看她,也就一次,朝她挥手,用口型对她说,回去!她当时连连点头,怕他惦挂,转身向外走。
走过两步,再回头,他仍在,又走三步,再回头,他恰好提步,向候机室过去。米初妍呆呆的杵在那儿,看着他远离,看着他最后消失在玻璃墙后的拐弯处,豆大的泪珠忽然就夺眶而出。
忍了一天,终到了无需再忍的时候,任凭泪水往下掉,米初妍蹲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像个孩子般的嚎啕大哭。
商人,旅客,来来往往,每一张漠然的脸,漠视着周围的一切。那道小小的身板,蹲在地上,很快就被人潮淹没。
哭的太放肆,太锥心,引来行走的地勤,也终是引来些许的人群停驻。
地勤同样俯身蹲在她身旁,关切的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问了好多遍,都没有得来她的应声,便想要去扶她起来,试图扶几次,可她就是纹丝不动。
“让我来吧。”
嘈杂的四周,忽来一道温润的嗓音,干干净净的音色。
地勤闻声回头,但见西装革履的雅致男子,身后半米的位置,挡在那些驻足观望的人前,踏步过来。
“这位先生……”地勤想要询问,他直接道:“是我朋友,我来就好。”
地上的人儿,身体微僵。
不过多久,一双男士的皮鞋就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中,米初妍认不出这双鞋,可是,她却认得这把声音。
徐暮云缓缓蹲身,握了握她肩:“他不要你了?哭成这样?”
她抽噎,不自禁。
“大家都看着你呢,再哭下去会不会太难看?”他淡淡的笑侃。
她依旧不动。
“米初妍,你到底怎么了?”
似是缓好了情绪,她终是轻抬首,双眼红如兔子,徐暮云本以为她会委委屈屈的跟他说一说话,哪知,抽噎声还没止住的她,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又回国了?”
徐暮云当下有些哭笑不得:“我父母在这,回国很奇怪吗?”
送她回来后,他在穗城呆了两天,再走的时候并没打算跟她告别,是她觉得那天没有好好道谢过意不去,打了个电话,聊了几句。
半月已过,又在机场碰上,倒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也不顾是不是在他面前有丑态,吸了吸鼻子,把手伸向他:“扶我一把,腿麻了。”
徐暮云配合的伸手过去,却是不解:“刚刚工作人员要扶你怎么不起来?蹲着麻了腿多难受。”
“嗯……哭的太难看。”
“那现在不难看?”
“不是。”
“那怎么肯起来?”
“你是熟人。”
徐暮云不由笑的更甚,将她提起后,稳着她身子好会儿才放了手,给她递了手巾:“我是熟人,这个理由你是想用多久?”
眼泪鼻涕一大把,米初妍不得不接受他的好意,拿着他的手巾,捂脸。听到他的调侃,声音沙哑发闷:“本来就是。”
对于米初妍来说,她更难看的样子徐暮云都看过,她和宁呈森如何,他也同样了解,所以,在她面前丢脸,似乎已经没什么好掩饰撄。
她口中所谓的熟,便是指徐暮云了解她的状况,而并非真的交情好到不分你我的程度,至于徐暮云怎样理解,她无法猜测。
“他这是又要去哪儿?”
徐暮云忽然问了声,当时,米初妍已经拖着脚步要往回走,闻言,抬了抬头,却是未答反问:“谁来接你?”
犹记得上次,是他的母亲原卿亲自开车过来,这会是晚上,米初妍不确定有谁,不想回答关于宁呈森的问题,便随口问了句。
徐暮云也没再问,顺着她的话答:“没谁,我自己坐车不是更方便?”
“那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有车,正好,摩顿他对国内的道路规则还不太懂。”整理好自己的面容,那块蓝色方巾已是皱巴的难看,她也不好意思还,揣进自己兜里,哑声:“我洗好再还你。偿”
徐暮云没行李,回家也不需要什么行李,配合着米初妍的缓慢脚步外出,解了西装外套搁在肘弯,侧目道:“你这意思,是把叫上去当司机?”
米初妍看他,眼尾上翘,如春风拂面般柔和的笑脸,略囧:“车子我开也行。”
宁呈森的SUV,车身稍大,但她也不是没有开过,只不过刚刚没头没尾的哭了场,眼睛肿的厉害,酸酸涨涨的。
“好了,跟你开玩笑,缓点气没有?”已到门口,他顿住了步,问她。
米初妍点头。
“就这样还想开车?他要是知道,还不得从飞机上跳下来?车呢?”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大多没有起伏,即便是这样的问话,亦是云淡风轻。
有过那么几次相处,米初妍是习惯了他的谈吐,没再看他,纤指直接指向某处:“那儿呢。”
摩顿靠在车身上,不同的肤色让他在人群中显得突兀,一眼便能见,只不过这会儿,他在讲电话。
米初妍跟他拿了车钥匙,转手就交到徐暮云手里。摩顿见状,哎哎了两声,却因为手机的通话未断,阻止不及。
看着他俩一前一后上了车,摩顿也急忙跟着跳上后座,捂了手机,探头上前,压声:“老板娘,这是谁?”
“朋友。”
尽管听到回答,摩顿的眼神依然是警惕的,像是要把徐暮云盯出个洞。
不知为何,米初妍忽然有种感觉,此刻的摩顿,有些像那会儿在伦敦餐桌上的宁呈森,盯徐暮云盯成仇人似的。
显然,徐暮云也是此感,倒车出来的时候,笑了笑:“果真是主仆!”
摩顿刚想插话,却又被手机那端的人喊了回去,听着他喊了声:“大小姐。”米初妍当下就跟蜂蛰了似的,坐正了身,半字不语。
能在穗城让他喊大小姐的,无疑是宁婕。
也不知道这通电话讲了什么,后来下高速,摩顿说他先走,下车去打了出租,着急忙慌的样子。
白色SUV停在城市入口处,等待交通灯的转换,车厢内安静。
“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家?”
米初妍原本的视线在摩顿离去的方向,耳侧忽来的声响,让她侧过头去的时候,略微莫名。晚上七点五十分,确实是饭点,可一起吃饭并没在她的计划之内。
徐暮云敲了敲方向盘,解释:“上次有幸见过你父亲,对你关爱备至。我是想,你这副样子现在回家,被你父母看见,会不会不好?”
之前摩顿顾着盯徐暮云,所以没发觉米初妍的异样,但她的那张脸,确实狼狈。眼底通红,眼皮浮肿,就连小巧的鼻尖,亦是红红的,如此的模样让唐心梅看见,定要追根究底。
米初妍没怎么多想,点了头。
车子重新汇入主干道,徐暮云驾车路熟。也没有问她要去哪儿吃,大概是知道,如她此刻的状态,问了也拿不定主意。尤其是刚刚摩顿讲完那个电话走了之后,更是开始魂不守舍。
米初妍家住华岸路,徐暮云到过,为了以她方便,他带她去了跟她家相邻的华西路,那里有家私房菜馆,清腻由人,年间跟着家里人去过一次,自觉不错。
竹屋设计,还有栅栏,挺古朴的风格,菜品也是原汁原香。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才坐下来,斜前方的屏风口,竟是坐着徐炜清和原卿,他家父母。撞上面的当口,瞧见原卿意味深长的眼神,徐暮云有些哭笑不得,敲了敲对面的桌台,清声:“要不要换个地方吃?”
米初妍都没怎么在状态,不知周围有谁,忽然听见他这么问,忙应:“来都来了,别换了吧。”
她说不换,他便也没再坚持,点了菜,只剩下等待。
——
屏风口的原卿,早开始按捺不住,想过去,却被徐炜清拖住了步:“你别过去打扰人,又不相识。”
“你不相识不代表我不相识啊!那姑娘我见过好不好?上次暮云回国也是跟她一起,这次他回来也没通知我们,又跟这姑娘走到一起了。”原卿细声说话,眉色飞舞的欣喜:“你说,咱儿子是不是开窍了?
“瞧你说的,什么开窍不开窍!咱儿子又没什么性取向问题,乱说话!”
原卿在外强势,在徐炜清面前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小女人姿态,被丈夫这样数落,也是没有任何不满,笑道:“这不盼着早点抱孙嘛,大嫂都快要当奶奶了,我们这退休在家,太无聊。”
徐炜清抬了抬头,叹了声:“一双儿女,都是不婚主义者,抱孙,不知等到猴年马月。”
这边,老夫妻俩在嘀嘀咕咕,那边,年轻男女话却不多,主要是米初妍在低头闷吃,徐暮云说什么,往往都要好几遍才能入她耳,以致,徐暮云是无奈的放弃了再交谈。
其实徐暮云本来是有事要跟她说的,他觉得,她的情绪如此低迷,或许他说的那些话,能够让她有些好心情,只不过,边侧自家父母的两双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便觉得,不适合在这里久坐多谈。
结账的时候,原卿亦步亦趋的跟上来,徐暮云眼皮抬了抬,而后向收银员:“一起算。”
这里不刷卡,徐暮云给的是现金。米初妍原本是想要自己给的,摸了摸,才发现自己的包没带,并且,听到了徐暮云的话后,甚觉奇怪,抬起头,这才看见后边的中年男女。
都见过面,都认识,米初妍只能朝他们点点头,打招呼,然而,原卿竟是笑的很亲切,柔柔的话说道:“又见面了。”
想到上一次在穗城机场外的碰面,米初妍不知为何,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呵呵笑了声:“对,真巧。”
徐暮云大约是感觉到她的不自在,未免让原卿多猜想,结完账的时候,将钥匙交回到她手里:“隔一条街,我就不送你了,自己注意安全。”
米初妍求之不得,接过车钥匙,感激的看了眼徐暮云,而后跟原卿挥了挥手,自己出了门。
那边米初妍松了口气,这边原卿直戳儿子手臂:“有你这么追女孩子的么?”
“谁说我在追她?”徐暮云不咸不淡的回了句,默了默,又道:“她有男朋友,相爱的很,以后别见着就双眼发光的直盯着人看。”
一句话,懊的原卿要死。
距离确实不远,不过几分钟,米初妍就把车子开回了自家小区,只不过,没有急着上楼。车身隐在灌木丛后,车窗微开,头靠向后,任由夜风灌进车厢,拂过她脸,她眸。
双手搭着方向盘,左手无名指的那个圈戒,在如此的夜色中,显得越发晶亮,只稍稍的敛眸,便不能忽视。
她在夜风中思念给她承诺的男子,人才走,念已深。她觉得,她也许该回去医院上班,要不然,这样一天到晚的,只是思念,便能将她折磨疯。
念头才上,外套里的手机便有响动,机械的掏了出来,以为是父母催她回家的电话,却不料,是麦晓晨。
电话接通后,是麦晓晨刻意压低的声,像是躲在某处偷偷打这个电话似的问她:“你今天回医院来了?”
“你怎么了,鬼鬼祟祟的?”米初妍缓了缓息,空着的那只手,指腹轻压眼皮,有些无力的问了声。
“哎呀我在值班。”麦晓晨快言快语的说了句,转而又追问:“今天上午你是不是有来医院?!”
“去过一趟,怎么了?”
“跟宁主任?撄”
“嗯。”
“有人看见宁主任牵着个女孩子到院长办公室去了,是你吧?偿”
“嗯。”
“你怎么就这反应!”
“哦。”
大概是米初妍的思维有些跟不上拍,回答起麦晓晨的话也总是随意且敷衍,可着急死了麦晓晨,愤愤:“我说你是不是猪!你忘了自己马上就要留院考察了?我这么八卦的女人,我知道你俩的事我都给捂的死紧死紧的,就怕在医院被那些嫉妒份子知道了,挑事儿!如果被人知道你跟宁主任在一起,他的那些暗恋群体将你围攻了怎么办?如果她们说你为了留院不惜去勾搭宁主任怎么办?你是猪,宁主任不该猪啊!就算要公开,也得留院以后再说是不是?留院了大不了你换内科去,这样不就相安太平!”
麦晓晨语速极快的说了大堆,且声音还特细,一点儿也没有她平日的咋呼,可听在此刻米初妍的耳里,却因为她处在失神的状态中而理不清思绪,略微的恍惚,她朝着手机那端丢了声:“宁呈森应该很高兴。”
他说过,如果麦晓晨把他们的关系往医院里说,他不会介意,反而会感谢,当时只道是随口聊聊而已。
“啊?”麦晓晨显然是反应不过,只是,米初妍没想再往下说,提不起劲,也提不起心情:“小麦,我挂了,有事明天医院再聊。”
“喂你先别——”
话未完,通话已被切断。
之后她下车上楼,手里提着背包,将手机塞进包里,到家门口想要振作精神的时候,发现屋里是全黑的,父母都还没回来,这样更好,也省得她再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
没洗澡,甚至脸都没有洗,直接就躺床上去。
米初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身子虚的缘故,反正就感觉,宁呈森这一走,她整个精神气都被掏空了似的,下午睡过,这会儿倒下床,竟然也直接睡到大天亮。
起来洗漱洗澡,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只见米安博,细微疑惑:“爸,我妈呢?”
一个晚上的休息,米初妍的脸色好看了不少,米安博瞧了瞧,给她摆了早餐:“医院忙,她昨晚没回来。”
“哦,我今天也打算回医院。”唐心梅是护士长,偶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不回家,米初妍习惯,没多问,跟父亲说了自己的打算。
“呈森呢?”
“他……”米初妍拖了张餐椅,坐下后,才道:“去纽约了。”
米安博当时也没说什么,是到早餐后,才出声:“上班也好,一个人容易闷出病,爸爸送你过去。”
宁呈森的车子在她手里,但是,她不能开,免得邻居内外各种有色眼光说她傍大款。
这个小区不差,算得上中上级别,但都是属于城市里头拿出多年积蓄买房的一类消费群体,百来万的车,在这个小区并不多见。米初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但她在乎别人怎么说父母。
——
到医院,直接去的科室,赶上例行早会,由老王教授带领。
潘闵宇看见她,像是三年不见似的,给了个大大的熊抱,说一句想死你,让科室的人都直呼受不了,可米初妍却是笑了开来。
有人惦念的感觉,总是好的。
李易哲也在,对着她笑了笑:“这两天先病房转转,下周再给你排手术班。”
米初妍点头,挺好的,在这个科室一年,最后到底能不能留下来不确定,但无关宁呈森,她能够融入这个群体中,很欢喜。
神外都是大忙人,短暂的寒暄过后,各自忙碌。
起初的时候,很和谐,有些住的时间长了的病患,看见她,都会各种问候,但是后来,在病房遇见闻婷,她很不屑的,哼了哼,撞着她肩头走过。
米初妍跟她向来不对盘,也没去太过在意她的行止,就是肩头被她撞的,有些疼,也不知她是有意无意。
可是后来,渐渐的,每到一处,便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甚至,根本没有避讳。以前她们议论纪唯宁的时候,多少还懂背着当事人讨论,可这会儿轮到她,非但不避讳,被她发现后,反是瞪眼过来。
米初妍知道,她在这个医院什么都不是,没有纪唯宁的那般地位,此刻也没有宁呈森撑腰,也更因为她们同样倾慕,所以她们肆无忌惮。议论的内容,果真就如麦晓晨昨晚说的那样,只不过,麦晓晨昨晚没说,医院人都知道,那个女孩是她。
到底后来是谁传出去的?麦晓晨不会,最有可能的是闻婷,她和闻婷同处一个宿舍,有些事总是避不了的,何况,她和宁呈森本就被绯闻过,一旦有人挑起个点,那定然是成火势蔓延的。
一个上午,到处都是嘲弄。
“你看她,好歹也是重点大学的医科本硕生,犯不犯贱!以前给宁主任写信,她还各种否认,现在倒好,缠了一年,终于给缠上了。”
“也是的,年纪轻轻怎么不重重自个儿名声。留不了院,大不了收拾包袱回济山附属去呗,反正她就是从那儿来的,人家总不能不接收!”
“接收?济山附属也是了不起的医院,你以为人家要回头草吗?本硕生到处有,你以为是博士,就博士也得有临床经验才能挑能选好吗?”
“她妈不是一院的护士长吗?能当护士长在医院可是熬年头多了的,怎么不叫她妈给她谋谋职?哎我听闻护士讲,她妈妈经常跟她打电话聊,就催说要她找男人,还最好找同行,这么年轻,活像没人要似的。”
“这不找上了吗?还一找找上绝无仅有的那个!哎,她们母女该乐翻了吧!”
若是以前的米初妍,可能就冲上去跟她们叫板了,但后来跟在宁呈森身边这一整年,尤其是春节后,她学会了隐忍,忍的动,才有翻盘的机会。
中午饭,本是邀麦晓晨一起吃,她手头有事,米初妍便自己随便对付,不过,短暂的午休时间,她到底还是来了神外,担心米初妍会吃亏。
两人臂抱臂的从科室行至护士站,碰巧撞上闻婷当班,围着闻婷的,还有好几个年轻护士,她们求知若渴的问闻婷,宁主任到底是怎么给米初妍缠上的?
闻婷说:“天天屁颠颠的熬汤送粥呗!你们是没见过她本事,命都给豁出去了,忙到半夜,然后清晨五点就爬起来,买食材淘锅,你们是没见她认真的样儿,恶都恶死我了。”
“那他们真正在一起多久了?不会已经那什么了吧……哎呦我的心肝……受不了!”
“不一定吧,看宁主任年前天天忙的,不有段时间他们话都没怎么说过么?”
“切!谁知道她在耍什么把戏?为了留院,早就自个爬上床睡了也不定,我那宿舍,她可是很久没回来住过了。”闻婷在做病患登记,边低头写字,边嗤笑:“哎你们看没看到她手上的戒指?那什么破玩意儿?不会是她自己买来戴上去的吧?咱主任可没这浪漫细胞!还无名指呢,笑死我了好吗?”
话落,哈哈的一阵笑声。
“TNND!米儿,我替你撕烂她们的臭嘴!我告诉她们去,主任都见你们家父母了!”麦晓晨一副大姐的保护姿态,撩了撩衣袖就要上前。
然而,比她更先冲上前的,却是一直淡然处之的米初妍,气势汹汹的模样,让麦晓晨见了,都是错愕。
只听‘啪’地一声,护士台上的讲义夹在闻婷面前弹跳起来,四五个人皆被吓了跳,抬起头,见是愤然的米初妍,不禁又笑:“哟,示威来了呀?你真当自己是主任夫人啊!”
闻婷也直起了身,以及另外的三几个护士,联合一起,嘲弄的眼神攻击米初妍。
然,米初妍毫无畏惧,彪悍冷呛:“我就跟宁呈森睡了怎么着!我不住宿舍的日子,我都在跟他睡!你们嫉妒?那你们也到他面前试试去啊!看他甩不甩你们!”
“我们可没你这么犯贱!”不知是谁回了句,麦晓晨呼啦的就冲上去:“人家可是见过家长的!轮得到你在这儿瞎吵吵!”
麦晓晨的话,让那人脸色变了变。可这并不是米初妍关注的点,伸手,松了松,撸下左手的那只圈戒,拍至闻婷面前:“破玩意儿是吗?有胆你就从这里给我扔出去!”
戒指拍在桌面,转了小半圈,跳舞似的,旋转着,那个印花在面上的小小G字美术体,稍稍留意,便能看到。
很多人都知道,那是国际特知名的英国珠宝品牌标致,一个圈戒,也是价值不菲。但又不是很多人都见识过这个品牌的真品,以致,几个年轻护士都在争相拍照,说要上网比对。
闻婷被米初妍逼视着,自然是不敢去动她东西的,万一是真品,卖了她家也不够赔,但是也不肯示弱:“破烂玩意就是破烂玩意,你爱戴戴着呗,谁乐意去碰!”
在希思罗机场,宁呈森将这枚戒指送给她的时候,那么好的寓意。米初妍看的特重,也因为看的特重,后来手上的伤好了,也没再去换,任由它戴在无名指上偿。
可如今被人说成破烂玩意,她就是不能忍,于是才有了刚刚的炸毛!
被闻婷噎了回来,米初妍直接问麦晓晨:“现在几点?”
“一点一刻了。”
麦晓晨不知她何意,但见她问了以后,全身上下的摸手机,好不容易摸到,还没拨号,她的手机就先响了起来。
忍了一上午,终于忍到这个时间,米初妍的气几乎已经压不住!
麦晓晨在旁边,看着她接那个不知是谁的电话,都不知她是有意无意,竟把手机调至了免提状态。
“妍妍,我下飞机了。”
沉磁的嗓音,却是柔和的调,不说闻婷那些人,就连麦晓晨也是傻眼,那个雷厉风行肃冷狂傲的大主任,这是成绕指柔了?
米初妍气呼呼,缓了好几口气都还是没压制住冲声:“医院里的人都说,你那戒指是破烂玩意!戴我无名指笑掉她们大牙了!”
他默了默,大约是在分析她的话,手机那端有机场的嘈杂音,半会后,略微安静,他开口:“一世情缘?我花了好长时间在伦敦伯灵顿街挑选的,我们卧室床头柜放着发票证卡,你可以拿去给她们看是不是破烂玩意。”
他的音色转为冷凝,米初妍没告诉他手机是免提状态,可他却不知是有感知还是怎的,收住了初始的柔和:“你在医院哪儿?”
“神外护士站!她们还说,我为了留院不惜声誉去缠你缠上……”
气愤至极的米初妍口快,险些把那个敏感字眼也飙了出来,虽然,真的飙出来宁呈森也不会说她什么,但,终是在最后的当口,停住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话一出,他刚刚的冷滞声,有化为沉沉的笑声,自手机听筒散开:“好了你别气!暮川,瞿安,贺端宸他们都知道是我缠的你,缠的你跳脚又抓狂的,前两天我爸不还上你家去了,所以,一直是我们家的人缠着你们家。要不要现在跟我结婚,我给你无名指换颗鸽子蛋?这样就不会有人说破烂玩意了。”
话到后,米初妍都快分辨不清他这是哄她呢,还是故意扯那么多给旁人听。
伦敦伯灵顿街,我们卧室,徐暮川,瞿安,贺端宸,他爸爸,他说出的每一个字眼都是那么重的份量,但凡有点智商的人也都知道,他是想要表达什么,他护她是护的有多明显。
米初妍没接话,但心里是舒坦不少的,之后,他又冷了冷语调:“你站那儿别走,旁边的那些人也不准走。”
交代完话,宁呈森就挂了线。
米初妍不知道他是想要做什么,依言停在原地,而那些本就在当班中的护士,自然不能擅离岗位,即便起初有借口想溜的,也都因为宁呈森的最后那句话生生顿了步。
收了手机,拿回戒指,米初妍没再看闻婷,转身对上麦晓晨的时候,被她膜拜:“你竟然敢吼大主任!能耐啊!”
她们眼中的大主任,向来是高高在上的,曾经她眼里的宁呈森,也是只可遥望不可近触的,可是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宁呈森只是宁呈森,一个她爱并且也需要她爱的男人。
等了十分钟不到,等来了岑霖,六十来岁的院长,像是赶什么事儿似的,从廊道中赶着大步过来,他的身边还跟着院办的两个行政领导。
起初大家都以为岑霖是经过此地,毕竟是院长,主管行政,住院部他到的甚少。可是,当他的脚步在护士站嘎然停下的时候,在座的人无不站直了身,呆呆的看着,包括临近病房出来行走的人群,也是驻步张望。
大约岑霖已经了解,停在米初妍面前,声音有如长者的温和:“是谁挑起的闲言碎语?”
宁呈森的那通电话,不火不爆,却是打了闻婷这帮人拍拍响的嘴巴,米初妍心里的怒气其实已经削减大半,孰不知,还会惊扰岑霖。
米初妍其实跟院长不熟,她个小小实习生,院长根本搭不上任何的边,又怎么可能熟悉,昨天唯一的交谈机会,她都还是恍惚状态。
还在怔愣间,麦晓晨已经替她回答:“是闻护士,院长。挑了个头,一上午都没完没了,传的可宽,说的可难听了。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非得就是女方的各种不是!”
岑霖听后,脸板的难看,转头向身后的两个下属:“你们去,把神外三个组,除却手术当值的,都给叫到科室来,我有事宣布。”
有护士在扯闻婷的衣摆,细微的颤声:“院长会不会把我们都开除了啊?”
闻婷眼一瞪,咬唇说话:“这里是公立医院,我们可是正式员工,又没犯医疗错误,你说开除就开除啊!”
十五分钟后,人群聚集,就在神外科室的会议桌上,岑霖交握手:“实习生留院考核由老王教授老李教授负责,今天起,科室主任一职,由老王教授代理。下个月,将来一名新的年轻教授带领神外一组,你们的宁主任,从今日起,停薪留职,暂定半年,之后会不会继续往穗城省院呆,还是个未定数。”
“本来这个事情我是准备在下周一的全院大会上公布的,但因为个别人毫无道德的诽谤现象,我不得不提前公布!今天,我特别强调一点,自今日宁教授卸任起,关于实习医生米初妍和宁教授一事,纯属他们私人生活,做为院长,我衷心祝福他们。至于米初妍能不能通过留院考核,靠她自己的本事,看两位德高望重之老教授的认可!如在本院再听到任何不善讨论,造成米初妍的名誉受害,宁教授会请瞿安律师追究责任,到时候别怪医院不留你们!”
岑霖的话后,是连连的抽气声,对于神外医生科室尤其是神外一组的医生来说,听到宁呈森跟米初妍的恋情并没有惊讶到不可置信的地步,反是听到他未来可能不再在科室任职,个个塌下了脸。
只不过,还未等众人提出问题,身后便有人敲门,而后,是沉稳的脚步。
众人皆回头,掉了眼珠子似的看着来人,而来人,却只看岑霖,淡漠声:“老岑,你错了。刚刚呈森给我打电话,交代让我来说一声,把挑事的主给辞了,马上!”
声有压迫,岑霖站起了身。
同时起身的,还有闻婷,慌不择言:“我跟医院是有正式劳务合同的,不可能你想开除就开除,凭什么!又不是犯什么大错,嚼耳舌根,哪个地方没有这样的事!”
“就凭我是这个医院的赞助人!”徐暮川漠然扫向闻婷:“受宁呈森所托,特意过来请你现在离开这家医院!至于违反劳务合同的赔偿事项,由宁呈森个人代医院向你折现支付赔偿金!”
“呵……赔偿,他一个月有多少工资?买房买车以后,他拿什么赔偿!”
“拿他英国KB集团太子爷的身份!”徐暮川似是厌烦了这个愚钝至极的女人,这句话,说的无比冷硬,随之而出的,是他丢进会议桌上的现金支票本,空白未填。
顿了顿,又加了句:“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打发你让你气不顺,欢迎你利用法律途径解决你所谓的劳务合同!”
徐暮川的目光扫视全桌:“话提至此,我最后再说一句,这种方式,适用于本院任何医护职工!想保好自己的职位,请收住你们那张嘴!”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惊诧的,交头接耳的,愤怒瞪视的,当然,也有岑霖无可奈何的叹声撄。
徐暮川眼眉凛了凛,转头看边侧,缓和了些声:“米初妍,你跟我来一趟。”
其实,懵的不单是神外的那些人,就连米初妍自己,同样是没转过弯来。她跟着宁呈森去院长办公室的时候,虽然状态不太好,但如果聊了这么重要的话题,她不可能听不见。
他让她好好的准备留院考核,接着他停薪留职,归期不定,再接着神外一组将会有新的年轻教授加入,科室主任由老王教授代理,这样的安排,是否早在他的安排之中……
如此安排以后,至少,她接下来可以毫无顾忌的凭自己实力留院,至少她们之间的恋情亦可以毫无顾忌的曝光,她都不知道,那天他忽然一句:“如果你那个叫小麦的姐妹要在医院八卦我们的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不单不介意我还会感谢她。”
说出如此话的时候,他是不是早就已经谋好了自己的出路。
纪唯宁休产假了,宁呈森退出来了,神外,与她初初来时,似乎变了样,心里有很多的别扭,很多的不适应,而她,必须得去习惯。
廊道口上有徐暮川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的步子大,同时出来,却生生落下一大截。米初妍重整了心情,只得小跑步跟上,跑着跑着,忽然又想起事儿……
宁呈森跟徐暮川身高相差无多,曾经她也经常追在宁呈森身后跑,跑遍这栋住院大楼的上上下下,也跑遍通往手术区的每条走廊。
只是不知何时,像是不知不觉似的,她再也不用追着他跑,他们的步伐总是随的很近,很长时间她其实都没什么感觉,直到今天,看着好几米外的徐暮川,她才忽然发觉,其实,宁呈森为了配合她的步子,是有多委屈他那双大长腿!
淡淡的暖,就此融上心头,丝丝密密的渗透心田经脉偿。
行至徐暮川身后的时候,他恰好转过身来,握着手机好像在讲工作上的电话,只听他说:“会议你先准备,我半小时后到。”
大忙人,是米初妍对徐暮川向来的定义,如此情况,不用多问,便知道他是从公司临时脱手过来的。扰了他的工作,米初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开口便道:“抱歉徐总,我是不是把事情闹的有些大?”
徐暮川的面色,是他惯常示人的清冷,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有一种自发的疏离,让旁人即便站,也不敢站的与他相靠太近。
“杀一儆百,杜绝后患,这样处理没什么不好。”音色同样清冷,不疾不徐:“你也没必要过意不去,人善被欺,今天不反抗,也许明天被压死的就是你,谣言和舆*论向来能够杀人以无形。开免提,让宁呈森简接跟那些人对话,你也挺机灵的。”
米初妍暗暗呼气,这点小伎俩,竟然他们都知道……
每到一个角落都是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这事发生在纪唯宁身上她都不能忍,何况是她自己,她知道宁呈森的航班大概在什么时候时间抵达,也才敢在闻婷面前肆无忌惮。
她原本只想着,用宁呈森的那把口膈应死闻婷就足够了,想不到还惹来两号大人物,也许再往后,又会有人背地里说她狗仗人势了。
“其实你们两个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被人议论,哪怕今天之后,也还是会有如此现象,可是不管什么时候,相信自己,相信他,就足够了。以他目前的状况,想要专心呆医院也不可能,暂时离开,对他好,对你的发展也好,以后怎么样就以后再说。”
徐暮川向来寡言淡漠,会跟她说如此多,她自然懂他的意思。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垂眸道:“叫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不管有什么困难,宁呈森不在,你都可以直接找我。抛开我和宁呈森的交情,单就看唯宁,看你曾经给过我们的帮助,我也会尽我所能,所以,你不必觉得烦扰我。当然,也请你理解在你们的事情上,我对唯宁一直隐瞒,作为丈夫,我只想她安安全全,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个孕期。”
话落了落,他竟是扯起一丝笑:“不瞒你说,我已经做好了哪天被她知道后算总账的准备。”
对于纪唯宁,米初妍也一直是如徐暮川般的心态,她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她跟宁呈森每天都在各种无法预料的状态中,让纪唯宁知道的太多,操心操肺着实不好,这也是为什么她从来不主动找纪唯宁的原因。
可是,徐暮川最后的那点笑意,以及他的那句话,却让她莫名觉得喜感。倒是无法想象,纪唯宁找徐暮川算账,徐暮川会怎么应对,想想就有些乐。
如此冷漠的男人,提起他的爱人,竟然也会笑。颇有些感触,每对情侣每对夫妇,合不合适,好不好,爱对方什么,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就如她跟宁呈森,骂着骂着就走近了,处着处着就越发离不开了。
徐暮川赶时间,说完那些话,连岑霖那边都未再去打招呼便是大步离去,而岑霖,也在不多时跟另外两个行政领导离开了神外。
这个中午发生的事算是个插曲,会议桌上半个钟的集合过后,又是各归各位恢复忙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情绪落差,可谁也没有时间在那儿口若悬河。
经过米初妍身边的人群,有在细声讨论,宁呈森是不是为了米初妍才退离神外,瞥见她在旁,当下就缩了口。
米初妍只是朝她们笑笑,平静离开。
就跟徐暮川说的那样,他们的身份,注定了要被议论,只要不是恶意性的人格侮辱,她其实真的可以无视。
至于宁呈森选择离开,总不会是单方面因素的,为了他自己能安心处事,也为了她能不落人口实的发展。
想开了,真的没什么不好!
回科室的路上,给宁呈森回拨了电话,开口就问:“是不是特委屈?”
“你不厉害着嘛,哪来的委屈?说我听听,是不是早就一肚子坏水在算计我来着?”
她在笑,声音脆脆的,宁呈森听着听着,也不禁失笑:“我怎么算计你了?”
“嗯……你本来就没时间再呆医院上班,请辞卸任其实你早就跟院办报备过了,他们连替你代领神外一组的教授都找到了,所以你别否认。我虽然还未正式入行,却也知道,找一个有能力接管神外一组并且还是年轻的教授进公立医院是有多不容易,没有提前准备,怎么可能说找到就找到。”
宁呈森笑意更浓:“继续说。”
“这不,昨天我正恍惚着,你把我带去医院,好了,那么大个医院人群行行走走的,怎么可能没人看见我跟你手拉手的,你就是故意让人知道的呗。我还自以为醒目,不跟你绕去科室,结果不还是被人扒出来。”
“你是算准了我会被人闹,我估计你是一下机行李都没拿就给我打那通电话了,电话来的多及时,然后故意在电话里装!还把你爸都扯上来了,好像你跟你爸感情很好似的,要不要脸!哎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今天回来上班?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那什么虫?现在大家都知道,大主任为了我离开神外了,演绎的真是深情!最重要的,你完成了你的目的,你把我绑在你的名下了,什么潘闵宇,什么花花草草,以后谁还敢撩我?不对,我跟潘闵宇其实都不是那么回事,完全是你大男子主义心里作祟!你个老狐狸,就知道算计我!”
“不过,辞了闻婷还是挺解气的,虽然有些不道德,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膈应不是一天两天了!”
巴拉巴拉一大串,一口气说完,手机那端是他停也停不住的笑声:“我老狐狸不是带出个小狐狸?你开口就跟我大呼小叫,不就是想让她们知道,你在我面前多能嘚瑟多有地位不是么?既然想让她们知道,你不开免提不行,那我就顺你的意思,说些好听的话,让你舒坦舒坦总该没错,何况,我说的那些话也大半是事实对吧?这只能说,是我们的默契足够好!至于那个闻婷,跟你积怨已久,你们同个宿舍还同个科室,对你总归是不好。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给她相对的补偿,把她推去别的医院就行了。以后你安心的为你自己奋斗就行。”
听到他开口,米初妍莫名就安静下来,唇角含笑,最幸福的莫过于,身边有个懂你的人。本就不太长的午休时间,被这样的事挤满,电话挂断后,便重新卖力的投入到工作中。
然而米初妍没想到的是,这个电话挂断之后,她和宁呈森,遥遥整月,竟是再无联系。
起初的时候,因为医院忙,因为要各种考核,她没怎么在意,日子溜溜的过,眨眼便是一周。她知道宁呈森会很忙的,而她也实在抽不出空去守着手机,这样一日错过一日,他没来电话,她亦没有打过去。
等到她能喘口气的时候,却是发觉,握着手机也不敢再随便拨打了,主要是不知她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中。
然后她就开始处在各种失眠的状态,如果值夜班,那白天回到宿舍也是睡不着的,如果只上白天班,那晚上更是在各种胡思乱想的状态下,整宿不睡。
她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神经质,每当睡不着的时候就趴在宿舍床上,用手机无数次刷网看头条新闻,也会在食堂吃饭时,开始关注新闻频道,为的就是想知道周鸿生在做些什么,会不会有那么点关于他的新闻。
查的很辛苦,三月份的各种会议之后,再没见到周鸿生的身影出现在各大媒介中,偶有的文字新闻倒是有他名字的出现,但涉及的内容她并不太明白,于是,又是各种求助度娘解释。
唯有确定风平浪静,无数的自我安慰以后,才能合上眼睛半梦半醒的睡上几个钟。然而,即便状态再差,她也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在科室各种忙碌,她听他的话,好好努力好好完成考核。她也说过,不管如何,只要他安然无恙的回来,她怎么都行。
她坚信,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如果有事,瞿安,徐暮川,再或是摩顿,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的。
抱着如此的心态,每天日复一日的煎熬等待他的归来。
那天闻婷在收拾东西,她妈妈陪着,对她各种数落,说好不容易搭了那么些钱,找了那么些人才把她送进这个知名医院,熬了这么些年头,才算有点资历,非要辞职闹个什么劲儿,辞了职以后,还能找这么好的下家吗?家里还背着你们姐弟读书时的债呢,要我跟你爸爸操心到什么时候?
米初妍这才知道,闻婷的家境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艰难,也才知道她并没有如实跟她母亲说,她其实是被迫离开这家医院的偿。
当时米初妍刚值了个夜班回来,不过早上九点,推开门就听到这样的对话,看到闻母弯腰驼背的替她女儿整理笨重的书籍,觉得特别不是滋味。
尤其是她母亲比很多同龄的长辈都要来的苍老,鬓边发白,发丝微乱,话语间,有着做母亲的无可奈何,又有着不得不为儿女操心的忧虑。
米初妍莫名难受。
或许是那个当口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他们对她的无微不至,迁就包容,反正,她承认,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了。
在闻婷未发现之前,默默退了出来。
她在门外的墙上靠了许久,而后踱步至楼下的小花园,早上的石板凳还有些沁凉,撩开白大褂下摆坐上去,冷感极甚,也霎时间,赶跑了她彻夜的困乏。
手机在她白大褂的兜里,摸出来,翻翻转转许久后,才拨了号,是给徐暮川打的电话。自从上次夜里,他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后,就让她把号码存着,以便不时之需。
虽然他也说过,宁呈森不在,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但她一次都没有找过,即便是想宁呈森想到夜不能寐,她也没有起意给徐暮川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宁呈森的行踪。
不想让他们担心,不想让他们在各种忙碌的时候,还要分心分神来顾虑她的情绪,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事业,家庭,他们的担子其实也都不轻松。
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徐暮川接的很快,声音也很是清晰,大约已经是在上班的状态。
听见她久未出声,略有疑惑,清冷的嗓音追问:“是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说话?因为宁呈森?”
“不……不是。”话出口,米初妍才发觉,彻夜的忙碌后,嗓子有些堵,清了清,这才又继续道:“是另外的事。上次宁呈森说,把闻婷叫到别的医院去,我就想问,他是怎么安排的?”
“那个护士?”徐暮川是顿了会后,才似是想起来的:“呈森说把她弄去济山附属,那边也挺好的,也不算亏待她了,不过我正好忙,还没去办。”
“哦……那,我想问,不知你什么时候方便,要不,先把她调过去吧,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得劲。”
米初妍不得劲,是因为闻婷的母亲,少工作一个月,就少拿一个月工作,对她们家来说,工资重要,失业的坏情绪,也太影响心情。
徐暮川没多说什么,只道好,明天就去办。
有些怪异,感觉这通电话,好像她支使徐暮川去做事似的,无端便将自己拉入了她们那个圈子中,跟他说话不再用您这样的字眼……
这事,三言两语就谈完,可米初妍却是放不下这通电话,指尖搭在手机背上,紧了又紧,唇皮挪了又挪,却始终都没有开出口。
徐暮川自有察觉:“是不是想问宁呈森近况?”
“……嗯。”她吐了吐气,到底还是承认。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也许在纽约,也许在伦敦,没有状况也算是好状况,你安心做你的事,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的。”
徐暮川如此回,米初妍自然就再问不下去。想等到闻婷她们离开宿舍后她再回去,于是,就在那个石板凳上,发呆,可能是空气太好,也可能是实在太累,最后竟是不知不觉,趴着石桌睡了过去。
醒来是因为,太阳爬了过来,覆盖着她整个背,整个头,热的难受。缓缓抬首,揉着惺忪睡眼,摘了头顶上的丸子头,想要尽可能的放松。
过肩的长发倾泻垂落,至背后,至胸前,原先染过的棕色,早已褪至发尾。她伸手,在发尾端扯了扯,有些叹息……
他说过,等到夏天,她的头发就长长了,不再毛毛躁躁跟狗啃了似的。
而今,夏天也快来了,头发确实又长了,颜色也回归了天然的黑,可是宁呈森,你什么时候回来?
阳光刺眼,眸底酸涩,她拿起手机,抓了张自拍,转发至朋友圈,附文字:我在等……
她知道他看不到,上一次在H市的雪地里,还没来得及把他加进好友,手机便被夺走,那以后,不曾再想起此事。
因为玩的开,她的微信有很多人,同医学系的,同宿舍的,同科室的,各种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的,更甚至叔叔婶婶,还有她自己的母亲也都在其中。
她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很多留言,不想看也不想回复,发完以后,便想要静静的退出来,可是,有个人极快,几乎是秒回,简短二字:“很美。”
回复人是一朵云,不是字体一朵云,而是云的图片。
米初妍不由扯了扯唇,规规矩矩:“谢谢。”
徐暮云,微信早有加,真正开始聊,是在他这次回来后,但不多,只聊过两次,都是三言两语,她甚至不知道他又飞到地球的哪个角落,亦或是一直都在穗城。
他发了好友信息,内容是:“给我个设想,那些坐着也能打瞌睡的人群,什么样的住宅环境是他们最向往的?”
米初妍:“嗯?”
“建筑师也得了解市场各种需求,你的想法,跟我说说,看能不能启发我。”
米初妍见他问的诚恳,也不好敷衍,摇了摇累及的脖子,敲字:“阳台户外,秋千榻榻米,当然是走哪哪都能坐能睡最舒服……”
尤其是医生这种高强度工作量的职业人群,如果地板是软的话,趴地上也能睡!
他回:“好。”
没多久又一句:“等他吗?应该快出现了吧,也许你睡一觉以后,就能看见他。”
米初妍回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安慰我?虽然作用不大,但还是谢谢!”
他又回:“我在伦敦见过,如果他没有联系你,那应该是身不由己。”
米初妍哒哒哒,很快的敲了回去:“真的?”
“如无意外的话。”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静静的躺在手机屏幕上,却是让米初妍瞬间笑逐颜开,她知道的,徐暮云不会骗人,他们这个圈里的人,大多是如此,要么不说话,说了便是真。胸腔似有擂鼓在击,让她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欢喜。
握着手机,腰背抵在石桌的边沿,整个上半身往后仰,头顶之上,蓝天白云,皆在自己的双臂拥抱中。
果然,心情好,便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美好的。
此刻,徐暮云眼中的米初妍,俏皮,兴奋,又含有女孩特有的娇羞,她的身影整个被上午的太阳笼罩,形成黄色的光晕。就如那张抓拍的照片,即使眉眼疲累难掩,亦是好看的炫目偿。
他们仅仅相隔五米,阳光正烈,刺眼的有些睁不开,停驻许久,徐暮云终是将手机塞进裤袋,而后转身,与着米初妍完全背离的方向过去。
然而,才迈步,便是被面前的两道身影阻去了道路撄。
徐暮云抬首,面色无异:“你们怎么都走了?老爷子呢?”
“爸爸和王叔陪着爷爷做检查,一时半会出不来,我和妈妈就四处走走。”说话的是徐暮思,挽着原卿一起,站在徐暮云的面前。
徐暮思是上周才回来的,春节过后,这是第一次回来,赶上老爷子要做身体检查,便自告奋勇的跟同。
徐家大房,徐暮川太忙,纪唯宁休假在家后,何湘云就基本不怎么外出了,一是照顾纪唯宁的饮食,二是两人也可做做伴。
正好,徐暮云在家,便让徐暮云接送,好多年未尽过孝的原卿,又在闲暇中,于是,这一家子都跟了过来。
“那现在回去吧,别有事找不到人。”徐暮云的脚步只是顿了顿,便又重拾,经过原卿的时候,被她拖住了臂:“儿子,那女孩还是个医生啊?那不是跟你大伯娘家的唯宁一样?”
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现,原卿心里多了层欢喜。老爷子喜欢这类职业的孙媳妇,端得出台面,而她本人,只要对方是个女的,长的过得去,只要她儿子看着乐意,她都毫无意见。
只是,嘴角牵起的笑,又在霎时间僵了下来,一时高兴,差点忘了自家儿子曾经说过,那个女孩有男朋友,并且很相爱。
好心情像是被泼了冷水,原卿叹了声,惋惜着离开。
徐暮思没走,视线一直盯着前方,待发现徐暮云也已经行开的时候,不由拔腿跟了上去,堵在他前方,后退的脚步,面对徐暮云,似有探究:“哥,你不会来真的吧?”
“什么真的煮的?”徐暮云皱了皱眉,蹭徐暮思的头:“好好走你的路,小心别绊着。”
“喜欢就去追呗,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太阳底下站着看了她多久?”
“多久?”徐暮云淡淡的问,似是漫不经心,行走的步履从容不乱,对徐暮思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前前后后,小半个钟有了。”
徐暮云忽然停了脚步,表情古怪的扯了扯笑:“是吗?想不想让爸妈知道你在意大利的事?”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是你亲妹!亲妹!”徐暮思顷刻间色变,追着他的脚步咋呼。
徐暮云侧了侧眸:“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心动到放不开的女人,还——没有!”
中间停了顿,才接完的话。
他在阳光下看她,她在阳光下念另一个他,半个钟……
如果不是徐暮思说,徐暮云根本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他说出如此的话,是在骗自己的亲人,亦或是在骗他自己,事实上,徐暮云也是不懂的。
太阳底下,徐暮云一路走,徐暮思一路追,然而,那个刚聊起的话题,终是没再继续。
——
神外一组来了位年轻教授,男性,据说今年三十有六,不算特别帅,但是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那股子因为年岁和阅历积淀而来的沉稳内敛,以极快的速度俘虏了未婚女性的眼球。很多人说,这辈子够不着大主任,再来个这样的替补,也算赏心悦目。
米初妍听后,暗暗好笑。
好巧不巧的,她偷笑的时候被新教授发现,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像是被冰棱戳了似的那般抖瑟,米初妍当下噤声。
新教授姓向,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他也不主动介绍,一天下来甚至连话也少的可怜,不如宁呈森那样,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李易哲,走到哪儿教到哪儿,向教授喜欢独来独往,有事他主动到科室,交代完毕就撤离。
潘闵宇在背后叫他,向神秘。
米初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笑他替补而被他记恨在了心,亦或是她真的是有多讨教授们的厌,总之,自向神秘正式排班工作后,她再次恢复到了陀螺的状态。
手术室里有她,重视监护室里有她,普通病房有她,深夜抄病历的有她,陪他加班找课题研究资料的有她,米初妍每天累的回到宿舍就趴下睡。
偏偏还遇上个油盐不进的主,以前宁呈森面前,至少她跳一跳脚,能激起宁呈森的火气,可是这个向神秘,米初妍甚至都怀疑,她拿颗石头给他脑壳掷个窟窿洞估计都不会哼半句声!
很多次她都想质问:“去你个向神秘,到底为什么要针对我!”
可是她不敢,考核进行期,每个实习医生都卯足了劲巴不得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往下干,她不好懈怠,也更不能丢宁呈森那脸!
也是奇怪,被向神秘拿机器般的使,鬼使神差的睡眠质量竟是好了起来,每天五六个小时,甚至四个小时,虽然时间不多,但都是沉睡状态,反而精神抖擞起来。
也许是因为,徐暮云说,宁呈森很快会回来,因此,她心宽,也想要拿出自己好状态等待他的归来。
可是,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没几会,又是一周,依然没有他的消息。
直到那天,向神秘忽然大发善心的放了她假,周五,整天。
米初妍很久都没有出过医院大门,那些膳食都是父母送到跟前来的,忽然间有了假,自然是欢喜的,可是,这种欢喜持续没多久,就因为无处可去而颓丧。
家里父母都上班,没人。南都奥园,没人。宿舍,已经呆到不想再呆。于是,大街小巷漫无目的的行走,双肩包,白色T恤,蓝色牛仔,轻便板鞋,穿过新街老巷,走过江湾广场,最后,在宾宜广场的楼前停下。
仰首望楼,春节那会儿他带着她在里面扫货的场景清晰如昨,想起他大土豪的作风,想起他要买那所谓的情侣装,也想起买家私时,他跟瞿安在栏杆上闲聊的身姿,唇角扯笑,心底却是微酸。
宾宜广场的正门楼身有巨大的电视屏幕悬挂,米初妍刚想抬步进去闲逛的时候,电视屏上出现的内容,生生止住了她步。
很难得,竟然在国内的大街屏幕上,看到国际新闻,也更难得,新闻播放的是关于KB。
KB生物相关企业,包括KB制药,KB食品,KB环境能源在资源重组后,于伦敦当地时间四月十三日上午十点,成功上市。
算上时差,这个时间已经是两天以前。
屏幕上的文字有很多很考究的财务术语,也有很多的金融术语,她没办法理解,她的目光在短暂的屏幕画面中搜寻宁呈森的身影。
然而,兀谈宁呈森,就连宁家人的身影都没有,倒是有媒体见面会,撑着全场的,是一个叫做骆也柏的东方男人。
米初妍不死心,以为自己看的不够细,退了好几个脚步,再抬头去看那个电视屏,然而,愈加失望,因为,关于KB的新闻已经揭了过去,换上的,是她听都没听过的其他企业新闻。
不知为何,当下来了股冲动,放下肩包,从里面掏出手机,她想给宁呈森打电话!
双手握着,似还握不住,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的时候,因为紧张,总是拨错键,以致,一个电话,迟迟无法拨通。
米初妍有些气愤自己的无用,站在阳光底下,跺脚呼气,才想要调整状态后重新继续刚刚的那个电话,眼角的余光,瞥见驻足下来的好几双腿,有男,有女。
她疑惑,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宁婕,宝蓝色的连衣裙,高贵而冷艳。心里是倒抽口气的,再往后望,那口倒抽后未压下去的气,就那样凝滞在喉咙口——
题外话——今天更新先这样,明天继续。
总是有人说,男人认真工作时是最有魅力最让人无法移眸的。
可是米初妍却是觉得,有宁呈森的每一个画面,都是让她无法移眸。无论他在手术室低头时候的全神贯注,他在病房里蹙着双眉俯身跟病患谈话,他在科室会议桌首位主持着无数的讨论会,亦或是大学讲堂意气风发的侃侃而谈,再或是实验室里白大褂穿梭的身影,更甚至如此刻,被一堆人围在中央,无声倾听身边人的话语。
宁婕,摩顿,瞿安,还有三几个她看都没看过的男男女女,其中,还有如摩顿那样的西方人。
宁呈森不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也许是他太专注身边那个职场女子跟他的交耳谈话,也许是因为,前有摩顿和宁婕,挡住了他的视线。
总之,那一刻,随着摩顿的脚步停驻,所有人都缓缓停下了脚步。
而他,正是因为这样的异常,才侧首过来,眼眉抬起的瞬间,微有惊诧,而后便是闪耀的碎光,太阳光照下,那个身长腿长,一袭烟灰色西装的身影,虚幻的有些让米初妍以为是错觉。而始终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其干练的气场,亦是让米初妍恍不过神来偿。
摩顿是最先看到她的,按照摩顿往日里的脾性,肯定是要叫她一声老板娘,可让米初妍意外的是,他没有,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过去:“森少,我跟宁老师先走。”
摩顿说的宁老师是宁婕,在外头,尤其是在曼夫柯的团队面前,总还是要喊上个规矩的称呼,不能大小姐长大小姐短的。
宁呈森嗯了一声。
宁婕和摩顿走后,米初妍才似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瞧了瞧宁呈森,又瞧了瞧瞿安,再又看两人身后的那些人,识趣的退了步,微笑看瞿安:“你们忙。”
她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很商务的感觉,那样的圈子,是她挤也挤不进去的。
脚步愈退,转身,然而,才刚提步,阳光底下,便见一个黑影压过来,在她后方站定。
“去哪?还没到两个月,自己男人都认不得了?”沉磁的嗓音,薄荷的气香,略微的不满。
大约是靠的极近,米初妍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光溜溜后颈。她的头发已经不短了,春寒过后的季节,因为气温渐高,因为医院太忙,她经常都把头发绑着丸子头。
呼吸了口气,她转过身,头微歪:“是谁不记得谁?”
不是赌气,也不是算账,而是眯眸打趣:“一个回来了也不告诉女朋友的男人,好意思说这句话?”
宁呈森忽就笑了开来,捏了捏她小挺的鼻尖:“等我一会。”
看着他大步回到那群人面前,米初妍下意识的暼了暼刚刚在他身边呆着的女子,干练的套装,干练的发髻,干练的公文包以及干练的细高跟,总之,全身上下都透着女强人的作风,并且,长的也很是年轻漂亮。
行至曼夫柯高管面前,宁呈森伸手,握住:“抱歉……”
宁呈森的话未说完,曼夫柯的高管已是取笑:“Vincent这是着急哄小女朋友?”
宁呈森也笑,很坦然:“妻子不二人选,好久没回来,再不哄估计麻烦。”
“那这个饭局?”曼夫柯的高管声有疑问,看不出是喜是怒,倒是瞿安插话,扬笑:“姑娘身边优秀的男人多着呢,Vincent不看紧点,哪天到手的老婆飞走,赚再多钱也乏味了。”
宁呈森松了手,抄进裤袋,依旧浅笑:“合同细节条款有瞿律师负责解说,合作细节有沐小姐负责草拟,我们之间按之前约定不变。今天就不得不失陪了,放我一马,如何?”
“别说的好像我们多不近情面似的,我们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曼夫柯的高管哈哈笑了声,而后又道:“未来宁太太很漂亮,如果不介意,今晚可以带着她一起来。”
“***一刻值千金呐!两口子那么长时间没见,哪还顾得上户外活动!”这话,又是瞿安说的。
说完,众人皆是笑,曼夫柯高管也总算松了口:“那行,你也陪我们那么多时间了,不好再让你为难,否则老婆跑了,我们可赔不出个这么水嫩的东方女娃来。”
米初妍双手交握在前,把玩着指尖,地面上有她自己的影子,一边无意识的踩,一边不甚清晰的听着他们那边的笑谈,不觉间就红了耳根。
瞿安的话说的响亮,很容易入耳。
***一刻值千金……这话听起来,无尽的暧昧,也难为瞿安,竟然想出这样的话来搪塞那帮人。
耳侧有脚步声重新靠近,米初妍再次抬首,粉嫩的脸颊有晒后的红晕,比上两月,健康了许多。
宁呈森伸手,将她揽进怀,眼底笑意流转,二话不说就抠住了她腰身,封住她的唇。
米初妍被吓了跳,拍他:“干……嘛……这是大街……上。”
他退了退,啄着她唇说话:“配合点,后边还有人看着,否则今天又走不掉了。”
米初妍有些懵,可她偷偷瞄眼看他身后,确实,那帮人要走不走的,追着他们的身影看。
瞿安在笑,朝她打了个眼神,她还没从那个眼神中读出什么来,整个脸已是被宁呈森转了回去,与他唇齿相碰的粘腻滑湿,熟悉的气息深度交融,没几下便是晕头转向。
以致,后来他突然退离,她竟有些摸不着方向,他吻她,向来都是不到她面色涨紫就不放过的。
他的双手托在她的颈背脑后,晃了晃她头,调笑:“虽然天气还没热到让人中暑的地步,可是,一直站在太阳底下,也是会晕的,走吧,我们回南都奥园。”
米初妍其实不是被太阳晒晕的,而是被宁呈森闹晕的,放了她手,行前几步招手拦车,而后又大步回来,握住她的手腕又大步走。
米初妍步子本来就小,被他这样带着,一度跌跌撞撞,坐进车里,不由抱怨:“怎么这样粗鲁,还没晒晕,先被你晃晕了。”
西装的纽扣被他轻巧拨开,宁呈森眼角暼了暼,交代司机要走的路线后,这才转身看她,微倾身:“这就晕了?你是晕太阳?还是晕我?”
米初妍被他忽然凑上来的一句话气的脸红,偷瞄前面的司机,见他没什么反应后,这才去掰他的脸:“正经点!”
“好!”他沉沉一笑,坐正了身子。
可是,当他真的目不斜视,一路都在听电话的时候,米初妍又是郁闷极了。
一路正经的讲电话,一路正经的坐着,甚至到了南都奥园,车资都是她付的,他就跟个大爷似的,没把这事放心上。
八楼,电梯很快就上去,密码是她按的,进门,鞋子也是她找的,当时他的电话都已经结束,可他就是看着她,等着她为他服务。
等她放了包,换好拖鞋,他已经进了客厅,外套随手甩到沙发上,只说:“我冲澡。”
大医生大教授的坏毛病,冲澡总是忘不掉!然而,他进去不过十来分钟,他的手机又在震动,摆在玄关柜上,显示沐檀昕。
米初妍不好接,任它响着,响落后,听见他在里面喊:“妍妍,谁的电话?”
“沐檀昕。”
“拿进来。”
米初妍以为他要回电,没怎么想就给他拿到主卧,当时他刚从浴室出来,在系浴袍的腰带,头发湿答答的全是水,趿着拖鞋,行走间发出滋滋的水声。
宁呈森抬头,接过手机,看了两眼,修长的指节在上班划拉,而后跳跃几下,便又将手机丢到旁边,朝她过来。
米初妍也在找衣服换,逛了那么久,一身的腻汗,再加上见到他的那个瞬间,被压制住的兴奋,使得身体更是发热。
感觉到他的靠近,她侧了侧头:“你不给人家回电?”
他扬了扬眉,贴身上来,在她后颈低声:“回了啊,回的短信。刚刚在车上讲了那么长的电话,该说的都说了。”
“沐檀昕……就刚刚你身边的那个女子?”
米初妍站在衣帽间里,本是垂头找衣服,却不知被他整个困在怀中,就着他的话,状似不经意的问。
“她?算是我的助理,准确的说,是临时助理。怎么了?有危机感?”他在笑,无声的笑,调侃的音。
米初妍拱了拱身子,面有绯色:“好了,先别抱,一堆热汗,难受死了。”
“我也难受。”他沉了沉声,笑的更甚:“涨的难受。”
“哎你能不能正经点!身上腻着呢!”米初妍扭了扭身子,并不配合他的上下其手。
他的指节在她腰上搁了搁,笑道:“我刚刚正经了你又满脸郁闷,那我到底是正经好?还是不正经好?”
伸手,捏了捏她腰上的皮肉,退身:“好了,不闹你,我去书房。你忙好后到书房找我,想问什么尽管问!”
米初妍嘟了嘟嘴,抱着一堆衣服倚在衣柜上:“这还差不多。”
一个半月。
说好了,可以不联系,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那就好。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不想要知道那过去一个半月时间里关于他的那些事情偿。
记忆芯片里头到底有什么?有没有成功解开?为什么在纽约又转去了伦敦?KB为什么要重组?何家涉嫌洗黑钱的事到底如何?宁翰邦管理下的内部账务到底是怎么个说法?还有伍乐旋安德鲁又是什么个近况?他为什么回到穗城身边就跟着那么大帮人?谈起什么合作?宁婕为什么也在其中?为什么徐暮川不知道他行踪徐暮云反而知道?
思绪如此混乱,这样的情况下,投入不到任何事中。而显然,他是懂她的,即便他说他那什么难受,却也强压了下来。
她也感觉得出来,他是真的难受,宾宜广场那个拥吻已经迷了些神智。
男女情事,她懂的太有限,如他这般的年龄,有过那么几次的放纵,之后的两个来月时间里,荏是再无亲密,她不太了解,他那什么的难受,到底是个怎样的程度。
原本只是想换衣服,后来被他又抱又搂又捏的,全身都是热,抱着衣服,到底还是进了浴室。
没想着外出,换的是无袖家居裙,棉质的,很贴身,勾勒着她玲珑有致的纤细身材。她在这边衣服不多,没有挑选的余地,就这一件,还是春节那会儿去宾宜广场买的,本来还有件外衫配衬,不过现在天热,穿不着。
边擦头发边往外走,拐进书房,抬眼就见他坐在书桌后方,书桌上的手提屏幕发亮,而他,则是慵懒的靠着座椅,指尖支着下颌,视线定焦在手提屏幕上,眉头深锁。
米初妍脚步轻,靠近他的时候,凑了过去:“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
屏幕已经出现了待机,米初妍并没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似是早就感觉到她的出现,没有惊讶,伸手,将她揽进他的大腿,下颌搁在她的肩头,似有抱怨:“不给我做,还穿成这样,存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
事实上,米初妍坐着他的大腿,他的双手霸道的将她整个都环的很紧,如果他非要胡来,米初妍是奈何不了半分的,也许,几分钟过后,她就臣服在他的撩拨之中。
米初妍僵着身子没敢动,怕动了他又要直呼受不了,挪了挪唇,问:“那芯片呢?”
他没有出声,回答她的,是他伸过来的手,在手提键盘上摸了两下,电脑恢复亮屏,里面一堆照片,看那着装和背景,已经有些年头,但米初妍只觉熟悉,定睛看了许久,越看瞳眸瞪的越大,最后惊呼:“宁婕和周鸿生?!”
确切的说,是较为年轻的宁婕和周鸿生,米初妍整颗心像是翻了好几转,怎么想也想不到,远在伦敦的宁婕,竟然也会跟周鸿生扯上关系,并且,还是好多年前……
“那宁婕跟你母亲的事有没有关系?”米初妍惊骇着,手指点击触控板,想要打开照片细细研究,然,却是被宁呈森按住了手。
她不解,侧过头去:“怎么了?不能看吗?”
宁呈森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可是手却始终没松,过了许久,才道:“不是什么雅观的照片,我都懒得打开看,你有什么好看的?”
米初妍当下缩了手,眼底的惊异更甚:“安……安德鲁知道吗?”
“知道。”
知道……安德鲁既然知道,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妻子给自己这般羞辱?
“这些照片都是那个芯片里拷来的?除了宁婕,还有其他人么?光头不是说,有挺多的吗?”
“其他的没找回来,除了这些照片,还有一张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图。”宁呈森倾着身,给米初妍调出了他自己刚刚在研究的那张图片,错综复杂的线,没有什么显著标记,米初妍研究了好久,才出声:“这看着,好像是地图。”
宁呈森无声叹息,抱着米初妍将她放置在自己坐的椅子中,而他,则是起身,缓步踱到窗边,长臂支着落地窗的玻璃框上,另一只手,支在腰间:“对,是地图,我还怀疑,我母亲就在那个地方也说不定,或人或碑。可是世界那么大,这张没有任何地标的简易地图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如果要仔细的找,翻遍整个中国都不知要几年,更谈何世界。”
“光头口中的那个女子极有可能就是你母亲,他不是说进过监狱毁了容又疯了什么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不如我们先从符合这地形的监狱找起?”
“找过了,B市,H市,穗城甚至伦敦,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都让人找过了,翻遍了大大小小的监狱地图,没找到一座这样的地形。也找过大大小小的疗养院精神病院,更没有舒染这个人,甚至找过每一个公墓,葬岗,都没有。”
单是暗地里查找这些信息,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所幸的是,有KB做后盾,有宁振邦做掩饰,否则,这样毫无头绪又耗费工程的事,他一个人不可能做过来。
“那宁婕刚刚怎么跟你们在一起?还有那些外国人,都是干什么的?”
“曼夫柯集团,国际药业大鳄,KB的第四代抗生素开发基地在穗城济山板块,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KB制药的账封了以后,我必须将这块脱离的部分重新找到强有力的合作对象用最快的速度推上市。原有的KB制药,在重组后已经成了空壳。宁婕一直都是这方面的团队带领,一起在其中,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宁翰邦跟伍乐旋呢?”
宁呈森转过了身,依旧靠着玻璃窗,却是抱臂:“还在调查中,据说,牵扯的很深,何家的大量黑钱来源到还没有摸清。伍乐旋之所以受牵连,是因为何铭涛用她的名字去注册了瑞星企业的法人,而这次的事件,就是由瑞星企业的假帐引起。我看宁翰邦的意思,是有替伍乐旋揽下来的打算。如果一旦揽下来,要坐牢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时间不会短。”
米初妍有些理解不过来,身子瘫软的靠坐着,为她听到的一件又一件让其不可置信的事。
默了许久,才似是感慨:“你小叔,真的是把命给了伍乐旋估计也愿意,忽然发觉,他其实好可怜。”
“他爱伍乐旋无疑,可是孩子的成长也离不开母亲的陪伴,他也是有多方面考虑的吧。我倒觉得,何铭涛是最该死的,做为一个父亲,拿女儿当谋取权利的工具,确是让人匪夷所思。不过别人的事,我们无需想太多。”
“那你呢?徐暮云说,你如果没跟我联系,肯定是身不由己,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上周他还说过,你很快就会回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呈森放下手,抄着浴袍的口袋走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窝在书桌椅中的她,略有不快的轻哼声:“你跟你家二哥走的还挺近的。”
米初妍白了眼:“什么叫我家二哥,我跟他是很正常的朋友交往好吗?”
“他三十,你二十三,隔了那么大的年龄差,做朋友有共同语言吗?”
“三十怎么了?你还三十三呢!照你这么说,我跟你还不能谈恋爱了?”
板着的脸,忽就没忍住笑:“记我岁数记的那么清?”
“你还好意思说!上个月你生日,我握着手机彻夜没睡,想给你打电话又不敢打,不打心里又不甘心!捣腾死我了。”
知道他生日,是在医院的体检资料上,医院每年都要组织医护人员进行自身体检,作为他的学生,他的身体检查报告都是她跑腿拿的。
三月二十七,一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普通日子,是宁呈森的生日,而她,看过那么眼,就记得深。
“如果我说,我也被关了呢?”
米初妍正愤气,头顶之上,再次传来他的嗓音,只不过,这一次,很是浅淡,淡到,她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音。
“你……你说什么?”米初妍不确定的又问了次,双眼紧紧的盯着他的眸,他的唇,生怕自己听漏。
“我说,我也被关了。”
这一次,如此清晰,米初妍抖了抖唇:“宁……宁呈森,你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可不可以连贯点说完?这样一件又一件的,我受不了!”
他依然站着,勾了勾唇,退到她对面的飘窗,高大的身子直接往窗台上坐,沉声:“事情就是,我爸从日本到穗城来的那天跟我说过,KB的案子正在全面展开调查,让我不要回去,免得殃及池鱼。其实我也有预料到这事情不会简单,所以我及早的把第四代抗生素脱离出了KB制药。撄”
“我还在伦敦那会儿,老爷子因为脑出血做了手术后一直未醒,当年很多事都是老爷子盯着的,有很多事我都未来得及问。在我到纽约的第四天,老爷子醒了,也许他的生命只是一瞬间,也许此后都不能再言语,这样的情况下,我不得不赶回伦敦。”
“徐暮云会知道我,是因为老爷子醒来后,他曾去探望过,他们在病房里单独相处过,后来我也去见了老爷子,他只来得及说几句话,保我父亲,保宁婕,舍舒染不得已,三个孩子,小的省心,而我,比他三个孩子还不让他省心。”
“根本就没有我开口的机会,说完那些话,他又陷入了重度的昏迷。看着他在我面前再次昏睡,做为医生,那种无力感不知从何说,唯一还觉庆幸的是,他只是昏迷不醒,而不是命已休矣。后来我在琢磨他的话,大约就是,周鸿生同时抓住了我爸和宁婕的要害,威胁了老爷子。宁婕,可能就是与那些照片有关吧,可是我爸的问题出在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本我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但后来,徐暮云找了我。”
“也许是老爷子感觉到他的命数不长,在徐暮云面前托盘了十来载的秘密。舒染失踪后,周鸿生曾跟老爷子通过电话,据徐暮云转述,周鸿生已经盯宁振邦很久了,那时候宁振邦正在做一批国画交易,手续并不齐全,但是宁振邦对国内的海关法了解并不太细,结果就被周鸿生抓到把柄了。周鸿生抓到把柄并没有找宁振邦,而是找了舒染,结果可想而知,我母亲为了让我父亲脱难,被周鸿生逼了回去。大约是我母亲已经料到了自己结局,特意带上了我太爷爷的字画上身,目的就是混淆视听,让我们都以为她是因为太爷爷的字画而被劫杀,从此彻底脱离宁家。偿”
“可笑的是,我母亲在背后为我父亲做了如此牺牲,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周鸿生同时控制了老爷子的一双儿女,舍去舒染,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难理解。我母亲,一直很美好,如果非说她哪里不堪,那也只能是她跟周鸿生的那次,可是,并非她愿意!其实我一直都奇怪,她曾冒死抵抗过周鸿生很多次,为什么那一次,她会没有?当时她心里到底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也许……是因为她舍不得你呢?”米初妍细声。
那样的家庭在过去,结了婚不能轻易的离,宁呈森并非舒染所生,却因为名分的问题,不得不给舒染抚养。而舒染,因为爱宁振邦,是真的把宁呈森疼进了心坎里,人的心里一旦有了牵挂,不可能再毫无顾忌的放弃可贵的生命,也许,舒染就因为如此,没有选择拿命去抵抗。
宁呈森屈着长腿,手肘分开搁在膝盖上,略略的倾身,半个身子都在阳光笼罩中,晕染着金黄色的淡光,而他半湿的黑发,也在这样的强光下,渐干。
听着他微微的叹气,声音发沉:“我不知道,很多时候对于舒染,我根本就不敢深想,想的太多,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那么多年,还没有将她找出来。”
话题到这,又是沉重,每一次提到舒染,米初妍都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她透不过气是因为,看着宁呈森沉浸在那样无力的悲伤中,会心疼……
“那后来呢,为什么会被关?”
“后来……因为我在伦敦,KB在接受搜盘式的询问,我是股东,并且不久前还跟宁翰邦闹的不可开交,理所当然的不能漏网,带进去‘问候’了好多天,后来查来查去也就查出抗生素那一单子事,与账务无关,这才得以出来。”
“宁翰邦能在宁家在KB站到如此地位,靠着他的不择手段,而显然他早在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料到了会有那么一天。他逼着伍乐旋离了婚,解脱了伍乐旋,然后又将我推向媒体的风口浪尖,即便他做不成KB的掌控者,他也不会让我沾手,再然后他现在想揽责,所以说,也许他早就在规划自己该走的路。”
“至于宁婕和安德鲁,都是被禁锢在了那些照片中,凭他们两个的社会地位,那样的照片传出来,只会是身败名裂。”
“那……夏晴呢?她应该不参与这些事中吧?”米初妍问的忐忑,真的很希望,整个宁家,还有个置身事外干干净净的人,要不然,宁呈森的心里,该有多苦闷。
“夏晴……她始终都只是老爷子手里的一颗棋。当年跟我父亲在一起,生下我,再又到十年前为了牵制我父亲,为了维系家庭和谐,准她进家门,自始至终,扯线的都是老爷子。”
豪门望族,岂能无后,正室生不了,就不得不往外发展。要找一个可以控制的借孕母,自家企业的员工似乎最适合,于是,便有了宁振邦口中的那一夜。
宁振邦的悲哀在于,几十年的人生都被宁四齐操控。
他爱舒染却也毁于舒染,如果他们交往之初,舒染就告诉他,她不可能怀孕,那宁振邦也许就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去面对宁四齐面对宁家。
也不至于到后来,宁家久无后嗣,宁四齐把主意打到外面去,更也不至于两个原本相爱的人从此有了隔阂。
如果舒染没有跟周鸿生的那一次,宁振邦不会苦闷那么多年,他也许会因为一次的出轨,对舒染生多一层愧疚,而加倍的对她好。
可是,被他亲眼目睹了那样凌乱的画面,对舒染,爱,他爱不起来,放,也放不下手。二十来年的内心苦痛,让他在逃避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走近了夏晴,这样后来再娶夏晴,似乎也就没有到不可接受的地步了。
可是舒染又有什么错?他们相识之初,舒染还那么年轻,为了永久的逃避周鸿生,她义无反顾的选择跟宁振邦远渡重洋。那时候她的心里是忐忑的,如果她告诉了宁振邦,她其实没有了怀孕生子的能力,那宁振邦还会不会要她?如果她告诉了宁振邦,她的异母哥哥对她有非分之想,那宁振邦会不会嫌恶?
一旦宁振邦嫌恶,她便失去了也许这辈子唯一一个逃离周鸿生的机会。
很多次宁呈森也在想过,舒染能为宁振邦做到如此,是不是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也是为当初自己对宁振邦的欺瞒赎罪?
老爷子跟徐暮云说,舒染就是他宁家的劫难。如果宁振邦没有招惹上舒染,周鸿生不会经年不忘的盯他小尾巴,商界中行走几十载,哪里可能保证面面俱到,谁的身上没有那么些错漏或污点?关键是有没有被人放大了瞄。
如果不是舒染,周鸿生也不会去***扰宁婕,拍下她的大量照片,像个定时炸弹,处处威胁着宁家。
所以,老爷子跟徐暮云说,他对舒染没有任何愧疚!此生,她是生是死,他宁家无需过问!他也阻止宁振邦去过问!为此,早些年不惜用尽手段限制宁振邦的自由!
可是,他限制了宁振邦,却限制不了他。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宁四齐才说,他是最让他不省心的一个。
米初妍起了身,踏着缓步到他面前,俯身蹲在地板上,双手托腮,眉间轻蹙:“我想不通,为什么你爷爷会把所有事情都跟徐暮云说,而不是找你们家的任何一个谁。连宁奶奶都不知道?到底徐暮云跟你爷爷有什么交情呢?还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宁呈森抬头,视线锁着她的眉心。
许久后,才扯了扯唇角,宁呈森抬手,轻捏她的脸颊:“你跟你家二哥熟,不如你帮我去问问?省的我老在想方设法的撬开他那张像是把着门的嘴。”
米初妍很沉默,眉目间似有几分考量,宁呈森见状,拍了拍她头:“你不会真的想要去吧?”
“问问也没什么坏处。”米初妍难得一本正经的说着,才话落,整个身子就被男人大力的提起,被他挤靠在窗口,笑斥:“皮痒了是不是?哪句话跟你开玩笑你听不出来?”
米初妍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因为他的‘警告’而有任何畏惧,反是笑言:“其实问问也真的没什么不好,也许真的问出来了呢?”
毫无心机的话,读在宁呈森的心底,却是变了味:“你这是承认,跟他交情挺好了?”
“啊?”米初妍一点都没想到,这样绕来绕去,竟是绕进了这样毫无营养的话题中,可偏偏面前的男人却像是很有兴致,眼色兴味的盯着她,像是要等她的回答。
她纳闷了几声:“交情好又怎么了?还不许我有自己的交友圈了?”
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在计较,那话后,只笑了声,而后摩搓着她唇,低声道:“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你去掺和做些什么,只是想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摊到你面前,以免你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胡思乱想。我出来以后,正赶上KB在众股东的推动下重组上市,也因为宁振邦的举荐,骆也柏成了暂时的CEO,之后好几天的时间里,我都跟曼夫柯的人一起缠着,直到昨晚到穗城,本来想直接去医院找你的,可是曼夫柯那些人太能玩,我甩都甩不开,这才没有及时联系你。你……会不会生气?”
老爷子为什么会找徐暮云,其实他自己也有想过。
宁家的人,利益相关,丑闻也相关,这样的事不管是谁知道了,都会闹起一阵风雨。而宁四齐这一辈子,家族荣誉,子孙平和是他看的极重极重的东西,这时候,他要吐露真相,必须要找个占有客观角度的人来述说。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信任徐暮云,至于徐暮云后来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其实也不清楚,对他,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
“我不是说过……只要你能安全回来,怎么样都无所谓吗?”米初妍踮了踮脚尖,双臂勾住他的脖颈,略有不安:“现在怎么办?好像又断了你母亲的线索。周鸿生……真的没有任何异常吗?”
宁呈森侧了侧头,也不知道他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做些什么,总之,过了好会儿,才听到他的嗓音:“……没有。”
他的回答让米初妍觉得怪,可怪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他在把玩她的发,唇瓣在她耳侧四周游走,不甚安分,米初妍被她禁锢着,即便想逃也逃不走,而她,也没有真的那么想逃,略略推拒,只道:“不要在这里。”
大白天,窗帘未拉,即便楼距再宽,即便他家的玻璃墙再如何特殊,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在这样的地方做那些事。
这里跟伦敦宁家不同,那里独门独户,四周都没有别的建筑物,最重要的是窗户不透光……
“你的例假……正常了吗?”他换了换气,直起身子,垂眸盯着她问。
正常?不正常?米初妍都不知道怎么才算正常了,大约四十天的周期,一来就是一周,并且,量不少。
默了默,轻声:“还算好吧,周期变长了,距离上一次结束,才刚刚过了三几天,也有定期去那个医生手里复查,得多观察几个月才能知道稳不稳定。”
压了压息,宁呈森并没有再往下一步,看着他要转身,她忙伸手拉住,待他回过头来,她又有了些缩手缩脚,难以启齿般:“你……不是……不是想要吗?”
他叹气,揉了揉她的发丝:“不是才结束不久吗?例假后也需要修复,等过两天,你好好补偿我。”
话到尾,是揶揄的声。
米初妍脸热,抿了抿唇,羞臊的不能直视他的眸,可嘴上却还是道出了心底的念头:“可是你……”
他失口笑:“放心好了,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两天我还不能忍?”
“可是人家说,忍多了会那个……”
“哪个?”
“不*举?还是阳那啥?”脸色爆红的米初妍,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自己也都觉得难为情,被他扬眉一瞪后,却是控制不住的崩笑。
掩面,不再看他。
他本有踏步外出的打算,听到她话,直接停下了所有动作,浅淡一声:“我觉得,你与其杞人忧天的在这儿担心我功能障碍,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没出声,只是看着她笑,笑的暧昧,许久后,才挪了挪嘴皮:“这两天好好工作,争取跟你导师再要天假期。”
“为什么?”
现在可不比以往,她的导师不是宁呈森,如今也不是普通的实习日子,那个严苛的向神秘,今天肯给她假已经是吾皇开恩,再要天假期,似乎丁点的可能性都没有。
“因为,我会让你下不来床!”
他在惊悚一句后出了书房门,惹的后边的米初妍发懵,懵后,惊呼一声:“臭不要脸的!”
再回答她的,便是一串沉沉的笑声。
米初妍不知道他离开书房是要去做什么,从窗口踱回屋子中央,想要跟出去,瞥见他的手提,不由停了下来。
那些照片她没兴趣看,但那张地图,还是可以好好研究的。
许是因为他回来,行走的脚步莫名也轻快了些,几步退回到他的书桌后方,刚想要弯身坐下来的时候,屏幕上显示的那些画面,霎时间夺住了她的眼球。
有些反应不过来,以致,很长的时间,她都保持着半弯身的状态,没有彻底落座。外面宁呈森在叫她,喊了好几声,她都没顾得上应,不过,却因为她的喊声,让她恍惚着,将自己的身子埋进书桌椅中。
手提由原先的待机状态进入屏保模式,像是北极那般的无垠雪地,冰霜挂满着枯木枝丫,天空澈蓝,延伸至天际,仿似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让人恨不能跑到那个地方,狠狠的在雪地上滚一圈。
景色,无疑是美丽的让人神往,然而,这只是屏保的背景。
真正让米初妍呆若木鸡的是,在那背景图片上,有不停放大缩小又转换的照片充斥着屏幕四周,模糊到清晰,清晰又回到模糊,而无一例外,照片中的人影,皆是她自己。
奔跑的身影,串串的脚印,滑稽的雪人,璀璨的笑容,纷飞的发丝,白若雪的面颊,每一张照片,都是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动作,但每一张照片,都有她藏都藏不住的开心笑颜。
粉色羽绒服上套着男士呢料大衣,黑色的,还有手上的黑色皮套,灰色的围巾,米初妍一直都不知道,原来那天自己的打扮竟然如此可笑。
因为要玩雪,他纵容了她,却是将她裹成了结实的粽球,她没在意,只想着玩,只想着在雪地里飞舞,甚至还拿他的围巾给雪人围。
只这些照片,她看的发了呆,她原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可以如此美丽,美丽到让人炫目的程度。
不是不知道,她不算什么美女,非要说美,也顶多够得上五官清秀,耐看舒服。可是,抓拍在他的镜头下,却让她有些忍不住想要拿面镜子好好瞧瞧自己容貌的冲动。
有脚步声在靠近,她知道是他,没有抬头,却是溢满了眼眶的笑:“原来那天你一直站在边上,就为给我拍照?”
“怎么样?技术是不是很好?肯定比你强。”他没有否认,更甚至,没有半点谦虚。
米初妍认同,频频点头:“挺好。”
感动的不单单是他站在雪地里只为抓拍她的照片,更有的是,他竟然如此有心的把她的照片都放到了他的电脑里。
米初妍承认,那一刻,她是小女人,只有小女人才会爱死了男人如此无声的浪漫!
他探身,指尖点了点照片后的那个背景图,淡淡的语调:“看见了吗?这里,是芬兰,他们都说那里是圣诞老人的故乡,不是想玩雪吗?今年圣诞节,我带你去,如何?”
米初妍有些傻,只顾着点头,点头后,又忧愁:“可是,如果我没有假期怎么办?你不知道,新来的那个教授有多可恶,别说去芬兰,就是去国内的北方城市都不一定能行。”
米初妍说那话的时候,是反身抱着宁呈森的腰,她坐着,他站着,这样的姿势,刚刚好。
她的烦恼,在宁呈森看来根本就不是难题的难题,轻笑:“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向敬年不敢吃了你。撄”
“对,我怕担心什么吖,到时能不能留院还不定呢。”米初妍蹭了两下头,嘀嘀咕咕,反应有些慢,好几秒后才昂头:“向敬年是谁啊?”
这话问出口,宁呈森直接皱眉:“你不认识?”
“我该认识吗?”依然没反应过来,宁呈森直接看猪的表情:“你们新教授,叫什么来着?”
“向……”向神秘!
米初妍后知后觉的吐舌,好笑道:“他不合群,没人去记他名字,就知道向教授!哎你认识?不会是你喊来的吧?”
宁呈森唇角抽了抽,随口道:“岑霖请的。”
“院长吗?可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跟我有仇?你知道吗……”米初妍跪坐起来,想要好好跟宁呈森八卦下科里的向教授,然后,宁呈森却是兴趣缺缺,给她递了个玻璃杯:“洗完澡喝口水。”
递完水,又不知从哪里拿了几盒中成药:“这是我从KB医院带回来的,调理你身体正好,不用吃太频,一周三次足够。偿”
米初妍一一接过,随口道:“为什么我感觉你们都觉得我身体有大问题似的。我自己明明很OK啦,我妈还天天给我熬膳汤,吃的我都胖了半个圈。还有你也是,总是小心翼翼对我,你在外面事那样多,还掂着拿药。还有那个医生,每次去她都说很好很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我记得第一次过去的时候,徐暮川跟那个医生单独聊许久的。你们不会是骗……”
“闭嘴!”
宁呈森忽然的冷声一斥,让米初妍惊的差点把手中的药盒散到地上,拍了拍胸口,瞪眸:“你吼什么呀,吓死我了!”
她在抱怨,他的脸色却也没有多少缓和,冷了冷声:“不要总是胡说八道,我们惦记你身体是因为你对我们来说特别重要,不希望看到你有任何的不妥,哪怕一丁点,所以必须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好好养回你的身体!懂吗?”
有多久没看过这样板脸训人的宁呈森了?以前惧的要死,可现在,却懂得赖皮耍笑:“懂啦懂啦,这个药我按你嘱咐吃就是!那你这次回来又能呆多久啊?”
她趋身过去,笑嘻嘻的咧唇,问的时候也有些忐忑,生怕他没两天又要走,哪知,他缓了缓息:“暂时没计划走。”
“那你打算做什么?”
医院那边都已经退出来了,如果不走,是要天天呆在家里?还是有什么另外的安排?
米初妍原本在看药盒背面的说明,看没两个字,听到他说不走,欣喜之余又不免过问他的打算。
“我去济山实验室,偶尔也会去济山附属。”
“什么?!”米初妍感觉似是听岔:“你说你要去济山医大还有济山附属?!”
“有什么问题吗?”宁呈森不解看她:“抗生素的基地在那边,我过去很奇怪?”
“不是奇怪……”米初妍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只呵呵笑。
她能说,如果宁呈森要去了济山医大,她的毕业典礼怎么搞?如果宁呈森要去了济山附属,万一哪天抽风把她叫过去,然后撞上她一大帮的同窗,再或是学校的那帮舍友,她该怎么应招?
那个在济山实验楼前拍的小视频可至今还在校网论坛上挂着呢,宁呈森,之于济山来说,那是风云中的风云人物……
她微信的那个舍友群还隔三差五的讨论着这个教授大人,自从跟他在一起后,她都默默看着,根本没好意思参与讨论……
对于米初妍来说。整个穗城省院知道实属不奈何,如果再到济山医大那边,估计她走出去,直接就有人喊她宁太太了!还有,她不得被那帮舍友闹腾死!
可是,她也不是不明白,这是他的要事,于是,憋了声。
门外有铃声按响,宁呈森抬腕看了看时间:“应该是瞿安,我去开门。”
宁呈森早换了正装,蓝色波点衬衫,灰色西裤,没有扎领带,却一样好看,踱步出去的时候,背影依旧挺拔。
想着也许他们要用书房,米初妍没想着多呆,划亮手提屏,用手机拍下那张地图的照片,打算自己单独呆的时候好好研究研究。
外面已有他们的说话声,向着书房过来,米初妍也正好直起身,乍眼看到的就是瞿安,提着包,看见她,嘿笑:“米家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很奇怪吗?”米初妍扯了扯笑。
他吹了吹口哨:“这不是书房吗?”
看着他的眼底异光,想起他的所谓***一刻,让醒悟过来的米初妍无力吐槽,恰好宁呈森拿着水杯过来,本欲给瞿安,却是被米初妍中途劫走,嫌弃:“瞧瞧你这交的是什么朋友,这水还是别喝了,免得话多。”
“别呀米家姑娘,我这跟客户谈了一个多小时没喝水,来你这儿找点水喝怎么了?”瞿安戏笑,伸手,毫不客气的又将那杯水从米初妍手中抽了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而后露齿一笑,白牙尽现:“谢谢!中午我们吃什么菜?”
米初妍微懵,转头看宁呈森:“你们在这吃饭?”
宁呈森没看她,冷声兑瞿安:“要不要脸,上来就蹭饭吃!”
“我这是蹭饭吗?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瞿安说着,特意撸了撸袖管,把腕表搁到宁呈森面前:“十一点了,我们谈事谈到几点?你管我口饭吃怎么了?”
宁呈森面色未变,转向米初妍:“客厅抽屉里有外卖号,过半小时你打电话订餐就行。”
“喂,我给你鞍前马后的,吃口你家姑娘的住家饭很过份吗?我要外卖我还求你干嘛!”瞿安没好气的嗤了声,嗤声后又是笑:“瞧你计较那样,我还至于吃口饭就喜欢上人家不成。”
“想吃住家饭?”宁呈森支腰,他的袖管挽了一圈,露出腕间的表,朝着瞿安,兴致颇高的笑,唇角弧度慢慢漾开,晾了许久才道:“想吃,自己找老婆去!”
一句话,噎着瞿安喉口,扬了扬着:“你就得瑟吧!”
米初妍是觉得,真有些败给他们两个大男人了,忍不住笑的看他们:“行了你们别吵,我到楼下买菜去,外卖也别叫了,都是味精堆出来的味儿。”
“瞧瞧瞧瞧,米家姑娘都有女主人的范!就你,抠门的要死!”瞿安暼了暼屋内的男人,而后又朝着已经走开的米初妍喊:“米家姑娘,给我煲个汤喝呗,好久没喝了,燥的慌。”
米初妍在玄关换鞋,这时间煲汤,多少有些来不及,抬眼看书房口的瞿安,疑问:“你家里没喝吗?”
穗城人的习惯,每日上桌必有熬汤,说好久没喝,着实有些纳闷。
“老婆找不到还想回家喝汤?也不怕他家老爷子劈死!”如此恶毒的话,自然出自宁呈森的口,冷幽冷幽的,估计还在为瞿安坑了她一顿饭而郁闷。
“我那是不敢回家吗?我那是公务繁忙四处奔波回不了家!”瞿安又是笑兑声。
米初妍是懒得再去理他们,拿了手机钱包钥匙直接出了门。
听着大门的轻锁声,宁呈森这才绕进了书桌后方,落座的时候问瞿安:“曼夫柯的那帮人现在在酒店了?”
瞿安丢了公文包,撑身在桌前:“在,谈完就回去了,我估计这是养好精神准备晚上的夜生活了,到了这里,好像一辈子没见过中国姑娘似的,他们玩的不腻,我陪都陪腻了。”
“那今晚谁陪?”宁呈森靠坐着,双手支在一起,眉头紧皱,显然,他也不喜欢参与。
瞿安耸耸肩:“你是主人,反正你是逃不过。”
指尖刮了刮额头,宁呈森略有苦笑:“行吧,那就一起好了,把米初妍也带上,还显得我诚意足。”
“不单显得你诚意足,还能减少你们不必要的误会发生。那种场合,一堆男人去了,是个女人都会多想的好吗?而且,你不知道,今天在宾宜广场前,她盯着你跟沐檀昕看,看的那叫起劲,小心人家介意你跟沐檀昕交往过密。”
宁呈森靠着椅背,听着瞿安的话,挪了挪身,长指支着下颌,微蹙眉:“我跟沐檀昕哪里交往过密了?有病是不是?”
“我有病?”瞿安指了指自己,好心道:“过去一个多月,沐檀昕跟你相处最多,虽说你们彼此只当对方是上司下属,但看在米初妍眼里也许就变了味儿!这道理就跟你不喜欢米初妍身边有很多异性围着一样样的!我虽然没讨老婆也没女朋友,但我家女人多,女人的心思我比你懂!我是替你未雨绸缪!说小爷我有病,你是多没良心!”
瞿安嘈嘈的一席话,是让宁呈森眉皱的更深,而后又扯笑:“你这样一说我倒后悔没有把骆也柏带身边来,跟暮川一样,找男助理没这烦恼。撄”
“那也不一定,如果遇上个何家少爷那样的,不是更遭罪?”瞿安被自己的突发奇想惹的哈哈大笑,笑完还不忘挤兑:“除了皮相好一点,技术好一点,真没看出来你哪里好!怎么就能男女通吃呢?”
“谢谢你的夸奖!”宁呈森一本正色的道谢,谢完,视线又回到手提中。
“哎话说,你技术真的好吗?”
“我技术好不好,米初妍知道就行。”他在键盘上敲字,未有半分抬眸,却是如此回了声。
瞿安有些笑岔,甘拜下风的鞠了鞠腰:“果然,教授才是最禽兽的。”
“其实你说,何宴爵为什么突然又回伦敦去了呢?”宁呈森忽然转了话风,严肃正经,这让瞿安也不得不收住那些暧昧的玩笑话,坐在他对面,翘着二郎腿:“不都在说,回去是帮你来着?那瑞星企业的一些相关信息不还是他放出来的吗?偿”
“他在B市那么久都做过什么?为什么B市回来后就决定回伦敦去了?抖他们自家企业的信息还有没有更深层的意义?如果单是账务问题,怎么能演变成洗黑案?洗黑案的源头,无外乎两种,要么跟官有关,要么跟道上有关。”
“你又想到什么了?”瞿安问。
宁呈森起了身,踱步至窗前,身姿笔挺而立,八楼的高度,视线所及之处,正好锁在米初妍缩小的身影上,行走在小区弯弯绕绕的幽径中,他看着她的背影,顿了好会儿,才道:“这是我在纽约遇袭那晚,江承郗问我的问题。”
“你今天才提起来,是不是因为有什么想法?”
“官和道,我们跟谁近?”
仿似有疑点呼之欲出,瞿安正了正色,同样起身,缓步行至宁呈森边上:“何宴爵是瑞远集团的唯一继承人,这么多年不回去接管公司何铭涛也没有强制他的所为。如今爆出何家洗黑案,并且还全部集中在伍乐旋的名下,如果说,何宴爵其实早就知道家中企业这番境况,那不接管好像也就没什么说不过去,谁也不会想要去惹这样的烂摊子,何铭涛也有心把他排除在外。如果这个源头是周鸿生的话……”
“台封山周姨他先发现,B市周家他也能找到,这不可能只是巧合。假设他在去穗城之前就知道他家里跟周鸿生有这勾当,那他到国内后会一直盯着周鸿生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回伦敦都干了什么?揭自家公司的底去帮你对付宁翰邦,然后再把自己父亲和妹妹搭进去?说不通!”
“揭瑞星的底,表面上是为帮我挤掉宁翰邦,但实际上,他大概也是想终结自家企业没完没了被迫洗黑的日子。他想要在瑞远集团被他接管之前,与过去彻底脱离。”
“那谁是他的后盾?他就那么有把握宁翰邦会为了伍乐旋顶罪?还是,他根本就没在乎,把他妹妹送入狱也无所谓?”
“宁翰邦会为了伍乐旋从中东回来,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婚?选择离婚本来就是个反常之举,我们知道,何宴爵也会知道。至于何宴爵的后盾,很大的可能就是安德鲁,安德鲁的动机就是想毁周鸿生,让他们夫妇的威胁彻底不存在,这么多年不动手,是因为一直没有契机,如今何宴爵主动找上,他当然会出手。只不过,安德鲁不是什么粗莽之人,向来都是他隐在最里头,借刀杀人。要不然,为什么瑞星的信息一开始全部查不到,再后来又被人全部暗中踢爆?何宴爵毕竟不在家多年,他掌握不了那么多的资料。”
瞿安眉头拧成结,不停晃头:“我觉得应该让你家姑娘熬点猪脑汤喝喝,你们家的水怎就那么深……我脑子不够用!”瞿安猛敲额,咂嘴:“那为什么安德鲁能掌握瑞星的信息?”
“很简单啊,宁翰邦要求安德鲁掩饰,自然要提供相关资料给他!我曾让摩顿去查过,瑞星之所以让外人查不出来是因为公职人员处理过,宁翰邦不让瑞星曝光是想保伍乐旋,一边要求安德鲁替他掩饰,一边自己给瑞星和瑞远平账。”
“那安德鲁为什么要受宁翰邦所控?”
“安德鲁操纵温泉漏电,就跟宁婕配药一样,他们夫妻总是有把柄受控于宁翰邦的。为了得到KB生物产业,那些年宁翰邦溜须拍马的跟在老爷子身边,老爷子至今都觉得宁翰邦最让他省心,也许他早就从老爷子那边挖到宁婕的那些丑事。”
“那证据呢?”瞿安转了转身,靠在墙上:“现在洗黑案的源头相关部门根本就还毫无头绪,你怎么确定会是周鸿生。”
“证据,我要有证据我还站这里干什么?”宁呈森缓缓出声,略带笑。
“没证据你说那么多!”
“那你不是还听得上劲?”
“好吧。”瞿安弹了弹响指:“我承认你说的很完美,可是没证据怎么办?要不玩玩匿名举报?让国内监管部门去查?”
瞿安玩笑道。
“上次监狱的事他不是追到纽约来了?你以为他毫无防备?再说,就算今天他倒台,对我而言也不是最好的,他不开口,人还是难找。”
“光头不是给了份地图吗?研究不出来?”
“就这样研究,大海捞针。”
“那你有别的方法?”
“有个方向,不过我打算跟米初妍一起研究研究。”
“哟?”瞿安兴趣很浓,更是极为意外:“怎么说?”
“她脑回路构造不一样。”宁呈森浅笑两声。
瞿安微懵:“说重点。”
“记忆力好。”回了声,再度抬眼看窗外:“不说这个了,我在纽约的事,你也别跟她讲。”
顺着宁呈森的视线,瞿安往窗下看,瞧见提着大袋小袋的缩小版身影,点了点头:“本来也没想过要说。”
与其让她日夜不安,倒不如就这样,明三分,傻三分的过着,反正她的背后还有那么多人挡着。
才不过几秒,宁呈森退了退身,拍他肩:“一会再跟你谈曼夫柯的事儿。”
“喂你这是又要去哪儿?”瞿安朝着书房口喊了声,然而,不过多久,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外厅。
纳闷着跟了出去,连门都没有锁,看着电梯那端的下行键,悟过来,抱臂站在门框,等待着接老婆回家的男人……
五分钟后,电梯门再开,大包小包换到了宁呈森的手里,而米初妍,则是两手空空,步履轻快的哼着歌,低着头,玩着手机,间或扬笑跟着宁呈森说两句悄悄话。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却是如此和谐美好。融洽的感觉,就好像,不管她怎么闹,他都愿意那么宠。
瞿安堵在门口,笑叹两人的孟不离焦,宁呈森很是坦然,直接忽视他进了玄关,转进厨房。
米初妍本是跟在他的后脚跟,只是,等他把东西都全部分好类后,还不见她跟瞿安进来。
宁呈森不由狐疑,再次踏步出去,却见米初妍低着头在瞿安面前,不知在摆弄手机的什么东西,耳边,还有瞿安的几句话语。
“你们在做什么?”宁呈森行步过去,探头,想要去瞧米初妍的手机,却不料,她直接伸过来:“加微信好友啊!你的手机呢?我帮你弄!”
她把手机伸过来,他也就真的看了那么两眼,而后,幽冷幽冷的调:“你家二哥也在啊?”
米初妍当下白了白眼:“你别没事就找茬!手机呢?”
下一秒,黑色机身落到她掌心,叮嘱:“把该加的都给我加上。”
“什么是该加的?”米初妍问了声。
“纪唯宁,瞿安,还有你家二哥!”
仿似早已被遗落的瞿安,这会儿听到自己的名字,忙呼声:“你家二哥到底谁?”
没有人回答瞿安,宁呈森是说完那句话直接进了书房,而米初妍则是朝着宁呈森的背影切了声,而后转进厨房,不过还好,进厨房后又探头出来,看瞿安:“霸王花骨头汤喝不喝?撄”
瞿安点头:“我不挑。”
“瞿安!”喊声从书房出来,瞿安瞪了瞪眉,看米初妍:“我是扫到你们的台风尾了?怎么感觉如此怪?”
米初妍在憋笑:“他就抽风,间歇性的。你忙你的,饭做好了我叫你们!”
“得!恋爱中的男人还会阴阳失调还真是不科学!”瞿安嘀咕了声,趿着拖鞋进了书房。
瞿安的理论,向来没法用纯洁的心思去理解,米初妍有过那么几个回合的经验,倒也算习惯,只要他说他的,她不理就是。
默默缩回了厨房,开始着手流理台上的食材,因为临时起意,也因为时间并不充足,买的都是不费时力的菜。
霸王花不耐熬,也适合这样的春末季节。凉瓜炒牛肉,给大脾气的宁呈森正好!椒盐濑尿虾,嗯,她喜欢!蒸鱼,为瞿安备,他话多,吃鱼骨刺儿多,正好堵堵他的嘴!再一个就是水灼芥兰,大家吃!
米初妍为自己的绝妙安排暗暗自喜,一边认真且快速的处理着食材,一边淘米洗锅熬汤。
她在这边忙,他们在那边忙,倒也不觉得着急,等她把饭菜端去餐厅,也正巧他们从里面出来。
色香俱全,冒有雾气,瞿安乍见,便是双眼发亮,直接自己端碗去盛饭,丝毫不客气偿。
宁呈森嫌弃的看了两眼:“不洗手?”
“我又不剖尸也不沾人血,一顿两顿不洗手,其实无大碍。”瞿安笑说。
瞿安的这套理论,宁呈森是受不了的,再次嫌弃的看了两眼,自己踱步去了公用的洗手间,双手里外包括指缝都洗了个遍,回到餐桌的时候,瞿安已经开吃,而他的桌位,也摆上了米饭。
刚落坐,白花花的米粒上就多了几块凉瓜,垂头,见是笑颊如花的米初妍,倒也挺受用,慢条斯理的吃完。其实他并不乐意吃这个菜,苦的很,口感并不太好,不过是因为米初妍夹的,他勉强入口。
然而,刚吃完,她又来一筷子。按照她的脾性,多少会顾着外人在而拒绝过分甜蜜的举止,她这一下又一下的给他布菜,反是让他觉得怪异。
她在吃虾,边吃边褪壳,那动作可是娴熟的比拿手术刀还药过分,宁呈森盯了两眼,又看了看只顾自己吃的欢喜的瞿安,再次不动声色的吃完。
直到第三次,他终是没忍住:“这个菜是我专属的?为什么全夹到我这里来?”话落,又用筷子戳了戳瞿安面前的那盘蒸鱼:“我们换一换。”
瞿安没理,优雅的喝自己的汤,吃自己的鱼,默默的无视面前这两口子虐死单身狗的互动。
倒是米初妍,眨巴了两下眼睛,细细糯糯的嘿声笑:“凉瓜嘛,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为什么?”
“因为……”米初妍龇着牙,开了个头,却没有往下说,怕说了不讨好。
结果,边侧的瞿安忽地喷笑:“我家保姆阿姨经常在夏天煲凉瓜排骨汤,据说可以降火!然后我觉得,你现在内火外火都还挺旺的,米家姑娘给你做这个菜吃是真的做对了。”
看见宁呈森的脸色变的难看,瞿安笑的更是嘚瑟,结果,笑不过两下,忽地一声:“靠!”
边上的两人同时抬头看他,而后是米初妍出声:“怎么了?”
“卡……着了。”瞿安咽了咽,喉咙口的异物感有些强烈,难受的憋了三个字。
米初妍啊了声,她做这个鱼是为了堵瞿安聒噪的嘴,可没想过吃东西那么优雅的男人,竟然也会噎着,往身边指了指:“让宁呈森帮你,他在行。”
记得自己也找他夹过鱼骨头,既快又准的,虽然有剌剌的难受感,但第二天也就啥事没有。
转眼瞧宁呈森,正端坐在那儿继续啃凉瓜,对瞿安,不幸灾乐祸,也不出手帮忙。
瞿安倒是豁达,拍了拍桌子,起身:“我喝醋去!”
米初妍看着他俩的样,乐的快要趴桌上去,瞧着瞿安真的往厨房找醋,忙在桌底下踢宁呈森:“你快去,喝醋,得酸成什么样才能把那骨头软下去。”
宁呈森倒也没真的不理,只是在起身的时候,把整份凉瓜都挪到米初妍面前:“自己吃掉!我的火吃这个泄不了!”
厨房,瞿安并没有喝醋,而是靠在冰箱前,灌了大半瓶的矿泉水。
像他们那种大户出来的人,注定了成年后必须接触家里的事业,言行举止都是从小就被训化成了各种优雅得体,即便他确实卡的难受,也不会撑着身子在那儿抠喉,更不乐意喝难喝的东西让自己龇牙咧嘴的受罪。
一瓶矿泉水,足以让他缓解,缓解不了,就忍着!长腿交叠着搁在一起,上半身支着冰箱,若不是吞咽的时候,双眉不自禁的皱起,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妥。
宁呈森双手抄袋,笔挺站在厨房的拉门槛上,乐瞿安刚才所乐:“我家的饭不是那么好蹭的,需不需要帮忙?”
瞿安直摆手,又吞了大口的水,顿了好会后,才缓气道:“好多了,不用你。”
米初妍在餐厅听到他们的对话,又是一阵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己是用来损的,知己是用来给自己添乐子的,但损过乐过之余,该帮的时候依然会及时添上那把手,甚至是,不遗余力的帮助。
小到这样的夹鱼骨刺,大到事业家庭甚至生命……
他们这帮人,贺端宸她不太了解,但最起码,徐暮川,瞿安,宁呈森,便是始终如此。如同过去的那一年,宁呈森宁愿自己苦累,也坚持每天候在纪唯宁左右,如同此刻的瞿安,每天都在忙宁呈森的事,游走在南北不停转,亦如同之前的徐暮川,明明自己每天忙的转不开身,只要她有事,还是会第一时间处理。
相信宁呈森如此喜爱这座城市,定有他们这帮兄弟的原因,相信宁呈森这辈子,都会为他拥有这样的一帮兄弟而自豪,因为,她也是如此的喜爱着这种感觉,这份情谊!
整瓶矿泉水被瞿安悉数喝完,才算彻底缓过来,捏了捏空瓶,扬手丢进回收桶,叹声:“我有预感,等把眼前的这些事都解决了,你们安稳下来了,你这日子也就开始悲催了。之前比较担心米初妍这样的小女孩怎么去应付你这样的坏脾气,现在我发觉,其实我该担心的是你,那姑娘看着人小小,整人的鬼点子不少。我为你的婚后生活祈祷,兄弟!”
宁呈森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瞿安经过身边的时候,冷冷的声:“操太多的心!你还是先把心放你自个身上去。”
瞿安切了声:“你就等着吧你!”
“我乐意!”身后,是宁呈森幽幽的声,以及,跟上来的脚步。
回到餐厅,过意不去的米初妍早为瞿安加了碗汤,端至他面前让他喝,结果瞿安却是摆手:“算了,喝不下,回书房去,你俩慢慢。”
瞿安起初闷头吃,还真的吃饱了的,只不过,瞿安进了书房,没多久宁呈森也过去,属于他的那份,草草对付完,汤都没喝。
米初妍哎哎了两声,他回了头,交代声:“汤太烫,不喝了,你忙完回房睡会,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
“夜总会。”
“有事?”
米初妍知道,宁呈森喜静,那样的地方,适合年轻奔放的男男女女,如宁呈森这般性子的,实在想不出来,忽然跑去那样的地方会是因为什么。
而宁呈森也没有隐瞒,顿步后转身,沉声道:“今天宾宜广场的那帮人,晚上要应酬,他们喜欢去,就带他们玩尽心。还有,你不是想认识沐檀昕吗?晚上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认识她了?”米初妍眯了眯眸,略微的尴尬脸。
宁呈森扫了两眼,糗她:“这不脸上写着么?”
他说完就走,留下米初妍依旧支着餐桌,像是被人挖出心事似的,囧脸。她是对沐檀昕好奇过,但也只是最初而已!之后回了南都奥园,她问了,他答了,是那种毫无所谓的语气!她也就没再惦着!
米初妍并没有睡觉,而是拿着手机,窝在房间里的大床上,很仔细的在那儿研究从宁呈森电脑上拍下来的图片。
有高低起伏的线条梯度,也有细细小小的缺口,还有类似于屋宇的图案,尖塔状的屋顶,图片的最顶端有着辨不清形状的弧线。
没有任何的文字说明,也没有任何地质地貌的标记,这样的图,如果是毫无方向的找,那是集结千千万的航拍地图都没办法从中找到符合的一个。
米初妍背后靠着两个枕头,胸前也抱着一个,小小的身板深深的陷入舒适柔软的大床中,握着手机的那条小臂搁在怀中的枕头上,杏眸聚着光,盯着看了许久,愣是看不出任何头绪撄。
有过瞬间,想把微信转发至舍友群,让她们帮忙辨识辨识,那一群人时常徒步旅行,走的路多,兴许会有不同的发现也说不定,可是,手指才点开微信,又觉得不妥而缩了手。
光头那么费尽心思才把东西给出来,这必然不能大意,虽然她看不出什么苗头来,但万一外泄,她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
许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看过,就会刻意去记忆,而后会常时间的映像在自己脑海里。只是,这个图形的线条太密,看的时间长了记的久了,不免烦躁。
米初妍退出了那个图,再转回微信,习惯性的去刷朋友圈,更新一大堆,群堆里发现纪唯宁也更了个说说,忙拉下去看,看完,直接喷笑偿。
图是挺美的,微凸的小腹,白色的孕妇裙,半躺在阳台窗的榻榻米上,露出一小截匀称白皙的小腿。
旁边吃的喝的应有尽有,纤细的指尖捏着本医学杂志,摊开着,覆盖着她整张脸,看不出她的任何表情,可是,旁边P了行字:深宫怨妇!!!
想不出来,徐暮川到底是怎么养的她,竟然把一个耐性甚好的神外女主刀给逼成了这副模样。
这条说说下面已经有了好几条回复,米初妍一一看了个遍。
寻爱在北:鄙视徐总!
暮思回复寻爱在北:不是大哥的错!是老爷子把大嫂当成了国宝在宠!大伯母把大嫂当成猪在喂!哈哈哈!
何颜希回复:好好幸福!
米初妍不知道寻爱在北是谁,可暮思跟何颜希是都知道的。看着她们那样笑笑闹闹,很自然想起纪唯宁的那场婚礼。
不免感染了些情绪,指尖轻触,点开回复,想要陪着她们闹几回,却终是敲不下字,顿了顿,最后只点了个赞!
倒没想到,她这一个赞没几秒,纪唯宁给她发了信息:“最近怎么回事?都快消失了!去科室科室找不到你,朋友圈朋友圈不见你刷,有事?”
米初妍哭笑不得脸:“忙呗!你自己也是神外的自己不知道?下次找我得提前预约,我会等在科室恭候!”末了,又加了个哈哈大笑脸。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再一句:“预约也没用,我一直忙的脚不沾地……”
“听说宁主任有个科研项目要做,科室来了个新教授替他?”
“对啊,大主任二号,在他手下没活路。”米初妍吐槽。
之后许久她都没有回复过来,米初妍只在屏幕上方看见正在输入这样的字眼,可是一直输入都还没完,米初妍几乎就要敲字:“姐你还是语音吧!”太慢了!
可是,还没等她敲过去,她却是先发了过来:“本来想跟你说些事,不过徐暮川回来了,瞪着我要没收手机,下次说……”
这悲催的!
米初妍叹了声,徐总大忙人竟然会中午遛班回家监督老婆玩手机!
不过也好,省的再聊。纪唯宁心思剔透,大多时候,说了个边角,她就能察觉到问题所在,答应过徐暮川,不让她跟着瞎操心,毕竟年近三十才怀了这个头胎,也毕竟有她母亲凌宁的先鉴,母女之间体质有遗传,这种现象还是有的。
退出聊天框,这才发现,济山舍友群那边已经炸了锅,好几百条的信息,米初妍直接拧了眉。
没心思去爬楼,冒泡:“聊啥那么欢?”
才点击发送,不多时就好几条回复信息,统一:“眼花了吗?我们的济山附属神外竟然出现宁呈森的排班手术!下周两台!”
米初妍瞬间凌乱,他倒是说了,这段日子会去济山那边,却没想到,这手术行程都给排上了……
后面有人在艾特她:“米米,宁教授不是在穗城省院好好的吗?来济山是何意?暂借还是久呆?”
“艾玛,好希望是久呆,来了就不要走了啊!济山附属也很不错哒!”
“我这酷帅酷帅的大教授!现在整个神外科室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好后悔我当初为什么不选神外专修!”
“我在神外!我在神外!好得瑟!我现在多希望明天睁开眼就是下周了,我不过这个周末了好吗?我不要休息了好吗?直接给我跳过去吧啊啊啊!”
米初妍记得,今天周五……
可是这帮人那躁动的劲,让米初妍不由怀疑,下周宁呈森去了济山,会不会被这帮狼的眼神给吞没啊!
后头又想想,如果她们知道她们一口一个的米米此刻就在宁大教授的私宅里头,那她是不是该担心自己会被那群人啃的渣都不剩啊!
只是想想,便是发寒,默默的从群聊中退出来,那群人还在不停的艾特她……
那种感觉怎么说,就好像自己养了圈时时刻刻YY自己男人的母狼!虽然这种比喻有些滑稽,想起来自己也要发笑,可是很贴切啊!
米初妍握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在慢慢消化男人太出色的满足和烦恼……
后来,就那么滚着滚着,睡了过去。
睡的正香正沉,总有瘙痒的感觉,皱着眉头,本能的挥手去碰触,想要撇开那种不适感,却怎么也撇不开。
这样一来一回,她悠悠转醒,光线昏暗,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任何的东西,侧头,翻了个身,这才发现,宁呈森在她后边。
翻身后,四目相对,他的大掌甚至还托着她的臀部,米初妍微惊:“你干嘛?”
他直接覆身上来,蓝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他蜜色性感的锁骨,以及,微微滑动的喉结。
米初妍见识过他的身材,腹肌条理分明,胸膛坚实,肩宽腰窄,至于那双大长腿……
再想下去,米初妍觉得自己又要开始心猿意马了,尤其是他硬实到硌人的男性刚阳身躯,实实的将她压的透不过气,她想忽略他的存在都毫无办法。
“喂你到底干嘛!”见他低头啃自己的脖项,米初妍急忙推阻。
然而,他丝毫不退,深埋进她小巧圆润的颈窝,沉声:“泄火!”
“有外人在……啊喂你住手!”米初妍没忘记,他跟瞿安一直在书房谈事,这是有多饥渴?她没办法配合好吗?
“走了。”
两个字,浅浅淡淡,算了给了米初妍交代,根本不想多说话,直接又开啃。
米初妍有些受不住,在他耳侧细声,抱怨他的出尔反尔:“不是说过两天再来么?”
“我改变主意了。”
“可是我……”她的眼底有异色闪动,宁呈森没有忽略,在她耳侧呢喃:“我会慢慢来,不要有心理负担。”
起初,米初妍是紧张的,过去的画面会冲进脑海,让她忍不住感觉到袒露的羞辱,可是,又不舍得中途喊停让他难受。
自他回来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心里建设,知道这些事肯定要有,可是,真当到来时,又是忍不住状态崩紧。
而他,似乎知道她心底埋着的那丝抵触,他说的慢慢,真的做足了功夫,忍到了尽头,用尽了温柔,以致到最后,她渐入佳境。
融合,依旧如记忆中那般美妙……
并不是浅尝辄止,却也没有无限放纵。他还给了她半小时小休,小休过后,抱她去冲洗,给她搭衣,叮嘱她要外出。
米初妍有气无力的嘟囔了声:“知道要外出你还这样……”
宁呈森当时已穿戴整齐,重新换了衬衫西裤,毫无褶皱,精神焕发的模样,望着她,视线下移,撇了撇她的脖项颈背,眸底流光似有深意:“因为外出所以要这样!把头发扎起来,那里头热闹,别闷出汗。”
米初妍一副不用你说的表情。
天气开始闷热,头发及至肩处往下,悉数垂落,热的要命,况且上班的时候,也习惯了扎头……
夜晚八点,整条江湾大道都是一片霓虹,流光溢彩,顺着江堤而下,成线成点,望不到尽头。
江的左岸是各种高档夜总会清吧,江的右岸是各种高档住宅,江的然后是各种恢宏气派的甲级写字楼撄。
围绕着江的前后左右,都是权势之人的聚集地,城中富豪玩转的商圈。
南都奥园也在这个圈里头,处在江右岸的中心位置,极好的视野。米初妍曾经站在宁呈森的主卧落地玻璃窗前眺望过,江水游轮,浪波微涌,皆在眼底。偶尔间还能听到游轮马达的嗡鸣声,载着游江的旅客享受都市高压生活下的片刻悠闲。
要去的夜总会就在江左岸的上游,与唐会宴相隔不太远的一座名为‘暗吧’的地方。
江的这边和那边,咫尺可望,但真正过去,却还要开车染前,行至好几公里外的落江大桥,从桥上而过,绕至对面。
如果走路,定然太远,但是开车,却也不过十来分钟。宁呈森一点儿也不急,即便瞿安打来电话说,他们都已经在厢房了,他依旧我行我素的拖着米初妍在南都奥园门口的那家餐厅用了晚餐。
不让米初妍挨饿,是他一直奉行的事。有时候米初妍会有小小纳闷,是不是以前她在医院各种狼吞虎咽的画面太过深入的刻画在他心头,让其觉得,她是那种一日三餐落下一顿就会受不了的人……
如此耽搁,到暗吧已是晚上九点。
外头江风袭袭,偶有鱼跃水声,亦有闲庭信步的老人哼着粤曲儿,宁静又安乐偿。
里头狂躁奔放,重金属的敲击,奔放豪气的音乐,舞池彩光炫目,都市各类人群皆在池中尽情摇摆,无规则的舞姿,狂喷的啤酒泡沫,男男女女的贴身暧昧。
里外两个世界,被那道四人看管的厚重大门阻隔,外头窥不见里头的狂放,里头扰不动外头的悠闲。
米初妍很少到这样的场合,大学里头每年年末聚餐都在清吧,哪怕是实习后的科室聚会也都在唐会宴,唐会宴比暗吧,感觉上要纯粹的多。
耳蜗有被高分贝音乐震痛的感觉,米初妍用手捂了捂,她觉得,若不是宁呈森始终拥着她在人群中穿梭而过,估计没两下她就会被人潮涌进池中。
他们定的是厢房,刚刚瞿安的那通电话有交代,二楼V308大包厢。
越往里头走,行走的人也是越少,而里边的装潢也就越是高档。宽敞的旋转楼梯,金色花的网状护栏,到二楼,呈现在眼前的俨然已是个金色的奢华世界。
金黄的水晶吊灯,金镶边的大理石地砖,一扇扇厚重的朱红色楠木大门,金色的手柄。而V308则是在尽头的倒数第二扇门,不是米初妍认出了门牌号,而是,她看到了单脚支在墙上靠着的瞿安。
也不知是刻意等在那儿,还是出来接电话,总之,看到他们的时候,他直了身,原本捏着的手机塞进裤袋,晃了两下头,眼有迷离的呛:“我都喝一圈出来醒酒了,你怎么才来?”
宁呈森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扬了扬眉,淡定自若的推开大门。
里头无尽热闹,恰好有侍者提着装满空酒瓶的桶出来,分开了他和米初妍相握的手。
瞿安随后,看着两人分开,忙跻身过来,附在宁呈森耳侧,兴味的笑:“孺子可教也!”
宁呈森嘴角微抽,漾起浅浅的笑弧:“多谢指点!”
“好说好说,兄弟一场总得帮着点!不过话说,你这直接又粗暴的行为,你家姑娘是不还懵圈着呢?”
“我可以请你闭嘴吗?觉不觉得你兴趣太恶俗了点?”宁呈森面上是在跟里头的一帮人笑着,双眼余光则在她半步之外米初妍身上,而口中,则是对瞿安不入流的趣味浓浓的嫌弃。
“恶俗是恶俗了点,你这目的,不也就是让人看么?”瞿安又是笑了两声,这才闭了嘴。
曼夫柯一行有五个人,四男一女,男人凑在一起过夜生活,自然是花花世界,左拥右抱,剩下的那个女子,跟宁婕和沐檀昕坐在一起。
宁呈森带着米初妍出现,霎时引来曼夫柯那帮人的注意,为首的曼夫柯德方代表保罗站起身,端着两杯酒高声迎接:“嗨,Vincent!按照当地的规矩,迟到了是不是先自罚三杯酒?还有这位美丽的中国姑娘,一起喝!两个人,一起得喝足六杯!”
他们说话的当口,后头上来的瞿安无声没进人堆,刚刚过去的那圈,他以一敌四,被灌的胃里直打滚,这会儿不得不短暂的避开了那群能喝的主,窝进宁婕边侧的沙发空位。
也是幸好,沐檀昕比较能喝,在他和宁呈森都未能搭理那些人的当口,有沐檀昕在那儿周*旋。
从进门的那刻,米初妍就已经环看了四周。
宁婕离门口最近,往前是对方的人和沐檀昕,再往前,便是有些尴尬的画面,四个男人,四个陪酒小妹,紧身的布料,勾勒出***的身材,皆是肤白年轻,被那些人既搂又亲。只不过,才略略的过目后,便有高大的男人起身,端着酒杯呼喊着过来,拦在他们面前。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会是什么意思,但此刻这个自称是保罗的西方男人把酒杯递过来的时候,出于礼貌,她双手接下,并回以微笑。
保罗显然兴头正起,瞧着米初妍接下酒杯,笑了笑:“有幸今天第二次见面,这酒,得好好喝!”
宾宜广场的迎面相见,米初妍自然记得此人的容貌,浅笑:“应该喝。”
不是看不出来他们的合作关系,既然宁呈森都不惜要出来应酬,必然是重客,米初妍还没至于看不出来,所以,如此回了声后,便要举杯起喝。
宁呈森同样手握酒杯,面对保罗的时候,依旧坦然将她拥入怀,垂眸淡声:“妍妍,你喝一杯,剩下的都归我。”
保罗爽朗笑:“Vincent真是够体贴!这一整天,恐怕都忙着哄小女朋友吧?”
酒杯执握,杯底干净,宁呈森爽快的干完一杯后,才摊手笑:“你知道,我一个多月没在国内了,难免性急些,希望保罗先生不要介意我今天的缺席和迟到。”
“不介意不介意!都是男人,我懂!”保罗瞥了瞥米初妍,再对上宁呈森的时候又是大笑:“来,坐吧,坐着好好喝,今晚的安排,很尽兴!”
不是什么高度数的烈酒,喝完一杯,对米初妍并未太多影响,不过,宁呈森却还是收了她酒杯,带着她入位。
宽大的U型沙发,因为他们的到来,各自挪身,挪出了最中间的两个空位,宁呈森挨着保罗带领的另外三个男人而坐,而米初妍,则是挨着沐檀昕。
落坐的时候,宁呈森扫了眼已放下酒杯的沐檀昕,上司式的吩咐:“陪好她。”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米初妍。
沐檀昕没二话,点头:“我知道了小宁总。”
她很清醒,好像刚刚喝的那些酒对她来说,不过是几杯白开,眸色清冷,态度却是恭敬。米初妍知道宁呈森短时间内都得被保罗那些人缠住,分不开身顾她,这样的地方,她虽然陌生,却也不至于拘束到缩手缩脚,对着沐檀昕,主动笑了笑。
没有自我介绍,因为,沐檀昕在宁呈森的话落之后,就给她端了果盘:“米小姐,吃吗?”
只几个字的话音,足以明白,沐檀昕对她,也并不全然无知。酒是不能喝的,自己酒量如何自己心中有数,而且,宁呈森也不会许,不喝酒不唱歌,难免乏味,于是,没有拒绝那个果盘,搁置在方桌前,有一下没一下的吃了几块。
其实,米初妍更希望,在宁呈森分身乏术的情况下,坐在自己身边的是在边上歇困的瞿安,而不是这个沐檀昕。
总之,只要隔开了宁婕,怎么都无所谓,然而现在,跟沐檀昕无话,反倒添了几许尴尬。也不知道宁呈森为何如此安排……
可是,她也不好在如此情况下,因为无聊而拿手机出来玩。
“米小姐是还没有毕业吗?”沐檀昕清清凉凉的嗓音,忽然如此问声,倒像是有种避免尴尬,而没话找话的感觉。
米初妍侧了侧头,浅笑:“还没,不过也快了。”
已是四月中旬,六月底转七月,是她的毕业典礼,不算将来的读博,在济山医大的七年本硕学业,已经完成,而那个酷热的天,也将迎来她二十四周岁的生日。
室外堂皇,室内昏暗,电视大屏幕正在无声播放不知谁点的英文歌,男人们依旧在闹,而宁呈森,却更多的是在跟保罗相谈。
不知是谁喊瞿安过去加入他们的劈酒搂妹,瞿安拧着眉摆手,说要缓一缓撄。
谁在沉醉酒色,谁在勉力应酬,即便是米初妍也看得出一二。
宁呈森乏这样的场合她不意外,毕竟从来都是生存在医学界里的佼佼者,他的世界只需过人的技术,不需如此的应酬,所以,他心底抵触却又不得不为之的时候,便只能将她带在身边,这样也避免了其他女人的烦扰。
可是瞿安同样兴趣缺缺,却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也或许是因为,瞿安给人的感觉,总是太过吊儿郎当且浮夸。
一直觉得他逗,也总爱开各种暧昧的玩笑,跟异性也总是相处的极好。就她所知,纪唯宁他喊小嫂子喊的很乐,何颜希他直接叫徒弟,而她,则是米家姑娘……
这是一个花样百出的男子,有着出色的外形,聒噪的嘴,相亲是他继工作外的另一大业,明明家中是百货业龙头,却非要赖给他姐姐,自己捣腾开律所,虽然同样有声有色,却难免让人费解。
瞿安呈现的表面,就是那种阅女无数,如风般无法定性的主,浸泡在女人丛中,喜爱享受各种夜生活的那类群体。
可感觉,终究也只是感觉而已。这样细细一想,倒真的有些期待,不知将来他会终结在什么样的女孩手里。
腰处忽有大掌上来,把玩着她的皮肉,米初妍根本不用低头也知道,那是宁呈森伸过来的手。他的气息,他的触摸,对她而言,极是熟悉偿。
许是凑巧,沐檀昕这时候刚好转过脸来,瞧到宁呈森的手势,些许意外,而后对着米初妍,抿唇淡笑。
米初妍是有些尴尬的,如此场合,他搂她跟搂着什么宝物似的不撒手,还恰被旁人惊疑般的盯着,有些想要去掰开他,却不料,他忽地低头凑过来,在她光洁的脖颈处啄了口,沉声:“我喝的有点多,回去的时候你开车。”
声音不大,却也不小,米初妍听到,左右两边的人也听到,保罗招呼米初妍:“未来小宁太太!”
米初妍暗暗皱眉,这都什么怪异称呼……
然而,保罗并不觉任何不妥,给她递了麦克风,有些强硬的起哄:“既然小宁总不许你喝酒,那就唱歌吧,干坐着多没劲,唱中文歌,我们都喜欢听!”
说话的同时,保罗半直着身子,把麦克风强塞进她手里,笑声:“唱吧!最喜欢纯正的中文歌声。”
其实,相比此刻,边上那些直接把陪酒小妹往瞿安身上送的行为,保罗已经算是挺客气了。可宁呈森好像有些不乐意,米初妍不知他因为什么不乐意,反正那张脸,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中,也感觉有些板。
麦克风在她手中,没两*会就被他抽走,轻搁到方桌上,松开她,端起酒杯向保罗:“男人谈事,不要女人来起哄,来,我们接着聊。”
大男子主义很强烈的感觉啊!!!
米初妍心底腹诽,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腰位。力道极小,对宁呈森来说,根本是连挠痒都不够,可是他却侧头过来,捏住了她的小指头,宠爱笑看:“坐累的话,让沐小姐带你去外头透透气。”
宁呈森的话,对沐檀昕来说,似真的是不可违抗的命令,他这头说完,那头沐檀昕已经起身:“正好,我想去趟洗手间,米小姐要不要一起?”
“好。”米初妍点头,亦起身。
是真的想要出去透透气,因为,那一堆搂搂抱抱的男男女女,似是有些把控不住的趋势,看着,便觉得周身不自在。
前有方桌挡路,也没再有闪身让路的人群,于是,这一趟出去,米初妍是跟着沐檀昕往宁婕这边的出口,侧着身而过。
面对着宁婕,米初妍不觉会多了种小心翼翼的感觉,经过她的位置,余光注视,发觉,她似乎一直沉默居多。
走道的灯光是昏黄的,又宽又长,她和沐檀昕并排而走都还绰绰有余。
沐檀昕是清傲的,走路都是目不斜视。
米初妍侧眸,瞅了瞅,率先出声:“沐小姐也是华裔吗?”
听她好几次说话都是一嗓子标准的普通话,不太可能是其他国家的人。米初妍也不是那种惧生之人,与人相处,她自有自己在行的方式,就如初初跟纪唯宁接触那般。
沐檀昕些微愣,大概是没想到被自己老板宠成无度的女孩会主动聊话,习惯性的抿唇:“不是,我家在中国,只是出国留学,然后在那边工作。”
米初妍哦了声,浅笑:“那回来正好,还可以顺便回家看看。”
沐檀昕脚步顿了顿,步履慢了些,踏着高跟鞋的她,比米初妍高出半个头,目光略过她的颈背,唇角牵起略微的弧度:“不回家,协助小宁总签下这个约就得回伦敦。”
“这么急?”
沐檀昕点了点头,行至洗手间门口,她抱臂而站:“小宁总的父亲对生物领域并不在行,KB生物业没有了宁翰邦,又流放了宁婕,迟早,那些产业都是属于小宁总的。只不过,目前的形势,因为宁翰邦之前的所为导致小宁总短期内无法入主,交由商界知名职业经理人骆也柏打理便成了局势所趋。但今天跟曼夫柯的合作敲下来,新药问世后,这个总裁之位,对于小宁总来说,实属囊中之物。小宁总涉商少,做为他的助理,我没法不在KB为他分担,所以没有太多空暇留在国内。”
关于商业上的事,米初妍并没有向宁呈森了解,比起这些,她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是宁家人,宁家事还有舒染案的进展,所以,在宁呈森给她的讲述中,并未怎么提及这方面。
但如今,沐檀昕的几句话便简洁明了的道出了KB生物业的现状,虽然她不太明白沐檀昕为什么要跟她讲如此明白。
两人隔的不远,却也不近,半米外相对而立,她又接口:“优秀的男子总让人欣赏,优秀而又洁身自好的男人更是难得!曼夫柯这帮人,从伦敦磨到穗城,谈合作方案,过来这边考察抗生素项目,各种条规,各种法律约束都全部罗列出来并且经过推敲拍板,就是迟迟不签下这个约。花花世界,沉迷酒色,通宵狂嗨,凌晨累了就抱着女人去开房,小宁总想要获得曼夫柯的撑台,不得不奉陪,但好歹也一个星期了,他喝酒他陪聊,就是不碰女人。”
“说实话,这些年我在商界各行各业,派对应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连逢场作戏都不愿配合的男人,一度我都以为,如他这般冷硬臭的性子,并不适合在商场中游转,可是,这并不妨碍我欣赏这个男人。尤其是,每次跟曼夫柯的人相处,他都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化解。熬了一个多星期,曼夫柯的人对他玩不到一块的态度颇有微辞,我看出来,小宁总不可能看不出来。换言之,如果他今天不把你带来,不在你身上……印证些什么……”说到这里,沐檀昕又看了看米初妍的脖项,顿了顿:“曼夫柯的人不可能轻易饶过,也许今天不管如何都会把他灌醉,再给他推些女人,男人堆里其实很多很恶趣味的整人套路。当然,他如此直接而又毫不掩饰的把你带出来,也不排除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话到后,沐檀昕没再继续下去,只是无奈笑了笑。
这回的笑,是真的笑,而不是敷衍。
米初妍看着她,略有不解,虽说她自己多少也明白,宁呈森带她来是想要挡那些女人,但沐檀昕为何跟她做这样详尽的解释?
挪了挪唇,轻声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沐檀昕垂落双臂,恢复了自己一贯示人的正色容颜,利落道:“告诉你这些,是想要让你知道,这个男人,你抓的很稳,别人想碰,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默了默,又一句:“他……把你看得很重!”
如果看的不重,就不会如此恪守自己,如果看得不重,就不会如此急切的表明他的立场,如果看得不重,就不会把一世情缘送到了她的手中,如果看的不重,在纽约,就不会……
沐檀昕的视线,有一瞬,定在了米初妍的锁骨窝处,那枚不被职业允许戴在手指上的圈戒,静静的躺在那儿。
沐檀昕并不清楚米初妍知不知道她脖子上的那个圈戒蕴含着什么意义。
这个被命名为一世情缘的圈戒,看似简单,却因为其背后深藏的寓意而变的与众不同,连带着它的价值也是不菲,但最难得还不是它表面上的那种价值,而是,它的独一无二。
来源于设计者与她未婚夫的故事,据说一度在店里展示却不出*售,还真是想不出来,宁呈森是怎么拿到的。
短暂的沉默,有其他厢房的男女来往在她们中间,米初妍退了退身,避免碰撞,再抬头的时候,朝沐檀昕点了点头,轻声:“进去吗?”
原先对于沐檀昕的好奇,以及那一点点沉在心底连她自己都不愿正视的介意,在这样的谈话中,似是不觉间消淡偿。
她并不介意沐檀昕有分寸的欣赏宁呈森,出色的男子,向来有很多人欣赏,而被众多人欣赏的他,却只属于自己,这对很多女孩来说,除了爱,多少也会有些虚荣的满足。
何况,如果一个下属都不欣赏自己的老板,又谈何为他忠心耿耿的卖命工作撄。
米初妍不知道沐檀昕后来有没有进洗手间,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边上接电话,估计是工作上的事,说的全英文,米初妍没有细听,感觉她电话一时半会不会完,便朝她打了打手势,说自己先回去。
她听见她哎了声,便转过头,沐檀昕捂了捂手机,轻声:“要不等等,我跟你一起,别走岔了小宁总着急。”
米初妍摆了摆手,让她安心:“没事,这点弯道我还岔不了。”
是真的岔不了,虽然走廊又深又绕,但她走过一遍,已能熟记在心。沐檀昕的电话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她总不能跟个傻愣似的,一直杵在廊道上发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想早点回到宁呈森身边,并不是担心宁呈森应付不了保罗那帮人,而只是单纯的想要到他身边。
可是米初妍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路回去,竟然会让她瞥到宁婕匆匆奔往的身影。
T字型的岔口,她站在T字脚,而宁婕,则是从T字头直接奔过,速度极快,若不是记得她今天的装束,米初妍几乎都以为,匆匆闪过的身影,不该是一向端庄高雅惯了的宁婕。
穗城对于宁婕来说是陌生的,在这个城市她应该没有什么朋友能让她以这种步态跑过去相见,而洗手间亦不在那个方向。米初妍心底疑惑,却也没敢当下拔腿跟上,怕被发现,于是,在能看到那个方向的口上,盯看了几眼,直到看着她又拐弯进了另外的巷道,这才提步过去。
米初妍庆幸自己习惯穿平底鞋,这会儿过去,脚步放的轻,便不至于踩出动静。然而,等她探头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整条巷道至尽头,都已没有了宁婕的身影。
有些懊恼,又有些不死心,步子踟蹰,不知该不该再往里过去,怕自己没跟过去,万一有重要的信息她错漏,又怕自己跟过去,万一被发现会有不妥。
这里同样是VIP厢房,都是6起头的,来的时候米初妍就有辨识过,每一条走廊都有九个厢房,从一巷到六巷,她们所在的V308属于三巷,在整个楼层布局的中间部位。
但这个6巷却是最隐秘的部位,也更安静,或许是因为安静,更显得神秘和诡异。米初妍感觉到背脊有些发凉,犹豫不决之时,瞄见前方厢房有门板哐当的响动声,当下抬头望过去,那扇V606的厢房门,是虚掩。
如此的状况,她没法不探个究竟。
十几步的距离,走过去,米初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是无端冒了湿汗。她不敢经过那扇门,怕里面的人,会从仅留的那道门边细缝中发现她的身影。
廊道口过来,她处在606房的左侧,薄薄的身板,紧贴着墙壁,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她根本是连喘息都不敢用力。
里面有男女的交谈声,很轻细,米初妍有些听不太清,又往门框上挪了半寸,只隔着门板的厚度,这才清楚辨析出,那是宁婕的声音。
心脏澎澎的狂跳,毫无规则,这让米初妍甚至产出一股错觉,以为整颗心脏都要破喉而出,不得不用手心去捂住。
贴耳上门,宁婕的话更清晰。
“你告诉我,舒染是不是还活着?她在哪儿?”
“活没活,这得问十年前断那个案子的邱志光!如果生哥知道舒小姐的下落,你以为他会把邱志光的命留到今年才处决吗?现在局势多变,生哥不可能随便跟你见面联系,但是他吩咐,你得给他盯紧了舒小姐的养子,否则的话,你知道的,他能任意拿你搓圆捏扁。”
“我不会的!那是我大哥的儿子!是我亲侄子!”宁婕声有急切,明显不太愿意配合。
“是你亲侄子又怎样?是你亲侄子你不还一样为了保存自己的名誉地位,给你未来侄媳妇配药?你的目的不就是想通过毁他女人进而毁他?这样他就无力再往下追查舒小姐,你也不用担心受控于人?宁小姐,不要以为自己比常人多读一堆书就自以为多高尚,这个世界,不管是谁,当有利益冲突之时,本能的选择都是保全自己。所以,是你亲侄子又怎么了?”
“我不会的……我不会……就算当初我配药,也没有想要毁小森的命。你们都是丧心病狂之人,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你会的,宁小姐!在这座城市,你没有你丈夫的羽翼保护,时时都会受人胁迫。你把他当侄子,他好像并没怎么把你当姑姑,要不然,他怎么会为了架空KB生物业,把你逼到穗城来,安着个名头说是带着项目组在这边搞科研,实际上不还是由他操控?你相不相信,必要时,他分分钟都会为了舒小姐和他女朋友,从而牺牲你!”
米初妍听不到宁婕的回应,心底的弦绷的很紧很紧,记牢了邱志光这个名字,记牢了他们说话的每个字,也怕极了宁婕会被那个男人洗脑……
“你侄子是人精,深谙人类心理,用个女人把宁翰邦逼进死胡同,又利用何家那个儿子为他解困顿的局,早早盘算好了得失,把你们那个什么抗生素的新项目脱离KB制药,还把你流放到穗城。如果你现在还在伦敦,还在宁家的研究所,你以为,宁家的生物领域轮得到他接盘吗?他是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依我所见,凭他慎密的心思,怕是多少能猜测出何家洗黑案的牵连。若真的如此,生哥可能就会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了,宁小姐,你自己好好掂量!”
那之后,紧随着有脚步的挪动声,似是里面的人要出来。
米初妍瞧着四处无所遁形,本就惊慌的她,更是手足无措,往前,那是自寻死路,往后,那么长的走道,就算她先行奔走,也会马上被发现。
而最近的安全出道,也是在五米开外的斜后方。恐慌到了顶点,米初妍听着里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不得任何,拔腿就狂奔,往那个安全道的方向。
然而,才不过几个跨步,身后的门板已被拉响,那个当口,米初妍大脑空白!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将她整个拎起身,米初妍以为是对方的人,被潜意识的恐惧刺激,她惊喊声,然而,喊声未落,已是被那道影子拖至暗处,以唇封缄!
米初妍没感觉错,是对方的唇,封住了她的唇,阻止了自她口中惊喊的外泄音。吻她的人不是宁呈森,哪怕是如此慌乱恐惧的情形下,她也能分辨,这个人不是宁呈森,更何况,宁呈森喝了酒,而压着她的这个男人,口腔清爽干净。
大脑空白过后飞速翻转,第一时间便去踹他。他长的高大,钳制着她四肢,有些强硬却又使了巧劲,不至于伤她,却也让她彻底隐没在他身下,以及楼道的无尽昏暗中。
米初妍说不了话,也无法动弹,但她却知道,606出来的那两道脚步声经过此处安全口的时候,顿了顿,叹笑了两声如今的年轻人如何开放。
就因为这样的情况,她不敢再去推身上的男人,怕宁婕察觉,也怕那个生哥的人盯住,所有的动作,皆因为如此的警觉而僵住。
随着脚步声愈远,身上的男人主动撤离,抬首望后,米初妍愣的说不出话,好几秒,才哆嗦出声:“徐……徐二哥……”
她看徐暮云,徐暮云却往楼深处看,米初妍思绪混乱,顺着他的视线过去,楼梯的旋转处,站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儿的宁呈森,暗黑的眸,挺拔的影。
这是怎样一个尴尬又羞愤的局面?
徐暮云刚刚撤离,她的双手还搭着他的双臂,因为最初的时候有过反抗,又因为后来被他置服,再又因为宁呈森的突然出现,以致,米初妍根本就忘了,她跟徐暮云之间依旧保持着相对暧昧的姿势。
有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宁呈森此刻的状态。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地方,即便他们隔着十来级阶梯的距离,那涌簇在眸底深处的火苗依旧灼的她心慌,而向来冷隽俊逸的脸庞,直接黑成了锅底!
有过那么一瞬,米初妍以为,他会不管不顾的冲上来,然后不管不顾的跟徐暮云大干一架!以他的脾气,是当真有可能如此发飙的!她曾看过他打何宴爵,那么长的腿,一旦挥起来,亦是骇人的伸张有力,至于那个拳头,更是快狠准!
米初妍有些担心,如果真的来一场,那温润雅致的徐暮云,会不会被他打的很惨烈偿?
可是,他没有,就那么站在原地,抄着裤袋的双手缓缓掏了出来,掏出了手机,不知要给谁打电话,视线却是始终投向他们,非一般的幽冷。
有谁见过这样的男人,明明怒火到极点,明明黑眸最深处火苗在疯狂窜动,可是,那双眼眸的表层,却又像是覆上了层冰霜,异常幽冷撄。
此刻的宁呈森就是如此,米初妍一点都不怀疑,待他眼中覆着的那层冷光散去后,便是怒火滔天的他,而很显然,此时此刻,他在压抑着他的真实情绪。
他拨出去的电话被接通,眼神才似有些许收敛,只不过,眸底敛光的同时,扫过她的手,而后,是他冷若寒霜的声音:“人已经回去了,你帮我善后,我先走。”
米初妍猜测,对方应该是瞿安,再不然,就是沐檀昕。
不知对方回了什么,他不耐烦:“你别管!大不了再往下磨!”
冰冷的斥完那一句,他主动切断了线,再次扬眉过来的时候,看着依旧呆滞的米初妍,冷声:“想要抱到什么时候?”
犹如冰棱刮过心尖的透亮激颤,米初妍猛的缩回了搭在徐暮云臂上的手,着急忙慌的弹跳开来。
然而,她忘了,她的身子本就已被徐暮云逼到了墙壁上,她的脚侧就是楼梯,她如此大幅度的弹跳动作,直接就让自己整个身子踏了空,眼看身子就要往下坠,徐暮云无奈,再次伸手把她捞起来。
“慌什么?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释,如果要解释,赶紧分了最好!”徐暮云难得蹙眉,扶正她身子后,如此说了句。
同样迎步上来的宁呈森,黑脸更是成碳!
米初妍见他那副似被刺激到要杀人的凶眸,忙挣脱开来,羞恼着推徐暮云:“你别添乱了,越添越乱!”
是有些气急败坏的,虽说她自己也知道,如果没有徐暮云,她就死定了。可是,就算要装成亲密状,也不至于要吻唇吧!还吻的那么投入!唇瓣上他的气息至今残留,略微的清冽!
本能的抬手,想用手背去搓,却在瞥到徐暮云怔怔的视线时,感觉有些不太妥当,好像嫌弃他嫌弃成渣似的,再有,宁呈森已经冲步上来!
徐暮云挑了挑眉,淡淡的批判:“救了个白眼狼。”
他们的短暂互动,在宁呈森眼里,俨然成了眉来眼去,步至她下级阶梯的时候,结实的长臂直接将她腾空抱起,傲娇的连个眼神都没给徐暮云甩,转身大步拾着阶梯而下。
“我觉得,最好等上几分钟再出去。”
身后,是徐暮云平静无波的嗓音,似有提醒,然,宁呈森头也没回,直接斥声:“徐暮云你给我闭嘴!”
闭上嘴巴不许吻他的女人!闭上嘴巴不许挑拨他的女人跟他分手!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并不介意直接用拳头让他闭嘴!
徐暮云倒是极大度,也似是知道宁呈森心思,扯扯笑,一如既往的温淡:“吻都吻了,话也说了,这嘴现在要闭上,也来不及了!”
被抠着腰双脚腾空的米初妍,感觉到腰间大掌力度更甚,不由更瞪还在上边的徐暮云,然,徐暮云只是朝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米初妍极度的懊恼,指望徐暮云帮忙解释,根本就是不可能,垂头看着下颌都已经崩至发颤的男人,哄着:“我们不是你看的那样……”
“我眼没瞎!”
“真的不是那样,刚刚是因为……”
“米初妍,我说了!我眼睛没瞎!”话没说完,又被他气急败坏的堵上。
连被兑了两句,本就刚在恐慌惊惧中脱险的米初妍,更加思绪混乱。她不知道宁呈森说他眼没瞎的意思,是指他看到了全部的真实状况,亦或是看到了他们真的在拥吻,更也搞不懂,他如此的回答,到底是相信她无力的解释,还是不相信。
虽然说,懂你的人不需要解释,可是米初妍心底,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她跟徐暮云吻在一起是事实,即便,并没有深吻……
悬空的感觉,总是那么不踏实,尤其是抱着她的男人,还处在如此怒火中烧的状态中。米初妍不由拍了拍他背,手心碰触到他肩臂的时候,才发觉,他是连整个身子都崩的发紧,缩了缩手,略微着急:“你先放我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他没有出声,却是顿了脚步。
米初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正猜度,他直接一个松手,她的身子哧溜一下,跌坐在地,小屁屁毫无征兆的落了地,发疼,米初妍是有些怒了,坐着地板朝他埋怨了声:“你是什么毛病!干脆直接把我踢下去得了!”
原本想要解释的想法,因为他的粗蛮对待,散了几分,米初妍撑地起身,摸着发疼的臀部,直接撞开他的身躯,往下半部的楼梯跑下去。
只不过,才跑不过两下,他呵斥:“站住!”
“我偏不站!”边说,边噔噔的跑。
“你还有理翻天了是不是?!”
“我没理!我照样翻!你拿我怎么样!”
话赶话,米初妍也是堵声,转过头看他的时候,见他脸色被气的铁青,胸腔是压也压不住的起伏之气。不知为何,那个瞬间,莫名又有些不忍。
想起沐檀昕的话……
沐檀昕说,他把她看得很重,其实她知道的。平日里她多喊声徐二哥,他都各种阴阳怪气,就连科室里根本搭不上边的潘闵宇,他都要假公济私的惩罚,更何况是现在,他亲眼目睹。
这个男人,在对他极为重要的曼夫柯合作方面前,都不曾放下过原则去跟***的女子碰半只手,怕她伤心,怕她生气,怕她误会。
而如今,她却跟除他外的另外个男人拥吻在一起,虽然,这个所谓的拥吻有着其必须执行的目的,可总归是抱了,吻了,肢体接触了。
他如此的以身作则,而她却总是要刺激她。
他在伦敦的事,除却他以外,徐暮川说过,瞿安说过,摩顿说过,沐檀昕也说过。其实只要稍稍细想,便也能猜测,拿下曼夫柯,他为何如此难。
曼夫柯曾主动向他寻求过合作,碍着当时时机未成熟,他让摩顿拒绝了曼夫柯的约谈要求。如今,局势变成如此,是他要求曼夫柯的时候,人家本就是国际药业巨头,地位高的很,被不给脸的拒绝过,如今要合作,哪怕曼夫柯是签定了他单子,也不可能让他得的太容易。
这不单单是管理者想要被拥捧的劣根性,更重的,还是表明了一个企业的姿态。如果曼夫柯都能让宁呈森一个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那曼夫柯也根本不用混了。
可是,面对着如此重要的合作对象,他也没有一味的奉承迎合,只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她。
望着他,心倏然变得异常软,连带着,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他也没有吻进来,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具体的事,等我们回家,我再跟你慢慢讲好吗?”
她去牵他垂落的指尖,指腹勾着指腹,轻轻绕,娇嗔的模样,昂首看他,想要好好的打商量。然而,愣是她再如何摆出一副女孩娇态,他也半眼不看,抬腕看了看时间,大概是觉得能够出去了,直接扯住她的手腕往楼道外扯。
一楼依旧喧闹,大厅的人群还在狂舞,偶尔醉酒之人步态凌乱,他把她护在里头,护的极好,却始终没有松下面色,直到,他的车子近在前,那里站着沐檀昕,而他,则是直接一个甩手,将她甩到车前,与沐檀昕相靠。
米初妍稳了稳自己的身子,有些不解的看他。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衬衫,被领带束起的领口熨烫的笔挺笔挺的,然,却因为他的气愤,没几下就被松成散乱一团,连带着,解了衬衫上边的两粒纽扣,露出她一向觉得性感无比的男性锁骨。
米初妍觉得自己也是够了,他怒成这副模样,她却还在欣赏他的美好,刚刚在楼梯间闹的那股子气,也因为如此而感觉更加淡了些,更甚至,她为自己对他的不配合而暗暗抿唇。
“你还笑!”唇都还没扯开,忽被他喝了声,米初妍当即挺直了背,中规中矩的站直了身,却没去迎他盛怒的目光。
其实还是有些纳闷的,米初妍觉得,犯错的是她自己,宁呈森干嘛要沐檀昕也陪她一起罚站啊!虽然,解释清楚的话,她也不认为自己真的有什么错!
但是她也知道,这样的状况下,她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去落他的脸,损他的男人威严,所以,很是乖巧听话的站在他面前,眼观鼻,鼻观心偿。
宁呈森最是受不了她这样委委屈屈的模样站在他面前,像从前在医院里那样,只要他开口骂,她必然就跟现在这样垂头乖顺,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还口。
若是平时,她摆出这样一副姿态,他定然是什么气都给他磨没的,可是,这次并不比以往,他不可能如此就做了数。
然而,一直对着这样的她,脸板的再黑也难免会崩,于是,他转了视线,看沐檀昕:“我是怎么交代你的?陪好她!看好她!你就是这样陪的?你是理解不了我话里的意思!还是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心上!”
对沐檀昕的训斥,宁呈森丝毫没有留情,语调既冷又硬,说了这些似还不够,再开腔的时候,更是严厉:“我身边什么形势你不是不懂,做我助理辛苦的很!你如果无法胜任,趁早吭声!”
训沐檀昕,就跟训医院里的小实习生似的,边上的米初妍听了都替沐檀昕觉得屈,扯了扯他的袖管:“喂宁呈森,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这事跟沐小姐有什么关系?我跟她一起出去,是我自己坚持要自己先走的,你别自己心里窝了火就往别人身上发泄啊!”
给她脸色看她认了,毕竟自己确实惹毛了他,但毫不讲理的骂沐檀昕,她就觉得有些过份了,于是,也没再管是不是外人当前,据理力争了几回。
哪知道,他扫眸一个冷眼:“你闭嘴!你的账回家再跟你算!”
米初妍被他吼了声,没反应过来,呆了呆……
沐檀昕也并不怎么领情,侧头看了看她:“米小姐,你别管。”话落后,略略上前,朝着宁呈森俯头:“对不起小宁总,是我考虑不周,您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宁呈森的脸色并未有太多松动,对着这样的沐檀昕,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最好是这样!”
沐檀昕的头又低了低:“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嗯。”对沐檀昕的恭敬话别,他只嗯了个字!
米初妍更糊涂了,觉得他们的对话有深意,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懵懵懂懂未想出个果,沐檀昕已经转身离开,而她,则是被宁呈森拎着塞进了副驾驶座。
听着车门被甩上,再又看着他迈着长腿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米初妍麻溜的滚了起来,正身跪坐,与他对视:“你不是喝了酒吗?不是说回去的时候我来开车吗?”
宁呈森没理,发动引擎后,侧过头来看她,而后,直接用手把她身子压下来,利落的给她绑上安全带,米初妍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车子便被他飞驶了出去。
“喂宁呈森,你慢点!小心交警查你酒驾!”米初妍惊呼了声。
在市区来说,如此的车速有些快,尤其整条江湾大道的路旁,到处都是豪车停放,一个粗心大意,便能蹭掉别人的车身。
米初妍知道他有钱,刮坏人家的车不担心赔不了,但惹出了事,总是个麻烦!尤其本来他们就事多的情况下!
然而,他却像是毫无阻碍,车子在如此极速下,方向盘掌握在他手心,亦是旋转自如,极为稳当,以致,渐渐的,米初妍悬挂的那颗心,也才落回原处。
越靠近南都奥园的时候,他的面色越冷,倒是没有了最初的那股火气,可是,仅是侧颜就凝成了令人惊惧的寒霜,米初妍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直接进的地下车库,又从地库里边坐直达电梯到八楼,他在前,米初妍在后,就跟那时候在穗城省院,他是导师,她是学生,亦步亦趋。
进了屋,他鞋都没换,去到客厅脱了外套,丢进沙发后反身对上玄关处兀自换鞋的她:“知不知道自己错哪儿?”
声音倒是平和了些,但是很冷,米初妍直起身,向着他走近,笑嘻嘻的:“还在生气呢?骂也骂了,火也发了,不觉得现在你该坐下来听我好好说吗?”
“想好好说是吗?”
米初妍点头,而他,转进了书房,没多时,捏了台轻巧的笔记本塞到她手里:“写检讨!把你想好好说的话都写下来!最后总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米初妍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就算她真的跟徐暮云吻了,她刚刚也有粗略解释过,既有解释,他就应该理性听取,再不然,要她从头到尾细说一遍也行!
可他这副样子,活像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挑了他神经似的让米初妍极度不舒服,掀唇,刚想说话,他又转身,甩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没多久,又回来,抽走了她的笔记本,给她塞了纸和笔:“手写!给你一个小时,好好想想,我为什么如此生气!写不好,明天不准吃饭!”
吃饭!吃饭!好像她一天不吃饭就会死似的!而且,她明天去了医院,她能不能吃饭,他管得着!他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她的上司!想让她干嘛她就得干嘛!
“宁呈森,你够了没!都跟你说了,我和徐暮云根本没吻进去,他会那样,是因为怕我被周鸿生的人发现!”
米初妍觉得,既然他没有耐心听她细细解释,那她直接把周鸿生的名字搬出来,足够震慑了吧?听到周鸿生,他怎么也得恢复些理智,好好跟她说话吧?
然而,她错了,头都没回,书房门甩上之前,丢一句:“你再提徐暮云,这份检查你给我写足3000字。”
话落,书房门紧闭,落锁!
听见那把锁声,米初妍气的要命,奔过去拉房门把手,拉不开,就用脚踢了好几下:“宁呈森,你闹个什么劲!你让我写检讨我就非得写吗?我要给你解释你不听!我跟徐暮云怎么样理由我也跟你说了,你好意思再跟我闹!你还锁门,锁什么门,你这破地方,我才不乐意进!你说的检讨我也不会写!偏不写!没饭吃我也不写!”
她一个人在门外喊了一大堆,里面连个音都没有,米初妍不免泄气,若不是现在夜已深,她肯定就直接回医院住宿舍去了!
遇上个蛮不讲理的主,米初妍气的要命,转身,哼哧哧的回了卧室,他塞过来的那堆纸笔,被她一个甩手,掉落地面,些微散乱。
习惯性的奔进主卧,想到这是他的地盘,心里又是一股气,当下退了出来,寻进客卧。
学他的样,甩客卧的房门,却在最后的当口,被他大手撑住,依旧是铁冷的面色:“你还觉得自己很委屈是不是?”
米初妍转身,对上他,眸有不甘:“本来就是!”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宁呈森又是绷了绷脸,微微换气后,才又道:“我问你,如果今天没有遇上徐暮云,你怎么办?我再问你,如果今天但凡徐暮云有一点点没遮住你的影子,让你曝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如果他们再多一点点疑虑的心思,除却驻足观望以外,再上前两步查看,那你准备和徐暮云到什么地步?我不瞎,我也没有搞不懂状况,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会从一楼上来!我又为什么到现在怒火难下!米初妍,我现在很生气,锁门是不想让你出现在我眼皮底下走来走去,让我控制不住要折腾你!这份检讨你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睡!写不完,趴着也给我写!明早要是起不来,我给你请假!”
米初妍大约是被训懵了,任由他劈头盖脸的呵斥,自己则是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一个声都没吭。
直到他的声音落下,她才迟疑开口:“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米初妍略歪着头,半个身子镶嵌在房门和门框的空隙中,对宁呈森的话,若有所思。
然而,宁呈森显然没有想再往下分析的意思,冷语:“你自己好好想想!撄”
话后,松了撑着门板的手,微微退了半步,目光盯向她的时候,依旧盛满火浪:“这是我爸睡过的房间,你确定睡的下?给我滚回主卧去!”
米初妍乍听,本能的往房内看去,大床窗台,乃至床头柜,四处都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但如果是宁振邦住过的话,心里总会有种怪怪的躺不下去的感觉。
本想说,这个住不了她再找另外的客卧,反正几百坪的公寓,房间多的很!凭什么非得回主卧!还用滚的!
可是,这再回头,眼前哪里还有他的身影?抬头张望斜对面与主卧相挨的书房门,再次紧闭偿。
被她洒落的纸张依旧在地板上躺着,包括那只他塞过来的签字笔,滚落至主卧的门前。客厅阳台来的夜风,卷起白纸轻微的边角,那上面甚至还有他踩过的痕迹,没有换鞋,白纸上的痕便有些显眼。
看来,是真的被气爆了的……
米初妍叹了叹气,重新从客卧出来,回到刚刚站过的地方,再又一张张的将白纸重新拾起,捡回签字笔的时候,她又去敲他的门,没回应,她努了努嘴,抱着纸和笔,在客厅茶几前,席地而坐。
枕着那堆纸笔,趴在茶几上。也许是因为医院的工作所致,早睡晚睡对她来说,并没多大关系,何况下午还小睡过,即便现在夜深,却也没有太多困意。
为难的是,宁呈森这颗炸弹,她该怎么来解决。
原以为,他生气是因为徐暮云,毕竟那样的画面,是个男人看了都会满肚子火气。换位思考,如果是她看到他和沐檀昕有任何的亲密,也同样会炸跳如雷,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深想,他生气还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他说如果没有遇上徐暮云,她怎么办?
如果没有遇上徐暮云,那她必然会被发现,如果被周鸿生的人发现她都听了什么,那会不会是死路一条?他说他没有搞不懂状况,意思是说他把她跟徐暮云面临的状况都看在眼中,没有声张只不过是环境不允许?他说他为什么从一楼上来,是因为早在宁婕离开厢房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怪异然后从另一条路跟上来?所以说,他对宁婕从来就没有放松过戒备?
米初妍安静的思索,猜度着他话里的意思。
闹到后面才发觉,原来他气的并不是她跟徐暮云,而是气她把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心里有了这样的认知,这份检讨书写起来,才没有那么重的排斥。
可是一落笔,却又犯难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三好生,回回考试名列前茅的让人妒恨,又安分又听话的,老师们爱她都来不及,又何曾让她写过检讨书!
从来没想过,读了十几年书,唯一让她栽倒的老师竟会是自己示为丈夫人选的大教授!可是,被他提醒后,看着他火冒三丈的样儿,这份检讨书,好像不写就真的熬不过去了似的。
再往深处想,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如果以后结婚生子,她犯了哪些错,他如果当着孩子的面逼她写检讨书,那她这张脸该往哪儿搁!
米初妍嗷了声,无奈而又挫败。
起身去寻自己的手机,原本是想上网搜索检讨书范本,心里想着,她总得知道检讨书长什么样才能继续下去不是!
可是,当手机拿到手的时候,习惯性的点了微信,点过微信后,又鬼使神差的发了条朋友圈:导师和学生,实乃作死的配对。
发完,再去搜网,看过检讨书的模板,忽然想起朋友圈发的不是很妥当,连忙又进了微信界面,想要去删那条朋友圈。
只不过,才短短的几分钟,下面已经有了回复,不多,就两条,都是瞿安的。
瞿安说:“我只知道今晚你会死的很惨……”
加追回复:“米家姑娘你读博吗?如果读博的话,恭喜你!”
米初妍就没闹懂瞿安的意思,可是她也没再往下回,删了那条朋友圈,转而给瞿安私发:“不是要善后吗?还有时间玩微信?你后面那个恭喜,是什么意思?”
发完信息,无端就想起有可能还在夜总会的瞿安,或许他现在正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机刷他的微信,略有皱眉,实在好奇他所谓的恭喜到底是什么。
垂头,咬着笔杆边想检讨书的内容,边等瞿安的回复,等了好几分钟,才听到手机的叮声响,拿起来看,是瞿安没错,可是,他只回:“自己悟!”
宁呈森要她自己想,瞿安让她自己悟,米初妍翻了翻白眼,将手机丢掷一旁,专心潜入白纸中。
检讨书三个大字,很是亮眼的出现在抬头中央。
起笔是:如果没有遇上徐暮云……
米初妍的字是极好看的,行笔流畅,略带草感,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干净利落,看着便是舒服。
然而,写了差不多一小时,她自觉方方面面都俱到了,包括如何反省,如何应对,如何知错,如何不再犯,如何以大教授马首是瞻,写到最后,她都觉得自己有点为讨他欢喜而有些拍马屁的嫌疑,可即便是这样,洋洋洒洒也不过一千五百个字而已!
苦恼了好一阵,忽然心生一计,给自己附带了份说明书。
说明自己在暗吧六巷听到了什么话,提到了邱志光,提到了周鸿生的人如何帮宁婕洗脑,提到了周鸿生也许并不知道舒染的行踪……
分成两个步骤,三千字也就差不多了。写完,米初妍大大的吐了口气,起身,窝在沙发上甩了甩发麻的腿,而后才捏着那两张满是字的薄纸转去书房。
敲了敲门,还是没反应,转而去旋转门把,这么一转,才发现,原来后面他进书房没有再锁门。
探着头进去,非常讨好的扬着笑脸,刚想要出声,却见他站在书桌后方,背向门口,挺拔的身姿,长腿尤其炫目。此刻,正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在书架上不知寻找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怪不得她敲门都不应!
米初妍不知该不该进去,正犹豫,他回了头,深邃的眼眸上方,浓眉微凛,两下挂了电话,向她:“写好了?”
“写好了!”
他坐回书桌椅中,高大的身躯闲适的窝在那儿,长臂一扬,跟个大爷似的姿态,斜眸:“拿过来!”
米初妍心里其实是有些得瑟又有些得意的,觉得自己完成了个巨艰难的任务,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他,眉梢飞扬:“教授大人请指点!”
喊他教授大人,是因为他此刻的姿态俨然就是个大教授,训她跟训学生似的,就连惩罚的方式也跟惩罚学生似的,只是,宁呈森好像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瞥了瞥她,视线投向那份手稿中。
两个小时的奋笔疾书,视线盯的全是白纸黑字,米初妍就算有再好的精力,眼眶也是发涩的,而且,好久没有接连写那么长时间的字,手腕也同样酸胀!
站在宁呈森眼皮底下,她又是揉眼皮又是揉手腕,看着他一目十行的看她写的东西,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米初妍略有忐忑。
而事实证明,她的忐忑是有道理的。
没过几会,宁呈森将两页纸丢到书桌上,抬首的时候,脸色并未有任何缓解,开口:“撤掉后面的那份说明,检讨书拿回去,重写!”
“为什么?!”
“我看了不顺眼!”
“宁呈森,你会不会太霸道?好歹我也在外头大彻大悟了几个小时,凭什么你说重写就重写啊!大不了,你说你看哪里不顺眼,我拿回去重新改得了!”
“整份检讨我看哪都不顺眼!重写!”
“你别太过分!都已经凌晨一点了,我明天还要去医院的!”
“好,那我再提点你!”宁呈森靠了靠椅背,重新捏起那份检讨,轻甩,刻薄而又冒酸:“所以你觉得,在危难时候,你应该要好好配合徐暮云才是对的?如果他们不走呢?你们要吻到什么时候?”
“就你那点肺活量,不用三分钟就憋不下去!徐暮云为了不让你露馅,势必得强迫你!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米初妍根本就没有去想那么多如果,然后!
他眸底凝光的注视着,像是在等待米初妍的回答,而米初妍被他的各种假设给闹的,有些糊涂,张口:“我……”
总觉得他的话有哪里不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嘴巴微张,许久才是无力:“说来说去,你不还是介意徐二哥!”
“没错!我是介意徐暮云!但那样的情况下,我还不至于拎不清!”宁呈森崩着牙,否决了她的观点撄。
米初妍也是脱口后,才察觉到他亦发难看的面色,知道又撞了他死穴,也不好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忙低头,转移话题:“那个邱志光是谁你知道吗?”
好长的空隙,米初妍听不到宁呈森的任何反应,直到她莫名的抬头想要看他究竟在做什么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然直身,踏了半步到她面前:“回去把检讨书重新写好,充分认识到犯错的根源,并且保证此后绝不再犯,我就会考虑,告诉你邱志光是谁。还有,一篇手稿,我不想看到徐暮云三个字出现三遍以上!偿”
米初妍觉得他开始蛮不讲理,这件事本来就跟徐暮云关系很大,她写个检讨书,怎么可能不出现他的名字!还不准超过三遍!有时候一段话就已经是三遍了好吗!
好歹她也是腆着脸哄过了,也好歹她是听他话写那么多字的检讨了,好歹她溜须拍马什么好话也都写尽了,他至于这么抬着杠着!
伸手,抽走那份检讨,崩着一张小脸:“爱看不看!”
凌晨一点,她眼睛酸的要死!手腕也酸的要死!她如果再来一遍,她就是抽风的那个!捏着辛苦写下的手稿,米初妍头也不回的离开书房,而宁呈森,竟然也不再出声,由着她去!
回了卧室,随手把检讨书丢在床头,抱着衣服去冲澡。没再去客卧,两个人这样生着闷气不上不下的,如果再因为睡哪儿的问题搞分歧,可就真的闹起来了。
米初妍觉得宁呈森幼稚,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在为些有的没的闹脾气。她认错了,说自己不该不自量力去靠近那帮人,说自己不该让他担心,保证以后绝不再冒然行事,她还要怎么着?
好了,这里认错态度他没得挑,就又绕回到徐暮云的问题上,计较到连检讨书上出现他几遍名字都要算的清清楚楚!
还有,一会儿说自己不至于拎不清,一会儿又说不准写徐暮云的名字超过三遍以上!前后都是自相矛盾的话,让她根本无从去分辨他此刻到底什么心态。
她还就不信,如果她非不写,他能不让她睡觉!科室那边现在不比以往,不是他统管,也是考核的关键期,能不能留院,这两三个月很关键,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懈怠的!
而且,上两个月才因为跟他的关系曝光遭受很多非议,如果这次留不了院,背后肯定又得被人指摘。别到时又说,她没了宁呈森看着就不行,说她没有自己真本事,说她当宁呈森学生一年连留院都做不到给宁大主任丢脸!
她不喜欢别人觉得宁呈森公私不分,虽然他有时候确实会假公济私,比如想削潘闵宇的时候。也不喜欢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也受人非议。更不喜欢自己得过且过一事无成,到最后变成那个配不上他,走不进他世界的可悲之人。
跟他在一起,愈加激发了她想要成为一个好医生的决心!那样的话,他们会有越来越多共同话题,也有共同的人生目标,待他日他再搞科研,也许她还能分忧解劳!
带着这样的想法,米初妍擦干头发上了床,枕头占位,她随手丢到旁侧,不小心戳到床头柜,把那两页稿纸给戳到地板上。
深夜未眠,在宁呈森那里受的气未消,米初妍不免有些烦躁,丢了枕头,半个身子趴在床沿去够那份检讨,捡回一张,另一张怎么也够不到,憋的脸红耳赤最后还是不得不下床去捡。
郁闷自己苦心熬出来三千来字被宁呈森嫌弃,捡回来的时候,将自己丢回到床上,仰躺着阅读,她写的时候情感涌上来,那是声情并茂的感觉,就挑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好了!
还说什么犯错的根源,她根本想不出来他所谓的根源是什么好吗?
米初妍眯着双眼,逐字逐句的看,看不过半页,她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妥,可是,当她回过头去重新阅读的时候,又没发现哪里有字句不顺。
可是,越往下看,那种不妥感就越强,直到她读完整页后,学着他的样儿,一目十行的扫视,这样一扫,问题出来了!
整页纸,每个角落都有徐暮云的影……
后来她特别无聊的去细算了下,单是徐暮云的名字,在她的笔下就出现过十三次!所以,这就是宁呈森觉得这份检讨书看不顺眼的原因?
米初妍觉得,她有时候就是会控制不了犯欠,有了这样的认知,哧溜又下了床,跑去书房向他求证。
当时他在看手提,修长的大手摆在键盘上,熟练敲字,跳跃的指尖煞是好看。她凑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好笑道:“如果我把那些名字都划掉,总不用重写了吧?”
他不语,她晃了晃他的脖子:“你倒是给个话啊!气性怎么就那么长?我都腆笑多少次了,你还板着脸?崩着脸多显老,这样走出去,小心人家说你是我叔!”
“我是你叔?我觉得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幽冷的嗓音,自前方向后,绕至她耳侧,让她不觉发杵。
唇角抽了抽,米初妍略有些不适,绕着他脖项的双臂,也不禁松了松:“如果什么都不是,那我住你这里算怎么回事?我欠是不是?”
如果什么都不是,那她为什么要厚着脸皮跟他回宁家?如果什么都不是,那她为什么死乞白赖的求着瞿安和徐暮川要去H市?如果什么都不是,她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去接近那个死刑犯?如果什么都不是,她为什么又在发现宁婕的不对劲之后跟随过去?
就是因为太在乎,所以忧他所忧,就是因为太在乎,所以父母面前一句他的不好都不肯说!
米初妍不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还是什么话,总之,他的这句话让她心里特别的不痛快,甚至,微微的伤,胸腔至喉咙,涌起涩意!
她彻底松了他,却是没有离去,绕至桌前,有些固执的对视他的深眸,非要得到他的解释他的回答。
而宁呈森,也彻底抬了首,手提被他的大掌压下,靠着椅背看米初妍,声线哑沉:“我介意你跟徐暮云甚至是任何一个男人的任何亲密举止,但我更气你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让我气翻天的,是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当有了危难的时候,你根本就想不起我来!”
“你发现宁婕的时候,我离你多远?V308包厢离你多远?就算你要看着她不想她消失在你的视野中,那请问,你给我打个电话需要多久?发条几个字的短信需要多久?”
“那一次在伦敦机场从徐暮川手中接过被他劈昏过去的你,那个晚上看着酒店浴室无助疯狂到要自残的你,那个白天在门外听到你和徐暮云谈话的声音,每一次回想都能剜我的心!我说过,这辈子定护你周全,即便拿我的命!”
“如果今天因为你的偷听再度让自己陷入险境,而我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在那边跟曼夫柯的人谈怎么签约,如果你有任何的万一,你还想不想让我活?”
“邱志光就是H市监狱的那个光头,我舍弃暂时的利益也要把宁婕逼回到穗城,是因为我想利用宁婕去搭周鸿生的那条线。我昨天告诉过你,我跟你说那么多事,从来不想你去掺和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清楚的了解我而已!对我来说,只要你平安,就是最好的!”
“可是我说过的话你在乎过吗?你有没有细细推敲过,我每次跟你谈话的时候都是什么样的心态?你有没有反过角度想过,每一次你受伤我心里有多痛?米初妍,我是你的男人,当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想要向你靠近的时候,我就要付起对你的责任!我不允许我的女人处处为我入险,然后一不小心没了命!”
宁呈森始终坐在椅中,这样一来,米初妍的视线远远高过他,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依旧迫人。
米初妍同样绷着脸,彼此盯视着,像是要对峙般。有过那么一瞬,她反省过,当时为什么没想起宁呈森来撄?
或许是太紧张想不起来,也或许是真的怕跟丢了宁婕,更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的思绪依旧混乱,捋不出来,他的口气是那么的咄咄逼人,活像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那般,她只觉得委屈。
大约是心里憋的太紧,绷着的小脸没多久就在他的幽眸逼视下垮了下来,酸楚涌上鼻尖心头,控制不住的瘪了唇,随手抄起书桌上的书本就朝他丢了过去,哽咽:“我就是太把你当回事!”
她不知道扔出去的书有没有丢中他,因为,没两下她就转身奔出了书房。
想哭,又不甘心在他面前哭,便只好避开他来。绕出书房的时候眼底已是赤红,暗骂自己的欠,本可以相安无事偏要贴上去找骂,找骂也就算了,偏偏自己还找不出话来驳他!
心里闷着一股气,再没有起意回主卧跟他一起睡的意思,然而,脚步刚过主卧,又是一阵不甘。凭什么她得迁着让着,她今晚就呆主卧去,把门锁上,他也别想进了,眼不见心不烦,她蒙头睡觉去!
心里这么想,脚步便这么移动着,没两下,锁了房门,把自己丢进大床,拍着枕头泄愤!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是刚好忙完,亦或是想要过来继续刚刚未完的谈话,在她刚投身到大床的下一秒,便拍响了她的门:“锁门干什么?给我打开!”
米初妍哼了声,学他之前在书房那个样,一声不吭,更也挺尸般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他在外面又敲又拍又火,她就是充耳不闻偿。
末了,他大约是耐心耗尽,反而平和了下来:“你以为你不开门我就进不去吗?”
“我心里不痛快!不乐意见到你!你如果今晚不给我清净,以后休想我再往你这边住!”米初妍不傻,懂得他软肋在哪,目前看来他们结婚还遥遥无期,只要一日未婚,她爱住宿舍住宿舍,爱住自己家住自己家,到时看谁憋不过去!
后来,也许是她的话真管了用,他没了声,许久的沉默,才道了句:“那你今晚好好清净清净!”
听那口气,还彻底杠上了的意思!
米初妍心里气愤又矛盾,一方面,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放下架子来哄一哄,哪怕是委婉的削她几句,这事也就过了,可是他竟然不肯!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太没志气,闹都闹了,还想着怎么轻易原谅!
踢着腿,在他的大床上翻滚,有些抓狂的揉了把自己的长发,深吐了口气。她听着他的脚步走进客卧,听着客卧的门响,而后,整座屋子恢复了夜的宁静。
静夜里,人的思维总是更容易集中些。
米初妍睡不着,在想他刚刚出口的那些话,一直都知道,他很在乎她,在乎到,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必然会结婚的那种。
也许就是因为有了如此的认定,让她在这段感情中无所顾忌的异常投入,明知道艰难险阻,却一直都在冲锋陷阵。
她是没有细想过,如果他们中,谁没了谁,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活。大多时候她想的只是当下,每一次分别,她都不敢有太多的奢求,只想着,下一次还能见到他拥抱他感知他的热度。
她不是不清楚,如周鸿生那样的人,不会轻易去做杀人放火的事,这样容易给他自己惹麻烦,严重了,整个周家都会瓦解崩盘。所以她知道,也许宁呈森并没有那么大的生命危险,可是这并不代表没有发生的几率。
她知道,她担心的,他也同样担心,他也同样怕她一不小心就没了命。
既是如此,不更应该携手与共吗?他说邱志光就是光头,他说他把宁婕逼回穗城是有其目的,可是她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着这些盘算,获得这些信息。
他总是习惯于自己琢磨,想要把她护在羽翼之下,可她却觉得,他背负着那么多,身为他的女朋友,她不可能看着他每天如此辛苦,却还半懵无知的过自己的日子。
她现在发觉,他跟她说事,总是会有选择性的说。已经解决了的,没什么危险性的,他会很耐心很细致的跟她说,可是,但凡有点点不妥的,或者他自己没把握的,他从来不会说。
对于这样的他,她向来是没辙的。
可能是越爱越伤,米初妍觉得,她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思,但他说,在她眼里他什么都不是,她却没办法不膈应。
那感觉就好像,她的所有努力所有付出,都被否定。
心里有着这样的念头,自然无法安睡,再舒适的大床,没有他的怀抱,依旧空冷难安。早上顶着两个熊猫眼开门出去的时候,热腾腾的早餐已经摆在餐桌上,而他,一袭睡袍端坐在餐椅上,面色不好也不坏。
餐点精致,自然不可能是他做的,可即便是这样,看着早餐冒出的热气,心底也是有细微的暖。
他看着她,略有皱眉:“回不回医院?”
“回。”
“你先吃早餐,我回房换衣服,一会送你过去。”
庆幸,他总算还懂得尊重她,没有霸道狂妄的阻止她去医院。
米初妍想说不用,可是,瞥了瞥时间,发现已经不早,再加上医院里谁不知道他们这点事儿,便也没再拒绝。其实心底也有点希望,看他送她上班的路上有没有软化的态度,她要根据他的态度问题,才决定要不要跟他缓和关系。
心底依旧有气的,可是想着,也许哪一天他们又要分别,这股气,便也压了下来。
早餐是美味的,虽然她没有多少心情来用,但看着他的配餐,也知晓他的用心。昨夜没让他回主卧,刚刚都还是睡袍裹身,没有正装换,米初妍不知道他的这些早点,到底是叫外卖叫上来的,亦或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渠道买来的。
也没有去深究,主要是没有时间,而她,也再不想主动跟他软言攀话。
让米初妍失望又意外的是,这一路上,宁呈森并没有任何想要跟她说话的意思。他开他的车,专注的看着路况,她磨她的气,低头不停腹诽,偌大的车厢,没有音乐,没有说话声,亦如那一次送他去伦敦,走那条机场高速时的沉静。
米初妍承认,比定力,她从来比不过他,所以,当他的车子在医院大门停下的时候,她略显气急:“今晚我回我家!”
“好。”他不咸不淡的回了声。
感觉就好像一股子闷拳打在棉花上,米初妍气更盛,当下推了车门,跳下副驾座,头也不回的走。
然而,走不过几步,身后才来他沉磁的嗓音:“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米初妍不想回,闷头直走。
“妍妍!”
“……”
“米初妍你再走信不信我跟你一整天!”
是要疯了,他跟她一整天!他现在已经不是穗城省院神外的大主任了!他跟进去是要干嘛!
米初妍跺脚,回了头,怒目:“我不知道几点下班!我不要你接!我看你就讨厌!”
然而,对她的话,宁呈森半点反应都没,直接自己踏步,长腿两下就越过她面前,轻车熟路的朝住院部过去。
米初妍想去追她,奈何他步子太大,没有刻意缓下来等她的时候,不管她怎么追都追不上。越往里头走,熟人也就越多,米初妍不想闹着进去,回头又是一阵围观,气的半死之余,只得拐另外的道回了科室。
然而,左拐右拐,到底还是在电梯中碰上了。
看着宽敞的电梯只有他一个人,米初妍都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去,只不过,还没得她犹豫完,整个人已经被扯了进去。
太过突然的动作,让她失了稳,整个身子都往他身上跌,而后,毫无意外的靠进他胸膛。
“不让我睡主卧,自己独占大床怎么还睡成了熊猫眼?”
他的声音,低低的,从她头顶上方传来,米初妍听罢,直蹙眉,有谁吵架过后还能睡好觉!只不过,这在医院,她没有任何想要争辩的想法,只是没好气的回了句:“要你管!”
“不要我管你要谁管?你家二哥吗?”酸不溜丢的嗓音,再次从上方传来。
米初妍听了,直翻白眼:“你别有事没事就扯他行不行?”
“不扯也行!我们约法三章!”他转了转音,微顿:“以后吵架,你想怎么闹随便你,掐我肉也行,就是不能分房睡!更不许动不动就拿这个威胁我!还有,我的衣物都在主卧,没有贴身衣物,我整夜就裹着件睡袍,还是我爸穿过的!再有,把我丢外头,你一个人占着百来坪的地根本睡不着,你在我身边我还不能抱着睡导致我也睡不着,何苦为难我还为难你自己!今天回你家吃晚饭,晚饭后你出来,回南都奥园。”
有一度,米初妍听到他没有贴身衣物,直接裹他父亲穿过的睡袍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想笑,像他那么强迫症那么爱干净的人,很难想象他穿他父亲穿过的衣服会是什么感受。
想必如此的情况,就算抱着她,他也同样睡不着!很想糗他两句,却到底还是憋了回来。这气还没完呢,摆点早餐,送她上班,还让她闷了一路,然后几句话就想揭过去,她还没那么傻!一句道歉都没有,说点话还崩声崩气的!
还有,她回了自己家怎么可能再出去,回了南都奥园,万一他再色*诱,她又稀里糊涂给他吃干抹净,那她还有没有自己的原则偿!
正了正色,米初妍抿唇道:“好歹这里也是你风光好几载的工作单位,说这些话,让膜拜你的那些姑娘们听到,丢脸不丢脸!”
话音才落,电梯在七楼停下,知道会有人进来,米初妍挣脱开他的怀抱,挺着身板站到他的边侧,而宁呈森,并未阻止她急于分开的动作。
七楼是普外住院部,进来一个医生两个护士,看见宁呈森,怔愣了好会儿,再瞄眼看见边上的米初妍,似是了然,很友好的笑:“宁教授好!”
年前,医院里的人见到宁呈森,都会问候声:“宁主任好!”
或者是:“大主任早!”
但是年后他没再上班,更是在后来退出这个医院,他的职位在神外已有人接替,再喊宁主任好像不适合,于是,便成了到哪哪都能用的宁教授!
宁呈森高大的身躯杵在电梯轿厢的最中央,即便同时进来三人也没有任何让道的意思。
褪去了白大褂,俢体的商务西装衬的他更加挺拔,面容隽冷严肃,左手勾着车钥匙,右手抄着裤兜,上上下下,呈现的都是高冷男神的气度,哪里还有半点刚刚跟她讨论怎么睡觉那不要脸的模样!
米初妍暼了暼他,而后,见他对着那个外科医生,端着脸应了声:“早!”
“宁教授这是送小米医生上班呢?”
米初妍抽了抽唇,自从关系曝光后,谁见了她都是一句小米医生,再或者是米医生,有些唤的真心实意,有些唤的不阴不阳。但不管如何,米初妍自觉还担当不起医生这个职衔,搞的她每次回应都很是尴尬。
倒是宁呈森,泰然自若,对着那个外科医生点点头:“对,早上贪睡呢,不送得迟到!”
去!米初妍暗嚎,他的一句漫不经心,惹来外科医生的暧昧眼色,嘿嘿笑:“得送!得送!这工作,怪累人的。”
不知为何,明明这个外科医生也没说什么特别没眼力见的话,可他那种了然的笑,愣是莫名笑红了米初妍那张脸!明明他们昨晚上纯洁的很,什么都没做的!
不单如此,他们还在吵架!还在闹情绪!怎么转个眼,就被解读了另一种含义!
瞪了瞪始作俑者,米初妍心中又忍了一股气!好不容易等到普外的人出去,电梯也已经到了十楼,他伸手,按住键:“昨晚没睡好,今天上班有问题吗?要不要我跟向敬年说说?”
“向敬年!向敬年!你跟向敬年很熟吗?!说的好像他对你很服从似的!”
向神秘的名字从他口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这会儿,感觉还特熟似的,偏巧,米初妍气堵了一圈又一圈,喊这话的时候,口气并不怎么好。
他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米初妍只觉得他那笑碍眼,懒得再理,冲冲的回头,冲冲的垮出电梯门,然,她的前脚还没落地,向神秘的那张千年便秘脸便成放大状的呈现在她眼前,吓的她当下缩回脚,退身,又被宁呈森扶住。
她愣愣的转过头去看宁呈森,再又愣愣的看回向敬年,这才发觉,其实宁呈森刚刚的那抹子笑,是给向敬年,而并非给她!
“你们真的很熟?”这个当口,米初妍唯有这个念头在脑中盘绕。
“零九年,在伊拉克认识的,受宁医生所托,到这家医院任期一年的主任医生,好好看着你学习,看着你交友。这种交情,应该算很熟了吧。”
零九年,到现在都有七年了,怎么可能不熟!一句所托,就跑来公立医院任职,怎么可能不熟!还看着她交友,是看着她别跟潘闵宇闹吧!
向敬年的回答,让米初妍再对上宁呈森的时候,几乎要跳脚:“你不是说向教授不是你喊来的吗?”
宁呈森略略无辜:“我有说不是我喊的吗?我只说是岑霖请的?有哪里不对?”
米初妍炸了头,朝着他光滑的皮鞋往下就是一脚,踩完,发觉自己穿的平底鞋对他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懊恼的又狠踏了脚。
碍着向敬年在,她当下没有说话,只是愤愤前行。
走过十几步,再回头看电梯口的时候,发现两个大男人已经在走道上说话,隔着那么些距离,她也不可能听出他们的说话内容,可是,不把心里憋的气说出来,这整天是无法痛快了!
米初妍从包里掏出手机,恶狠狠的边走边给他发短信:“宁呈森!给我写检讨!回去马上写!昨晚上你说过份话!电梯里你跟普外医生说无赖话!刚刚又被我发现你安插向敬年来监督我!不,是监视!你混蛋!我不要你的三千字,你给我真心诚意的写就成!不对,不要你手写,你给我微信上写,一字一句敲出来,发我微信!下班之前我查收!你敢不写,或写的不好,别说今晚,未来一个月我都不回南都奥园!我实习医生一枚,天天都忙!没空伺候你个大教授!”
恶狠狠的点击发送,米初妍将手机丢回包中,直奔科室!
米初妍低头疾走的时候,并不知道宁呈森的视线有曾追随过她的身影,直至她没进科室,再也看不见,才把注意力重新回到向敬年身上,向他了解着米初妍这两个月的实习进程,也拜托了些他事。
感觉到身上的手机有震动声,他顺手掏出,瞧见是米初妍的短信,也顾不得向敬年还在说话,等不及的打开。
一大串的字符,他愣是花了好几十秒才看完,而后,眉头皱成结。
“怎么了?”发觉到他的表情异样,向敬年随口问了声。
宁呈森展了展眉,将手机揣回袋中:“没什么,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先回了,今天周六,排的手术少,你让她下午歇班。”
“那要不要我明天也放她假?反正周末!”向敬年兑了声。
宁呈森眉色不变,挑了挑:“必须放!如果不是你给我惹事,我至于难为你!”
“我给你惹什么事了?”
“我有说过,喊你过来是看着她交友吗?你刚刚特别这样加一句,难道不是想瞎起哄?”宁呈森看着这个损友,对他的伎俩,无限度的鄙视。
前两日瞿安才说过,米初妍鬼点子多的是,以后他们的日子,他必然是受折腾的那个。他回了,他愿意,愿意归愿意,他还真的未想过,这日子那么快就到来。想不到,她整人整起来,一点不留情,明知道他对那什么信的聊天软件不在行,还得让他琢磨着往上边敲字写检讨书!活学活用,还能技高一筹,他教了这么个学生,也真不知是幸是不幸!
短暂的沉默过后,向敬年忽然扯笑:“你把我从大老远叫过来,每天累死累活的替你职,难道还不许我找点乐子?看你吃瘪,我心里舒畅的不行!再说了,你让我安排什么活都把她跟潘闵宇隔开,不就存了点那心思吗?我也没有冤枉你不是!她也很久没有过假期了,这个周末也没急事,下午和明天,时间归你安排。”
医院的早晨,并没有因为是周末而省去查房这趟环节,待神外科室大批的白大褂涌出来的时候,看见楼道口与向敬年站到一起的宁呈森,皆是瞪亮了双眼,隔着好几米,遥空与他问好,兴奋而又恭敬。
隐没在人群中的米初妍,微微气闷,她就不明白了,那些年宁呈森在穗城省院神外科,苛待了多少医生护士,黑脸王般的训了多少难听的话,怎么到头来,他都不在这个医院了,还能受到身边这些人如神般的追捧和爱戴!
米初妍没有抬头,不想看到他那张假正经的脸,更不想看到他跟向敬年站到一块哥俩好的身影从而提醒她,自己是多么的愚笨!
潘闵宇偷偷扯她袖口,细声:“大主任在看你呢。”
米初妍兀自低头,摆弄自己手中的讲义夹,对潘闵宇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喂,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潘闵宇又扯了扯她袖管,这会儿,动作更明显了些,米初妍郁气,皱了皱眉,轻声回:“你扯!你再扯!扯掉我袖管下周向教授给你一周值夜!”
当时他们已经向着与宁呈森相反方向的走廊深处过去。
潘闵宇像是听到什么天荒夜谈似的怪笑,在脱离宁呈森视线的地方,搭了搭米初妍的肩头,大放阙词:“大主任不在,我现在根本不用担心连续值夜!扯扯你袖管怎么了?”
米初妍呵呵了两声:“那你就等着看。”
短暂的笑闹,在病房前停下,潘闵宇收回了自己的手,将信将疑的看了眼米初妍,而后,专心投入到查房的工作中。
楼道口,宁呈森收回了投放在远处的视线,欲踏步离去,向敬年在后头笑:“你猜猜,他们在说什么?”
宁呈森摆摆手:“没你那么无聊,走了。纺”
——
告别了向敬年,宁呈森揣着满屏汉字的手机转回了电梯。
低头,再次从头到尾的将她的短信读了一遍,依旧皱眉,皱的很紧,过了之后,唇侧渐有笑弧。
字里行间能够感受到她狂起的怒气,积压了一层又一层,像足了暴怒的母狮,这让宁呈森不得不思虑,该怎么应付这个所谓的检讨书,才不至于让这场矛盾延续下去。
其实,昨夜里他是真的很生气,气她不懂得保护自己,也气她为何在关键时刻想不起他来,那感觉不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特别特别的糟糕,就好像,他在她的心底,其实并没有重要到让她足以时时刻刻的想起。
气愤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说了过激的话,有些难听,但难听的话向来更能让人记忆,他对她没了辙,希望她用心的记住他的话,记住他会介意的事,以后,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生命更加重要。
舒染养育了他,对她的恩,这辈子都感激不完,但这也仅仅是他的责任而已。如果因为他要找舒染,而让米初妍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险境,那是他的罪大恶极。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底神深埋藏着恐惧。伦敦中药一事,于她,多少有些阴影,从她在两人欢爱时候的表现便可知,也是因为顾虑着,所以时隔两个来月,他的身体极度的渴望她的给予,却也不敢无度的索取。逼着自己收敛,只希望她能在欢爱的美妙中,彻底抛除那些旧事。
但于他而言,却是更深层次的精神禁锢,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灾难,全因他而来,如果再来一次,会真的要人命!
昨夜吵闹过后,她锁了主卧房门,他当时没进去,可是却在半夜,拿了钥匙开了房门,坐在有她的床沿,看着她并不安稳的睡眠,心疼不已。
她红着眼眶出去他不是没有发现,发脾气本非他所想,又怎能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里头,当时没进去,不过是想要给她尊重,给她清净。
其实她能进主卧锁门他还是窃喜的。这至少说明,在这个家里面,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见外,也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没有跟他见外。
至于所谓的换洗衣服,他当然不会亏待自己,房间都进了,怎么可能不拿,不拿他怎么能在大早上出去给她买早餐。刚刚在电梯里说那样的话,不过是为了逗她笑,而事实证明,他也确实逗笑了她,如果她不是强忍着不笑的话,如果没有遇见普外的医生或者向敬年的话。
这趟来医院,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即便他们不吵不闹,他也是要来的。
不是因为自己的工作,而是因为她。
留院考核对她至关重要,能不能留院,对她的前途至关重要。所以,在他不能以他导师的身份跟她同处一个科室时,他才会搭着人情去跟向敬年打商量。
向敬年是港城一家私立医院的神外专家,当年他们相识于伊拉克的医疗支援,在那样混乱的国度,他给过向敬年帮助,此后一直多有互动。向敬年心爱的妻子和女儿全在港城,让他独自前来穗城省院任职是有多不容易,可想而知。
向敬年的意思,如果不是念在当日之恩,给他院长之位他
tang都不会过来。
其实,也不是说非要他来举荐人选,岑霖能坐得住穗城省院一把手的位置,自然有他过人的本领,四年前岑霖能够把他请进来,一年前岑霖能够把纪唯宁挖进来,足以证明他在医院人手储备方面的用心。
只不过,换做是别人,是他不放心而已。
以米初妍现在的资历,在人才济济的神外想要得到过多的照顾,基本不可能。神外的医生本就忙,忙碌之余,要把剩余的精力分摊给手下的全部学生,不可厚此薄彼。这样分摊下来,一个学生能得到导师多少的关注?又能得到导师多少的亲自授予?
最初的时候,因为念着米安博的缘故,在纪唯宁停职期间,他将米初妍收在自己手下。但也仅仅只是收她做学生而已,每天总也开不完的手术,手术之余总也没有头绪的舒染,让他并没有太多心思去好好教化这个不定性的女孩。
后来开始虐待式的训练她,不过是因为有了情。
这个世界很现实,男人对女人同样很现实,如果没有对她的情,哪怕承了米安博再大的恩,他也不至于在睡觉于他而言都是奢侈的情况下,还在夜夜挑灯为她亲手整理习题的地步。
他知道什么样的教学方式最适合她,所以,请求向敬年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
至于向敬年所说的潘闵宇一事,他承认,看见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那么和谐亲密的相处,他是有小介意的。因为这点介意,他有些大男子主义的要求,能避则避!
这无关信任与否,亦无关安全感缺失,仅仅只是因为,男人的独占欲!他相信,每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有很强的独占欲,只不过是有些人表现出来,有些人内心隐藏,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并非他口中所说的那么爱!
这个道理就如同徐暮川对李易哲,明知道纪唯宁跟李易哲不可能有任何的事儿,却还是会控制不住的介怀。徐暮川够理性,徐暮川够原则,徐暮川更是无度的尊重纪唯宁,可是,在男女事情上,他依然小气计较的要命。
医院门口的白色SUV驾座,英气逼人的男子坐在其中,车窗半降,完美侧颜皆入路人的视野,修长的指节捏着手机在研究,许久都没有开车的打算。
近距离经过的行人只要稍微投注那么两眼,便可发现,他的手机屏幕,打开的是微信的界面,而与他深刻隽冷的五官所不协调的,是他垂眸看手机时,久不久散开的唇角笑意。
宁呈森并不是在研究怎么写那份检讨,最初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好好了解这个每天被米初妍挂在口中的聊天软件。
可是后来,他无意中点到她的朋友圈,满满的一大摞,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翻,想去了解那些没有他在她身边的日子,她是心情记录。
结果却不想,这一翻,就停不下来。
可能是因为太忙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心情的缘故,近期发的极少,多数是集中在去年,还有更往前的时间。
有不少对他的抱怨,也有不少获得神外医生认可的喜悦,还有不少来自她母亲的唠叨。后来让他沉浸到忘了开车的,则是她这些年来的大学生活。
翻到正兴处,瞿安的电话进来,宁呈森敛了笑容,有些不喜瞿安的打扰,可是,不得不接。
之后他驱车去了位于老城区的一家山顶会所,与曼夫柯团队进行最后的会谈沿。
长达五个小时的谈判,连中午饭都没吃,不得不说,曼夫柯的人虽然爱玩,在谈判桌上,却是非一般的难缠。
他的身边有瞿安,摩顿,沐檀昕,三个都是谈判高手,还有他自己和宁婕,这个项目的技术核心,
但不管过程如何,这个合同总算是敲定下来。
回程在即,曼夫柯一行人为了赶航班,并没有多呆,只留下两个人在未来的时间里监督项目的进展。
摩顿去送保罗那些人到穗城机场,沐檀昕去安排曼夫柯那两个监管人员在穗城的衣食住行。宁婕回了济山实验室。
磨了那么久的合作,于宁呈森而言至关重要,但事成之后,他却没有半点的轻松感。
他所站的位置,能够看清山顶往下的盘旋公路,宁婕的红色跑车尤为显目。
瞿安过来的时候,问他:“昨晚跟出去有没有什么发现?纺”
“我没有,米初妍有。”提起此事,宁呈森的嗓音,依然有些紧绷。
瞿安很是意外,瞪了瞪眉:“怎么说?你不是前后脚跟出去的吗?米初妍又怎么掺和上了?”
“我从另外一个入口绕上来的,过去的时候,米初妍已经趴在门口挺久了,差点被发现,徐暮云早我一步窜了出来。”
“又是徐暮云?!”瞿安亦有惊叹。
宁呈森动了动眼皮,从会所的桌面上摸了包烟,给瞿安扔了根,也给自己取了根。打火机啪嗒声响,瞿安含着烟点燃,开始吞云吐雾,而宁呈森,却只是把玩着。
他们这帮人,都会抽烟,但都不怎么抽,偶尔聚到一起,在会所,在夜店,会因着场合或气氛抽上那么一两根,也偶尔,会在思绪阻塞时,解解乏。
宁呈森之所以未继续下去,是因为瞿安的话让他想起徐暮云,皱了皱眉:“你也很奇怪?”
瞿安眯了眯眼:“我又不傻!”
宁呈森笑了笑,状似了无趣的丢了手中的香烟,直了直身:“徐暮云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但目前看来,最起码他不是坏人。我其实比较担心的,还是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瞿安又吐了口烟圈,顺着他的话问了声。
只是,宁呈森却忽然不想答了,稳声:“算了,这个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话落后,对着瞿安比了比窗外:“你站过来,往下面看看。”
瞿安当真过去,从会所大片的玻璃窗上往下看,郁郁葱葱的大树,弯曲而绕的公路,偶有几个从山腰处竖起来的避暑山庄隐匿在从林中,略有轻霾。
“你让我看什么?除了树,什么也看不见!”瞿安灭了烟,有些无趣。
“米初妍说,邱志光就是十年前断案的那个人,也就是我们口中的那个光头,而且,周鸿生对舒染的行踪,好像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了解……”
那些被米初妍演变成文字一起出现在检讨书后页的内容,在瞿安面前,宁呈森皆说了出来,一个人的大脑,再慎密,也不如两个人的讨论。
瞿安听罢,率先发表的不是对于此事的看法,而是惊呼于米初妍的胆大包天。
宁呈森倚着窗口,无奈叹了声:“如果再被她这样多吓一次,我应该要找暮川急救去了。”
那个瞬间,她惊慌逃离,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出去,却还是没控制住脚步,也是幸好,徐暮云出现的及时,宁婕和周鸿生的人不认识徐暮云,他出现在前要好办的多。
瞿安发笑:“好歹你也是壮年男子,心脏就这么不堪击?”
宁呈森抬了抬眉,看着瞿安的幸灾乐祸,不置可否。
他连徐暮云蛮横的抱着米初妍吻那么久都忍下来了,那种场面紧张到什么程度,不是亲身经历的看着心爱之人差点羊肉虎口,根本理解不来。
默了默,话题重新绕上正事,瞿安问:“你觉得,当年那个案子,会不会是光头背着周鸿生做了些手脚?”
“不管有没有,现在已是死无对证。我现在最感兴趣的,还是光头留下的那张地图,还有,宁婕的下一步动作。”
“对了,那张地图你不是说要跟米初妍一起研究吗?看出个什么究竟来没有?”瞿安问了声,也想要知道进展,千头万绪,总要捋到一起才能摸出个底儿来。
“还没打算,准备明天过去的,你把时间挪一挪,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台封山。”
“去那儿做什么?”
“看日出。”宁呈森淡淡应了声,似真似假。
若是真的看日出,两口子在一起,又怎么会特意叫上他,瞿安明白他的另有所为,没多问,便应了下来。
各自开了车,下山的路上,一前一后,然而在市区分道。
下午三
tang点一刻,宁呈森的车子在交通灯前停下,拿手机拨米初妍的电话,接听的时候,恶声恶气:“干嘛!”
“你在哪儿?”
“下午有假,回家了!不会是你找向教授特批的吧?”原先的气急败坏,到后边儿,转化了些许的软和。
宁呈森没去在意她后面的问题,反正他答不答,她都已经了然,听到她说在家,多问了句:“华岸路吗?”
“我有很多家吗?不在华岸路我在哪儿?”
宁呈森被喷的一脸无辜,顿了顿,才道:“南都奥园不是家吗?”
手机那端的人儿,不知什么表情,总之,断过好几秒都未说话,若不是还有她轻浅的呼吸,宁呈森都快以为,她已经把电话挂了。
“本来想过去接你,既然你已经回了,就抽空睡觉去,昨晚不是没怎么好睡吗?”
“那你呢?”
“我回南都奥园。”
“你晚上不过来吃饭?我妈今天早上买了很多菜放冰箱呢。”
宁呈森笑了,为她越来越软的声音:“担心我没饭吃?”
“我是等着看你的微信检讨!”米初妍嘴硬道。
心里再怒,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关心,他一个人四处奔波,她硬不下心来坐视不理。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的白眼狼,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安排,即便人不在医院,还处处为她张罗,她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他笑的更开:“你睡觉吧,睡醒了就能看见我。”
其实,早在今天早上,他就给唐心梅打过电话,说今晚过去吃饭,要不然,米家就两个人,唐心梅怎么可能一大早买那么多菜放着。
米初妍不回家,他也得去趟米家,许久未跟米安博好好聊,上次去,因为宁振邦在,来去匆匆,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得先去拜访。
昨晚一吵架,米初妍闹着要回家,他就更得跟着过去了,免得她赖在那儿不肯回来。
米初妍是真的困,但也睡不着。
踏进医院大门以后,睡眠少,缺觉已经是她习以为常的事,不至于一个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就晕头转向。
医院的事多,学校那边也面临毕业,需要准备各种论文,难得向敬年给了她假期,她得利用起来,先把学校这边的任务捋捋顺。
只是,坐了不到一个钟,就有些坐不下去。后来,到底还是起身,拐进了厨房,自己动手煲汤,备菜。
尽管被他气到发晕还是惦着他的不容易,这么长时间奔奔走走,昨天才聚却又无端吵了场架,她睡不好,他也指不定没睡,心疼他的劳累,也心疼他的饮食不定。
汤要多熬才有味儿,等父母下班回来再熬,熬不出精髓,再加上,也觉得妈妈太累。
宁呈森就说过,妈妈做的菜很好吃,但不敢总是过来,有时候他们打电话不停喊,他总是在推不下的时候才会来那么一两趟,主要也是不好意思,毕竟都是上班的人,累了一天后还要不停歇的忙家务,是谁都会累。
秉着这样的心思,米初妍用心的准备这个晚餐,打算好好犒劳这个世上三个她最爱的人,做的很用心,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晚餐,让她吃的郁闷至极!
傍晚的时候,宁呈森跟自己的父母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两个男人说着话进来,闻到饭香的唐心梅,则是转身进了厨房。
看见女儿在忙碌,唠叨了番,说米初妍自己每天都忙的要死,这些事不用她来做。当时米初妍还为唐心梅的话感动着,觉得有妈宠的孩子真的命好,可没想到的是,饭桌上,却被翻了盘。
唐心梅喊吃饭的时候,那对未来翁婿还在客厅沙发上讨论一宗陈年旧案,米初妍端着菜盘出来,听到点尾音,像是他们在说着十年前一桩处理有漏洞的走私案。
米安博在说,宁呈森在听,唐心梅喊了好几遍,他们才收住了话匣。
踱步过来的时候,米安博跟唐心梅搭话,而宁呈森,自然而然的走向她:“都是你做的菜?有什么好吃的?撄”
等了一天,没等到道歉,没等到检讨,只有一而再的没话找话。米初妍即便心里已经原谅了这个男人,面上,却还是有些撇不过去,对他的问话,哼了哼气,挤开他的身子,径自转去了餐厅。
讨了个没趣,宁呈森挑了挑眉,暗自受下,转去厨房洗手,又赶上回来装饭的米初妍,有些不要脸的纠缠:“晚上跟我一起走。”
“不可能!”
“为什么?”
“我要写论文,要找资料!”
“论文?怎么没听向敬年说?偿”
“学校的!”
“哦。那更好了,回南都奥园写,正好你有什么不懂我还可以帮你,事倍功半。”
“我偏不!憋死你!”
宁呈森忽声沉笑:“憋死我什么?你以为我要你回去是要干什么?”
明显的挑逗戏谑让米初妍莫名脸红,她就不相信,喊她回南都奥园他会没有男人的心思在里面,今天上午还说着,不抱着睡不着云云……
她原本是想惩罚他,知道他想做什么,她就不让她得逞,憋死他!可是这会儿被他如此正人君子的话语调侃着,感觉好像还是她污了将他想歪了似的。
于是,端着更加愤懑的小脸冲出了厨房,再回到餐厅的时候,米安博已经坐下,瞧见鼓着气的米初妍,忙往后望了望,笑声:“呈森你这是做什么惹我们妍妍生气了?早就见你们不对劲了。”
两个长辈同时将目光投到他身上,宁呈森瞧了瞧米初妍,略显无辜的拧眉:“前阵子瞒着妍妍给她在科室换了个新导师,可能是新教授给她的训练强度太大了,跟我置气呢。”
米初妍当时刚坐下,听到他的话,还有爸妈看着她满眼不赞同的意思,气的要掀桌:“宁呈森,你别胡说八道!”
她气的面色涨红,他却气定神闲,坐到她身侧,给她盛汤:“好,我胡说八道,你别气,最近工作强度大,觉也睡不好,来,先喝汤压压气。”
“我有气吗?我有因为工作闹脾气吗?”
米初妍觉得,也许真的是睡眠不好的缘故,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冒火,偏生,侧头对上宁呈森的时候,他那张俊逸的脸庞却完成呈现出人畜无害的纵容:“嗯你没气,是我的错,我不该一走就是那么久,也不该请向教授来折磨你,今天更不该去医院了解你的考核情况,让那些同事撞见,笑话你。”
不知为何,米初妍觉得,原本理在于她的事,被宁呈森当着父母的面状似不经意的说出来,好像全成了她的无理取闹。
张着唇,想驳他,发觉压着口气,说不出话来,父母面前,她还不能说昨天夜总会的事!米初妍闷的只能低头扒饭,自己做的菜,满桌子都懒得去看。
而他,顾不上自己吃,一直很耐心的给她布菜,鱼肉剔骨,大虾剥壳,还叮嘱:“慢慢吃,吃饱了不是还要回医院值班吗?你写论文要找什么资料?我给你点提示。”
去你的值班!
米初妍心底腹诽。男人是虚伪的,心怀鬼胎的男人尤其虚伪,此刻米初妍眼中的宁呈森,更是虚伪之最!明知道他故意在父母面前表现,却还是没忍住,将他布好的一堆菜悉数夹回到他碗里,毫不领情的扒自己的白饭。
大约唐心梅是看不下去了,轻斥:“妍妍你脾气是不是太大了?别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导师愿意磨炼你你自己该珍惜,小宁为你好才会去拜托其他导师,要搭人情的,你以为现在的专家教授哪个那么闲特意去指教你个实习医生?我们医院多少实习生都还是主治医生带在手下的?想跟教授对接,别指望!”
“我……”
本想据理力争,可抬起头看见唐心梅一副你还有理的表情,当下就没了辩解的想法。她当然知道宁呈森为她好才去找向敬年啊,要不然她为什么给他做这一桌子的菜!
可问题是,他找向敬年的目的并不纯粹!而他却一句软话都没给她说!她在心底抓狂,不知该用何种方式去揭开身边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的伪面具!
米安博适时插话:“妍妍,如果神外太辛苦就换别的吧,一个女孩子选这个专科本来就累。”
“爸!我没说我累!是宁……”想说,又作罢,缓了缓气:“算了,吃饭,吃饱我回医院!我用功去!我要留院!”
知道父亲并不是特别希望她留在神外,刺激之下,米初妍忘了,她说出的话正中身边男人的意,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安慰:“有我在,你还怕自己留不了院?慢慢吃,吃完我送你。”
很想叫他闭嘴,却又不想再惹骂,唯有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泄愤。
饭后,宁呈森被米安博喊去书房下棋,而米初妍,则是被唐心梅拎进了厨房,没想让她帮手,但是免不了要闲聊几句。
身为过来人,小两口有矛盾两个长辈哪里会瞧不出来,唐心梅没有去细问,也没有以母亲的身份自居,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说了几句公道话。
唐心梅对米初妍说:“一个事业有成的出色男子愿意为了你改户籍,等同以他愿意为你入赘,这其中的情分,你的感受应该最深。他的父亲愿意代表宁家千里迢迢的过来屈尊拜访求原谅,不是因为你有多优秀多让他们喜欢,也不是因为你受了多少罪多让他们愧疚,而仅仅只是因为他儿子对你的无比珍视。你们有一定的年龄差,无论是阅历还是心智,他都比你好百倍,你可以仗着他的爱他的宠耍些小任性,但不能无度,更不能让他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你们在伦敦发生的那些事,你可以哭可以闹可以伤心可以掉眼泪可以得到大家的呵护,但他却只能沉痛的埋在心底,要说起伤害和阴影,没有人比他心底的阴影更加重,包括我和你爸爸,因为我和爸爸没有亲眼所见,但他有。”
唐心梅对米初妍说:“跟你说这些,自然不是让你一味的迎合和忍让,而是想让你明白,有时候男人的心理也是特别的脆弱,一旦戳到了他们的软肋,他们的脆弱比女人更甚,既然爱,就要换位关注他的内心世界。人是你选的,爸妈从来不逼你,但如果你现在觉得他的世界太复杂,不适合你,或者你觉得累了,那不管你做任何决定,爸爸妈妈都支持你到底,如果他要纠缠,我轰他出门。”
说到最后,米初妍忍不住嗔怪:“妈,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哪对情侣在一起还没个争执拌嘴的,你以为都是你和爸吗?”
“我和你爸?我和你爸年轻那会儿怎么过的你知道?都是经营过来,伤痛过来的!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爸妈心里明镜着,记着我今天说的话就行。”
未免唐心梅再唠叨,米初妍连连应了好几声,应声的同时,又站到水槽边,打算刷碗,只是,指尖才碰到油乎乎的碗口,就被唐心梅挤了开来:“行了行了你,自己每天事忙的不停,回家你歇着,把你身体养好,我就拜佛烧高香了。”
“我身体早……好了。”末尾音,米初妍的声音忽然转细,而后杏眸瞪亮,问唐心梅:“你说什么……烧什么?”
“我到寺庙拜佛烧高香!”看着忽然呆滞的女儿,唐心梅没好气的回了声。也不知道这是随了谁,偶尔精灵的让人受不了,偶尔愚笨的无可救药!
“寺庙……烧香……烟雾……台封山……会不会是台封山?”米初妍碎碎念,脚步不停打转,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奔出了厨房,直向书房:“宁呈森!宁呈森!”
书房边聊边下棋的两个男人,听见门外的狂喊,皆抬起头,对视后,宁呈森起了身,大步迈到门口,恰撞她推门进来,很着急的拉他的手。
米初妍本欲脱口让他跟她走的话,却因为迎步上来的米安博而不得不缓了下来,支吾道:“那什么……你不是要送我回医院吗?我现在就要回去……”
甚少见米初妍这样的雷厉风行,说走就要走,拉着宁呈森的指节,只朝米安博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去。
宁呈森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如此,但只要她愿意走,他大把时间和机会去问,所以这会儿,他一点都不着急,任由她拉着。
反是米安博,书房追了出来:“哎哎你们两个,这饭都还在喉咙口呢,走什么走?”
时间确实还挺早的,米初妍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在厨房忙活,一家人回来就开饭,到现在也不过才晚上七点撄。
现在的季节,天黑的越来越晚,虽说晚上七点,却还残留着白昼的亮光。
“爸,我刚不是说了,我要回医院!我要用功去!免得你总是期待着我调岗!”米初妍并没有将米安博的不悦放在心里,拉着宁呈森到客厅,自己又跑回房间收拾包包,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米安博一脸严父的姿态,瞪她:“一个月没回家住两天,好不容易回来吃个饭又赶着走!这样的工作还要来干嘛?今晚上给我在家呆着!你要用功也不在乎这点时间!大不了让呈森在这里陪你陪晚点!再大不了家里还有个房间可以住下来!你要找什么资料,直接问他就行!他脑子里装的资料比你这会儿去医院要强太多!”
素日里米安博是不怎么管米初妍的,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让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可事实上,也确实如米安博所说,以前就算米初妍再忙,也没有试过一个月都不搁家住,不抱着父亲手臂撒娇的。
这下倒好,谈了恋爱,再加上工作一忙,他这个老父亲直接让她给甩脑后边去了!难为他今天早上知道两个年轻人要回来吃饭,还特意起了个大早跟着去买了那么多菜偿!
米安博的心里,有不甘有气愤,恰好撞上从厨房收拾好出来的唐心梅,还忍不住哼了哼气。宁呈森不懂,米初妍不懂,可唐心梅却是知道米安博在跟她哼什么气,早就背地里在她面前埋怨过,不该让女儿太早恋爱!
唐心梅无奈他为人父的别扭,只得给女儿打了打眼色,让女儿自己解决。
米初妍是那种,心里揣着明确目的的时候脑子就特别灵光的人,接到唐心梅的眼色,也不管身边都有谁,呵呵笑的粘上米安博:“爸,瞧您说的!当初二话不说把我送进穗城省院神外科的是您,现在动不动就拖我后腿的也是您,您这是有多别扭?而且我都在神外那么久了,你现在让我撤,我之前那么多日日夜夜的辛劳就浪费了?再说了,现在医院都知道我和小宁在谈恋爱,您说啊,小宁这一走我就走,医院里的人该怎么说我?没有小宁我就不能凭自己本事活了是不是?”
被女儿挤兑,米安博的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抽搐,撒娇般的女儿娇态,更让他不自觉的软了软话:“我现在有让你必须撤出来吗?我只是让你今晚留在家!”
米初妍有些无力,攀着米安博的肩头,侧眉,给不知何时已经淡然坐到沙发上叠腿看杂志的宁呈森发去求助目光,郁闷的是,宁呈森抬起了头,却只是瞥了瞥她,而后又继续回到自己的杂志中。
忍不住有些郁气丛生,刚刚饭桌上她没想着走,他偏在那儿左右游说,还给她找借口,现在倒好,她急着要离开了,他偏还不帮忙了!
米初妍不禁在心底暗暗打着算盘,想着待会等她成功溜家,得跟他算回总账!
唐心梅是懒得去看那对父女,抽纸巾擦干了手,转至宁呈森面前的沙发,往下坐的时候,问宁呈森:“妍妍找你帮忙呢,不过去说两句?”
未来岳母面前,宁呈森倒很是尊重,放下了交叠的长腿,合上杂志,笑道:“这个时候,我是最没地位的,更不能说话!”
他跟米安博是至交,两个人聚到一起,喝茶下棋,聊天南地北怎么都行,但就是不怎么聊米初妍。
一旦聊到米初妍,他们就属于敌对,就如同现在,米安博想米初妍留在身边,而他,则是想米初妍跟他走,所以,注定聊不起来!他不说话凭着米初妍定然能磨过米安博,但他一说话,反倒会是弄巧成拙!
唐心梅正着手泡花茶,打算给米安博降降气,听见宁呈森的话,不由打趣:“就你是人精!”
“哪里,是阿姨看的最清。”宁呈森谦虚的笑了笑。
宁呈森是真的精,他只跟唐心梅套近乎,套的唐心梅对他怎么看怎么满意,打电话要来吃饭,也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给唐心梅打,但他从不在米安博面前露出半点谄媚之笑,因为米安博不吃那套。
在米初妍的问题上,米安博对他有什么别扭心态,自有唐心梅和米初妍为他解决。听着唐心梅玩笑式的夸赞,宁呈森却只觉汗然。
试问,有多少男人能像他这样,在女方家庭,以挚友,以导师,又以未来女婿的身份存在着,其中的相处之道,更讲求个技巧,这丝毫不比他在科研上的研究要轻松!
抬眼,再次望了望那对父女,似要大功告成,米初妍一脸兴奋:“谢谢爸!”
话落,转过身:“小宁,我们走咯!”
那句‘小宁’,让宁呈森无可奈何的露出丝笑,起身跟唐心梅道别,唐心梅也似被逗笑,直道:“看来我是不能再喊你小宁了。”
指节轻巧的扣着西装,宁呈森淡声:“无妨,让她喊吧,挺新鲜。”
经过米安博,顿步:“米叔,那我们先走了,回头我跟向教授说说,让他给妍妍多些假好陪陪你和阿姨。”
米安博哼了声,摆手:“算了,免得到时我又被说成是拖后腿。”
宁呈森有意要多说两句,却是被米初妍直接拉走,直到大门紧闭,米安博又哼了两声:“女大不中留!”
对自己的丈夫,唐心梅是好气又好笑,敲了敲茶几:“行了,人都走了,你还瞪,瞪门板呐!过来喝花茶,小宁带过来的,味道不错!”
米安博爱喝茶,米家的茶叶基本是宁呈森包下来的。红茶,绿茶,乌龙,普洱,乃至花茶,他会间隔着买,品质自然是上乘的。
以前买,是因为跟米安博交情好,后来因为米初妍,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就更用上了几分心。
人的嘴是很容易养刁的,品尝惯了好茶的味蕾,让米安博开始看不上单位的那些普通茶叶,经常还把自己家的带到单位去喝,每次在家休闲下来的时候,更是茶不离手。
可是这会儿看到,米安博开始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嫌弃:“谁要喝花茶!女人喝的玩意!糖衣炮弹!”
糖衣炮弹这样的字眼,米安博不是第一次说,唐心梅懒得跟他辩:“你不喝我喝!那些茶你也别喝了,炮弹呢,别炸着你。”
米安博一时没说话,坐了下来,叹息:“罢了,幸好是呈森。”
“幸好他什么?”唐心梅没悟出来,追问了声。
“幸好是他,他不会乱来。”
“你这不会乱来指的是什么?你不会以为他们还纯洁的只是拖拖小手,天天一起研究医学课程吧?”
米安博睨了妻子一眼,而后,见唐心梅笑不止,笑过之后,颤声道:“我先声明,我是很认可小宁这个人,包括他的为人,事业,品性各方面,但我也同时告诫过妍妍,女孩子不可随便。但你看他俩现在这程度,还有可能纯洁么?小宁再恪守,他也是男人!你也是年轻过来的,你不懂?”
唐心梅的口无遮拦,让米安博脸色微涨,斥声:“没点长辈的样!”
“我也没当他们的面说不是吗?再说了,长辈怎么了?长辈不都是小辈过来的?女儿再宝贝,她的人生也需要自己走,反正我是很开明的,就算最后他们一拍两散,至少妍妍没有遗憾。而且,我跟你打包票吧,他们这辈子都散不了,不单散不了,以后你注定会多个儿子,你瞧小宁惯妍妍那样,以后呆我们这家的机会不会少。所以我劝你,你那别扭劲也省省,你女儿跑不了!至于宁家的那些事,小年轻,折腾些磨难些也没什么,越折腾越磨难以后的婚姻生活才越会懂得珍惜,只要他们平安健康,我是无其他所求。”
唐心梅心平气和的发言,身边的米安博却是早已恢复了正色,对妻子的话,嗤之以鼻:“这是谁都能预见的事,要你打包票干什么?”
门内,是米家夫妇的念叨,门外,是米初妍迫不及待去按电梯的身影跳动。
宁呈森随在后,左手挽着西装外套,指尖勾着车钥匙,后手抄着裤袋,与她两步之遥,望着她活跃的身姿,唇有笑弧,仿似怎么都看不够。
电梯按下,她倏然转过身来,眉梢生动的踮起脚尖,清脆的嗓音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因为兴奋而又微微上扬:“宁呈森!台封山,那个图……”
米初妍的话未说完,整个身子便被带进电梯的轿厢中,没有防备,身子扑空好一阵,而后被彻底揽进男人宽厚的胸膛,那张小嘴儿更是早被男人温热的双唇攫取撄。
米初妍瞪眼,环顾了圈,心里暗暗松气,好在身边没人,可抬头暼见那个不太大的摄像头闪着红色亮光,又皱了眉,使力推身上的男人,憋音:“你是疯的吗?放开我!一会给人看见了!”
她的抗议宁呈森自然是听到的,退了退,却未彻底退离,咬着她极富弹性的小唇,眼角魅笑:“想说什么,回家再说。”
他给她使了眼色,米初妍似乎懂,又用了些力推开他,这才愤声道:“就算这里不适合说你可以用讲的啊,干嘛忽然亲上来,这是我家,认识我的邻居大有人在,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老流氓!”
“亲两下就老流氓了?何况我也没有吻进去!再说了,我用讲的能让你马上闭嘴吗?偿”
被米初妍嫌弃,宁呈森索性站到轿厢的另一端,颀长的身影微屈,成依靠之姿,将笑未笑。
米初妍嫌弃更甚,丢白眼:“你还有完没完?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知道你都用了什么法子,吃死了我爸妈,让你狂!”
没有吻进去,那是她昨晚上一直缠着给他解释她和徐暮云的话,现如今被他套用,谁知道是起的什么意!
还有饭桌上自己无端被惹来唐心梅的一阵数落,让她这会儿看着他那张笑脸就恨不能生出猫爪去挠。
“难道你不觉得我是吃死了你们一家吗?还有你自己别忘了!”她在泄愤,他就着她这份气更加了几分油:“不是不肯出来,这会儿又磨着你爸爸非要跟我出来,别告诉我你是要回医院,我是不会信的。”
“如果不是因为……”米初妍起身反驳,说了半句,又因为他刚刚的提醒而收了口,只留两颗眼珠子死命瞪。
“因为我?”他失笑,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顿了顿,又道:“你还挺精灵的。”
她一说台封山,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虽然这不是什么危险地,但这样的话题,避免外说总归是好的。
意外的是,他才刚刚有的猜测方向,她又是怎么联想起来的。
她依旧瞪他,没什么笑脸,宁呈森知道她气什么,电梯到一楼的时候,直身,牵她的手在她耳侧细身:“今晚你教我玩微信,教会了我给你写检讨。”
米初妍抽了抽唇:“凭你的智商,一个聊天软件还要教?压根没想着写就是了!套用一句你骂沐小姐的话,你那是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往细了说,也就是,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升级到后面,宁呈森不赞同了,皱眉:“你好意思说我没把你放心上?”
米初妍是口快,说完就觉得不妥,这会儿听到他的不快,才抬起头,有些赖皮:“我没说啊……”
唇角隐着些笑,却忍着没笑出来。
经过大楼保安室的时候,两个值班的大叔正在交头接耳,他们的面前,就是大片的监控录像带,囊括整栋住宅楼,安全楼道,每层过道,两座电梯。
米初妍敏感,想起刚刚宁呈森在电梯干过的事,生怕恰被那两个值班大叔瞧了去,于是,打低了头,疾步行走。
然而她忘了,电梯里的拥吻主角不止是她而已,就算她躲过去了,那么招眼的宁呈森是躲不过去的,何况,他根本没有米初妍那样的心思,坦荡荡的经过值班大叔眼前。
然后,值班大叔果真耐不住了,拍桌喊同伴:“我都说了是老米家的女儿对吧,你还说不是!刚我们说什么来着,赌二十块现钱,给我,马上给!”
许是太熟,同伴不乐意,那位大叔直接把手抄他兜里去掏,掏了两张十元,喜滋滋的放进自己口袋。
走在前头的米初妍是被值班大叔的高嗓门给唬住了,回过头,看他们,又看宁呈森,难得,宁呈森也是满脸懵逼的看着她,大眼瞪小眼,不知值班室的两个人在玩什么把戏。
赢钱的大叔看见他们,笑呵呵的招手:“小年轻嘛,总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大叔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再傻,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了,米初妍羞囧,瞪向罪魁祸首,而宁呈森也是哭笑不得:“抱歉,我真没遇过这样的事儿!”
南都奥园是个极注重隐私也极尊重业主的地方,以前他在伦敦住的那些地儿就更不用说了,如此恶趣味的赌博风格,他是真的没撞到过。
米初妍抓狂!这里是普通百姓的地盘!不是南都奥园那些高大上的地方!更不是伦敦你土豪款的庄园!
想狂吼,却在如此环境下,吼不出来!只能干瞪眼,瞪到眼球都要发疼。
“老张,什么事这么乐啊?哎妍妍也在啊?带男朋友回来吃饭?”
卢姨的声音由远及近,米初妍听着,便有些起毛,呵呵笑了两声,拔腿就跑,宁呈森见状,只得大步跟上。
他的车子停的不远,五米开外的露天空地,过去的时候,米初妍早已抱着包等在副驾的座位。
一上车,整个包就朝宁呈森丢了过去,趴在台前沮丧脸:“都怪你,卢姨在,老张在,不出明天我妈就知道我跟你干什么了?”
宁呈森倒是淡定,接着她的包反身放到后座,低沉的声音好笑道:“你妈早就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们也是打年轻过来的,不知道那只算是自己骗自己,你是有多傻!”
宁呈森的话,让米初妍觉得自己是真傻,不由更加沮丧:“我算不算是不良少女……”
“不良少女?马上就二十四岁的人了,如果不读医,这年纪可以直接结婚生子了,还少女?”宁呈森又是一阵哭笑不得:“再说了,你是要当我老婆的,双方家长都见过面的,怎么就不良了?”
“哎!好像也是!不管了!”米初妍叹了声,身子窝在座椅中,忽想起刚刚的事,移了话题:“那张图,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台封山?”
车内空间封闭,行驶在干道上,平稳而匀速,宁呈森侧了侧眸,余光扫看边侧冥思中的人儿:“嗯,说说,你是怎么想到台封山的?”
米初妍撩了撩发,脆声:“也没什么肯定的根据啦!就是仔细研究过那图,处在地势最高的塔状屋顶,不是跟台封山那寺庙的屋顶很像吗?还有屋顶上方的那些弧线,弯弯曲曲的,跟台封山常年缭绕的烟雾挺符合啊!而且我记得你说过,台封山山路复杂,整座山几乎都被丛林覆盖,望不到头,如果在那里走失,也许翘了以后,三年五载腐化成灰都没人知晓。你看看电脑上那图,每个用线标记出来的路径都是又绕又重叠的,如果把那个看成是路的话,足够复杂了吧?最重要的是,那里曾出现过跟你母亲相关的人啊,那个你们喊她什么周姨来着?很多时候,隐藏最深的往往是最眼皮底下的地方,因为想不到所以最安全,这个电视上经常演的桥段啦!你自己不是对那个地方很忌讳嘛,没道理你想不起来。”
宁呈森的车速慢了下来,再侧过头去看身边的人儿之时,眸底有赞赏的光,抬手,揉她头:“明天我们过去看看。”
“真的?你乐意带我?”米初妍些微兴奋,但更多的是意外。
宁呈森点头:“我需要你。四处走走当看日出也好。”
他的话很简单,声调更是平淡,但听在米初妍耳中,却是无比的受用,两个相爱的人,本来就应该彼此需要,相互携手。
“那你非得喊我回南都奥园是为了明天大早出门?”米初妍问了声。
“嗯,不然呢?”他掀唇笑道:“这确实是主要目的。不过,既然都住出来了,捎带些次要目的也是必要的!”
米初妍觉得,宁呈森根本就搞不懂主次之分。
按照她的想法,回到南都奥园,首先得打开电脑两个人在一起细细研究下那张地图,讨论个如何行走的方案出来,然后洗漱关灯,这时候,如果他要实行他所谓的次要目的,她应该是没多大意见的!
反正,在这事上,她的意见向来不靠谱,即便一开始坚守,没几分钟也会被他迷惑,然后沉沦。更何况,那么长的时间,她可以理解他的饥渴!
然,在情场经验极有限的她,显然是错估了男人荷尔蒙喷薄时的无原则无下限外加无耻程度!才刚刚在电梯被门卫的值班大叔抓包过,回到南都奥园,竟还敢故伎重演!
她推都推不及,啃她唇的时候嘴里还念叨:“这里没人偷看!”
米初妍是哀怨的,敢情他仗着没人偷看就要为所欲为了?!然,她被他霸道的桎梏着,而且,她只要靠近他超过三分钟,便容易晕头转向,结果是如何,可想而知…偿…
如果说庆幸,那唯一觉得庆幸的是,他顾着她的情绪和身体,没有如之前那些次一样,折腾的她半死不活。
匍匐在床上的时候,她无力笑他:“宁呈森,你的好习惯呢?你不洗澡就乱来!”
他将她腾空捞起,稳步进浴室,嗓音性感:“现在洗也一样!”
“事前事后怎么能一样?”
他笑,拍了下她翘臀,将她扔进浴缸:“姑奶奶你得体恤体恤我,两个多月,我比和尚还能吃斋,昨天还草草了事不尽兴!知不知道刚刚那一路我得有多大定力才忍过来的?真想把我憋死?”
被他这么一说,刚进门那些急迫到不行的画面便轻易闪进米初妍的脑中,欢愉过后的娇俏脸蛋,更是添了几分绯色,忍不住也觉好笑,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憋死他的!到最后,不还是羊入了虎口!关键是,她根本抵抗不了他的诱惑和给予!
还有,他那委屈到不行的说话语气,听起来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似的,让她没办法不乐!虽然,她不知道两个多月他是什么感受,但可以想象!
想过头了,脸便一直涨红,尤其是在浴缸热水的浸泡中,嫩的能掐水的肌肤,绯色迟迟难消。米初妍觉得,自己是有些被带坏了,这样的话题,竟然也能聊……
浸泡在舒适的恒温按摩浴缸里,米初妍闭着眼睛感叹土豪的世界。
宁呈森在她边上不远,用的是淋浴,刚停了水,抄着浴袍往身上套,听到她的话,挑了挑眉,磁湿的嗓音忽问:“你的卡呢?”
“什么卡?”泡沫覆盖下的米初妍,水漫至脖项,听见宁呈森的问话,她本能的侧了头,动作带起水花泡沫的微漾,煞是迷人。
宁呈森眯了眯眸,视线中出现如此的她,未曾完全爆发出来的冲动又在深处酝酿,清了清嗓,略略别眼,边系腰带边向着置物柜过去:“我给你的银行卡,你从来没用过,放哪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过?”米初妍脱口问,问过后,发觉自己挺白痴,如果有刷卡消费信息,他的手机定然有提示,顿了顿:“我放……”
放哪了?米初妍着急,一时想不起来,最初他给她的时候她是放包里的,后来她觉得那么贵重的卡放她身上不安全,她就放去了卧室的抽屉,再后来去伦敦,她怕妈妈给她收拾房间看到不属于她的银行卡,觉得那里放着不好,又拿了出来,然后……
宁呈森在用须后水,从浴室镜中瞥到她呆懵的面色,不由皱眉,转身过来:“放哪了?”
“放……放我家啊,在我卧室的床头柜里……”
米初妍说的毫无底气,是不是,她自己都不确定,被他质问后,情急之下,随口掰的地儿。
“你确定吗?”宁呈森眉皱的更紧,修长的指节支在腰间,似乎并不怎么相信她的措辞。
被他如此注视,米初妍更觉没底气,不敢迎视他的深眸,只得垂头,盯视那双即是睡袍也掩盖不住的修长双腿,笔挺的驻足在她半米外,小腿处卷卷翘翘的细黑毛发,不疏,却也不密,覆盖在他腿上,平添几分性感。
“往哪儿看!”头顶上方,他的声音有了发冷迹象。
米初妍暗暗吐舌,才刚刚吃干抹净,翻脸就不认人了!可是,也不敢不答他的话,抬头,硬着头皮嘿嘿笑:“确定啊,就在家里啊……”
米初妍是藏不住事的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宁呈森随便就能看出来,只不过,也到底没揭她的底,只冷了冷声:“我可不想回伦敦去挂失补办!”
工资卡本地的,好办,那张黑卡……
微气,并不是心疼那两张卡,若是真的掉了没了,最多挂失补办,气的是,她对他给的东西,好像根本看不上眼!因为看不上眼,才会四处乱放,更才会记都记不起来!
还有那些他跑遍好几条街才买齐的护肤品,还真的不知道她到底用了没,拧眉看她的时候,见她一副小心翼翼怕极他发飙的样儿,忽然就问不来了。
如果问了之后,发现她没用,自己又得郁气几分。
米初妍也被自己蠢哭,是有好好收藏的,可是真的一下就想不起来,觉得自己挺不靠谱,自知理亏,便没法再端着姿态,抄过旁边的浴巾,随手将自己裹了两圈,而后,摆着笑脸没羞没臊的粘他,赤脚踮的老高老高,被热水泡过后的藕臂圈住他的脖项,咧唇:“如果真的要补办,大不了我陪你去呗!反正伦敦我也没好好游过,正好借这个机会走一走。”
米初妍承认,她是有色*诱意图的,彼此都洗过,身上沐浴乳的清香袭人,为了讨好,她故意往他身上蹭,她知道他奈何不了这样的她。
更何况,伦敦两个字眼,由米初妍的口中说出来,轻易便撩起宁呈森的愧疚感,原本的那点点郁气,哪里还存在,加上米初妍往着他胸膛口不停的蹭啊蹭,没两下,那积压许久又未完全释放的欲*火便被蹭了出来。
难得身边的人儿如此主动,这对宁呈森来说,自然是不可放过的福利!可怜的是米初妍,为自己的迷糊,无计可施,只得肉偿,且还在浴室……
完事后直接被抱进大床,原先想的研究地图,研究路线,根本无力再想,窝在床上昏昏欲睡,而他却好像精神甚好,靠在床头拿着两个人的手机把玩。
米初妍趴卧之姿,用来缓解腰部的酸痛,余光间瞥到他手机打开的竟是微信界面,并且还是他的和她的,两个手机,交换着看,微微讶异后挣扎着起身。
大约是感觉到她的动作,他垂眸过来,餍足过后的磁沉性感的说话声:“睡不着?”他边问,边腾出手伸过来,把她揽到身边,让她的头枕到他温热宽厚的胸膛。
“你在干什么?”米初妍掀了掀眼皮,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不太熟练的操作着那个界面,狐疑道。
“研究怎么发朋友圈。”
胸膛微有起伏,感觉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再又听着他低低沉沉的嗓音,不由纳闷:“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他的指尖顿了顿,轻笑:“偶尔会想发。”
“你有什么好发的?发手术时候怎么娴熟的开刀技巧?还是发剖尸的可怖画面?想炫自己多有本事是不?”米初妍吐槽。
想不出来三十好几成熟稳重的男人会发些什么内容出来。
发心情,不可能!
发工作,他没那闲心!
发生活,他那么注重隐私,同样不可能!
难不成是,秀恩爱……
米初妍只这么想,就有恶寒感,想不起来他那张只会骂人的毒舌能秀出什么恩爱来!
可宁呈森却是很给她面子,再次低头的时候,在她光洁额头印上一吻,淡笑:“发你的照片行不行?”
新申请的号,通讯录里除了她,就剩他特别强调要加上去的,瞿安,徐暮云,连徐暮川那些人都没有。
米初妍想再吐槽,你怎么不研究研究怎么添加好友!话未出口,忽然又想起另外的事,摸着他下颌把玩的纤指忽然轻捏,略微恼怒:“我的检讨呢?你要赖到什么时候?”
他默了默,略有不自然:“明天给你。”
“为什么要明天啊!”
“不是跟你说了,我得先把这个软件玩熟了才能写。”
夜静的南都奥园,偶有几声蛙叫,主卧所对的方位,楼下有大片的荷花池,初夏的时节,花未开,蛙先跳撄。
许是楼层的高度问题,这些叫声传进耳中的时候,已是极为轻浅,隐约的声响,却是给人置身桃源的感觉。
米初妍趴在宁呈森的胸膛上,置身在如此环境中,身心皆是最放松的状态。她不知道后来他到底有没有摆弄出个什么结果来,也没有去究竟他到底是不是要发她的照片到朋友圈。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宁呈森最近对她的照片特别上心,他都能够不厌其烦的将他从H市雪地里拍来的照片传到电脑上,再制作成电脑屏保,又还有什么不可能。
主要也是因为,他的微信并没什么好友,更没什么别的人群,他爱怎么发怎么发,对她没什么影响,所以也便放了心入睡。
心心念念更多的,还是那份检讨,不知一向趾高气昂差使别人的大教授写起检讨来,会不会特别的有水平,特别的与众不同。
其实念到后来米初妍非要看宁呈森写的检讨,已经不单单是想要让他低头认错外加道歉,更多的,仅仅是因为,想要看看博学多才的大教授之文笔!
只不过,米初妍太困,趴不过多久,便睡在他身上。
——
翌日。
发软的身子被宁呈森挖了起来,惺忪睡眼瞄到床头的座钟,不过指向五,米初妍没睡醒,但脑子里有意识,知道要去做什么,也不敢拖赖,揉了揉眼,声音微浊:“打算走了吗?偿”
宁呈森嗯了声:“会不会太辛苦?”
“不会,早起惯了。”她扭了扭头,缩起双脚往地板上踏。
早起晚睡,无法充足的睡眠,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难受的不是觉不够,而是身体的酸痛,何况,昨晚其实睡的很好,因为,有他在身边。
米初妍晃着头进浴室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依赖成性,有些无奈。没他在的那段时间,经常失眠,前天他回来了,因为吵架她彻夜难安,昨天好了,抱着他一觉到天亮!
大多数人都说,人由俭入奢易,可她揣着宁呈森给的黑卡不会奢侈,却反是对宁呈森这个男人迷的太彻底!
米初妍哀叹,宁呈森的确说的没错,他就是把她全家都给吃死了!
浴室出来的时候,照例是他给她配好了外出的衣服。白色的镂空小背心,勾花的浅色牛仔,面上是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他说了,山上气温低,昨夜下过雨,必须得加件外套。
过年那会儿给她买的衣服也全是他挑选搭配的,然后每回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她的服饰全由他打理,还搭配的特精致,她就郁闷了,怎么男人干起女人的活儿来,竟然也会那么好。
还是说,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品味?
米初妍不由纳闷:“你怎么对女生的穿着这么在行?”
早就想问了,如果不是知道他过去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大概会控制不住想太多,觉得他应该是以前在女人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才得来今日的能耐。
他在衣帽间里整理自己的着装,听到她的疑问,不由笑:“如果我说是天生的你信不信?”
“信!怎么会不信?艺术家庭学术家庭嘛,总得有特别的眼界才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不是吗?你从小被熏陶,是有这个可能。”
衣服照例摆在床尾,她边过去取,边说话。
随口的闲聊,并没有任何深探的意思,然而,他却转过身来,缓步踏出衣帽间,淡淡的口吻:“确实是被熏陶的。我母亲,她是个特别精致的女子,不仅自己打扮的精致,每天也会花很多心思将我打扮的很精致。”
“怪不得……”米初妍念了句。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一直帅的那么炫目啊!”五官深邃立体,衣品极好,偏还就了那份身高,想不耀眼都难。
初见的那次,她明知道被抓包却还坐在教室里不懂得躲,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背光而来的他,炫目的有些过分,这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梦中都会莫名有他的影子。
只不过,这些她是不会说出去的,免得他太得意!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却是如此问了句:“你说,如果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怎么办?”
米初妍本欲去换衣服,听到他略微低落的音,好像是被问住了,懵了懵:“如果不在,那起码也得有个确切的消息吧。”
在或不在,这个问题米初妍始终都没有太过多想,只认为,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宁呈森该给舒染个交代,哪怕只是亡灵。
其实,她心底的希望,更多的是想要舒染活在这个世上。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因为被错爱,舒染半生凄苦,也许在她的世界里,跟宁振邦从相识到相伴再到最初的两年婚姻生活,是她生命中最美好最灿烂的年华,因为太过美好,才甘愿为了他,受周鸿生所逼。
对舒染来说,这辈子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就连宁振邦,也并非她完全拥有。她应该对她的人生没有任何留恋,才会只字不留给宁呈森,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养大的宁呈森,念了她十年有余,并且,在这十年间,为她一次又一次的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人到了某个年龄段,并非要依赖情情爱爱才能生活,有时候,亲情才是撑起人生意义的支点。
如果舒染还活着,如果舒染在国内,她相信,终有一天舒染也会拥有一个家。家里面有她和宁呈森,还有他们的下一代,孩子们会喊她奶奶,偶尔跟自家父母串串门,偶尔全家出去游玩嬉闹。
至于宁振邦和夏晴,他们在伦敦自有他们的生活,那么多年都习惯了,不会有太多的不适。
当然,这些画面,米初妍也只敢自己在心底想想。
提起舒染,宁呈森总会有习惯性的沉默,米初妍抬眼看他,这才发现,他的视线其实一直都在她身上,碎眸沉寂,毫无亮色,久久,才道了声:“如果找不到,那我这十年,便成了个笑话。”
米初妍张唇,想安慰他,却发现,任何的安慰话都是如此无力。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宁呈森花费了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十年,做了那么多努力,挣脱宁家来到穗城,费了那么多精力兼学法医,在人生地不熟的穗城,在处处遭宁家阻挡的情况下,大海捞针势单力薄的寻找舒染。
如果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谁说这不是滑稽之事?滑稽归滑稽,关键的是,宁呈森这一辈子,都会背上遗憾愧疚沉痛的枷锁。
似是安慰,又似是鼓励,米初妍扯了扯唇,浅笑:“会找到的,相信我。”
宁呈森挑了挑眉,似在整理情绪:“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
昨夜下过雨,从市区到郊区,空气都是湿润的,并且,越往台封山靠近,空气便越是清新好闻。
抵达山顶寺庙的时候还不到七点,雨后清晨,阳光微露,铺洒着山顶的碎石地板,边上人工种植的竹林,有笋苗的特殊香气。
这个时间,看日出,还算合适,尤其是情侣的双双背影,在微弱的朝阳中,无限的遐思。
只不过,下车过后没多久,宁呈森的目光就在四处搜寻,而后,定在来时那路的方向。米初妍狐疑,跟着看过去,狭窄弯曲的公路上,有爬坡而来的车子,两部,前后相距不过三米。
这里偏僻,这么早的时间,除了寺庙的打扫者,别说车子,就连香客都不见一个。突然上来两辆车,说不关注那是假的。
宁呈森看的认真,眼底却没有太多的意外,米初妍不由问:“谁啊?”
“瞿安。”
“你喊来的?”
“嗯。”
“还喊了谁?”
“没有。”
“那怎么有两辆车?”
“这个,一会得问他本人。”
一问一答,没几下,那两部车便停在了他们眼前,都是黑色,更也不是什么好车,对瞿安这类性子的人来说,如此的车子,已经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因为好奇,目光一直盯着那车,而后,看见车上下来的瞿安,摩顿,沐檀昕,还有徐暮云……
看见徐暮云高大的身影从后面的车驾下来后,米初妍本能的侧头去看宁呈森,不出所料,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直接脸黑了!
看着瞿安和摩顿乐滋滋的绕去车尾箱搬东西,再又看着徐暮云分别向她和宁呈森走来,米初妍有些反应无能。
伸手,扯了扯宁呈森的袖管:“他们是要来干什么?”
瞿安想干什么,说实在的,宁呈森心里也没什么谱。他向来是花样百出,昨晚上在微信找他,也只问他,还有没有喊谁一起,他说没有。
确实没有,本来也就是来探探路,类似于带着目的的游玩,原是打算一起喊上徐暮川,不过他抽不来空,便也做罢。
在没有太多把握的情况下,不想地毯式的搜索,怕万一打草惊蛇撄。
周鸿生到底有没有了解舒染的下落,也仅仅是米初妍背后听来的一面之词,也许是周鸿生的人用来骗宁婕的,不是没可能。
知晓他的意思,瞿安仅仅只是问了下他聚合的时间,便没再多话偿。
当时没去多想,哪里会料到,人来的如此多,并且,还来了个他最不乐待的男人。
徐暮云腿长,不过几步便到了面前,似是故意,他站在偏向米初妍的位置,温雅勾唇:“早!有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也没想起来叫我?”
这话是对米初妍说的,说完,还盯着她看了好会,米初妍不知道徐暮云在搞什么鬼,却还是浅笑着回应,礼貌性的抿唇:“徐二哥好!不管谁叫的,反正你也来了不是吗?”
这回答可真是巧妙!终结了话题还不得罪人!
徐暮云不会看不出来,米初妍是顾及着宁呈森难看的脸色,不好跟他搭话太多。她是真的把这个男人爱进了心坎里,才会由着这个男人来左右她的行为,也才会由着这个男人太过幼稚的各种计较而选择用如此的方式给他安抚。
笑了笑,转头看宁呈森,略带调侃:“宁医生,上辈子我抢了你老婆吗?为什么你每次见我都一副恨不能掐架的臭脸?”
此话一出,最先发笑的是米初妍。在她眼里,徐暮云一直是那种温温淡淡的翩翩公子,不太爱说笑,也不怎么严肃,看起来温和,实则很难触摸。
可是冷不丁的听到他如此公然的开宁呈森玩笑,那感觉,太新鲜也太好玩。
不由侧首去看身边已经沉默许久的男人,恰好撞上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身边的沐檀昕。
大约是知道来玩儿,穿的很休闲,没有了高跟鞋撑地,也没有了一丝不苟的发髻,整个人的凌厉之姿也消减下来,绑着马尾穿着连体裤,看起来,其实很年轻。
对视一眼,淡淡抿笑,算是打过招呼。视线再回到那两个似在争锋相对的男人,米初妍略略无语。
其实莫怪徐暮云这样笑话,每一次相见,宁呈森确实都没有脸色好看过,哪怕装出来的都没有。
她就纳闷了,无辜的徐暮云到底是怎么着他了,次次都跟戳了他死穴似的。
这会儿,同样如此,僵僵的面容微扯,似笑非笑:“上辈子我们不认识。”
上辈子不认识,不可能抢上辈子的老婆,那便只有这辈子了,宁呈森防狼似的防着眼前的男人。
徐暮云听后,笑意更开了些,却没再说话。
男人的弦外之音,米初妍自然是听不出来的,如果能让她听出来的话,他们必然也不会说。
米初妍没去理他们,远远看了下还在车尾箱忙碌的瞿安和摩顿,提步奔过去:“你们在拿什么?要我帮忙吗?”
瞿安斜靠着车尾,摩顿拱着身不知在那儿翻找什么,米初妍体谅摩顿这个西方助理个太高,委身在小小的车尾箱极为不便,自告奋勇的上前。
随后跟来的还有沐檀昕,米初妍走开后,那边两个男人的氛围,并不适合她的存在,所以也跟着过来。
听见米初妍的声,摩顿直身,没注意,头顶碰到车盖,有些夸张的龇牙咧嘴。
“老板娘,你来了真好,帮我把里面的那些刀啊叉啊什么的都拿出来,都嵌进缝里了,你手细,看能不能拿?”
“你们带刀叉干什么?”米初妍狐疑,却也没拒绝,探着身子过去,捡摩顿口中的那些东西。
“烧烤啊!瞿律师招呼的,你看,吃吃喝喝的我们都备好了!”摩顿乐呵的不行,干劲十足的在那儿整理,甚至还拉来了沐檀昕一起。
米初妍放下手里的东西,直起身的时候侧头寻找瞿安,瞿安朝她挑眉,她有些被气笑:“瞿律师你搞这些,宁呈森知道吗?”
“你们两个看日出,把我拉来做陪衬有多尴尬他知道吗?”瞿安闲适的回了声,叼着香烟,随着说话间的唇启,烟杆上上下下的晃动,眯了眯眼,坏笑:“这样多好玩,有吃有伴还有好戏看,最重要的是,还能掩人耳目对不对?”
瞿安的笑,藏着太多狡色,这让米初妍不得不多看了两眼:“你指的好戏是什么?”
问到了点子上,瞿安哈哈大笑,却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姿态。
其实瞿安也是有自己算盘的。做为一只单身狗,他肯定是不能容忍宁呈森带着米初妍浪漫然后无限度的刺激他的眼球,这个当口,他必然要膈应回宁呈森心里才舒坦!
谁能膈应宁大教授,自然非徐建筑师不可,再加上,他们不都对徐建筑师这人好奇着嘛,正好可以来个近距离的接触,了解了解。
那有了徐暮云,三男一女的同行确实太怪!总不能宁大教授两口子手牵手的时候,他找徐暮云牵手去!如果是那样得多恶心!所以只能发散思维,再找了周边可信任的人,除了徐暮川,那也就大教授的两个助理了!
人多,一呆可能还得呆整天,没点吃的怎么行?荒郊野外,烧烤最适合了!既好玩,又确实能掩人耳目,为自己这个计划,他昨夜就开始兴奋。
兴奋的点,自然是徐暮云的加入,这是个一举三得算盘,何乐而不为!
对瞿安的故作神秘,米初妍没兴趣探究,反正有好戏自己一样能看,抬首,环顾了四周,发愁:“可是这深山老林的,火星子都不给点,我们拿什么烤呀!”
“寺庙后边有专门的烧烤场啊,哥能带这些东西来还能让你吃不成?你把你家医生叫过来,大家一起过去,免得呆会又是一阵好找。”
都到这了,米初妍只能配合,转着脖子去张望原来她站的地儿,只见两个男人背着朝阳的光,似在交谈,挺平和的神态。
倒是怪,刚刚还一副剑拔弩张,她离开这才几分钟,竟然聊的如此融洽……
米初妍不由得经验总结,看来以后他们同在的场合,她默默退出来就应该无事了。
不得不感叹的是,他们站在一起,一个冷隽,一个俊雅,一个矜贵衬衫,一个休闲线衫,不同的风格,却是同样的耀眼。
此处霞光铺地,竹林摇曳,群山环绕,天地想接的景,无一不让人心旷神怡。米初妍觉得,如果不是心里掂着事,那这次瞿安的安排,定然是最完美的户外相聚。
米初妍看着看着,不由露出灿笑,朝着不远处的他们招手,目光却是锁定宁呈森,嗓音清脆起扬:“过来吧,我们一起走。”
闻声侧首的是宁呈森,暼见米初妍在空地上跳跃的身姿,招呼也没跟徐暮云,直接大踏着步过去。
徐暮云缓了两步。
看着宁呈森的背影走向那个灵动扬笑的女孩,而后,又看着他伸出长臂将她护在眼前,再又看着她调皮的捏他下颌往他身上吊挂,他笑了笑,这才提步跟上。
生活中向来如此,放眼所见皆是景。
只不过,谁都知道,他们是彼此的景,却不会有人知道,她同样是他的景……
米初妍环抱着宁呈森的脖项,昂着头道:“瞿安说要去烧烤,你怎么说?”
不太确定宁呈森会不会介意,但她觉得,瞿安如此安排,也确实没什么不好,所以,对着宁呈森,如此问道。
宁呈森动了动眉,不置可否,却在顿声半秒后,问她:“你喜欢吗?”
“喜欢啊!以前大学的时候经常跟同学一起去。”
宁呈森笑了笑:“喜欢吃什么?”
“烤肉串,鸡翅,鸡爪,茄子,玉米棒,鱼也不错,不知有没有牛肉串羊肉串那些啊,可多了,反正……”
“反正能吃的你都喜欢。”宁呈森接下口,宠溺般的扯她唇角,而后,搂着她走:“会烤吗?”
米初妍哼气般的笑:“你觉得呢?”
她连待客宴都能做,别提烤些肉串这样的小事,再加上读书时候有过野餐的经验,就更没什么难倒她了。
说话间,徐暮云的身影经过,没再向之前那样顿步下来,而且自顾自的,直接往瞿安的方向过去。
米初妍见状,不由叮嘱身边的男人:“你以后对人家客气点,徐二哥人挺好的,也没怎么你,你为什么就非得针对他?”
“我有吗?偿”
“很明显!”
米初妍有些嫌弃,自己的男人如此小肚鸡肠,在人前她都替他害臊。而宁呈森显然是不觉得有什么,淡淡笑之撄。
前头的人已经各自分配任务,带来的东西散在每个人的手里也不觉得多。从始至终,米初妍并没有看到宁呈森跟瞿安交谈,但他们却像是有默契般,在寺庙前分走了方向。
说好了,一路过去,一路捡柴。
瞿安领着摩顿和沐檀昕往着寺庙左侧的细小山路先行过去,剩下他们三个,徐暮云抬了抬眼,望右侧,而后对他们道:“我走这边。”
散至最后,剩下她和宁呈森,正对着寺庙的大门,米初妍扯了扯他的指尖,晃着:“要不要去求个姻缘签?”
米初妍带着玩笑的口气说的这话,两个人十指相扣,处在如此的环境中,求姻缘签,再是应景不过。
只不过,宁呈森似乎不太配合,原本舒展的眉眼,当下又起皱:“我不信这个。”
是真的不信,也不敢信,姻缘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如果把它太过神化,念好了不觉得有什么,念的不好,徒给自己添烦恼。
宁呈森觉得,他这一辈子要的不多,找到舒染,跟米初妍终老,如此便好。
而他更是觉得,这两个事两个人,问天问地,都不如靠自己努力。
可米初妍不同,兴致颇高,她一直觉得解签这回事玄机太重,便想要亲身体验一次,拉着宁呈森,靠近他用细细的话商量:“求一个呗。你看啊,求了签我就有机会跟解签的僧主接触,这接触的过程中,我多说两句话,多问两个事,人家也不会那么排斥,也许问过之后对我们就有帮助不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哦!”
大约是她后来的话说动了宁呈森的心思,只见他敛了敛眸,驻足在大殿前:“你去,我在这边看着你。”
宁呈森乐意放行,米初妍眨眼便奔了进去,时间尚早,整个大殿除了三两个维护的工作人员,并无其他香客。
释迦牟尼佛像前,整排的蒲团,米初妍择中而拜,拜过之后,经过功德箱,被人喊了声‘施主’。米初妍当下顿步,看着那位僧人,好半秒,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哦对……香火钱!”
她拍了拍脑门,而后卸下肩上的包,麻利的从里面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红色纸钞,往箱口上塞,塞完,对着那位僧人笑了笑:“够吗?”
僧人大约是没见过如此好说话的香客,愣了愣,好半晌才道:“这个没标准,多少随施主心意。”
宁呈森虽然没有踏进去,但他就站在殿外,面对的是她姣好柔白的侧颜,红唇掀动,每一个角度,都是恰如其分的好看。早晨人少,挡不住他看她的视线,更掩不住里面的交谈声。
他看着她,在僧人的话后,顿了顿手,没两下又从里头抽出三张大钞,继续往功德箱里塞,僧人的面色是越加好看,喜笑颜开的,而宁呈森,则是无奈叹笑。
如果每个香客都如她这么大方,那这间寺庙存在在山顶这么多年,早该要专门腾出个房间来堆放金钱了。
并不是在乎那点钱,只是觉得,他的女孩傻气的有些好笑。人家让她捐她就捐,说了多少随心意,还怕捐的少了人家不高兴,继续往箱里面塞,塞到后边,自己钱包空荡荡。
宁呈森觉得,也是幸好她不怎么用钱,如果遇到时下那些刚踏出社会的大学生,四处找工作租房坐车买衣服装备,这点钱该怎么撑着在这个城市活下去。
想了想,长腿踏步进去。
米初妍是真的想要花钱买那些僧人的笑脸,在她看来,这是讨好。你花的钱越多,人家越愿意跟你说话,这点,还是当初从何宴爵身上学回来的。
再说了,她等会还要求签。一串字写在竹支上面,要怎么解还不是这些僧人说了算,姻缘签,虽说毫无可信依据,但谁也不想听到太过不好的解意。
她还希望,看在这些钱的份上,解签的僧人能给她好好说话。
只可惜,钱包的钱本就不多,抽走这五张,便只剩下零散的纸币,米初妍拨了拨那些钱,有些无奈的叹气。
“还差多少?”
头顶上方忽来的问声,让米初妍抬起头,见是宁呈森,眉梢弯了弯,摊手:“你皮夹给我,我帮你也捐点。”
宁呈森虽然嫌弃她的行为,却也没二话,伸手掏出自己的皮夹,搁置她皙白透红的掌心,失笑:“给我留点晚上吃饭。”
事实上,自从年前徐暮川那场婚礼后,他的皮夹便开始备一定数额的大钞,就是怕有一天,她需要,然后他没有!
想不到备了小半年,这才派上用场。
米初妍切了声,将自己的空皮夹塞到他手里,腾出手去他的皮夹里抽钱,细声:“吃饭你不是有卡么?”
“不是什么地方都刷卡的。”
米初妍默了默,抽钱的动作慢了下来,念叨:“这倒是。”
上次徐暮云带她去的华西路那家餐厅,吃味环境都极好,可人家就是不乐意刷卡消费,只收现金。
米初妍再返身回去功德箱的时候,宁呈森趁着空隙给她整理钱包,零钱翻的有些散乱,扣子也没有扣上,指尖在里头翻动,被硬硬的边角硌到指腹,狐疑着捏起,抽出来,乍看后,眉头瞬间拧起。
抽出一张又一张,宁呈森往着已过去摇签的那道背影看,又是一阵无语叹息。
虽然知道她昨晚上说的不是什么真话,可明明他的副卡和工资卡就在她的钱包里,非要记成是在他们家的卧室里,这要到底迷糊到什么程度,才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宁呈森无声的将卡插回她的钱包,昨晚不揭她底,这会儿就更没必要揭了,只盼着,不要真有那么天,让他特意搭那么班飞机回伦敦去挂失补办就行。
将她的钱包揣到自己口袋,宁呈森再次看米初妍,见她不知何时又委身在了蒲团之上,闭着双眸,满副虔诚的样儿摇着那只竹筒,她的身边,跟着刚刚那位僧人,似要随时为她服务指引。
钱多总是有钱多的好处,即便是寺庙,也不例外。
宁呈森耐心的等待在原地,大殿中有僧人在看他,略有嘟囔:“这位施主我好像哪里见过?”
闻声望过去,宁呈森看见年纪略长的僧人,留着刺刺的头,胸前挂着大串的佛珠,黄色僧服很整洁,却是磨旧的发白。
看了看他,略略颔首:“你好!”
见过并不足为奇,去年因为周姨的事,宁呈森到过这间寺庙,当时因为周姨的谋杀案,整个寺庙上下都在担惊受怕,看见刑侦人员出现,犹如见救世主那般的围着。
只不过,这一桩案,到最后都还是悬着。仅有他的分析旁证,并不足于立证钦定嫌疑犯。
年长僧人靠了靠前,瞧着宁呈森,又是细看了几分。
大殿佛像左右,是镂空雕花的木制屏风,宁呈森没有刻意去躲避那位僧人的目光,但他站的角度,能够透过镂空雕花看到殿后的方向。
有香雾袅绕,有亭台走道,有高高的木棉树,亦有晃动的身影。最先看到的是徐暮云,宁呈森便有些奇怪,明明在寺庙外边行走的人,什么时候兜到了庙内。
定睛,再看了几眼,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想要跟过去,便唤了声:“妍妍!”
米初妍手执签纸,正在跟身边的僧人攀谈,忽闻这声急唤,忙转过头,他恰好踏步过来,牵住她的手往外走,一时没抓稳,手中的签落了地,飘飞。
年长的那位僧人,看着离去的宁呈森,再次念叨:“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嘴里念叨的同时,再又俯身去捡落到地上的那张黄色签纸,看了看,叹息:“缘定三生,只可惜命中劫数未躲全啊!”
宁呈森带着米初妍,从大殿的左侧绕到后面,而在那个当口,徐暮云却从右侧绕进了殿口,恰逢徐暮云看到老僧人弯腰捡签纸,嘴里念念叨叨,不由靠了过来撄。
高大的身躯站在老僧人的后方,盯着他刺刺的后脑勺,轻问:“这话什么意思?”
老僧人转过身,在徐暮云面前转着佛珠手串,不急不慌:“这位施主,此签与你无关,不能说不能说!”
徐暮云拧眉,眺望远处,再又环顾四周,提步,从身上掏出皮夹,学着米初妍的样儿,在功德箱前塞了小叠红钞,再回头的时候,对上僧人:“刚刚那个女孩子是我朋友,告诉我无妨。”
老僧默了默,似在犹豫,而后才道:“施主花如此多香钱,只为求个不是自己的解签,这是何必?”
“何不何必我心里清楚,你只要告诉我就行!”老僧的话以及探究的目光让徐暮云反感,甚少有过不耐的他,回起话来竟然也带了丝戾气。
老僧见状,低了低头,嘴里又念阿弥陀佛。
殿后方宁呈森跟米初妍的身影已经消失,徐暮云又眺望了几许,耳侧才传来老僧的话:“相隔万里,因缘相聚,亦因劫相聚,劫始劫尽,逢凶化吉,死里逃生,后福匪浅。他们是天生一对啊,只可惜,天妒姻缘,得好好磨难。”
徐暮云眼皮微动,看着老僧,没怎么多想就伸手抽过他手里的签文,收在自己袋中,客气道:“如果那个女孩回来,就说签文被风吹走了,别解给她听。”
“那她要是再摇呢?”老僧问。
“别给她摇,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压了压口袋中的签文,徐暮云退出了大殿偿。
这种神乎其神的事情,在科学上毫无依据,于他,自然是不信的。但那些那些年父亲被流放至南非的日子,母亲经常四处求佛,保佑父亲在那边一切安好,他虽与母亲相聚不多,却也知道,很大程度上,求佛已然成了母亲的精神寄托。
求签解签,总会在潜意识里影响着一个人的思维,使其夜寐不安。
尤其是,这位老僧说的像模似样。
伦敦穗城,本就相隔数万公里,因为舒染宁呈森来到穗城,又因为舒染宁呈森难境缠身。他们相识已久,却在舒染事件升华至高*潮的时候相爱,缘和劫,皆因舒染。
即是他这个旁观者,亦是忌讳这个老僧的话,更何况,是那个纯净坚强的女孩。
从大殿退出来,通过寺庙右侧山路拾枝过去的时候,庙后的烧烤炉已经围坐了人群,六人同行,独独缺他。
刚刚坐下的米初妍,远远见着徐暮云怀抱着成堆的枯枝过来,忙要起身过去帮忙。
宁呈森还未坐下,见状,按了按她的身子,不许她起来,而后,自己迎着徐暮云过去。
伸手,分走他怀里的枝叶,宁呈森顿了会步:“这么慢?”
徐暮云眉色带笑,用下颌比了比不远处的烤炉两侧:“你们捡的柴火有我多么?”
宁呈森没做声,事实上,她跟米初妍什么都没捡,后来又回去了趟大殿,找那个老僧,问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自己,老僧答不上来。
而米初妍一心要求解的签,亦没有下文,这才又回到这里来跟其他人聚合。两个男人同行,也不知是默契亦或是其他的什么,明明都有双长腿,步履却是奇慢。
“我看到你绕去了殿后。”宁呈森开口,大约是不想让旁人听了去,声音很浅。
徐暮云略略意外,后又了然:“怪不得你匆匆消失。也没什么,以为见到个故人,跑过去才发现,是自己认错了。”
“所谓故人,我认识?”语调微冷,眼看要到人堆前,宁呈森顿了顿步问徐暮云。
徐暮云未回。
“你到底是什么人?”问这话的时候,宁呈森的眉峰,已经因为严肃而聚拢到了一起。
相比他的肃冷,徐暮云倒是温和,笑了笑:“反正对你来说,我绝对不是坏人。”
宁呈森朝他睨眼:“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坏人。太阳起来的时候,一起去山腰处走走,敢吗?”
“有何不敢?我来这里总不能只为吃几串烤肉。”徐暮云又是笑。
说话间,已到人前,米初妍抬头看了看他们,伸手要去捧他们身上的柴,两个男人皆没给,绕过她的手,将柴枝搁到正在努力生火的瞿安面前。
都是些枯枝干叶,难免有毛刺,女孩子皮嫩,容易划拉成裂口。柴火悉数抛落地的时候,米初妍朝着徐暮云咦了声。
“怎么了?”徐暮云站的位置,与米初妍隔着个烤炉,略略侧身,便能相视,顺着米初妍的目光看自己,发现左小臂上的衣衫被柴火上的细刺勾了个口子,线口脱落,牵出挺长的线丝。
他穿的是线衫,勾了个口,便容易收不了头,这会儿看来,还是挺碍眼的。略微苦恼,如果再勾下去,这衣服穿起来就太失雅观。
米初妍笑着糗他:“徐二哥你来这样的地方怎么能穿这种衣服。”
徐暮云无奈:“暮思逼的。”
衣服是徐暮思从法国买来的,知道他今早要跟谁出去,非要他穿这件,说是特别能衬他体型,懒得跟她磨,便接了过来。
提起徐暮思,米初妍总要问两句,毕竟是相识,也还算谈的来。
只是,话还未怎么脱口,宁呈森从后环上她的腰,霸道的抠着,口音却极是轻浅:“人家钱多的花不完,一件上衣,坏了就坏了,至于扯那么多有的没的?”
米初妍想说,这不是闲聊嘛!闲聊本来就是想起什么聊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却也显得融洽!
不过,米初妍还没接上话,瞿安就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直起身,扭着脖子把打火机丢给摩顿:“累死小爷了,这炉子是起不了火了,都是湿土,你们另支个烤架吧。”
摩顿接着打火气,却是有些手足无措:“我不会啊!我就会吃!森少……”
“我也不会!”摩顿话没说完,宁呈森直接拒绝。
野外求生的本领不是没有,但他对这些事向来不热衷,再说了,如果他离开米初妍,没准三分钟不到,她又跟徐暮云热聊了。他看着碍眼,必须得防!
摩顿不会,宁呈森不乐意,总不能让两个女孩子去弄,徐暮云只得自己撩起袖管,往空地上搭架。
昨夜下的雨不小,山林湿气重,即便太阳已经出来,土也没能干好。平地还行,烤炉下凹有积水,自然不好起火。
知名建筑师徐暮云,整栋摩天大楼从地基到落成,怎样打桩怎样计算钢筋怎样计算承重怎样根据楼体造型计算撑力,都能精确到毫无失误的程度,更何况是这样小小的一个烧烤架。
没有叫谁帮忙,只让摩顿帮忙去找些山石回来,而沐檀昕会就着摩顿捡回来的那些石块,凭着自己的眼力给徐暮云递,他很快就把简易炉子搭了起来。
宁呈森手机来了个电话,站到边上去听,米初妍这才得以自由,起身到炉前分取那些食物,铺上干净的地毯。
将东西全部摆放在地毯上的时候,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已见形状的山石炉,不规则的山石搭出不规则的炉形,歪歪斜斜的,偏偏就是不会倒,不单不会倒,用手撑了撑,还结实的很,米初妍不由眼亮,倾身过去:“徐二哥你也太能耐了吧!”
徐暮云趁空看了眼面前的女孩,依旧温声:“这个不算能耐,有更能耐的在后头还没造好,有机会让你看。”
大约是米初妍的声音太过兴奋,惹来了背身而战的宁呈森回眸,看着他们聚在一起,略略皱眉,手中的电话也没太多心思听,草草挂断,提步过来。
瞿安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山顶烤炉边缘,瞧见宁呈森过去的身影,不由笑喊:“米家姑娘,你是不是把我准备的醋瓶子打翻了?”
米初妍没会意,朝着瞿安的方向喊了声:“哪来的醋瓶子?我只看到酱油瓶。”
瞿安笑的更狂,从烤炉边角直起身,几个大步就踏上来:“我瞧瞧我瞧瞧,是早上保姆阿姨忘拿了吗?没带醋瓶子,怎么会有股酸味在飘……”
瞿安话没完,被后上来的宁呈森撩了一腿:“给我安静点!”
对于瞿安满肚子坏水的小算计,宁呈森早就想找他清回账,只不过从上山到现在,两人都还没有好好坐下来。
这会儿逮上,那是忍着气的,撩腿的劲有些大,以致瞿安趔趄了脚步,身子微向前倾,幸而瞿安反应好,及时稳住。转身的时候,毫不客气的斥身后收脚的男人:“好心给狗吃啊!”
“你好心?”宁呈森反问了声,鄙夷的声调。
瞿安呵声笑:“你懂我的心思。撄”
宁呈森懒得离他,扫眼四周,而后轻喊:“摩顿!”
“森少!我在呢!”
不远处抱着整堆山石从斜坡上来的摩顿,听见自家老板的喊声,忙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过来,跑的过程中,因为搂着太多石头而总是抠不住往下掉,掉一个他弯身去捡,没捡上反而又掉了两个,有些不甘心,更往下蹲了蹲,捡回一个,结果又掉回两个。
一个大男人,更个贪玩的小孩似的,那画面天滑稽,惹的米初妍哄声笑了出来,就连沐檀昕也是忍不住弯唇,而宁呈森,眉眼见皆是嫌色:“你就不能回来再去捡?偿”
大概摩顿也是觉得无奈,笑了笑,起身,自我解嘲:“这些家伙太顽固!”
“只有顽固的人,没有顽固的石头。”这话,是直身起来的徐暮云说的,诙谐的语气:“石头有灵性,看你怎么摆弄。”
“怎么个灵性?”摩顿顺着追问了声。
徐暮云过去,在背对众人的方向,跟摩顿科普如何掌握石头的灵性。建筑师讲起自己的专业来,理论性和实践性都是特别的强。
也不知他有意还是故意,竟然一说就说好久!
愣是把摩顿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以致,摩顿忘了,他这会儿急着过来是因为自家老板喊了他,而他家老板已经在原地等了他不少时间,甚至,脸色又开始发黑。
瞿安独自在乐呵,一边乐还一边问米初妍,哪个东西要先烤,哪个配料要多放。
就冲瞿安乐的那个得意劲,米初妍算是悟出来了,宁呈森干什么讲完电话就朝着瞿安小腿肚攻击,也同样算是看出来了,徐暮云拽着摩顿根本就是有意加故意的,因为他越往后说,摩顿越是一脸懵圈状,行外人听不懂,根本没有专业演讲的必要。
“摩顿!”
“哎!”
“给我滚回来!”
感觉到自家老板的火气,摩顿没敢耽搁,腆着笑脸过来:“什么事儿森少?”
“照顾好老板娘!”
“好……啊?”摩顿又懵:“什么意思?森少你要走吗?”
米初妍同疑问,起身:“有事吗?有事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走。”
“不用,我去去就回,往车上拿些东西。”这话,是回米初妍的,声音自动性的转柔。
刚刚他在讲电话,回来就要说去趟车上,讲了什么内容她不知道,但此刻他说要去拿东西,以为是那通电话的缘故,没怎么多想就点头:“行,那你快去快回,回来吃我给你烤的肉串。”
宁呈森默了默,防备的看了眼正转身回来的徐暮云,而后才回米初妍:“你别动,等我回来再烤!”
米初妍有些被逗笑,露出几颗小白牙:“你会吗?”
不是她看扁他,一个三十几年连厨房都没进过离家在外还要四处蹭吃的男人,要他在野外烤出能吃的东西来,米初妍并不怎么期待。
宁呈森脸色微僵,没再回话,转身向着寺庙而去。
“不觉得他太幼稚了么?”温润的嗓音,浅笑的腔调,米初妍闻声抬头,见是徐暮云,扬了扬唇:“所以你故意气他?”
徐暮云笑声更大了些:“你不觉得我才是比较委屈的那一个?”
他在说笑,向来平静的眸底,有跳跃的波澜,米初妍眼尖,捕捉到,不由问:“徐二哥,你这么优秀,怎么也不找女朋友?”
会如此问,可能优秀突兀,但于米初妍来说,却是不突兀的。偶尔会跟徐暮思在网上聊,聊的最多是就是她家哥哥,徐暮思说,徐暮云是不婚主义者,愁坏了家里的爸妈,搞的现在徐家爸妈逮着女孩子出现在他身边,就特别敏感。
也是因为如此,米初妍才理解了,为什么那两次巧合碰见,原卿会那么热情的让她无所适从。虽然徐暮云也曾经解释过,但从徐暮思口中听来,似乎说服性更强。
当然,更因为如此,跟徐暮云的相处,她会更自在了些。
倒是徐暮云,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略略的怔愣,而后收了笑,故作认真装的思考,隔了十几秒,才浅声:“大概是还没找到适合的吧。”
米初妍抿了抿唇,没再追问,毕竟是人家的私隐,问的太过头总归不好。
然而徐暮云却是接着道:“也许经年世界各地走的因素,很多东西注定会错过,也不适合我的生活。”
他在说,她却是不知何时移了目光,眺望着十米开外即将要没入寺庙后门的那道挺拔背影,久久未曾眨眼,口中轻语:“还是要争取的吧,争取过后才知道,什么才是注定。”
就好像,当初她如果不逼宁呈森确立关系,也许今天他们会走不一样的路。
米初妍只是感慨,可听在徐暮云耳中,却徒留感叹。
寺庙很大,有前中后三个殿,殿与殿之间,还隔着偌大的空地,略有树苗小花,池塘亭阁。宁呈森在这里来来回回走了两三趟,已是相当熟悉它的路径,一路过来的时候,渐有香客来回,日上三竿,恰逢周末,本就香火太旺的台封山,这会儿,人愈集愈多。
行走的过程中,听到许多香客都在为庙中一个名为‘释安’的高僧而来,据说无人见过高僧的真实面目,香客要找他听禅,皆在帘外。而不管人有什么烦恼挫事,经由高僧的指点和开导,皆是心神宽朗。
香客集在亭里使劲的称赞这个高僧,宁呈森竟也就驻足在他们身后,听了个详细。听过之后,再继续往前,他是目标还是在大殿,撇开米初妍,重新再找那个老僧,自有他的思量。
有些遗憾,到大殿并未再看到那个念念叨叨的老僧,宁呈森四处张望,而后发现让米初妍捐功德箱的那个僧人,踱步过去,略有客气:“你好,请问刚刚那个解签的老僧在哪儿?”
“师傅交代,如果施主再回来找,他今天也没空接待了。”小僧念着阿尼陀佛,转身要走。
宁呈森踏了个大步,挡在他面前:“你师傅在哪里?我去找。”
“这位施主,你找了也没用。今天周末,释安师太那里有许多香客到访,师傅在旁协助,没空出来。”
“师太?”宁呈森拧了拧眉:“不是高僧吗?‘释安’是女的?”
“释安师太本来就是女的啊?”小和尚一本正色。
“她什么年纪?”
“这个要问师傅才知道。”
同处一个寺庙,小和尚怎么可能不知道?宁呈森的理解,是他不肯说,顿了顿,又掏出皮夹,抽出里面的所有钞票,在人来人往的大殿,即便宁呈森更愿意把这些钱全部给小和尚,也不得不顾着小和尚的颜面,而把那叠钱塞进功德箱。
“施主,你捐香火钱也没用,我是真的不知道,除了师傅以外,释安师太从来不见外人。”小和尚喜欢那些钞票,但又因为自己无法给出答案,不得不跟上去阻止,略有忐忑的面色,嘟囔:“今天怎么回事儿?香客捐钱都这样大方?刚刚你跟那个姑娘走后,也有个男施主进来塞了大把的香火钱,还跟师傅讨教过。”
“谁跟你师傅讨教过?”
“说是你们的朋友,我隔的远,也没有听太清楚。”
许是宁呈森已心有数,退了退步,鹰隼般的深眸再次扫荡视线所及之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整齐排列的平房琉璃瓦屋,袅袅不断的烟雾,不多时,拎着小和尚问声:“释安师太在哪个地方见香客?”
“施主也想要跟释安师太谈话吗?因为中间断了好几年没出来见香客,前几个月一出来,便有许多香客要相约,现在找她得先到中殿去登记,释安师太每周见十个香客,目前已排着百来位要约见的,如果施主想见,那你现在登记,不过也得排好几个月。”
听到要好几个月,宁呈森已然没有了耐心,偏小和尚还在继续说:“并且,释安师太有她自己的原则。年逾八旬男性施主不见!年逾花甲男性施主不见!年过而立男性施主亦不见!”
宁呈森眉心聚拢,口气不善:“你直接说她不可能见我就行了!”
话落,脑中又似升腾起什么想法,再次投眸到小和尚身上的时候,直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我只见解签老僧就行,好歹香火钱我也捐了,求的签总不能不给我解?”
被质问,小和尚面色略有难堪,指了指中殿的方向:“在那个角落的阁楼处,师傅应该在门口。撄”
年逾八旬不见!年逾花甲不见!年过而立不见!
三十来年的记忆,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感觉到心脏都要脱离控制的地步。如果是舒染,他会有些不可置信,找的如此简单,可是,他不能不多想!
年逾八旬是否指宁四齐?年逾花甲是否指宁振邦和周鸿生?年过而立又是否指他?不管如何,这一趟,他必须去寻个究竟,在小和尚话未落的当口,高大的身躯已是如脚底生风般的向着中殿飞步疾走。
原本他回来只是想找那个老僧,因为他第二次带着米初妍回来大殿,米初妍要求解签的时候,推唐之话老僧虽说的中肯,却能瞧出他面色的不自然偿。
他认为老僧怪异,再加上那个老僧口口声声在念叨见过他,这才独自回来,打算寻个究竟。
然而,小和尚口中的那个释安师太让他联想到舒染,并不仅仅是因为小和尚口中释安师太的所谓原则。更重要的还有,第一次他们在大殿的时候,米初妍摇签,他在雕花屏风的空隙处看见徐暮云跟踪着一道晃动的背影。
人影是谁没有瞧清,闪的太快,但却因为有股熟悉感,让他不由想要拔腿冲过去,然而,又怕独留米初妍在大殿不安全,这才拖着她急急撤离。
只是,去到殿后的时候,连徐暮云的影子都没看到,更别提是那个让他莫名眼熟的背影。如今想来,那个背影会不会是小和尚口中的师太?如果是,他因何觉得熟悉?
寺庙虽大,但他腿长,来来走走好几回不觉得距离有多远,可是这会儿,却因为心急,而觉得几百米的距离也是障碍。
原先的大步不自觉的转为急行,再又转为奔走,去到中殿,顺着小和尚指的方向过去,才发现,原来要上到那层阁楼是有多难。
不过十来级的阶梯,每一个梯口都挤着人,粗略扫看,竟有小百号人,有些是排队来见释安的,有些是要登记约见的,而有些则是纯粹慕名过来凑热闹的。
宁呈森要上去,被那些香客成排成排的挡住路道,齐声皆喊:“不许插队!”
或许是因为那几个原则,来见释安的都是女性,唯独他一个男子出现在此处,既得那些香客的排斥,又得那些香客的劝退。
如此状况下,宁呈森已不能硬闯,如果硬要冲着往上,必然会造成哄乱,搞不好还会发生踩踏,在这样狭小的楼道阶梯,踩踏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作为医生,宁呈森完全可以想象。
偏巧,这层楼梯是唯一能及阁楼的通道,宁呈森长的高,纵有再多人头在他眼皮底下晃动,亦挡不住他的视线。
在他所站的地方,偶尔能见那个老僧在阁楼口上来回行走,接着那些传递而上的登记表,为那些焦急见释安的香客敲定大概时间。
然而,望的再远,也就只有这些而已,阁楼里头的那个释安,他无法穿墙透视。
按压着心底深处的那股焦躁,他不得不选择最末尾的位置,靠着楼梯斑驳木色的楼梯扶手,耐心等候。
其实他可以先返回去跟他们烧烤,算着时间合适了再回来,然而,他又担心他离开的时间,万一阁楼上的人走了,他无处寻。
打电话给瞿安,拜托他帮忙照顾好米初妍。
起初他没有说话,后来听见他行走的脚步声,大约是避开了人群后,才回:“你干什么去了?”
“我在庙里头,一时走不开。”眼睛瞄着阁楼,关注着那里的一举一动,这个电话,便没有那么上心。
大约是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不太对,瞿安又问:“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你帮我看着她就行。”
“好,我不会让她四处跑的,跑了也必须在我十步之内。”瞿安虽笑,但话里却是慎重。
宁呈森自己知道,瞿安戳兄弟们的软肋从来不留情,可以说,一天不吭友一天难平他在瞿家被念紧箍咒的郁气,但闹归闹,他心中自有掂量。
就如此刻,他明明没有说的太明白,而他却知道他这通电话潜着的含义。虽然他算拿徐暮云来膈应他,而他也确实膈应徐暮云,但这个电话,瞿安却能懂,他让她看着米初妍,是为看米初妍的安全,而并非是看着米初妍的交友状况。
宁呈森喜欢穗城这个地方,有三个原因。
其一,自幼起便从舒染口中知道这座古老国度的古老城市,其实他的祖籍在港城,说起来跟向敬年那一脉还有点牵扯。但他到中国这几年,未曾回去探过长辈口中已修缮五六回的故居,大多时候,他更愿意呆在有母亲足迹的穗城。
其二,除却贺端宸,他这辈子的知己好友都在穗城。
其三,这里有个米初妍。
很多时候他在想,他的人生,只要再寻回母亲,便是无所求。如果已故,给她名正言顺的立碑造墓,如果还在,要带她脱离困境。
当然,这个过程中他亦如现在这般,离不开宁家的财势帮助。
别看他们四周安静,实则,暗处安插了不少人手携在前后左右,万一再有纽约事件的发生,宁振邦安插的那些专业保镖便能够派上用场。
再有,如今的宁呈森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再戒备宁翰邦出其不意的捣乱或陷害。能够掌控宁婕,让其分开安德鲁,对他而言,自然再好不过。另外,伍乐旋毕竟是他前女友,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长达六年,米初妍曾撞过不止一次伍乐旋的电话,他想要跟米初妍好好走下去,必然得让她清楚明白,伍乐旋从来不会是她的威胁。
伦敦之行,这些目的他都算达到,如今的他,便想安心留在穗城,全心追查母亲的事,除却米家和米初妍,他没有其他后顾之忧。
目光一直都在阁楼处未曾离去,保持昂头的姿势太久,脖颈酸胀。低头,缓解那阵酸胀感,这才瞧见,楼道口的人群不知何时退散了些,而那个老僧,站在楼梯最上端,转着佛珠让香客们改日再来。
宁呈森没想到如此快,随手挡住其中某个香客,客气询问:“释安师太不是一天见十个香客吗?怎么才一会就散了?”
在这个地方,没人知晓他是谁,宁呈森想要知道上边都说了什么话,必须得客气着求人。
被拦下的香客也有参与驱赶原想插队而上的宁呈森,只不过,这会儿看见他一个大男人在此地站了如此之久,,不免也信了他的诚心,遂驻步回声:“释安师太身体不适,今天是坚持不下去了,唯有下周末继续了。”
随着香客的这几句话,余下的人群也纷纷叹息着无奈散开,密集的楼道,顷刻间,独剩宁呈森自己。
楼梯有些陡,他依旧三个并作两的上行,行至高处,恰撞从房里出来的老僧。阁楼大门紧闭,而老僧胸前的大佛珠也因他行走的匆忙脚步,而摆动着过大的幅度。
老僧无心去应付宁呈森,然而,却不得不应付。因为,宁呈森的长臂,撑在护栏处,挡去了他的道。
“师太可还在里头?她身体怎么不适?”
在楼下站了半个多小时,又因为焦于见里面的人,宁呈森的面色并不太好。
老僧说话声很缓慢,让人听着便感觉是上了岁数,看着宁呈森,好会儿后才回:“在里头休息,没啥大问题,就是乏了。”
“我是医生,可否进去一见?”
“不可!”老僧想也没想的拒绝:“师太自有她的调理之道,用不着医生。”
“如果我非要见呢?”
“那得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宁呈森哼笑一声:“出家人,怎会开口闭口言尸?”
老僧不动声色,自顾自的在念阿尼陀佛。
“听说我的朋友在大殿曾讨教过你,可否请问,他讨教你什么了?我女朋友让你解签文,为什么不解?”
不管徐暮云跟这位老僧讨教过什么,他都想知道,抛开米初妍,还因为,徐暮云口中的那个故人,那道背影。
“施主,有时候太过执念想要清楚的真相,并不怎么好看,你的朋友未曾讨教过,不过是让老僧不给那位女施主解签文罢了。老僧向师太转述过女施主的签文,师太指点,放下执念,便能安生,生生死死不过是个轮回,只有释然,才能安享余生。”
“什么意思?”
纵是宁呈森,也有无法当下反应的时候,只是因为心中执念着舒染,对老僧这样暗藏玄机的话,难免对号入座。
这么一对号,想要进楼一探究竟的想法更加坚定。
老僧在上,宁呈森在下,鹰眸扫视老僧上下,想要寻个突破口越过他冲上去,却是意外的发现,他那执握佛珠不停转动的拇指指腹往下,有着不同寻常的老茧。
宁呈森微微皱眉。
也许旁人不会知道那种老茧由何而来,但是细看几分,宁呈森能够分辨,那是曾长期执握类似枪支的把状物才会留下的印记。
如此印记出现在一个深山寺庙的和尚手里,是否太怪异?而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老僧年轻之时,很有可能混迹道上,亦有可能是当过兵练过枪。
想要进阁楼,也想要试探老僧是否有身手,宁呈森当下越步而上,极快的速度垮过去,脚尖未着地,老僧已经是一个横跨脚,扫荡他的双腿。
那力度,丝毫不像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年老体衰。得亏的是,宁呈森本有防备,再加上从小练过,这才没让老僧的横扫腿得逞。
反身,迅猛出拳,老僧一个后晃身,躲过宁呈森的袭击,再又以鹰击之姿,反勾宁呈森侧脸,同样后退,躲避之余,朝其踢腿。
感觉到了他的能耐,出腿的时候,宁呈森用足了劲,然而,却在脚尖即将要击向老僧腹部之时,顾及其年迈,怕一腿将他踢下楼,略有犹豫。
却未想,因为这半秒的心软,让老僧得了空机,踩着黑色老布鞋的腿,带着狠劲冲过来,直击他的腹部。
宁呈森是有机会躲的,然而,没躲及。
阁楼房门恰有吱呀的开门响动,以为是里面的人要出来,侧首回望,而老僧利用足了这个机会,下足了狠劲,将他踢了出去。
阁楼前狭小而又幽长的走道,宁呈森捂腹倒地。
老僧的力度极大,纵是宁呈森,也忍不住闷哼两声。有过好几秒的忍痛,待回过神,余光瞥见有轻巧的脚步在楼梯间移动。
那一刻,像是触及了宁呈森的神经,浑然不顾身体的痛感,撑地而起,略弯着腰往前追赶:“等等!”
同样是背影,从阁楼里出来的师太,跟他从大殿中看到的那道背影,七分相像,其余三分,是因为当时背影闪得太快,他并不太确定,此与彼,是否同一个人。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的身影,像极了舒染,连那走姿,亦如记忆中的端庄雅态。一身宽松佛装,衬得她身形更为纤小。
然而,任凭宁呈森怎样急呼,师太未曾停步。
她在楼梯中央,他在楼梯顶端,中间隔着身手极好的老僧,宁呈森想要越到她前面看清她的样貌都毫无突破口。
情急之下,唯有紧跟。
或许是脚步仓促,也或许是腹部痛楚,更或许是宁呈森有意为之,陡梯下不过三个,他失脚滑落。
如此梯口,稍微磕碰都难忍疼痛,更何况是宁呈森直接滑落几个梯,若不是老僧及时稳住,估计就得滑至楼下,疼痛在所难免,一个大男人,不是不能忍,但他却没有忍。
因为舒染曾经说过:“我的儿,疼都疼不及,怎可让外人欺负了去。”
那是小时候,顽劣的他在外面跟人打架受了伤,回来她心疼的要命,第二天就带着她去找对方家长算账。
那时候他觉得,母亲如此伟大,小小的身躯,如此温婉知性的女子,却像是潜藏着无穷力量,竟然为了他,跟对方一家子争的脸红脖粗。
事实上那次事件他也并非占足了理,但母亲就是容不得他在外受委屈,他沾沾自喜,却未料,回到家后,母亲才将他训了一番。她说,她为他争这口气纯粹是因为她护短,她护短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但这并不代表他没错!
当时年纪小,不懂母亲的复杂心态,后来长大后才体会,那纯粹是母亲护犊子的一种行为。不管他对,他错,人前,她都不想要看到他受任何人的欺负,但是人后,她懂得教他辩是非。
如果她真的是舒染,或许会因为心疼而留步。而事实上,宁呈森的闷哼声,也确实短暂的留住了师太的脚步。
许是因为师太的主动所为,老僧并未加以阻止他的靠近,而事实上,他滑落阶梯后,距离师太,已是举手可碰。
宁呈森能够辨识舒染的手指,因为她曾许多年许多年不厌其烦的手把手教他弹琴,然而,师太的手指却被藏在宽松的袖口里头。
不过半秒,师太再次步行。
宁呈森着急,忙抬手抓住她的手肘,试探着喊:“妈?”
“施主请自重!”
粗噶的嗓音,犹如男子,俨然不是舒染的声音。舒染的声音,柔婉而又清澈,适合唱歌,也适合细声讲话。
如果是在路上听到这样一把嗓子,即便背影再想,宁呈森可能也不会太过关注。
可就在眼前,在他听了老僧无数的念叨之后,强烈的直觉和执念,让他不甘心就此放手。他知道与他咫尺的身后老僧不会任由他接触释安,可是那一刻,他还是起来了,抬手就要去掀释安的面纱。
佛装打扮,偏就了一副面纱遮盖,是她不想示人?亦或是想要遮住面部瑕疵?
宁呈森的手快,然后,老僧的手更快,就好像他站在释安左右,随时保护着她不让任何人靠近。老僧说,要见释安,得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几次过手,宁呈森明白,老僧说出这样的话,并不狂妄,他的身手,比当下许多习武之人都要好。
有过一次吃亏,宁呈森对老僧心生警惕,过招便以闪躲为主,以靠近释安为主撄。
然而,狭小而又陡峭的楼梯,又怎能容三个人的相挤。顷刻间,扶手与墙壁都发出不断的磕碰声,闷闷的,却足以敲击当事人的心脏。
不停的过招中,宁呈森发现,释安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其实她大可以趁乱先行的,然而她没有,老僧的拳脚太猛,他只能以退为进,受他一脚,而后在他收脚的半秒空隙,强压着疼痛扑向释安偿。
眼看面纱就要被他从侧方揭下,却未想,被她死死捂住。失了这个机会,老僧很快又赶了上来,彻底灭了他再靠近释安的机会。
可是,师太的手曝露了……
就在她情急之下要捂住面纱的那个当口,十指压纱,曝露无疑,而宁呈森,亦是因为如此,而呆住。
高大的身躯,歪扭着靠在墙壁上,原本矜贵整洁的白色衬衫,因为打斗而沾上尘灰,下摆散乱,黑色亦有凌乱,踹着粗气。
往日鹰隼般的利眸,此刻盯着师太的那双手,一动不动。
后来,大约是师太感觉到不对,急急收了手,再次隐回袖管里头,依旧粗噶声向老僧:“法安,我们回山里去。”
不难理解,法安便是老僧的号。
宁呈森忍不住皱眉,似在揣度她话里的意味,看着她往下行走,而后没进阁楼楼梯后方,他又往下追了几个大步。
不是不清楚,有老僧在,他根本靠近不了释安,可还是不死心的往上追。
怎么也没想到,阁楼后方竟是另一番天地。那里青草木香,花开正旺,藤苗蔓爬,空气宜人,而隐匿在藤苗深处,有看起来便知道有些年头的双扇木门,朱红色的油漆掉落到只剩细碎的缝边,木门的铁栓,亦是锈迹斑斑。
老僧护送着释安,正往那扇门的方向过去。
宁呈森不知道这扇门后会是怎样的景象,但视野所见,门后面已是山林,密密麻麻的山树枝叶伸出墙头,根本想象不出来,那里竟还能居住。
“只有释然,才能安享余生,所以你才叫释安吗?”相隔十步之遥,眼看她要踏人门内,宁呈森忽然出声,嗓音低而缓,甚至你仔细辨认,亦会发现深藏在喉咙处的半丝哽咽:“您要释然,也包括放下我吗?”
“施主,请回吧。”师太未回头,短暂的驻足后,再次沙哑出声。
师太抬脚,厚重的木门被老僧推开,有种东西被磨裂的刺耳声响彻在这个并不太大的园林中,而随着那道声音落下的,亦有‘嘭’的闷声响。
“妈——”
身后赶来的瞿安和米初妍,亦被如此一幕给惊得瞠目结舌,奔跑的脚步,就此停下。米初妍以为是自己看错,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那个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大男人,那个过分洁癖的宁呈森,竟然会屈了双腿,跪在雨后泥泞的洼水地上,无限悲沉。
可是,那样熟悉的男人,她又怎么可能看错。
不是没有听见他在喊什么,但米初妍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本是从外围奔过去的,因为听到这里有响动,才跟着寻进来。她看见他的前方有人,她不敢上前,怕惊扰了他们,可是,她心疼这样的宁呈森,疼的有丝心裂。
如果前方那个身材纤小的影子真的是舒染,那此刻的宁呈森会有如此表现,也就不稀奇了。可是,找了那么久,绕了那么久,这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冲击力是不是过大?也同样因为如此,感觉到不真实。
瞿安就在她的身后,她哆着唇向瞿安求证:“你……你听清楚……他在喊谁吗?”
“你觉得这个世上,有几个女子能让他失态?”瞿安没有正面回答,可如此的话,更是让米初妍证实了,她并没有幻听。
“如果真的是舒染,为什么不回头看他一眼?”
“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话间,前面的人影再次开始晃动。
木门开启不太大的缝,仅够释安侧身而入,宁呈森撑身过去,门已闭严,仅留老僧在前。他发了疯的跟老僧厮打,较之陡梯,这里场地宽敞,更利于他的拳脚发挥。没有释安在,无需防备宁呈森靠近释安,老僧便不再伤他,宁呈森每一次发狠的拳脚,老僧都只是在躲,总也有躲不过的时候,眨眼的瞬间,老僧被踢了出去。
宁呈森旋即飞奔至木门前,然而,推不开。
米初妍看得着急,好几次想要过去,都被瞿安拉了回来,瞿安说:“别添乱。”
“那你去啊!”米初妍焦色,不由推动瞿安的手臂,想让他过去帮助宁呈森,可是瞿安不走,她又哪里赶得动。
他非但不走,他还扼住她的手腕,迫使她不能远离他的控制,用其少见的眉眼神色警告:“我跟他保证过,不让你脱离我的视线范围,带你过来找他,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可是……可是人走了!”
“走不了,只要她还在这个世上,只要她在这座山里,挖地三尺总能找到。”
老僧不知何时起身,行至宁呈森面前,标准的僧人姿势,不知道跟宁呈森说了句什么,而后兜袖而去。
而宁呈森,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彻底放弃进门,往后跌坐在泥地的草坪中,略有踉跄。
他双手捂面,看不出是在平缓情绪,亦或是在懊恼什么。
瞿安说:“你先别过去,等他缓缓。男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他这样狼狈,不会想让你看到。”
瞿安的话,让米初妍不敢动。
看着他难受,她心酸,如果她不适时的出现,会让他的狼狈无处可藏,那么,她会选择暂时回避。
挪了挪步,后退半分,扯瞿安的袖管:“我们去外面等他。”
话才落,老僧经过。
早上才在大殿见过,米初妍自然不会不记得他,只是,眸中难掩诧异,不由挡住去路,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
老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迈自己的步。
米初妍着急,顾不上喊瞿安,两步追了出去,再次绕到老僧面前把拦,情急之余脱口:“大师你能不能跟我说,门后是什么地方?那个师太去哪了?”
老僧停下,为难的叹气:“女施主,我刚刚跟那位施主也讲过了,门外是深山,亦是师太居住之地。如果你们非要找师太,必须从山林中找,这里重雾叠嶂,多少人进去都出不来,你们三思。”
“那你们有这座山的地图吗?寺庙就在山顶,没有人比你们更熟悉山中走势,有地图吗?”
老僧又念阿尼陀佛。
“我刚刚也看到了,您一直都在护师太。我跟您明说吧,如果那个师太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知道她的下落对我们很重要,她的儿子,找她找十年了!个中心酸,非你我旁人能体会。大师向善,难道就不能给我们指点迷津吗?”
米初妍的话,让始终端着正色的老僧呵呵笑了两声,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只听到他缓声道:“世道复杂,又岂是我等隐居深山之人能参透,为自保,是敌是友,我们也要好好辨识。师太交代过了,如果要找她,让你们自己摸清山路,也让她能看见你们的诚心。”
话落,老僧又笑了笑:“女施主请细细品味老僧的话,其中,已经藏了许多深意。”
又一句阿尼陀佛,老僧离去。
米初妍沉思,眼前有脚步靠近,抬首,是瞿安,抄着裤袋在她面前,问她:“能悟出来吗?”
惊诧之光已不足以形容米初妍此刻的眼底眸色,她望着瞿安,许久,才似找回自己的声:“他没有否认我的话!”
“对,他没有否认你的话!”瞿安确定的点头,鼓励她往下说。
“所以……她真的是舒……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米初妍似还在对自己质疑,瞧着瞿安,略微迟疑的说着。
米初妍说了,如果那个师太真的是他们要找的人,那她儿子可是找了她十年!老僧没有否认!非但没有否认,还指引他们往深山中去找撄。
米初妍惊骇,又不得不为自己的认知而感到兴奋的喜悦,眉角蹙起,轻声:“是敌是友,表现诚心又作何解?”
瞿安未答,却是侧了侧身,米初妍不解他的动作,望过去,这才发觉,她把过多的心思都放在了老僧留下的话上,而并未发现,不知何时宁呈森已经站在眼前。
他没有穿外套,衬衫皱巴巴,脏兮兮的,眼底有红丝,除却这些,其他都还算好,也看不出别的坏情绪,更也收敛了之前的那身悲落。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她也看着他,呆呆的:“宁……呈森……偿”
在那一瞬,米初妍想要拥抱他,给他温暖,也同样在那一瞬,想喊他小宁搞搞笑,想喊他呈森腻歪会儿,也想喊他小森以示她的心疼,可终究,她还是只喊了宁呈森。
这是在外头,还是在他好兄弟面前,宁呈森骄傲且大男子主义。正如瞿安所言,他不会想在人前示弱,所以才会及时收起他的狼狈。
而她,既然一开始没有选择出去,这会儿,更也不会担心他会脆弱。
他没说什么,经过瞿安的时候,拍了拍他肩。那是种什么意思,米初妍不了解,但看着瞿安以同样的动作回应他,米初妍猜测,那也许就是他们男人间,兄弟件的肢体语言。
走了几步,站定在她面前,勾了勾唇,朝她摊开掌心:“走吧。”
相爱的恋人,总会有默契,尽管他没有表明,可米初妍却是知道,要把手放到他手上。
他的大掌包裹住她整个拳头,攥的发紧,米初妍略微吃痛,却不舍得让他放手。
或许,他是在感知她的存在她的陪伴,如此的方式,也不失为一种无声的安抚。
顺着两人垂落相握的双手,米初妍看到了他骨骼分明的指关节上有淤青,她不知他伤的如何,用另一只手去抚摸他的手背:“疼吗?”
“不疼。”
对,不疼,这点小伤于他一个大男人算什么?若说疼,那也只是,自己的母亲明明就在眼前,偏不认他,便不回头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要不要回家?”米初妍又问。
“不用,时间还早,不想浪费。”
他的声音始终低沉,眉宇紧皱,米初妍闹不懂他此刻在想什么,可她能够明白他话中所想表达的意思,嗯了嗯声:“那我们回去吃点东西,吃饱了,再一起到山林中去找,有诚心,总会找到的。”
“有诚心……”无意中用到的词语,让米初妍不由再默念了声,仿似有些明白,老僧口中的诚心之意。
前面忽地停下一道黑影,皆抬头,望见徐暮云和熙的面容,微笑:“山中探险?算上我吧!”
米初妍以为,宁呈森会拒绝,毕竟宁呈森本就看徐暮云不怎么顺眼。瞿安以为,宁呈森会拒绝,毕竟,已经八分肯定舒染还活着在这深山中,如此隐私的事,他要慎重也无可厚非。
可是宁呈森没有,对于徐暮云的话,他点了头,并且,破天荒的道了句:“谢谢!”
悠闲的户外活动,因为有了强烈的目的而失了其本身的乐趣。原先只道是山中闲逛,有些漫无目的的探路时,那感觉还好一点,后来演变到为了填饱肚子好进山,这烧烤便纯粹成了为吃而烤。
闹着玩他们还行,当真要好好烤,同行六个人,没几个在行。这项重任,最后还是交到了米初妍和徐暮云手上。
米初妍做得一手好菜,会烤东西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徐暮云,娴熟的技巧,火候的把握,甚至比米初妍还要高一筹。
因为惊讶,随口问徐暮云:“你不是经年四处走吗?怎么看起来厨艺挺好的样子。”
“想学,怎么都能学,不过,这个还需要点天赋,在我们家,我和大哥都会做饭。”徐暮云很寻常的语气,闲聊着,也似是在缓解些米初妍刚刚从庙中带来的凝重情绪。
闻言,米初妍更添了几分讶色:“还真看不出,徐总竟然会下厨!”
“大哥会,大嫂不会,正好搭一对。你会,你们家宁医生厨房白痴,也正好搭一对。”
徐暮云的逻辑,让米初妍也不由失笑:“你怎么知道他是厨房白痴?”
“嗯,知道有何难?”徐暮云转了转手中的烤翅,语气温温:“看他那双手,无暇的比女人还要过分,如果经常下厨,怎么可能没点痕迹?”
米初妍笑了笑,没辩驳,她在专心烤鱼,秋刀鱼,给宁呈森备的,想要以最美的口味呈现到他面前。
相处下来,观察下来,已然了解他的饮食习惯。对大肉兴趣缺缺,喜好清淡的瓜果类蔬菜,吃肉,吃鱼较多。
好不容易烤好,想把它装叠,却因为铁叉沾着鱼肉很紧而有些困难,米初妍不敢使蛮力,怕铁叉烫着自己。徐暮云见状,忙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绕到她面前,帮她处理。
动作细而巧,米初妍没说,其实,他的双手十指也很好看,看一个人能不能下厨,单看手指,根本不靠谱。
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她觉得,可以夸一个男人长的帅,人好,却不好夸一个男人的细微部分。比如,眼睛,牙齿,手指等等……
如果夸到了细微部分,定然代表,你曾仔细观察过。无端的去观察一个男人,说出去,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了转念头,接上他之前的话题,笑道:“照你厨艺看来,以后该不会也找个厨房白痴吧?正好配对,你说的。”
徐暮云正好把铁叉上的鱼肉褪尽,闻声抬头,笑的爽朗:“也许是的。”
要不到自己想要的,是谁都可以,厨房白痴也不会影响他生活的任何,再或者,谁也不是。
离烤炉好几米远的地方,瞿安跟宁呈森席地而坐,面向山林深处,背影朝着他们。烤好的鱼,米初妍没有当即送过去,能够想象,那对兄弟,会有话相谈。
不得不说,摩顿和沐檀昕都是极有眼力见的下属,从他们回来之初,就察觉到了异常,但他们不问不说,做他们该做的事,接他们该接的电话。
“你会画图吗?”边侧,徐暮云忽然问声。
米初妍啊了声,侧眸:“不会吧,我只会看。”
“看过后记得住吗?”
“这个……还得看了才知道,应该是……可以的。”
但米初妍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有信心的,但她没进过深山,不晓得里面会是怎样的情形,所以,知道徐暮云的意有所指,却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山中行走免不了很多复杂路途,险境突发,我们不适合安排太多人下去,一来怕走失难负责任,二来怕声势浩大招惹些不该招惹的人事。我看宁医生的意思,是想要打发他两个助理回去的,回头就我们四个人,宁医生反应好,瞿律师点子多,你好好记路,然后给我转述,我会制图出来,这样,我们估计会要轻松些。”
米初妍有些不太了解,徐暮云为什么对此事非一般上心,并且,还及时做了规划,但他说的没有错,点了点头:“好。”
“会不会太为难你?”
米初妍抿了抿唇:“不会。”
“那好。”徐暮云丢了手中的烤叉,起身时轻言:“虽然我很纳闷,宁医生为什么非要带你下去,但我想,定然是有他安排之意的。”
米初妍笑了笑,手里端着装有烤鱼烤肉串的碟子,同样起身:“他的安排就是你的安排。”
宁呈森无奈捎上她,本来就是让她帮忙记山路的,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米初妍甚至都要以为,徐暮云对她了解太甚!
话落之后,她向着宁呈森和瞿安的方向过去。
靠近之时,正好听见瞿安在问:“世道复杂,是敌是友,为自保他们要好好辨识?这话,你怎么解?”
宁呈森在喝水,瓶装的矿泉水,到他手里不过多久,已去了半瓶,瞿安问起的时候,他并没有当时回答。
米初妍驻足在他们身后,也同样未上前,屏息想要听听宁呈森的理解。毕竟,对于舒染,他们再着急,也只是旁人,既是旁人,不可能有他那般的了解。
本以为,她不出声,他们就不会察觉。
然而,不过下一秒,宁呈森就回过头来,对着她,起先皱眉,后又勾唇:“猫在我身后偷听,倒不如走前来,光明正大的听。”
米初妍微囧:“我哪里有偷听,就是怕上前扰乱了你们说话的心情。”
是真的怕打断了他们,往下他们就把话题收住了,米初妍没想到,都到这个节骨眼上,宁呈森竟然还有心情开他玩笑。想来,他是将自己的情绪彻底整理好了。
其实也是,就如瞿安所说,知道她在这个世上,知道她就在深山之中,大不了挖地三尺,总会找到的。
宁呈森丢下手中的矿泉水瓶,往后抬手,拉住米初妍的手腕,把她带到身边按压着她往下坐,又接过她手中的烤叠递到瞿安面前,示意瞿安进食后才开腔:“老僧不是说了吗?他们隐居深山,对如今的世道已不能了解。也许,我母亲在经受过太多苦难以后,已经到了无人可信的地步,即便是我,十年未见,又怎么能肯定我待她依旧如初,毕竟,我和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存在。即便有血缘又如何?她和周鸿生还有血缘呢,周鸿生害她多苦?为求自保,她不得不谨慎,如果她隐匿深山中,我依然可以不顾一切的寻找,那我想,对她来说,也是种欣慰和温暖。至少,这代表着,我从未忘记过她。”
这一段话,让米初妍的思维好像明朗了些,略略的沉吟过后,念叨:“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宁呈森问。
瞿安接声,略带调侃:“米初妍追着老僧出去,很霸气的拦住他的路,气鼓鼓的质问那个老僧,她儿子找了她十年呢!个中心酸旁人岂能体会!你难道就不能指点迷津吗?然后,老僧就笑了,再接着,才跟她说了那一通是敌是友他们要好好辨识的话,并且,还特意提醒米初妍,静心品味他话里的意思,藏着许多深意。”
米初妍瞪瞿安:“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凶,分明很礼貌很诚恳的好吗?”
话落,又接着道:“所以,瞿律师你的意思是说,老僧是知道了宁呈森寻舒染寻了十年之久,才会在后来向我们展示善意的?”
瞿安点头:“很明显。你莽莽撞撞的无心之语,算是戳到了老僧的软骨,而老僧的意思,就代表舒染的意思。如果舒染知道,我们宁教授找了她十年之久,不得不说是欣慰,但她能不能毫无顾忌的相信,得,难题又抛出来了,要我们下山去找她!”
进山的时候,正中午,太阳很烈。
米初妍整个上午都穿着宁呈森早上出门时给她配的薄外套,到这时间,也终是穿不下去。
想要脱下来,却被宁呈森阻止:“忍一忍,到了山林不会热,而且,里面四处荆棘,多件衣衫多层保护。”
“是啊,米家姑娘,别脱了,脱了你回头还得穿回去。这深山老林,什么动物都有,搞不好走着走着就掉下条蛇,再走着走着,裤管钻进一条大蜈蚣,或者还能遇上狼豹,咬你没商量。”
瞿安笑嘻嘻,却着实让米初妍有些心惊,心理作用,当下就感觉好像有冰冷之物坠入脖项之感,忍不住抬手去摸,摸着摸着,又感觉到裤脚处有细碎的麻痒,咬着牙压下心理的恐惧,瞪瞿安的歪嘴撄。
还好,在那之前,宁呈森先找他算账了,冰冷眼:“还狼豹,你当这里是长白山?闭上你这张嘴,整个穗城的人也同样知道你是个名律师!”
言下之意,瞿安话太多,嘴太利偿。
瞿安似有无辜,声音微弱:“我只是实话实说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而已。不说这自然山林,去年底我跟暮川阿宸在B市农家庄,还有就近的村民售蛇丢放,险些要了何颜希那条命。”
“行了瞿律师,你可别在那儿危言耸听。宁医生都敢把米初妍带进林子里,还怕他没有准备吗?”徐暮云接了句。
米初妍瞧了瞧宁呈森手里的那个包,是后来回去车上拿的,里面装着许多小东西,山林中自是用得到。
想当然的,便以为徐暮云口中的准备,指的是宁呈森手中的包。
不过眨眼,黑包从宁呈森手中丢进瞿安怀里:“你来背。”
“为什么要我来背?”瞿安怪叫。
“山里动物多,我要照顾米初妍。”宁呈森回答的理所当然。
“那我们的建筑师呢?他两手空空!”瞿安抱着包,嘴里虽在抗议,却也不情愿的将包往上甩。
徐暮云甩了甩随身携带的笔头:“我得专心制图,做记号。”
“得,说来说去,好像就我是闲人似的。”瞿安晦气的吐槽了声,率先踏入林中。
随后是宁呈森带着米初妍,徐暮云在队尾。甫进林中,便有一股寒气逼来,即便是有思想准备,米初妍也没有想到,里面境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牵着她手的宁呈森回过头来:“很冷?”
“没有,就是一时不适应,过会就好了。”米初妍摇头,说话的声音倒是很稳。
“拉好我的手。”宁呈森叮嘱,眸中有忧,却是不得不前行。
“我会的,你不用担心我。”米初妍朝他笑了笑,以示宽慰。
“宁医生,走吧,后头还有我呢。”
这样的地方,如果顾头顾尾,恐怕是到天黑也走不出个理所然来。宁呈森自然是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着急,可是他也不得不慎重。
回眸,看徐暮云,一个眼神,便算是回应,徐暮云了然的笑笑:“尽管往前走。”
山中的树,大多米初妍都叫不出名字,或笔直高耸,或歪歪扭扭,伸手可碰,亦有藤条枝叶成蔓延状的生长。
外面阳光正烈,而这里,却只能在密密麻麻参天树叶的缝隙中,偷得微弱的亮光。
脚下没有路,有的只是年又年堆积而来的落叶,由枯黄到浅棕到酱黑再到腐烂溶进山泥,化作天然肥料,培育着这些大树的经年不衰。
昨夜的雨落进林中,阳光透不进,洼水散不开,行走的路,更是泥泞不堪。米初妍的小白鞋,在刚刚入林的时候,就已被染黑。
两个男人在前面开路,总会有树枝刺叶形成天然屏障挡在他们脚前,他们只得绕道而行。这样一来,路不是直走,拐弯又拐弯,绕道又绕道,更显得复杂多变。
瞿安并没有任何的危言耸听,树林里各种动物的怪叫声,听起来就是毛骨悚然,粗略能够分辨的,有猫头鹰,有野猫,野兔,其他的,她无法再辨识。
狼豹应该不会有,台封山不是什么原始山林,这种稀有物种如果出现,那是全市的新闻。
米初妍不会傻到相信瞿安的每一个字。
每一次踏步,必须要稳,否则,很容易就会打滑,然后身体滚落,不知滚向何处,所以,行走便显得缓慢。
宁呈森一面注视着四周的物景,他找了个最靠近阁楼后方那个小园林的山口,依着方位走向,往着他们认为最有可能的板块走去。
一面,又兼顾着米初妍的安全,即使他走在前,他的手亦没有脱离开米初妍的腕,每一次她身体倾斜,都被他很好的稳住。
“哎建筑师,你这图可得好好画,标识也尽量做明显点!还有米家姑娘,你家医生说你记性特好,你得好好发挥所长。这会儿我当武夫在前头冲锋开路,回头怎么出来就得靠你们了!我还想活命出去的,不然多遗憾!”
瞿安的声音在这山林中显得有些空旷,本是嘻嘻哈哈,却因为不同寻常的回声而显得诡异。
不过,好歹围绕着四人的严肃气氛也算是被他调节开来,米初妍的双眼没有停留的四处张望,暗暗记下每处的特别,听着瞿安的调笑,应和了声:“瞿律师,你会遗憾什么呀?”
“遗憾可多了,比如……”
“比如,相亲还没有成功!”宁呈森接了句,道出瞿安最怕被戳的痛处,而后又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先死的,你可以安安心心的,等着你家里人给你逼婚。”
瞿安哈哈大笑:“我这日子,还就跟相亲死磕上了是不是!”
“哎我说那个队尾的建筑师,你怎么一声不吭啊?如果走不出去了,你有什么遗憾没?”
徐暮云掀了掀眼皮,透过中间两人看瞿安的后脑勺,浅淡淡:“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难道你人生还能无欲无求?”瞿安不信,有种非要挖人心思为自己找乐子的感觉。
前方幽深无边,垂叶密集,如果只是这么绷着神经往前走,瞿安会被闷死。
徐暮云倒是淡定:“所谓欲求,是心中有念想,没有念想,就没有欲求。”
“得,你可以学着那老僧出家去了,说的这般文艺深奥,赐你一法号叫悟净如何?行走俗世,绕遍地球,悟尽世事,心灵剔净,多好,多适合你。”
“谢谢!其实我比较喜欢悟空。”徐暮云很配合瞿安的冷笑话,话完,还加了句:“我是悟空,遇上妖魔鬼怪都不怕,跟你同行你也不用担心没办法活命出去当你的逍遥公子。”
徐暮云话落,又是一串哈哈笑声,这回不止瞿安,还有米初妍。
米初妍转回头,笑道:“徐二哥你要不要这么逗?真没看出来你还能讲这么不靠谱的笑话。”
徐暮云掀了掀眉:“不靠谱无所谓,重要的是你们都笑了不是吗?”
一时间,笑声成串,人亦显得轻松,尤其是米初妍,不再总想着瞿安口中的各种可怖动物,走起路来,亦轻快不少。这让宁呈森都不得不回头,因为,拉她的感觉,轻松了不少,鼓励道:“对,就这样走,放松自己,我在你边上呢,不用怕。”
听到宁呈森的声音,瞿安又接道:“宁医生你来说说,你会不会有遗憾?”
“没有。”
“为什么?”
瞿安诧异,母亲近在眼前还未相认,心爱的女子跟在身边,两人还未好好享受恋人该有的生活,怎可能没有遗憾?
宁呈森在上坡口,顿了好会才回答瞿安:“因为不会死。”
“说的好像你派了救援队在外头候着似的。”瞿安再次调侃,默了默,又道:“也不对,救援队也未必找得到我们,还得卫星定位才行。话说,卫星定位这里有信号吗?”
瞿安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自己的手机,高举着往四周移动,而后道:“完了,手机是没信号了。”
“瞿律师,你一直说话渴不渴?保持体力好好开路!我们都在这忙着呢,你别一个劲捣乱。”
徐暮云再又做了一个标记后,直起身子挤兑队前的瞿安。
说话间,眼前出现大片亮光,本在笑谈的瞿安,当下收住面色,微微后退半步,转头看宁呈森:“那个地儿,是在东南方吧?阁楼正对的方向?”
瞿安发现,其他人也发现,悉数驻足,同时朝亮光处观望。
如果那里是个突破口,未免找的太容易。可是,谁也不愿意放过任何的可能,哪怕微乎其微。
宁呈森站的位置略陡,亦比其他人望的更远,拧了拧眉,转向身后:“妍妍,你们两个呆这儿等着,我和瞿安过去看看。”
许是跟徐暮云到底不太熟,又许是因为总归存在别扭,这句话,本应该跟徐暮云说,却终究只是凝神望了小会,转而交代米初妍。
“会不会迷路啊?”米初妍略有担心撄。
虽然看起来光源就在眼前,可这样走过去,谁也料不定要走多远,偏偏,脚下就是分叉路,如果那里行不通,必然得转回来。
这里重山叠嶂,哪怕他们身处树林,亦能从光影缝隙中看到缭绕的烟雾。这种烟雾有可能是寺庙的香烛,亦有可能是雨后林中的湿气蒸发,但不管如何,总归是阻碍人的视线与方向分辨。
宁呈森笑了笑:“我还不至于如此无用。”
往光源处去的径口有自然形成的山涧小溪,水声潺潺,煞是好听,然,越过那条小溪,便是大片大片的灌木丛,以及丛生的杂草偿。
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宁呈森嗓音微沉:“看见了吗?那里的灌木丛,还有及至大腿处的杂草,很有可能会有许多溜动的爬行动物。靠着溪边,丛林覆盖,更会常年潮湿,万一是个沼泽,陷进去太危险。我和瞿安会攀着山石过去,如果要带你恐怕会很辛苦,正好,你们也可以趁着这个空档把我们刚刚走过的路画出图来。”
四人同行,可以说,她跟徐暮云负责的工作更需要沟通和配合,也只有把图画出来,比对之下才能知道,光头给的地图是不是这座山。如果是,那他们依照光头给的地图走,会更轻松些。
可是,依旧会担心,攥着宁呈森的衣袖,柔糯:“一定要小心,如果有事,喊一喊,我们能听到的。”
宁呈森说好,顿了顿,闪过米初妍,来到徐暮云面前。
被宁呈森的身躯遮挡,米初妍瞧不清两个男人相对时是什么表情,她站在后方,也不见他们有任何的肢体相触,却在最后,很郑重的说着:“拜托了。”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所谓的拜托,到底蕴含着什么,如果只是短暂的分叉走路,用不着如此郑重的语气,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其他所以然来。
想要再问,宁呈森却已跨步,经过她的时候,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类似打趣:“好好跟着你家徐二哥,跟丢了我会找你算账的。”
徐二哥这个称呼,在宁呈森面前其实算是禁忌,可这会儿,他却自己开始调侃着,让米初妍有瞬间的意外和不适,但也只是须臾,被他眼底的揶揄逗笑,撇了撇唇:“我在原地等你,丢不了。”
宁呈森又是笑了笑,眸底闪烁着许久未见的碎光,而后,垂了手臂,喊着瞿安一起前行。
停下走路的米初妍,不用再左顾右盼的盯着周边物景,目光自然而然的放在渐行渐远的宁呈森背影上,总觉得他走起路来有些怪异,偏偏,又是行走如风。
只是,看着看着,心里总是不得劲,想要朝着那道背影喊问几声,却是被身后的徐暮云倏然捂住嘴。
米初妍唔唔叫了两声,瞪大眼眸转头盯身后的徐暮云,不知他所意,徐暮云及时解释:“深山回音大,不到迫不得已还是少喊话,免得招人过来。”
有些后知后觉,米初妍白了白脸,拍胸庆幸,对着徐暮云,说了声:“谢谢。”
徐暮云对这声谢谢没多大回应,只是从身上掏出纸笔,拉着米初妍坐到旁边的山石上:“看看这里能不能把图画出来,如果哪里没记清,这里更方便绕回去重走。”
四个人已经在林中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分了头,虽然这里才算是林中浅口,但如果记得清晰,制图也能制出个边角来,只要有个边角足够跟地图比对,便算妥事。
湿漉漉的山石,侧面到底部还有青绿色的苔藓覆盖,苔藓上偶见几只蜗牛似的肉虫。米初妍不惧这些小东西,事实上,她更庆幸的是,来的途中虽然鸟兽怪叫,路途昏暗,却终是没有遇上瞿安口中的那些可怖生物。
不会没有,大约是因为她太专注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去注意四周爬行奔跑的动物。深浅脚踩了那么多路,能寻得一块山石休憩,米初妍没有嫌弃的可能。
小小的身板,盘腿而坐,山石不算太小,平坦的顶部容下她,还多了大半的位。米初妍又往边上挪了挪,给徐暮云也腾出一个地儿,可能会挨的近,但这样的地方,很多事都会抛向脑后。他们在乎的,只是保存体力,还有,更有效力的办事。
图是徐暮云先画的,铅笔握在他的手中,犹如神助般的勾线,修长指节屈握着,上下左右的划动,线条明快而又清晰,亦能听见鼻尖触纸的刷刷摩擦声响。
光线不太好,米初妍是拿了自己的手机开了手机灯在旁边照着,怕影响他,握着手机始终一动不动,而她的双眸,也是盯向他的图纸,边看,边听他解说。
末了,他伸手,将草图递过来:“你看看,会不会有哪里不对?”
米初妍是真的看出有哪里不对,大概在那个天然屏障的路段,徐暮云少画了条岔口,但当时因为要绕过那块垂叶密布的屏障,没有走到尽头,米初妍也只是在眺望下看到岔口,没有百分百确定。另外还有,拐弯的道数好像也没对。
徐暮云的意思,是回去再确认一遍。
可米初妍却还想着早已行到不见人影的宁呈森,怕他回来找,而她不在,让他担心,便有些犹豫。
徐暮云知晓她的心思,直言道:“他不会回来,至少,今天不会。”
“为什么?!”米初妍瞪眸,因为不相信,声音扬起,略微尖锐。
“他拜托我,就是要把你带出去,我们走的不远,原路出去如果不迷路,回到山顶天色尚早,我送你回市区。如果不幸我们绕错了路,那就多花点时间,总会绕出去。”
徐暮云回答的很认真,从他的面色神态,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米初妍着急,从山石上站起,跳下地面,追问:“可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带我进来让我帮他记路的么?这才走了一个小时,就把我甩下是要干嘛?”
“没错,他是想带你进来认路,但认了这么段路,已经足够制图比对了。他只是想要确认他手中的那张地图是不是台封山而已!山林里头有多危险,成群的毒蛇,成堆的毒蜈蚣,更甚至饥饿的山猪,再或者就是吃人的沼泽地!也许还会有腐蚀骸骨,吓都能把你吓死,你以为,他会真的让你涉险么?”
“可是……他怎么想,你怎么知道?连瞿安都不知道!”
一路上瞿安胡言乱语,嘻嘻哈哈,看起来就不像是有任何事先安排的行程,此刻被徐暮云解释,好像宁呈森早就自己打好了算盘似的。
“三个大男人要进一个深山老林,你以为我们会没有事先规划?瞿安什么性子应该你比我还要了解,他嘻嘻哈哈,不过是给你放烟雾弹。”
“不行,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他,再不然,我也沿着他们的路走,我不过沼泽,我跟他们一样,我攀山石爬过去,就跟爬树似的,你们会怕,我也会爬!”米初妍拗了劲,赖在山石上,怎么也不肯走。
徐暮云觉得,若不是为了防止她逃开而抓着她的手臂,她指定这会儿已经淌过那条小溪了追宁呈森去了。很多次跟她相处,她都是懂事坚强,顾全大局,如此固执的耍赖,这是头一回。
这让他有点无奈。
偏偏,她已经开始使劲的掰他的虎口,掰的狠,让他几番吃痛。若不是她的手臂纤细,他都快怀疑,这看起来小小年纪的女孩,力气之大,会让他无法掌控。
掰至后来,她的指甲凹陷进他的皮肉,当下,也顾不得礼仪不礼仪,直接伸出另一条臂,将她腾空抱离山石,任凭她扑打,他亦没有放手。
直至回走百来米,寻了处看得过去的干净地面,将她放下,难得狠声:“这段路,加上刚刚我们制图的时间,你现在去,去你也追不上他了。如果他没有找到他妈妈,再把你搞丢了,还想不想让他好活?”
米初妍气极,明知道不该冲着徐暮云发脾气,却还是没忍住:“你们为什么要合起伙来骗我!”
“因为……我们都想要你好。”
“那这个图呢?”瞥见徐暮云手里的图纸,米初妍气更盛了些:“这图是不是你故意画错的?故意画错然后好喊我重新走一遍来时的路!如果我没想着要在原地等他,是不是等我们走出去了你才会告诉我?”
徐暮云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她眼睛瞪的溜圆,在他面前跳着脚要去抢他手里的草图,他的这股无奈劲,到最后,还是被她惹笑,清了清嗓:“我承认,如果你不是非要赖在那块石头上等他,我确实会等你出去再告诉你。但这个草图,天地良心,我是真的尽力了,我是会画图,并不代表我样样全能!撄”
也许是徐暮云在装,可他一副被冤枉了的表情,到底还是让米初妍偃旗息鼓。耷拉了双肩,俯身蹲下,额头垂落搁在膝盖,双臂圈抱,看起来难过而又落寞。
起初,徐暮云只是站着看她,想着也许她需要暂时的冷静。可是后来,许久都不见她起来,便有些担心,怕她像上次一样,一个人蹲在机场大厅哭的稀里哗啦偿。
“米初妍?”
他试探着唤了声,她没有反应,他又接道:“你把头抬起来,你这样呼吸闷不闷?”
她依旧没有反应,徐暮云只好跟着俯身,蹲在她面前,本欲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把她埋在膝盖里的头颅提起来,却没想,她先他一步,抬了首。
看着她一副平静的表情,徐暮云略微怔愣。
靠得近,他眼底的情绪她能够看清,不由苦笑:“干什么?没看到我哭的鼻青眼肿很意外?”
徐暮云浅笑,也没否认:“大概是。”
如此诚实的回答,倒是让米初妍有些窘迫,揉了揉略有灼感的眼皮:“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爱哭鬼!”
徐暮云没说其他,只道:“那就好。”
说完,直起身,朝她伸手,想要拉她起来。十几分钟的久蹲,难免腿麻,若是自己强支着起身,或许就会站不稳,而无疑,徐暮云是个细腻的男人。
米初妍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当下把手伸向她,双手攀着双膝,昂着头看他。一直都知道,徐暮云长的好看,六分俊,四分雅,甚少能有人将这两种特质融合的如此完美。大约是其工作的关系,向来沉静,温淡,仿似是天塌下来,都驱散不了他的宠辱不惊。
他跟瞿安说:“人有遗憾,是因为有念想,如果无欲无求,便不会有遗憾。”
而她却觉得,这句话真的就是在说他自己。或许这个世上,也只有无欲无求的人,才会放下家庭放下名利,经年游走列国。
大约是她看得太久,徐暮云屈了屈伸出的手指,唇角浅笑:“不要一直看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
“徐二哥。”
脆脆的声音,素净的俏脸,年轻活力的她,好像有些过早的在眸底现出了原本不该属于她的深沉。
徐暮云嗯了声,问她:“什么事?你不累?站起来说吧!”
话落的同时,又朝她探了探手,而米初妍,也终是就这他的修长五指,搭着他的指尖,免力起了身,脚有些麻的发颤,徐暮云给稳着,而米初妍恰在那时,轻声:“你是什么人?”
可能对于徐暮云来说,这话由米初妍问出来,太意外,明显的怔色,却在垂头看她的时候,云淡风轻:“我是什么人你不是知道吗?”
他的家庭背景,他的父母,他的妹妹,他的堂兄堂嫂,乃至多年前他家的丑事,她都知晓。徐暮云略略调侃:“我国外那些朋友,都没你了解的多。”
米初妍轻轻蹙眉:“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纳闷的只是,为什么他每次将我一个人抛下的时候,你都会在我身边?而且我觉得,你对他母亲的事,不像是局外人那么简单,我还记得,你曾经跟宁老爷子在书房呆了大半个上午。”
“他不是将你抛下,事实上,每个男人都会做跟他一样的选择,只要那个男人足够爱你的话。”很显然,徐暮云避重就轻,对米初妍后面的问题选择不回答。
提到宁呈森,米初妍的思维很快就被转移,听着徐暮云的话,她只点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去纽约撇下她,去深山撇下他,他在想什么,她完全可以理解。只是,理解归理解,心里还是会难过,会担忧,会坐立不安,七上八落。
“走吧,与其在这里一直忧叹,倒不如早点把图比对好,这样才能真正帮上他。”徐暮云的手虚环在她背后,轻推了两下,她在叹气,却也只能打起精神往前行走。
因为太阳的偏离,林中愈加昏暗,这一趟回去,比来时还要辛苦。
原本,回去的路上有他们原先踩出来的脚印,也有徐暮云做的标记,但光线微弱到不得不借助手机灯光辅助的情况下,米初妍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崩着神经,浅脚踏,深脚出,还不时凑着徐暮云那张图去确认路径的标准度。不敢不投入,怕一走神,便摸不着身边的人影,在这样的地方走单,对米初妍来说,恐惧感极深。
如此情况下,自然顾不上再去生宁呈森的闷气。
每一道偏行,都会喊声徐二哥,以确保没有走远。徐暮云本在观路,被她喊过两声后,不得不上前半步,行至她的身边,安抚:“我在后头看着,你只管走自己的,看看脚下的路,别踩上不该踩的东西。”
手机光影中,有东西急速的在树梢窜动,亦有几声哭嚎,还有鸟叫蛤蟆声,米初妍紧了紧胸口的衣衫,捂着砰砰跳的心脏,情不自禁的脱口:“我好像……真的有些害怕。”
“不用怕,树上的应该是野猴,哭嚎的可能是山猪,我们不伤它们,它们也不太会伤人。”
米初妍嗯了嗯声,而后又操心道:“该改的地方,你改过了吗?”
“差不多了,宁医生给我发了地图照片,我先看看有没有差。”
徐暮云的手机开着灯光,要照路,米初妍便开了自己的手机图片:“用我的吧,这样方便。”
那张地图自她拍下来后就一直保存在她手机,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漆黑的树林,两个人并肩而站。徐暮云身长,即使他刻意就着她俯低了头,米初妍依然需要略略掂脚,纤细的指尖在草图上滑走,她轻声细语的跟徐暮云说着她自己的理解。
徐暮云是从寺庙为起点,往下到林中的走势架起的图层结构,而手机上的那个地图图片,亦可以从山顶塔屋状的标识往下寻路。
意外的发现,天然屏障那个路段,光头用了粗线条标识,而粗线条的下方,亦有分径不明的线条。在他们发现光源处的那个方位,光头的地图有个圆圆的东西挂在上头,仿似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如果把那个小圆解作太阳,太阳照着那块地方,很亮!又何尝不可以!
因为这个发现,米初妍明显兴奋起来,而徐暮云,亦是展露笑颜!
反方向再寻着路口出去,同样通到了山顶的寺庙,光头的那个塔状形建筑物!那个烟雾型的弯曲线条,就如米初妍此刻已经笑弯的眉眼。
有些迫不及待,拉上徐暮云的手臂:“走吧走吧,我们快点出去,给宁呈森发信息。山林中是不是没有林荫遮蔽的地方比较有可能信号覆盖啊?我怕他手机收不了我们的信息,那该怎么……”
话还没说完,米初妍倏然白了面色。
徐暮云正打算把手中的图纸收回口袋,余光瞥见米初妍的脸色,不由提了心:“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她恐叫出声,紧接着,惊惧的呜咽。不停甩腿,左右脚轮流着甩,就是抖不出个音来。
徐暮云被她急了半头汗,当下蹲身,想要就这手机光去看她双脚,然,手机灯灭,电量耗尽,温润如徐暮云,亦是气急败坏:“靠!”
四周漆黑,徐暮云直接用手定住她膝盖,感觉到他的碰触,米初妍甩的更厉害,唔咽:“你别碰我,别去抓,我不知道什么东西,缠着我……”
“你别动,越动它缠的越紧,不要慌,也许只是树上长下来的藤蔓。把你手机给我,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不……不是藤蔓,软趴趴的东西。”恐惧感太深,即使徐暮云提醒,她还是忍不住一直甩脚,却不料,他们站的地方本就滑,米初妍跳动不安,脚着地的时候,踏空,下一秒,伴随着滚落声,再一声尖叫:“啊!”
“米初妍!”
徐暮云是真的吓到了,喊出口的声音,轻易盖住米初妍的尖叫。她的手机他没有拿到,四处摸不着边,他只得凭着直感和她的声源果断而又迅速的伸手。
不过几秒时间,前边儿两人还正惊喜着,才是瞬间,便成惊吓!
料不准下边是什么地方,徐暮云想也没想的大踏步,扑身上去,感觉像是攥住了她的肩口衣衫,下移几分,撩住她的胳膊,一鼓作气将她的身体甩到自己身上,两个人一起往下滚。遍地的山石竹枝外加毛刺,照这种程度滚落下去,必定满身伤痕。
徐暮云无法,只得将她紧紧护在自己怀中,长臂圈抱着她的腰身,同时,用自己的双脚去蹭她的小腿,他要确定,吓的她哭叫的缠腿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偿。
然而,他没有感知到任何,她的两只脚,以及再往上的小腿,都已是空空。徐暮云觉得,也许是她身体滑落甩出平地的时候,把那东西给甩掉了,但还是不放心,本想问她,然而,不断的滚落让他张口就被地面的泥沙灌进。
他如此,她亦如此,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徐暮云只得腾出一只手,往下探,她的腰身,她的大腿,直到确定没有任何异物的盘绕,这才放了心。
然而,每一次滚落翻身,山石和竹枝的刺感都让徐暮云止不住龇牙。
他在下的时候,用身体当垫,滚落翻转他在上,便只能用双手略略托起她的身体,避免让她跟山石直接磕碰。
旁边倒是有树干,也有年久外长的树根,本可以试着伸手,去抓住那些东西以稳住两个人不停下滚的身体,然而,他却不敢松手,怕自己松了一条臂,便护不住她被山石挤压,更怕她会脱离她的掌控,直接滑落至底。
两个人的重力,冲力更猛,滚落的力度也更猛。
怀中有她不停的闷哼声,能感觉到她的难受,随着往下滚落的距离越远,林中的能见度也越好。
徐暮云腾空,眼望四周,瞥见五米外有个稍大的山石,目测以此姿势继续滑落到那边的时候,山石会在他双脚往下十公分的位置。
速度太快,他才不过刚刚思量要怎样利用那个山石来定住自己的脚跟,眨眼便已至那个地方,来不及给他时间太多思考,搂着米初妍的同时,一个蹭身蹬腿,脚盘勾住山石的边角口。
脚盘的剌痛感让徐暮云认识到,或许他没办法以皮肉之身勾着那块山石太久,而两个人的身体在这样陡坡之上,稍微倾斜,便可坠落。
他躺在下,感觉到全身的骨骼都在皲裂发疼,身上的人儿明明是那么的单博,此刻,却有股重压感,让他呼吸都觉辛苦。
她以蜷缩的状态,伏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徐暮云压着气息,伸手,推了推她:“米初妍?”
“嗯。”她的声音微弱。
“你还好吗?”
“还……好。”其实很疼,肩胛骨像是被撞碎了似的疼,钻心难忍。
“你试一下,看能不能先起来?”徐暮云腾出左手,握住她手臂,想要用他的力度将她先扳起身,不巧,握住的恰是米初妍撕裂般发疼的那条臂,闷哼出声。
“伤了?”徐暮云敏感的发觉到她的异样,握着她的掌心当下松开,指尖蠕动,湿腻的触感,血腥的味道:“流血了?”
感觉到他口气里的懊恼,米初妍忙出声:“没事,缓缓就好了。”说话的同时,撑着自己翻下身,躺在徐暮云边上,急急的喘气:“你呢?还好吗?”
“我也还好……”
“那你怎么不起来?”
“马上。”
徐暮云说的马上,却是许久都不见所动,米初妍狐疑着侧头,眯眸看他,空气中隐隐约约有血液的锈腥味,一开始她觉得是她自己流的血,可是后来,那股隐约的气味越来越浓,浓到她已经肯定,不是自己身上那股子已经快要凝固的斑驳血渍。
米初妍警觉,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倾刻翻身而起,跪坐在他旁侧:“你怎么了?是不是动不了?伤哪儿了?”
边问,边四处检查他的双手,双肩。
所幸这里枝叶比较稀疏,光线比之上头,不知强了多少,米初妍说话的时候,视线对着徐暮云,想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然,那个俊雅无双的男人,此刻却是满脸的泥沙,闭着双眸,眉心微蹙。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米初妍便往下看,只见他支着左腿,而右腿却是伸的笔直,乍眼看,瞧不见他的脚盘。
米初妍心焦,也顾不得站起来,直接以跪坐的姿态爬了过去,攀着那个山石,这才发现,他的脚盘被勾在山石尖脚处,以右拐的状态,僵直不动。
脚踝的往上三公分,鲜血汨汨而流,沾湿了这个黑色袜口,也同时沾上了他的裤管,以及袜口和裤管处的那截小腿,异常刺目。
即便是见惯了伤口和鲜血的米初妍,也不由倒抽气,哆声:“我扶你起来。”
米初妍没有问他痛不痛,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伤的这样严重。滚落几十米,从头到尾他都在用他的身躯护她的周全,就是铁球从上面丢下来,也要凹下几块,何况他是血肉之躯。
有些手足无措,想去拉他的手,发现做不上力,只得又爬前了两步,蹲跪在他肩侧,刚想要使力,却又发现自己用了本就受伤的左手,根本没多少力,转而又绕至他的右侧。
那一瞬那一连串的动作,都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她脑子被摔的混乱,一时间整理不好,没办法连贯。
也是所幸,徐暮云的手没大伤,在米初妍扶着他的右肩要把他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忍过痛,自己也用手肘撑地,合力坐起了身。
大量的体力消耗,让徐暮云在坐起身后,气息依然粗急,他看了看自己的脚,再又看边上有些被吓呆的米初妍,喘气之余不由轻声:“别傻呆,你往下两米,那里有山涧积水,我看着挺清的,下去洗洗自己的伤口,把那些沙粒抹掉。然后再看看能不能帮我稍微止下血,天黑之前,我必须要带你出去。”
这样的地方,即便是男人,也不得打着万分精神要应付各种突发事况,更何况是一个年轻女子。
如果他没猜错,盘在她脚上的必然是蛇,也许一条,也许两条,看着她不停甩双腿的恐惧,其实他比较庆幸她把自己甩了出去。
这样,至少受伤的不会是她!
漆黑无光的地方,白天已是让人各种无力,如果再到晚上,万一遇上饥饿寻食的大型动物,更加惊心。而且,他们没有食物,时间越拖的长,对他们越无利。
米初妍是愧疚的,若不是自己遇事太慌乱,不至于将他害成如此。而在这样被惊吓过度的时刻,她无比庆幸,身边还有徐暮云在。
顺着徐暮云所指的方向,米初妍看见状似小湖的洼口,水色很清,并且那个地方没有任何的遮挡物,依稀可辨太阳光的强弱,如果估计没错,此刻应该是下午三四点。
米初妍没敢迟疑,也没有完全听他的话先顾自己,而是直接绕至他的身后,带他起身,把他带至湖水边。
徐暮云起先并不配合,觉得她小小的身板要撑住他的一半重量太辛苦,而且,她自己同样有伤,虽然不深。
可米初妍拿出怎样处理伤口她最懂的把势,徐暮云不知为何,竟然遂了她意。所幸另一只腿是好的,走起路来不至于笨重到无法移动。
两个人,略微跌撞,行至小湖边,就地而坐。
米初妍将他的腿平放,卷起沾血的裤腿,又褪下同样被血水浸染的袜口,指尖往湖中掬水,垂着眸,细心的给他清理伤口,上面泥沙覆盖,血肉外翻,煞是可怖。
“有没有伤到骨头?”怕弄疼他,她的动作特别轻,特别柔,眼睛盯着大块的肉口,用指腹去清创,小心翼翼。
伤口有些大,且深,米初妍怕就怕,踝骨磕到石头上,伤着了,特别麻烦。
“……”徐暮云沉默半晌,才道:“应该没有,我感觉还行。”
话才落,远处忽有奔走的声音,米初妍警惕,看徐暮云,而后又踏到湖边口,探出半个头,本是想查看外面的情况,哪知这样一看,整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混乱的人影,混乱的脚步追逐声,在十几米外的另一片林区洼地,踢踢踏踏,悉悉索索。眼前没有枝叶的遮挡,米初妍稍稍打低了些头,便能看见对面因为脚步的踩踏溅起的哇水,沾到那些人的黑色裤管上。
这样的地方,大约除了护林工偶尔的出没,不会有任何人想要进来。出现人影本身就是不寻常,何况是这样听起来就知道是追赶的脚步。
米初妍不可能不警惕。
一来是受父亲的影响,知道很多凶杀案都常常在这样远离市区的深山里发生,能够举刀杀人者,也必然是穷凶极恶。
二来是知道舒染应该是隐居在这个林子中,如果来者不善会不会对舒染不利?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宁呈森和瞿安现在不知处在哪个角落,如果那些脚步声是他们的,那追赶的会是谁?如果是周鸿生的人,那是不是危险来了?
短短的几秒时间,米初妍脑中刷刷的映过各种画面。
因为惊骇,唇口微涨,微微瞪起的眼眸,转过头去看徐暮云,却见他也在凝神细听,面容谨慎。
“你听出来了吗?好……好几个人……”米初妍哆声问。
徐暮云往前蹭了蹭双腿,以此移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视野也更加开阔,同时,不忘将米初妍扯上湖岸:“你呆我背后尽量不要曝露自己。”
“可是你的脚……”
米初妍担心,万一他没有稳好自己的身体,不小心跌进湖里头造成二度受伤,没准那条腿就拖不走了偿。
可是,她的话没说完,徐暮云便用手势示意她噤声。
这样的状况,米初妍不敢不配合,没让他拉,自己攀着石块慢慢上爬。然,她的脚步才提上岸,身后那片林区,忽来‘嘭’的一声响动!
闷闷的,却让闻者心惊。
随着那声闷响,不过几秒,有脚步回来的动静,随后,不知谁在呼喊:“呈森!呈森!!”
声声刺耳!
响声有些不太真切,有空荡的回响,又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米初妍的大脑有过许久的空白,望着徐暮云的目光,变得呆滞。
“米初妍?米初妍?!米初妍!”徐暮云久喊不见米初妍回神,不得不伸手,握住她的后颈使劲的将她摇晃:“米初妍!你回神!快点上来!”
徐暮云着急,因为腿伤,没办法完全撑住自己,将她强行拉上岸。偏偏,她大半的身躯都还曝露在树枝外的光影中,如果真的来者不善,她这样的方位,很容易让人发现。
喊不醒她,徐暮云就差要往她受伤的左侧肩胛骨掐,掐她的痛处,让她赶紧回神隐蔽自己,可是,她却在那个当口,像是被魔咒了般,反手掐住他的小臂:“是瞿安!是瞿安的声音!宁呈森……宁呈森他……他怎么了?”
“你听话,先上来,他不会有事的。”徐暮云尽量温声,宽慰她,亦要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可是,处在剧烈不安中的米初妍,此时此刻哪里再有可能安静下来,甩掉徐暮云的手,转身就要往前处奔,幸得徐暮云反应快,伸脚勾住她的双腿,使其因为踉跄而不得不缓下脚步。
徐暮云的突然‘袭击’,让米初妍在湖岸摇摇晃晃了一阵,趁着这个机会,他拖着伤腿,微跪起身,伸了长臂强制性的将她揽到自己面前。
米初妍不依,朝着他的手又捏又掐,急言速语:“你放开我!徐暮云你放开我!我要过去!我要看他!我要看他啊!!!”
最后的尾音,是用压抑的腔调在表达着她的愤怒。
她心爱的男人就在对面的树林,十几米的距离,可能受了伤,可能还伤的不轻,她要过去看他,偏偏,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甩也甩不开。
他的手掌像个铁块,抠着她的小腹,她怎么抠都抠不掉。而他,用了右手还不够,在她无数次的蛮劲抠动之后,还伸了左手,本就细小的蛮腰,被男人的两条长臂圈住,米初妍毫无逃离的可能。
抠不掉他的手,米初妍转用脚踢,踢他的小腿,踢他的膝盖骨,将近二十四年的人生,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的粗蛮,任性!
甚至明知道他左腿有伤,却还是踢的那么拼命,那一瞬,她的脑中没有任何的意识,只知道要过去,只知道要解开徐暮云的禁锢,只知道低吼:“放开我徐暮云!放开我!我要过去!”
徐暮云不出声,腿部的痛楚,已经让他冒出了额际冷汗,他只是尽他所能的,控制住她不停扑动的身体。
“你不让我过去,他要是有个万一,我会死的!”
“放开我!你听到没有!”
“徐暮云!我不是你的谁!你凭什么搂我抱我!把我放开!”
低声吼叫,使力扑打,起不到任何作用,米初妍弯身,想要咬他的手腕,只是,任凭她怎么垂头,亦是够不着他的手腕分毫。
终于,随着对面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她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泪眼扑朔的眼底,染着过分的赤红,垮了双肩,嘶哑喃声:“徐暮云,我会恨你的,如果他被枪击,如果他有个万一,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徐暮云看着她的后脑勺,发丝散乱,伸手,略微的颤抖,指尖绕过她的肩侧,抚上她的眼睑往下。
他知道她落泪,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无声的落泪,可是他不知道,当他手指触碰到她娇嫩的脸颊时,才发现,她的眼泪竟是流的如此凶猛。
喉底酸涩,声音却愈发平淡:“恨吧,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出去的。”
拉她上来的时候,她的身子处在他的右侧,而他,亦是从侧方控制着她,不让她有任何的机会曝露,更不让她有任何的机会逃离。
恨吧,恨一辈子也无所谓。
他从来就知道,他不是她的谁,若不是今天这样的环境,他连拥抱她的资格都没有。无欲无求,便不会有遗憾,也就不会有心伤,三十年的人生,他从来都是无欲无求,毫无遗憾……
他想要给她抹去泪水,抹去痕迹,然而,任凭他怎么抹,都抹不尽。
“米初妍?”他唤她,声音无比轻淡:“想哭就哭出声来,不要这样忍着。”
想哭,可是她不敢在这里嚎啕大哭,转身扑向身后的男人,伏在他的肩侧,呜咽。
最初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一个能捂住她哭声的物体,然而,情绪宣泄起来,竟是兜不回来,起先的呜咽,转为低泣,而后便是不管不顾的嚎啕,再到抽噎:“你说……他会不会死?如果我过去,至少,可以帮他急救的……”
她的声音又哑又闷。
徐暮云听了,却唯有叹息:“他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总不……能告诉我,那声响不是枪……声,你骗……我是小孩吗?还是你觉得……瞿安的声音不对?还是,他不叫宁呈森……”
因为抽噎,话说的不太顺,还不清晰,可是,被她靠着的徐暮云,又怎么可能听不清。
徐暮云伸手,紧了紧她靠在自己肩上的头,手心抚摸她的发,依旧淡声:“在他来之前,就潜了支救援队在附近,他的腕表有定位系统,他们会找到他的,一定不会有事。宁家现在虽然被闹的有些乱,也许接下来还要段时间来整顿,但他们财力雄厚,如今又相当于他在当家,他要什么支援没有?你要相信他,他那么……爱你,又怎么可能真的丢下你?做任何的事之前,他都会考虑着你的承受力度,他不会让自己置身在无尽的危险中却不懂得自保。更何况,他的对手就算再厉害,也终究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持枪射杀的事,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可能去做,做了,也许明天就会断送他们的大好前程。所以,你不要太激动,就算他们真的有开枪,也不太可能是毙命,或许,只是想控制他的行动而已。只要不毙命,他就不会有事!但是你不同,如果你出去了,被他们发现还有一帮人在窥视着他们的举动,你想想,万一人家狗急跳墙了呢?”
温淡的嗓音,在她情绪渐缓的时候,细细安慰,给她分析。很长的话,徐暮云说的条理分明,却唯独在说到,他那么爱你的时候,顿了那么半秒,给自己喘气呼吸……
随着徐暮云的话落,米初妍肩头的耸动幅度也逐渐缓和下来,抽噎声依旧有,倒是想停,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徐暮云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别哭了,我都还没哭呢,一直这样抽气你累不累。”
米初妍又是吸了吸鼻,终是抬首,看他没什么情绪的面容,哑声:“你有什么好哭的?撄”
他指了指左脚脚踝,眼皮微敛:“还流血呢,你不是要当医生的人吗?当医生的人见到患者在眼前非但不救治,还给他拳打脚踢,是不是太没道德了?”
米初妍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她好不容易给他清洗好的伤口,此刻又渗出了许多血,分开了好几条血痕,往他的脚盘处流。
心口发紧,米初妍知道是自己做的荒唐事,不由歉疚:“你怎么都不说!”
“你刚刚那样的状态,我怎么说?”
徐暮云的话,让米初妍无言以对,当下又开始重新清理伤口,做惯了这些事,处理起来手脚便尤其的麻利干脆,只是,荒郊野岭,身上没有任何的止血工具,这让米初妍有些犯愁。
双眼四处扫荡,想从附近看看有什么能供其就地取材,结果,却发现除了两人掉落半坡的手机,便是山石,砂砾,落叶,树枝…偿…
垂眸间,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外套,想也没想便褪了下来。针织的料,薄薄的,柔柔的,富有弹性,在没得挑的时候,这件外套便成了最好的包扎工具!
衣服太大,包扎定然不便,她起身,走到爬满荆棘的树干前,将衣服袖口磨出裂缝,再又用牙齿往下撕口。
急着要给徐暮云止血,便也没去顾虑自己的形象是否好看,但如果她是在湖面上,定然会见到她自己呲着牙撕咬东西的粗暴模样。
好不容易撕下个袖管,噔噔的又跑回到徐暮云脚前,为了能让自己更好的做劲,蹲跪的姿势在他的边侧,往他的伤口处绕了一圈又一圈,再又扎了个很结实的结口。
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仿佛早已练就千万遍。
可徐暮云却看到了,她的眼皮是颤的,她的手也是抖的。他自然不会以为,那是因为他的血不停往外冒的缘故而让她紧张成这样,而是,在他的安慰之后,她在努力压抑着她心底对宁呈森的担忧和害怕,以致,她的全身都在抖,她却浑然不觉。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即便是如徐暮云这个行外人也是觉得,这个干脆利落的年轻女子,不愧是师从人人敬仰的宁呈森宁教授,若是好好锤炼,他日必将在她的领域成器。
“好……好了。”
因为心底存着恐惧,说话总是不能顺气,处理好了他的伤口,她已经冒了细汗,想来,是刚刚撕衣服的时候,用了不少劲,加上她肩处的细伤,哪怕再轻,也总是会疼的。
“谢谢。”徐暮云盯着她,浅声两字,后又道:“我们走吧。”
“歇歇吧,你的腿能走吗?”
“不用顾虑我,还能走。”
“我累着呢,我要歇会,十分钟,就十分钟!”
徐暮云没有出声,也没再看她,但是,他坐在那儿,静静的等。
米初妍固执的不想离去,远看太阳不停的偏移,也许再过一两个钟就要下山,她只得,其实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逗留。可是,她就是想再等等,再等等看,也许会有宁呈森的消息,也许不经意的兜转,瞿安会带着宁呈森,又回到了原处。
然而,奢望终究是奢望,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二十分五分钟,直到过了半个小时,她才支着自己起身,行至徐暮云面前:“走吧。”
如此无力的声音,亦如她无力的四肢。
“如果等下去能让你安心,就再等等。”徐暮云的眉目依旧未动半分,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是那面湖,以及,湖边上晕开的,属于他的淡淡血水。
“不等了,你的伤口太深,进了太多沙子,我带你去打破伤风。时间耽搁久了,会发炎,如果今晚回不到市区,呆在这样山风肆虐的地方,也许你还会发烧。半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我们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在看他,对着他的眼睛说话,可是,徐暮云感觉不到她视线的焦距。对,就是那种没有焦距的空洞眼神,好似一切都到了听天由命,而她却没法承受的地步。
徐暮云想要起声安慰,却发现,已经词穷,该说的已经说了,他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话来给她想要的安慰。
可是,明明自己的状态如此差,却还记得上要给他打破伤风。
我带你去打破伤风……
如此的话,她到底知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再说话,双手向后撑地,将自己的身子支起来。她是有给他帮助的,伸了她的右手过来,然而,就她那样瘦弱的身板,徐暮云担心,别到时没把他搀起来,倒是把自己扑到地上去吃泥。
“我扶你吧。”
米初妍不是没有看到他的动作艰难,腿伤成那样,换做是寻常人,早用上轮椅担架了,而他,却还要自己行走山路。
他倒没有拒绝,伸手过来,却也只是虚环着她的肩,略微的停顿扫眸:“估计是滑下来的时候摩擦到了,还是没护好。”
他的声音不大,更多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以致米初妍有十来秒的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肩胛处的伤口时,他们已经往前行了好几步。
滚落下来的时候没用几分钟,这会儿原路上去,却是特别费劲,加上徐暮云腿上有伤,行走便更是缓慢。
她的玫瑰色手机摔至半坡,徐暮云放了她,让她去捡。好几千块的手机,去年刚上市时老爸给买的,倒是耐摔,摔好几次也没有任何问题,然而这次,却是磕掉了很多面漆,略微残败的样儿。
远离湖面,光照稀少,米初妍开了灯光,再回头的时候,徐暮云已经走到他身边,两人搀扶着往上,米初妍不敢在大意,每走一步双眼都盯着路面瞧,直到爬回坡上。
那里有徐暮云的手机,估计是赶来救她的时候甩下的,静静安躺着。
看到他的手机,米初妍这才想起:“地图的事,怎么跟他们说?现在发,还有没有用?”
“已经发出去了。”
米初妍哦了声,不知道他的动作如此快。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能让米初妍此刻觉得庆幸,大约就是,他们已经在之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路。这趟出去,如果顺利,用不了太久,而且,他们手中有图,有指示,她自己也有记忆,应该不会走偏。
只是,山路好暗,山里好冷,她的外套已经不能穿,仅仅的内搭背心,冷的她牙齿直哆嗦,再加上,总会有旁支侧叶刮喇着她的手臂,总会有突如其来的刺疼。
徐暮云倒是想把自己的衣服让给她,只是,他自己也就单件,脱下来未免有点不像话,而且,米初妍也不肯接受。
无奈之下,他原本虚搭着她肩头的手臂,便只能收紧,把她护在怀中,用自己的温度给以她温暖。
起初米初妍别扭,总会想推拒,躲避,然而,徐暮云没让她得逞,甚至想让她安分呆在自己身边,不得不说话:“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在各种社交场合,男士都得照顾女士,何况这是荒郊野岭?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的身体更重要!如果我要想对你做什么,也根本不用等到现在,再说了,我现在走路都还得靠你,就算想做什么,你轻易也能一脚踢开。”
徐暮云的话,后来是含了几分自侃,搞的米初妍活像是自己太过矫情而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那般,挪了挪唇:“没有这个意思,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之前还问我?”他笑说,眼角浮起浅浅的笑纹。
米初妍确实有问过他是什么人这样的话,可是并非他如今的这层意思,想要兜回去再问,忽然又觉得没必要。
他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好像没必要究竟太多。既然宁呈森都相信他,那至少,对他们来说,他不是坏人,如此,便已足够。
至于更多的,则不是她需要了解的范围。此时此刻,她只想要知道,宁呈森是否安好……
三分之一的路程,因为每时每刻都全副精神盯着路在走,所以,没再有任何的意外状况,而之前听到的那些脚步声,亦不曾再进耳。
米初妍知道,这并不是因为那些人已经散尽,而只是因为,他们两个已经越来越靠近出口,远离了山林深处,亦远离了……宁呈森撄。
只是,走的极慢极慢,原先全程才花了一个多钟,现在,三分之一的路程已经花了同等的时间。
徐暮云的腿伤好像在加重,越往前,他的步调越慢,到最后就差没成小碎步。
她让他把重量分点她肩上,这样至少她还能扛着他走,只是,他怎么也不肯配合,反而一直是护着她,怕她冷,怕她摔,爬她被异物袭击。
米初妍有感慨,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我答应过宁医生,要把你安全带出去,我不能食言。”
米初妍说:“你们俩的交情好像还没好到这个份上。”
他说:“男人之间,承诺更重要。”末了,又补充:“如果非要说个理由,也不是没有。”
米初妍没有出声,静待他的回答,而他,则干脆是停了脚步,拉着她靠往树干:“歇会。偿”
她觉得,他应该是累极,走路都喘着息,那么高大的男人,靠在树上就闭了眼,蹙着眼眉在忍痛。
米初妍垂头,去看他的脚伤,发现袖管包扎下的伤口已经渗了血水,有些无奈,踮着脚尖去探前方的路,还看不到口。
不过,这边光线却要好了些,不太强,但最起码能够看清四周的物景。依照来时的路径,按照他们这个速度,恐怕出去还要半个钟。
旁边有个山石,米初妍什么也没说,跑过去抱,想抱过来给徐暮云坐,他那条腿,若是在这样支地下去,估计就不是打破伤风那么简单了。
然而,她才把石头抬起来,身后猛一阵吼声:“你干什么?!赶紧放下!”
米初妍被吓了跳,石头噔的落了地,打了好几个滚。有过一阵的恍惚,感觉吼话的人不会是徐暮云,那个说话都带笑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这样说话?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宁呈森才会这样训吼人的。想到宁呈森,心里又是一阵发疼……
转过身去,却不料他刚好就向着自己走来,就在身后,她的鼻尖差点撞上他的胸膛,还未待她反应,他已经气急败坏:“忘了你自己也伤着?搬那么重的石头,是想要废你自己的手?你不是要当外科医生?手废了还怎么当?!”
米初妍被骂的有些懵,挪了挪唇,久未饮水,有些干涸,细声:“我只是想搬给你坐,你的脚,不能再用力了。我是小伤,不重,不可能跟你所想的那么严重,这点我比你要清楚好吗?”
徐暮云听罢,脸色跌的有些难看,却也没跟她争执,再度靠回树干。
“你怎么了啊?”感觉到他好像忽然生了气,米初妍有些尴尬。
可是林子里就他们两个,呆一起不说话显得太过诡异,如此,米初妍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那什么理由?刚刚没说完呢,继续说。”
大约是徐暮云也有同感,顺着米初妍的问,他侧过头,暼了暼:“我是替大哥来的。”
“哦?”
“大哥跟宁医生交好,此行他不能前来,让我替之。如果是大哥如此帮你,你肯定就不觉得奇怪了吧?因为宁医生也这么帮过大嫂。”
徐暮云说的似乎有理,并且还很顺,但总觉得不够充分,而他,显然也是料到,接着说:“大哥掌管世腾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做为拿世腾分红的我这个闲人,帮他一个忙你不觉得合情合理?”
“你也不用靠世腾养活。”徐暮云这话说的,好像他要靠着世腾要靠着徐暮川来过活似的,虽是玩笑的口气,但米初妍没忘,宁呈森曾经说过,徐暮云画个图就是上百万的收入。
这样的男人,即便世腾他不占分毫也能活的很自在,更何况,他那样的性子,并不会在乎这些过多的身外之物。
“可这是事实,至少我父母还是很看重世腾的。”徐暮云再次笑了笑:“走吧,出去天也快黑了。”
后面的路,谁也没再说话,感觉徐暮云像是忽然有了低落的情绪,而徐暮云不主动说,米初妍也没什么心思多聊。
恍恍惚惚,每踏一步,脑子里晃过的,都是宁呈森的那张脸,以及,瞿安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
走出来的时候,天尽黑,而她的手机也同样耗到零电状态。
宁呈森的车子依旧停在那里,从早到晚,多了些灰尘,多了些飘飞过来的零落烛灰,在夜色中,显得清冷。
米初妍摸了摸自己裤袋的车钥匙,也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把钥匙给她。
熟悉的啾声响后,锁落。
徐暮云坐副驾驶,她开车,最初的时候,总觉得他的车身太大,而她身板太小,不方便驾驭。
却不知何时,开他的车子,比开自己家的车子还要熟悉,山路往下,曲折盘旋,路灯昏暗,她却是开的极稳。
可是,车子每往下行驶一公里,米初妍的心就多疼一分。她知道,自己越往下走,便离宁呈森越远,直至最后,她下了山,回到温暖的市区,而他,或许不知躲在山林的哪个角落,不知生死。
车厢内没有开明灯,她在无声落泪,自以为不会被旁人发现,而旁人也似乎真的没发现,因为,他未曾给过她一个眼神,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只是,泪水总会模糊双眼,视线总会朦胧,再加上窗外雾气蒙盖,看不清楚的时候,车晃,急刹……
那个当口,徐暮云按住了方向盘,把车头扭正,再回头过去看米初妍,用着坚定不容商量的语气:“我来开。”
米初妍的视线依旧在前方,没有看他,因为,泪水还没有断线,浊声:“你有伤,还是我来。”
“米初妍!”他的语气重了,凛眉:“我还不想死!你没道理为了想他,就把我时刻都置在命悬一线的地步,这里翻车下去,搞不好就尸骨无存!你想哭,行,到副驾座来,这里没有别人,更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而不得不压抑着情绪跟我强颜欢笑,我开车,你想哭,过来哭个够!”
“我没想哭……”确实没有哭腔,只不过,眼泪不停掉罢了:“哭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只是……心好疼,疼的发酸,然后酸气就冲上眼眶来,我……控制不了……”
因为喉底梗塞,说这些话都是那么艰难,徐暮云看着,无法,搂了搂她肩:“听话,你过来,我来开车。”
掌心覆住他后颈,用调笑的方式让她轻松:“说来我也算对你有恩,你不能顾着自己悲伤就不管我的死活。你知道的,我还没有结婚生子,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还想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幸福,所以,我还不想掉命。”
米初妍自己抹泪,没太听清他都在呢喃些什么,却也没再固执,下了车,跟他换位。
所幸他伤的是左脚而不是右脚,开车虽然特别辛苦,却也并非不可能。
主要是,她知道自己需要些时间来收拾情绪,而这里全是下坡的路,把车子停在路中央,万一遇上同样下来的车,很容易出事。
去的是穗城省院,米初妍建议的。
其实徐暮云还是有些顾虑,觉得会不会给米初妍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她说,她回宿舍换衣服,她明天还要上班,她不想折腾来折腾去太麻烦。
最重要的是,穗城省院她熟,可以省去很多挂号求医的环节,再不然,她自己给他处理伤口也行。
如此一来,徐暮云也没再拒绝。不过徐暮云没让米初妍替他处理伤口,米初妍也没有强求,把人送到急诊,交给那边的护士,让护士去找医生,而她自己,则是回了趟宿舍。
换衣服,给自己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又去医院对面的餐厅打了两份饭,重新回到急诊室的时候,却是没有见到人。
问护士,护士说在病房里挂水,给办住院了,他家里人要求的。
如此,米初妍又朝着他病房跑,过去的时候,门虚掩,她敲了敲,推门进去,人多的有些傻眼。
徐炜清,原卿,徐暮思,甚至,徐暮川……
许是听到动静,里头的目光,悉数投向她,一时间,有些进退不是。
徐暮思原本是在玩手机的,看见她杵在门口,丢了手机就上来拉,边拉还边说:“哎呦我的米宝宝,这里的人你又不是不认识,怎么还看呆了?”
被徐暮思又拖又拉,原本想打退堂鼓的米初妍,彻底进了门,曝露在大家眼前撄。
确实,这里的人她都认识,按理说没什么好不自在的,可是她知道原卿怎么看她,怕就怕这误会越来越深,难以解释。
尤其是当她瞥到,徐暮云的床头前放着个保温盒,手里那两份外卖,便有些勾不住了。
还是徐暮云瞧出来她的不自在,无声的将她手里的外卖盒接了过去。
徐暮川站在离徐暮云最近的位置,指尖勾着车钥匙,站姿笔挺,看那情形,也应该是刚到不久,看见她的时候,锁着她眼眸注视半秒。
米初妍知道,应该是自己的眼睛太难看,因为流的泪多,所以红肿不堪。刚刚在宿舍换衣服的时候,顺便冲了个澡,她看到了自己可怖的模样,扑过很多冷水,可就是消不掉。
这里人多,也不适合谈论更多的事,只是轻喊了声:“徐总。偿”
他轻微颔首,而后问了声:“还没吃晚饭是吗?要不要我带你出去吃?”
“不用了,谢谢。”
话落,又朝着徐家父母点了点头,微微含笑,算是问候。本来也就不熟,喊伯父伯母不适合,喊叔叔阿姨也好像喊不太出来。
徐暮川说要带她出去吃,她好像没有意外,也好像知道他的意思。徐暮云伤成这样,爱子心切的原卿一时半会可是不会离去,她原本打了饭,想要一边照顾徐暮云,一边自己果腹,可这会儿他们都在,她这本来就没多少食欲的人,根本就是半口难咽。
而她折腾了一天,也确实不太想出去,何况是跟着徐暮川这个半熟不熟的男子。他不像瞿安话多,不像摩顿爱逗,也不像徐暮云温和,宁呈森架子高,至少她能撩他火,能逼得他忍无可忍,然而徐暮川,太冷清,太内敛,跟他呆久了,她会自己都感觉全身发冷。
说到吃,这里算是她的地盘,她的宿舍,她所在的科室,要什么吃的都有,只不过,没有那个心情罢了。
徐暮思哼哼的笑声,踏着碎步隐到原卿身后,从后攀着原卿双肩,搞怪的探出个头,挤眉弄眼:“我的米宝宝,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米宝宝吗?怎么每见你多一次,就感觉你又沉重了几分?这样不行,我会心疼的。”
“徐暮思!”床上正在挂水的男人忽地喝了声。
“我在啊,你可以稍微小点声。”徐暮思捂了捂耳朵,撅嘴抗议自家兄长,有种耳朵被荼毒的抓狂感,同样没好气的问:“什么事?”
“把饭给我打开。”
徐暮云没有饿到现在非要吃的程度,如此吩咐,不过是想要堵住她的嘴,免得她老是在那儿活跃,然后再说些不该说的话。
徐暮思又是哼哼笑了两声,拍原卿:“妈,您儿子饿了,给他喂饭吃。”
女儿的话,让原卿不由伸手去戳她的脑门。
如同女版瞿安般的徐暮思,米初妍是习惯了,她的调侃,她的伶俐,她的洒脱,甚至她个性中的自由奔放,看起来,她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但又有很多时候,她会深夜不睡,再或是半夜醒来,在朋友圈发心情,发很多关于爱情,关于男人,关于伤恋。又或者是很早很早的清晨发一张雾霾漫天的照片,而她则是站在雾霾中,将泪未泪。
恋爱后的米初妍觉得,如此女子,必定很深很深的爱过一个人,并且,很深很深的伤过。而她所展露出来的‘疯癫’不过是人前的面具。
徐家兄弟在说话,原卿已经在床头摆弄着那些餐食,整个病房,徐炜清最是沉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半字没吭。
而徐暮思在被原卿戳过之后,闪到了徐炜清身边,去讨父亲的好。
徐家,曾经也是一盘散沙,就在去年,还因为世腾的股东大会而闹的满城风雨,但如今,却是各种和谐,各种满足,各种欢声笑语。
米初妍仿若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的互动,轻易又想起宁呈森。心尖又是一股涩意,可也许是因为,之前落的泪太多,也可能是因为,在这么多的外人面前,总之,她的眼眶已经干涩的没有任何湿意,只是酸楚不停上涌着,哽了喉。
她在想,徐家经过内斗之后还能回到如此美好,那她和宁呈森,他们各自在乎的人,是否也能像徐家这样,经历了风雨和劫难之后,会有明天的到来?
可是,她的明天在哪里?她连宁呈森在哪里都不知道!
原卿已经将餐食摆放好,她自己带来的,连同她提回来的,悉数拿了出来,没急着给他儿子递,却反是先朝她看过来:“妍妍是吗?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如此慈和的原卿,让米初妍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感到几丝不适,扯了扯笑:“可以的,徐……夫人。”
在称呼的措辞上,米初妍迟疑了半会,不知该如何喊才合适。
原卿欢喜的笑了笑:“叫我原阿姨就好了,不用那么拘束。过来吧,你跟暮云一起吃,正好,我带了汤,就是阿姨手艺不太好,希望你不要嫌弃。”
米初妍有些窘迫,摆了摆手:“当然不会,不过我在宿舍有给自己留,还是让徐二哥吃吧。”
“暮云吃的有,你不是还买了两份么?快点过来,天都这么晚了,又折腾这么一天,你是女孩子,不能饿。”
米初妍有些盛情难却,可又当真不想提筷。
始终在谈话中的徐暮云,转过头来,没看米初妍,而是看原卿:“妈,你和爸先回去吧,我这没什么事,让暮思留一下就可以了。”
“对,我看着我哥就行了,妈,你和我爸回家去,要不然米宝宝哪里敢吃饭?”
一口一句米宝宝……
米初妍对徐暮思,甚是无语,不知情的人听了,估计会以为她们是蕾丝姐妹!
徐暮川也正要走,顺带捎走徐家父母,临走时,米初妍终是没忍住,转身朝着门口追了两步:“徐总!”
徐暮川转身,朝她点头,略带安慰:“我都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我会去处理,你安心。”
“好……”
米初妍轻声应,事实上,她除了说好,也别无他话可说。
“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他会没事的。”徐暮川如此交代。
徐暮川说话向来简单,几句话,却是表达了他的关心,他的态度,话后,转身离开,病房的门,再度紧闭。
“来吧,好好吃饭。”
这话,是徐暮思说的,连椅子都搬好给她,给她递筷,拉她坐下,吃饭。
徐暮思是关心她,亦是真心把她当朋友,这点米初妍知道,闲暇的时候,微信上没少互撩,而她也知道,在她的微信好友分组里,她处在最为亲密的那个分组。
因为处在那个分组里,所以她才能看见徐暮思那么多的朋友圈,各种心情,各种晒照,各种内涵极深的文字。
倒是徐暮云,自从下山后,几乎没怎么正眼看米初妍,更也没怎么说话。米初妍是没有怎么感觉的,因为,大多时候,她都处在走神的状态。
可是坐下来吃饭,她的米饭打包盒中,总是会有菜拨过来,起初她没在意,有菜她吃菜,没菜,她只吃白饭。只是,当碗中的菜怎么也吃不完的时候,她不得不抬头,起先看徐暮思,发现徐暮思又在垂头玩手机,并且,坐在离他们较远的位置。
再去看徐暮云,他也恰好抬头。
“你吃你的,不用顾着我。”米初妍动了动唇,细声。
“不用顾你,你会夹菜吃吗?”
徐暮云的声音,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菜盒里还摆放着用过的公筷,大约就是用来给她夹菜的,她没怎么留意,只是猜测。
应付完这顿饭,她绕去床尾要去察看他的伤口,他却闪了闪:“你回去吧,这里有医生,也有护士,都已经处理好了,不用再麻烦你。”
好像也真的没她什么事,米初妍点了点头,望徐暮思,招呼:“暮思,我先回去,有事你给我电话。”
徐暮思好像有些不在状态,抬首的时候,略显机械的点了点头。
直到门声再次响动,关闭,徐暮思像是滚了火球似的,腾的奔到徐暮云床前:“哥!你明明舍不得,为什么要赶她走!”
徐暮云的视线并没有在米初妍离去的方向上,手边可口的饭菜亦没有吃多少,他在收拾残羹冷炙,听闻徐暮思的叫闹声,悠悠的抬头,定了那么会,而后伸手,比了比自己平静的面色:“你看看,我哪里有舍不得了?跟你说过,管好你自己就行,不要总是试图揣摩我。”
“揣摩你?”徐暮思嗤了声,一屁股坐到徐暮云的床尾:“你的心思还用揣摩?我知道,妈妈知道!你以为妈妈那样的性子,为什么平白无故对米初妍这么好?你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背地里盯着她不怕盯出个洞,在人前却连正眼都不扫?你是不想让大哥看出来,更不想让她察觉出来是吧?你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一起从山上滚下来,你全身上下几十道剌口,脚上的伤口流血流到你唇都白了,而她却可以毫发无损?你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心疼她吃不上饭而着急赶爸妈回家?为什么顾不上自己吃却一直给她夹菜?你赶她走是心疼她折腾了一整天需要好好休息,还是你看不下她全程都在为另一个男人神伤?”
“哥,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徐暮思酸涩,明净的容颜上,是甚少的正色:“喜欢没有错,贪恋没有错,不是要你去争去抢,有些时候,晚了就是晚了。可是,如果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在允许的范围内,为自己多抓取些美好的回忆,又何尝不可?这样到以后,至少不会空寂到找不着自己也曾爱过的痕迹。”
“你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徐暮云没有抬头,收拾好柜面之后,他在看自己的手机,充电中,已经是启动的状态。
淡而温的嗓音,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无法道清他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还是真的毫无所谓,总之,俊雅的面容,平静的有些麻木偿。
“说我,也说你,我们都一样,不是吗?”
“不对,我跟你是不一样的。”说到这,徐暮云才抬起头,看向徐暮思的时候,内双眼皮微敛:“至少,我能做到看着她幸福并且祝福她,而你,不能。撄”
“对!你能!从小到大你就是个冷血动物,你没情绪,没激情,说好听点把你捧成淡泊名利!但你也别自信过了头,感情这回事,疼起来的时候,吗啡都麻痹不了你的神经。我就等着你心碎成渣的那天,半夜捂着胸口都无法入睡的时候,可别到我房里来找我诉苦!”
瞧不惯兄长的云淡风轻,徐暮思贬了好几句。
徐暮云笑笑,瞳孔轻缩,眼底略微的呆滞后,唇勾的更弯了些:“放心睡你觉,不会有那么一天。”
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妹,徐暮思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刻意掩饰,又急又气,可是却同样无奈又无力。
——
米初妍没有睡懒觉,翌日清晨,走出宿舍楼的时候,整座医院都还笼罩在蒙蒙的雾气中,偶有早起晨练的住院病人,在楼道中行走散步,活动肢体。
精神不算太好,但也不坏。
从宿舍楼穿过偌大的绿化带,草坪翠绿,树木长青,花儿娇艳,露珠晶莹,到处都是勃勃生机。而她,却好像提前进入了以其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状态……
走路不再蹦跳,笑容不再飞扬,黑发又长了一寸,不再费力的扎丸子头,也不再绑高高的马尾,而只是随意的,用皮筋勾住,低低的挽在颈后。
秀挺鼻梁,嫣红朱唇,如此打扮自有她的美丽所在,但总会让熟悉她的人看了,感觉心疼。
科室有例会,大家都到的早,一个多小时的讨论和工作安排过后,便是早上的查房时间。二组三组的人已经蜂蛹而出,向敬年刻意缓了脚步,吩咐李易哲,把米初妍这两天的手术安排都挪一挪,换其他人上。
米初妍拧眉:“为什么要换人?我不乐意!”
也许人就是这样,不管如何的性子,总会懂得借势发威。如果在这之前,米初妍不是知道向敬年跟宁呈森的关系,她可能不敢如此直白且冲口的抗议向敬年的话。可是,她知道了,并且还知道向敬年不会拿她如何,所以,胆子就自然而然的大了。
向敬年注视了她许久,开腔:“你确定你没问题?不准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
“我没问题!也更加不会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我昨晚睡的很好!”
确实睡的很好,因为,她在睡前服用了一片安定,可能是因为首次服用的缘故,效果极好,一夜无梦到天明。
她的工作不能耽误,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可是她满脑子都是宁呈森,她崩到极致的焦虑,让她不得不如此为之。
可能是向敬年看到了她眼底的清明,看到了她的精神确实尚可,从她身上撤走了视线,再次吩咐李易哲:“按原表安排。”
不想得过且过,不想忧心忡忡,便只能投入到高度紧张的工作中去。
米初妍跟的是向敬年的手术,事实上,自从向敬年到了穗城省院的神外,她几乎就成了向敬年的御用二助。
以前宁呈森在的时候,或多或少因为避讳,因为闹脾气,把她落下。可是向敬年在这边,他根本不用顾虑任何人的目光,他愿意用她,他乐意用她,谁也干涉不了,别的实习医生也好,住院医生也好,眼红也无济于事。
他不怕绯闻传言,因为他有很温馨的家庭,有深爱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女儿。
他不怕前程受阻,因为穗城,乃至大陆的许多城市,都不是他的未来,他的生活圈子在港城,他的璀璨未来也在港城。
跟着他手术,比跟着宁呈森还要受虐。
因为,她有不对的时候宁呈森会暴吼她,而向敬年不会,他只会递给你一个眼神,让你自己去意味是对是错,如此,便需要更高的精力集中。
中午一点,从手术室出来,潘闵宇给她买了午餐,匆匆趴饭,躺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小憩了二十分钟,感觉饭都还在喉咙口未压下,便又让手术室叫了过去。
向敬年的第二台手术,下午两点开始,如果顺利,预计晚七点完成。
进手术室之前,米初妍还想着,等手术完成后,到徐暮云病房去看看,毕竟是为自己受的伤,伤的还不轻,于情于理,她都需要过去看看。
可喜的是,手术很顺利也很成功,没到七点,她就从手术室出来。
可能是因为站的缘故,体力消耗大,连着几顿饭的应付,这会儿,胃里是真的在叫空。往着食堂的方向过去,想要先吃饭再去看徐暮云,结果急诊那边又在呼叫。
因为交通事故,急诊那边乱了套,她是跟着李易哲赶过去的,同在的还有不少神外的其他医生,包括刚刚从手术台下来,然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向敬年。
没顾得上多问,戴起手套就开始麻利的做事。
忙了一个小时,从这床绕到那床,家属的惊呼哭闹声,主任医生的吩咐喝令声,护士站预约手术室,调血包的各种声音,呛的米初妍耳蜗发胀。
她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太好,可能是太累,可能是一直转圈,也可能是太饿导致的低血糖,总之,头晕脑胀,精神开始涣散。
李易哲察觉到她的异常,将她扯了开来:“你歇着去,这里的事不要再管了。”
如此情形,米初妍不敢再逞能,腰酸酸痛的挺腰都觉困难,在李易哲的搀扶下,踉跄着脚步,脱离开抢救现场。
急诊中心的大门口,有休息的座椅,座椅的四周,是玻璃墙,玻璃门,此刻,玻璃门大开,从外头冲进来的,是属于夏季的闷热。
向着座椅过去,米初妍有些呼吸不顺。
勉力撑着眼皮,让视野维持清晰,却好像越是勉强自己,便越不能如愿。她觉得,她可能不是太累,而是太挂念宁呈森,以致,她竟然在玻璃墙外,看见他披着白衣,款款而来的帅气身姿。
亦如,初见,亦如,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带领着神外一组穿梭在住院部大楼上上下下,即使严肃冷酷,即使不苟言笑,却依然被许多人声声恭敬崇拜的喊着,大主任……
那是幻觉,是因为担忧过了头,而出现的幻觉,米初妍如此告诉自己。晃了晃头,好几下,可是,越晃,眼前越黑,直至,再也看不见。
人堆中米初妍倒下去的时候,从外进来的宁呈森第一个发现,但他却不是最先扶起米初妍的人。
隔着些距离,即便他腿再长,奔的再赶,也及不上刚在她身边兜转的李易哲。
李易哲起先并没有发现奔过来的宁呈森,看见米初妍倒下后转个身就抱起她到处找床位。虽然年纪小很多,资历也浅很多,但算起来,米初妍可说是他师母,宁呈森不在的时候,李易哲是格外的照顾米初妍。
不过说起来神外一组也没有谁不照顾她,向敬年,潘闵宇,李易哲等等,都是如此。
床位紧,伤者四周,围着医生护士,李易哲不可能去跟那些人抢床位,抱着米初妍,一时间原地打转撄。
人头不停晃动,他的身后忽来熟悉的喊声:“李易哲!”
冷厉而又短促的语调,李易哲猛然醒神,转过头去,看见来人,不由低声:“主任?!偿”
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看着他迎上来,李易哲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然而,宁呈森的脚步,却是在两三米处的地方被人截住。
不是别人,正是让他们神外一组都不太喜欢的副院长袁振。
神外一组之所以不喜欢袁振,是因为袁振看不惯宁呈森的处事风格,处处找茬,而廖静伊事件,则是更加让他们鄙视上了依附权势而存的袁振。
好不容易排开救护床的来来往往,人群的兜来转去,眼看就要接触到米初妍,前路忽然被人拦住,宁呈森火大的很。
也不管对方是副院长,抬手就将他撇开,袁振着急,反身扯住宁呈森的衣袖:“等等宁主任!这里有个大手术必须你来做,廖局长亲自电话交代,必须要救下这个伤者的生命,初步判定,颅骨有粉碎状,颅内出血量正在不断增加。廖局长现在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他要亲自过问!”
袁振拽他拽的狠,说话又急又焦,看见宁呈森,仿若见了大佛祖,再没了往日的院长姿态。
然而,总是有不买他账的人,被拽狠了,宁呈森甩的更狠,丝毫不考虑,衣服会不会被这样撕破,冷声:“我现在停职中,不接受医院任何安排!”
话完,大步向着米初妍过去。
彼时,李易哲已经找到了床,更已经将米初妍安置到了病床上。
宁呈森奔至床前,手背碰触米初妍额头,没有发烧,检查瞳孔,看不出问题,喊她,却是没有反应,不由厉色问李易哲:“怎么回事?好好的就晕了?!”
“大概……是太累了,今天都在手术室。”这个也正是李易哲纳闷地方,平时手术也是这么安排的,从未见她如此虚过,按理说,不至于累到晕倒。
“神外没人了吗?!为什么让她站一整天!”宁呈森的语气,是质问的。
其实脾气发的有些无理,神外的医生,哪个不是这样过的。如果这么年轻都熬不住,又怎么可能往下干几十年?
李易哲被吼的有些无辜,但也不好多话,只道:“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早上就看她有点累,向教授还让我给她取消这两天的手术安排,可是她不肯。”
宁呈森听罢,吼了个护士,命令其去拿葡萄糖液。
护士有些被吓懵,看见是宁呈森,再又瞥了瞥床上安睡的米初妍,忙点头如捣蒜的火速奔去治疗室。
大约是过去的四年时间,宁呈森在这个医院立下的威严太高,以致,当有天他离开小半年后再出现,亦没有人去质疑他的命令,他的存在。
场面依旧混乱,宁呈森让李易哲去忙,她看着米初妍就行。
而李易哲,也是真的没空,点头就要离去的当口,却突然撞上又缠上来的袁振,顿了顿步,看袁振,还是规矩的喊了声:“副院长。”
袁振没理他,直接缠宁呈森:“宁主任,伤者是前来穗城视察的B市官员,在我们的地盘发生车祸,局里重视的很!这个不关你停不停职,你是医生,有这个责任和使命!”
宁呈森在顺米初妍散乱的发丝,听见袁振的话,头未侧,直接挤兑:“如果今天的不是官员,那你还会求我?”
袁振没接话。
宁呈森斥声:“找向教授去!”
“向医生已经在手术室了,我总不能把人拖出来,而且,用他不如用你放心,你在医院多年,技术如何,我再放心不过。”
有利益冲突,再怎么削袁振,他也不会跟你急,呵呵陪笑,声音压的低:“小米医生对你多重要我懂,她能不能留院,我的意见也很重要。”
袁振的话是什么意思,宁呈森不会听不出来,但他不屑,他相信,他的女孩也不屑,凭着米初妍的能力,靠自己真凭实力,留院不是难事。
如果需要走人情开后门,他也同样可以为米初妍办,根本不需要袁振的横插手。
护士噔噔的跑过来,手里捧着宁呈森要的东西,殷勤着想要自己给米初妍扎手,却是被宁呈森接了过去,俯身。冷肃的眉眼,在对待心爱的人儿之时,动作却是极其的轻柔。
米初妍的手皮很嫩,很薄,尖长的针头扎下去,渗出丁点的血丝,护士忙递了棉签,同时出声:“小米医生昨晚上带了个朋友入院,脚伤缝线十二针,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剌伤口,据说是被山石荆棘刮出的口子。小米医生自己的胳膊也好像擦伤了,什么情况我不是太清楚,只远远看了会,后来是她自己给自己处理的。”
护士是看宁呈森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想要告知他此事,在宁呈森面前讨得好。而宁呈森也是,当下眉又皱紧,也不管是否有旁人,更不管来往护士的各种目光,在米初妍的床头坐下,二话不说将她抱起身。
她的身上还穿着白大褂,那么宽长的衣衫,加在她身上,都快有些撑不起来。宁呈森褪去了她的白大褂,已是夏天,里头穿着短袖T,倒是很容易翻起袖口来。
两只袖口同时翻,最后在左侧发现护士口中的擦伤。
像是细沙摩擦而来的浅痕,结了口,伤不重,几天便可恢复,且恢复后不至于留疤,可是,当他看到那么大范围的浅表皮肤伤痕后,心尖,不由抽搐。
跟着他,她真的受了太多太多的苦!
他无法想象在他们分开后,她跟着徐暮云又遇到了什么事,或者说,他们也遇上了那些不该遇的人?
一声枪响,本以为倒下的该是他,却未料到,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伏在他身上的会是瞿安。
那个时刻,不知多怨恨自己讨厌自己,为了他,他的兄弟,他的女人,皆随着他一起苦一起累。
偏生,瞿安奄奄一息的时候,还在玩笑:“得,别以为我是救你……我是见不得米家……姑娘哭的肝肠寸断。我没有……爱的女人,我父母还有两个……能干的女儿,如果要死,死我比较好。”
他让瞿安闭嘴,他堂堂一个科研教授,身经百战的主刀医生,救了无数人的命,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贫民百姓,再又各种疑难手术,他有什么理由救不回自己兄弟的命!
心很沉,抱者米初妍靠在床头,本不想放手,可这里毕竟是医院,而且,静下来后,回想起袁振的话,觉得有几分考量之处。
如此,便只能放手,让她安睡,起身,转过头问袁振:“你说的官员,确定来自B市?干什么的?”
仿似是触了袁振的哪根神经,这话一出,袁振忙看四周,而后凑近宁呈森,细声说了几句。
宁呈森越听,面色越是冷然,直至后,袁振退身,而他,则是看了看依旧在安睡的米初妍,足足十几秒的沉吟过后,睇眼向袁振:“你吩咐下去,我十五分钟后到,备足血袋,别走漏风声。”
宁呈森终于首肯,袁振应的高声,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跑的比猴子还快!
转身,又看向紧闭眼眸的米初妍,俯身下来,倾到她耳侧,轻语:“妍妍,是我,我没事,回来了。白天我在济山给瞿安动手术,看着他脱离危险才敢出来,对不起,总是让你担心。我知道你累,好好睡,我在五号手术室开个很重要的刀,如果你醒来我没在,就到那边来找我。”
宁呈森不太清楚她是不是能听见,可是,他要去手术室,他想要让米初妍对他放心,唯有如此呢喃。
起身的时候,爱怜的在她颊侧略过轻吻,交代了身旁的护士几声,而后回头找李易哲,想让他做他的一助,却不料,乍眼看见的,竟全是那些原先似有若无瞥向他们的目光,此刻已然呆滞。
宁呈森冷脸蹙眉,看起来颇为严肃,穿过医护人群,每上前一步,便有尊敬的唤声,大多叫宁教授,也有叫宁主任……
回应皆是点头,或嗯声。
那感觉,好像他从未离开过这家医院,他的存在,依旧代表着穗城省院整个神外!
短短的时间,李易哲不知跑到哪儿,宁呈森寻不着,便只能给他拨电话,挺拔的身形站在急诊台边上的空位,俊朗眉目,深邃五官,犹如靓丽的风景线。
急诊台的护士们忍不住窃窃私语,宁呈森本就耳尖,更何况事关米初妍,即便是跟李易哲交代着话,亦是听清楚了那些护士的窃语,转眸,睨了眼,那些人噤声。
宁呈森挂了点话,目光依旧在她们身上,没说其他,只交代为首的那个护士:“帮我照顾好她。”
“好的好的!没问题,宁主任!”护士点头如捣蒜。
宁呈森又嗯了声,手机揣回口袋,提步亦走,没多时,微顿了步,精利的眼眸重新对上为首的那个护士,沉声:“谢谢。”
“不用不用,应该……”护士话还没说完,大教授已经踏步离开,留下冷傲的背影。
待他走远,护士终于忍不住嗷了声:“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妥妥的教授恋学生!那个痴劲!你说之前神外那个闻护士是不是作死,要去搞人家小米医生!哎哟妈,我来医院四年了,我是跟宁主任差不多同时进来的,我背地里不知偷跟了他多少次,到今天他才好好正眼看了我,可是,却因为另外的女孩……”
“别说了,我心已经碎成渣渣!”旁边的护士愤气出声,抄起讲义夹:“赶紧干活,好好努力,早日当护士长比较实在!”
话完,噔噔的转出台,融进人堆偿。
剩下两个护士,四目相对,同受伤的神态,而后,始终未接话的那个退出来:“你在这看着,我去街对面打包点吃的东西。”
“忙着呢,你滚去打包干嘛?不刚刚吃过饭吗?”
“再晚人家餐厅关门了。”顿了顿,努唇,眼神望了望米初妍那边:“你不是答应宁教授照顾好他家家属吗?你没听李医生说她是累晕的,没准低血糖呢!醒来肯定要吃东西!我可不想宁教授那双眼睛盯我!”
——
深夜十一点,混乱的医院已然归于平静,急诊中心只有一排排打着瞌睡挂水的病人,他们或成人或小孩,或男或女,或因为发烧感冒,或因为肠胃急病,或在那场交通事故中需要留院查看一晚的几个伤者。
急诊中心的工作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而手术区,却是四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不是因为开手术的多,而是因为,手术室外,廖局长深夜的亲自守望!
像打座钟似的,挺着腰杆坐在等候椅上,一坐,就是大半夜,同行的,还有他的司机,以及袁振。
手术室内,除了仪器的滴滴响声,安静的有些不可思议。
主刀手聚精会神,从头未说一个字,余下的人,更不敢轻易发出声音,连递器械都好像是拿着炸弹一般,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阔别好几个月,宁呈森忽然又出现在穗城省院的手术室,他的手术团队亦是惊讶的,但不敢问,看着他谨慎对待着手术台上的病人,便自动认为,那应该是他的亲朋。
对宁教授重要,便是对他们重要,因此,不敢有半点的马虎。
颅骨凹陷,粉碎状严重,手术清创必须得小心又细腻,更要考虑怎么才能让后期的颅骨修补术更方便的进行。
这还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颅内淤血太多,颅骨碎后对脑部神经造成了挤压伤害,就算手术成功,也可能会有许多预想不到的后遗症。
四五个小时的持续工作,宁呈森满额头的密汗,,连带着脖项肩背,几乎都会浸湿,护士擦了又擦,几乎每十分钟就来一次。
也许旁人没感觉到什么,毕竟现在天热,也毕竟持续高度集中的工作了那么久,如此情况,汗透全身的主刀医生大有人在。宁教授再高冷酷帅,他首先也是个凡人,是凡人,便会流汗!手术室里,当真没有太好看的医生男神!
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李易哲却看出来了异样。
空隙中抬眼,看着他皱成堆的眉心,终是没忍住出声:“主任,让护士给弄点什么吃吧,你胃疼着这样坚持,太辛苦。”
宁呈森向来注重饮食,自身素质亦好,胃病不常见,但并不是没有。
“不用。”
语调冷硬,像是忍受着剧痛,而后从牙缝里绷出来的字眼,宁呈森的眉,皱的更深。
李易哲从未忤逆过他的意思,但这一次,似乎有些固执,没去接他的话,反倒了看向术台后边的护士,轻声:“朱护士,你去看看三号手术室的向教授下台没有?如果下了,让他过来替一下主任的台。”
宁呈森抬眸,警告性的盯李易哲,已经疼的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强调:“专心手术!”
虽是李易哲的吩咐,但是瞧着宁呈森确实不同寻常的样,护士也没敢耽搁,匆匆的跑去打电话。
宁呈森是真的疼,前所未有的疼!
他知道,并不是因为这场手术的重要性让他紧张,如此手术,之于他并不算太难。若说紧张,还不如白天给瞿安做的那台!
山林里的一日一夜消耗了他太多体力,接着在济山呆了一天,欣喜的看着瞿安脱离危险,本以为过来着米初妍,可以好好吃个晚饭,跟她在南都奥园好好休息这个夜晚,却不料,才过了就遇上这摊事。
长时间的没进食,过度的体力消耗,诱发了他的胃疼。
向敬年很快就过来,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出现在手术室门口,举着双手,在护士的帮助下穿好了手术衣,挤在宁呈森身旁:“我来吧。”
“不用。”
“不相信我?”
“不是。”
“胃疼呢,出血了怎么办?难道你也想来医院病床上躺躺?我可听说了,米初妍昨晚上可是带了个男人回来,从急诊室门口到大厅,全程搀扶着,可小心了,这会儿还住着院呢。神外科室的人都在窃喜,这个人是不是想来撬你的墙角,米初妍又陪看又买饭的,据说那男人长的也特好看,我还想说,今天下了台过去瞧瞧,没想到忙成这样!所以说,我不想在公立医院干活,毫无人生,天天累成狗,怎么有时间陪老婆女儿?”
向敬年没什么情绪,却是说了一大串话,宁呈森听着,就差没把他一脚踢开,如果他没有胃疼的话,如果他没有在手术的话。
忍了忍气,又是崩牙:“你看清了,我不是你老婆,用不着跟我说这么多话!”
向敬年在外,惜字如金,那情形跟徐暮川是有得拼,唯有在他老婆面前,会变得很话唠。一瞬变得话多,宁呈森极不适应,更何况,他说的那些话,让他更是不适应!
就这段话,刚刚他在急诊台就听那帮护士窃窃私语过,心里闹腾!却也不可能走过去,拎着那些护士的领口,发怒,亦或是解释!
“我把你当小老婆!你一个电话就把我叫到这儿来替你累死累活,不是我老婆,哪里有这么好的待遇?”
“谢谢错爱!敬谢不敏!”
在宁呈森面前,谁也别提男男,提了,轻易便能让他恼火。
虽然被宁呈森拒绝,但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被向敬年插了手,站在旁侧,协助上手。向敬年似是特意说话,并且,总是说能让宁呈森火大的话,主刀手的位被他侵占了一半后,接着又道:“你知道被米初妍带进来的男人在这住下后,谁窃喜的最欢吗?”
宁呈森朝他丢了个白眼,手中的器械轻手转交到身边好友的手里,决定撤离十分钟。
彻底接过主刀位的向敬年,看着宁呈森被自己成功挤走,难得的笑了声:“是小潘。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笑的最欢么?因为……二助,血再抽一抽……”
向敬年的话跳跃的太快,才跟宁呈森打着话腔,一下又转到手术上,以致,原本就在忍笑的手术团队,皆是崩了声。
宁呈森退离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啃着块三明治,护士给提前准备的,放了几个小时,早就发冷发干。
平常他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但这会儿,总比没有要好。
对向敬年的话,他不爱搭理。若说谁笑的最欢,就算他不说,他也同样知道,若问神外他最看不惯谁,那唯有潘闵宇,同理,他看不惯人家,自然不希冀人家怎么‘善待’他撄!
有那么会儿的时间,向敬年没说话,大概是遇到棘手的部位,宁呈森的方向,看得见他凛着眉,双手不停的转动。
向敬年不说,他更加不会说,正好,歇困。
汗珠依旧在冒,所幸,胃里绞痛似乎缓和了些,忍不住用小臂去压痛,然而,向敬年却不让他轻松,大约是他处理完了要处,又开始搭话:“嗨怎么不吱声了?又被我戳到痛脚了?你说如果哪天你回来,小潘会不会夹着尾巴要转科啊?毕竟,在你手下他日子始终不好过!”
“其实我说啊,你就该心大点,米初妍人缘好这是毋庸置疑的,年轻貌美的女孩,看人的时候,眼睛都是笑的,你说谁不喜欢跟她玩?跟她玩多轻松!换我我也喜欢!”
“当初你老婆跟向隼年腻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大?是谁诡计百出把老婆追到手,直接让她生小孩,把婚礼跟孩子满月酒办一起的?你到现在还防着谁别以为我不知道!”
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好友间的相互挤兑,向敬年没怎么戳到宁呈森的极痛,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心中有数,但宁呈森是真的戳了向敬年的心偿。
清了清嗓,向敬年直接封口:“论毒舌没人比得过你!”
两个大教授在手术台上各种消遣对方,当事人平添了股闷气,旁侧的人,却是添了许多乐趣,整个气氛,轻松不少。
宁呈森本是没想跟向敬年接话,毕竟自己正难受,奈何他话匣子开了,没个完,再被他兑下去,他多年来在这个医院立的形象就都散了。
说的好像他特别小气计较心胸狭窄,虽然,他承认,在米初妍的事上,他确实计较的过分,但这点丑陋心态,自己知道归知道,被人当着自己曾经下属的面曝出来,那还是很丢人的!
丢人到什么程度,等日后看医院的人怎么议论就知道!医院这个枯燥的八卦圈,没准出了这个手术室,眼前这堆原本围着他唯命是从的助手护士麻醉师,此刻笑的正欢的这些人,就要把他给卖了,给他渲染着,他是如何把控不住米初妍!
毕竟,今非昔比……
以前他天天在医院,穿来走去,他们就是想议论他,也不敢太张扬。现在不同,现在他不在穗城省院任职,即使要做手术,要做研究,也在济山居多。
他们在穗城省院就是把他笑的脸丢了一地,他也不尽然知道。他发现,自从把向敬年喊到神外,让他不得不跟自己的老婆女儿分开以来,他就一直在给自己挖坑,之前故意在米初妍面前穿他的底,这会儿,又使劲的给他埋汰!
倒是听过坑爹坑娘坑娃,而他身边,坑友的尤其多!
手术是到凌晨四点三十五分才完成,向敬年中间替了一段,后半段是宁呈森接上去的。不是不相信向敬年的技术,宁呈森的本意,把向敬年赶下台,是让他回去休息的,毕竟,他明天还要上班。
宁呈森不同,他现在没有特定在哪里任职,济山有手术,排不过来的时候或者遇到太棘手的大手术他才会接,实验室里他偶尔过去,不用天天守,可以说,自由职业,全凭自己欢喜。
不用再像过去那些年一样,为了得到更多思路去完成抗生素的研发,不得不无止境的去接触各种各样的病患,没完没了的做各种手术,背负着精神压力,承受着体力折磨,他轻松许多。
这样的安排,还会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腾出给米初妍,医学博士,远非想象中的易考,而他不想米初妍熬的太辛苦,必然自己要多替她辛苦。
哪知,向敬年却赖着不走了,坐在他之前坐过的椅子上,说夜冷空虚,回去也睡不着。
这想老婆想到如此哀怨,宁呈森听着都快有罪恶感了……
整个手术团队的人,平时也没少跟向敬年,有些无法想象,那个向来不苟言笑行踪飘忽的向教授,竟然也会有如此感性的一面,经不住笑声连连。
最后散台,李易哲善后,宁呈森明显有些撑不住,挂着向敬年的脖子,步出手术室的时候,身体都是虚软。
“依你的经验看,这个病人后期会如何?”
即使虚软,宁呈森依旧惦着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伤者,术后如何,他不得不关注,只因为,他是周鸿生的人。如果他预料没错,明天,周鸿生出现的几率很大!
“难说,失明,失语,醒不来,记忆混乱,记忆断片,都有可能,伤及的脑部神经挺多。”这类状况,向敬年也不好答,很多时候,不等患者醒过来,便预料不到结果。
顿了顿,向敬年又问:“怎么了?你认识的人?刚刚在台上就看清了,你特别在意,我多动几秒钟你都不愿!”
宁呈森没接话,右手攀着向敬年,左手压着胃部,往日的长腿阔步,在此刻丝毫不见气势,步子迈的虽大,却是极缓。
向敬年瞥了瞥:“不管怎么说,手术还是非常成功的,我会替你特别小心的看着。胃疼的话,要不要我给你拿胃药吃?还是……回家搂女人?”
略微的调侃,话落的同时,两个男人的脚步皆是停下,向敬年望着不远处,朝着靠墙而立的那个纤瘦身影,和善的颔了颔首。
米初妍等的久,腿麻,有下没下的踢腿,是感觉灯光下有身影的晃动,这才抬起头来。踏步上前,视线扫过他的全身上下,确定他安好,却也没有忽略他压着胃部的动作,以及,青白的面色。
她在这里候了一个小时,有过深沉的睡眠,再又因为他的出现,杏眸都是亮光,神采奕奕,就如向敬年形容的那般,看人的时候,眼睛都是自带着笑意。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拉过他按着胃部的手,塞了颗巧克力:“胃疼?多久没吃饭了?吃点甜食,可以缓痛,现在回南都奥园,你好好休息,我给你熬点小米粥。”
宁呈森意外,以为见着面,她会像之前许多次那样,追着问他事情的进展,追着问他此后的安排,可是她没有,甚至表现的,比他还要淡定。
可是,又好像不意外,因为,她向来如此,做任何事都没有特定的思维,也更加不按常理出牌,可是,却能每回每回,都让他窝心到发酸。
收掌,攥了攥她给的巧克力,记忆中,这样的画面不是第一次。
记不清是去年哪个时候,他让她帮他准备午餐,她以为他在开玩笑,没给备好,结果让他饿了整天站手术台。当时火大,郁闷自己收了个这么不靠谱的学生,却不料,在他手术下台后,她唯唯诺诺的等在外头,追着要给他塞巧克力,同样是这种牌子。
他不吃甜食的,但她给的,他却吞的一点不剩。
如今差不多过去一年,她在他面前,不再唯诺,更多的时候,已经开始盛气凌人,但他却觉得,异常享受。
脱离开向敬年,直起身子,他柔笑:“家里有备小米吗?”
小米粥养胃,这谁都知道,但此小米跟彼小米同音的时候,无端多了些滑稽的意味,米初妍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丢了丢白眼,却还是回了:“有,我买的。不过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袁副院长跟廖局长在值班室休息,估计是等着你手术完成后了解情况的,可能要先应付完才能走。”
向敬年早就被这两人的温情互动虐成狗,便秘的表情,适时插话:“你们从特殊通道直接走吧,我去应付他们,被这袁老头缠住,别说小米粥,就是小米汤你也别想喝了。”
这话,向敬年是跟宁呈森说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米初妍没有听懂向敬年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就在向敬年转过身去的时候,宁呈森一把将她搂进怀,搂的很紧,很吻。
有些透不过气,米初妍不由抗议:“喂,你干嘛?”
“喝小米汤,回家再喝小米粥,然后吃小米肉……”
米初妍觉得,原本由向敬年说出来的话是那么正经,为什么经眼前的这个男人回述,那感觉就完全变了味。
尤其是,他似笑非笑的唇角弧度,更是添了几分暧昧。
他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眼窝凹陷,眼底血丝密布,还有,他的手总会不经意的要去捂胃部,看得出来,他并不好受,如此状态下,她对他的话,表示很怀疑。
讪讪笑了两声,她把手指插进他的大掌中:“想吃肉?你现在还有那体力吗?撄”
宁呈森当时是没答话,只朝她挑了挑眉,而后,拉着她就往特殊通道奔。米初妍没有准备,忽然被他这么一扯,吓了跳:“喂,别跑啊,不是胃疼嘛,你跑什么?”
“车子在哪儿?”宁呈森不答反问。
他的步子大,一旦跑起来米初妍就要奋力追,没两下便有些气喘吁吁:“在……地库呢。钥匙在我包里……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吗?干什么走那么快!”
米初妍从未见过这样的宁呈森,感觉他就像是个兴奋起来的疯子,三十好几的男人,本夜拉着她奔跑在廊道上,任凭她怎么喊,都不停偿。
拐出大楼,米初妍甩了他手,斥责:“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才跑这么点路就心脏都跳出来了?到底谁没力气?”宁呈森挤兑了两声,接过她递来的车钥匙,一边调侃,一边遥控解锁。
米初妍还在缓息,没怎么理他,跟着他行至车旁,抢驾驶座:“我来开!”
哪知,宁呈森直接把她抱了起来,从驾驶座塞到边上的副驾座,自己掌控了方向盘,不声不响的发动引擎。
“你胃疼呢,刚站了那么久的台,能开吗?”
“你确定要一而再的质疑我?”宁呈森侧眸,意味深长的眯眼,似有危险,似有警告,米初妍莫名就有些脊骨发凉,呵呵了两声:“走吧走吧。”
车子驶上地库坡路的时候,他忽然问了声:“你喜欢什么样的车子?”
米初妍不困,撑着脑袋在玩手机,听到他磁沉的话音,不由抬头,掀了掀眼皮:“怎么?你要给我买?”
“你车开的很好。”
许是终于有了与她独处的空间,宁呈森明显兴奋,原先从手术台下来的那副虚软,在经过千来米的奔跑后,早已不见。买车的事,他似乎有些答非所问,但又很明显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米初妍又是掀了掀眼皮,有些兴趣缺缺:“算了吧,你买了,我也养不起。”
“没让你养。”
“那不然呢?找我爸要钱,还是找你要钱?”米初妍放了手机,灵动的瞳眸溜了几圈,谄媚的倾身过去,支腮道:“那不如,我肉偿?你吃一次肉,给我养一年车?如何?”
宁呈森本是目视前方,听到她的话,不由侧头,瞧见她满眼的狡黠,失笑配合她的打趣,连连点头道:“正合我意!那这样算的话,买车的钱我能不能申请同样的偿还方式?这样的话,我应该合计一下,买个价位高点的,让你这辈子都还不完如何?”
“滚!”米初妍笑骂一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话题打岔,想说到这个份上就停下来,然而他却像是来了莫大的兴致,揶揄:“肉偿真的好吗?万一很快有了孩子,到底是你亏还是我亏?我可不能保证,每回都能控制住戴东西。”
“宁呈森!”边上的人儿娇吼了声,再次鄙视:“你真是污的没下限!”
宁呈森沉沉发笑,整个车厢都是他暖和有力的音:“我污?这个话题谁挑起来的?”
米初妍抿了抿唇,认栽。
车上有手机的震动声,宁呈森的,米初妍替他拿了手机,看见是向敬年,在他的示意下,直接按了免提。
“有事吗?”
刚刚的患者交给了向敬年,没两下他就打电话过来,宁呈森自然以为向敬年要说的是关于手术患者的事情,更加没有避讳米初妍。
哪知,向敬年却说:“有事,但不是患者的事。”
“那是什么?”
“你刚刚胃疼是装的?”
“我装什么了?”
“后头看着呐,拉着小米汤跑的那个急,喝上了没?”
“喝没喝,需要你来关注?”
正经的话头,开始有了不正经的话风,向敬年哈哈笑了两声:“我不需要关注吗?明天要不要给假?要的话先跟我说我好心里有数,别忘了,小米汤晚上是你的人,白天可是我的人。”
米初妍爆囧,果然人是不可貌相的,物是以类相聚的,宁呈森满脑子的浊水,身为他的朋友,表面再正经,脑子里依旧是浊水……
向敬年!向教授!在她眼里,可算是彻底跌份了!
宁呈森倒好,很平静的笑了声:“别总是心里不平衡,明天我负责把你老婆给说服好了,让她这个周末过来陪你,我支车路费,行吧!”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对,我说的。”
“只有这个周末?”
“有个周末你也该偷着乐了,别忘了,你老婆对你的气还没散呢。”
“那行,你让小米汤明天上午不用过来了,给她半天假,如果你觉得半天不够折腾,那全天也行!”末了,又补充:“放心,不影响考核。”
米初妍瞠目,看着他挂线,不由吼声:“你们就这样把我卖了?”
宁呈森皱眉:“乖,别说的这么难听。”
是很难听的哦,两个大男人,当着她的面谈论白天晚上,谈论怎么折腾的问题,还怎么交换条件,他要假期,向敬年要老婆,这么丢脸的事他们都可以商量,还怕难听呐!
“向教授是不知道你手机免提呢吧?”依向敬年的闷***性,明知道宁呈森身边有她,如果他知道手机是免提,决不可能说这样的话!
宁呈森挑了挑眉,浅笑:“很明显!”
米初妍切了声:“真是恶趣味!我不管,反正我天亮以后就去上班,我要不去,我不被他笑话死!”
“有什么好笑的?他笑话你你也可以笑话他啊,你没听见他自己口口声声都在念他老婆么?”
米初妍不语。
车子转进南都奥园的地库,米初妍甩上车门,抱臂往里走向电梯的时候,宁呈森勾着钥匙跟在后头,等电梯,她忽然转过头来,像是下了大决心:“好吧,明天我休假!”
宁呈森被她鼓着气的样子逗笑,长臂伸过她的肩头,按了电梯键,而后笑:“我又不是你敌人,干什么把眼睛瞪成那样?说吧,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我想去看瞿安,在济山医院吗?”
轻轻的声音,忽然如此说了句,让宁呈森滞了所有的动作,略微的沉吟,而后道:“原来你都听到了啊?”
“嗯,当时没睡死。”
“那你怎么不睁眼看我?”
“我怕……是我的幻觉,很怕,一睁开眼,发现我自己原来是在做梦。”米初妍依旧抱着臂,却未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电梯开启,里头空无一人,米初妍率先步进,还未正身,他温热的身躯已经贴了上来,从后将她搂的紧实,弯腰屈腿,才能把头搁在她的肩上,细语:“这次,你怎么都不问我事情怎么样了?”
她动了动,转过身子面向他,双手抱住他的腰,整张脸都埋进了他宽厚的胸膛中,故作轻快的娇嗔:“我不是说过嘛,只要你带着命回来就好,幸好,瞿安没有生命危险,要不然……”
米初妍没有说下去,要不然后面是怎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得天眷顾,已经逢凶化吉,这样的假设,不提也罢。
宁呈森附身,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睑,鼻梁,而后细声:“看瞿安还早,还在重症室监护着,要四十八小时才能出来。倒是徐暮云,我想去看看,另外,刚刚下手术台的那个患者,他是周鸿生的秘书,所以,我明天得回穗城省院。”
米初妍点点头:“那就改天,你安心忙你的,我明天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呆着。”
宁呈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流连在她颊侧的双唇,往前移动几寸,而后,精准的掠住她的嫣唇,深度交融,搂抱着她虚薄的身板,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许久,他才念了声:“你越来越懂我的心了。”
顺口应下向敬年给的假,无非就是想着,如果明天周鸿生真的会出现在穗城省院,那他身边的人,还是远离些比较好。
难舍难分的深吻后,两人进了屋。
米初妍闹着要去厨房,宁呈森也没有过多阻止,她做她的小米粥,他进屋冲他的澡,再出来的时候,她依旧专心埋首在流理台中,而他,则是倚在门框,安静享受着家中有女主人的温馨。
察觉过来身后有人盯梢,米初妍回过头,眸子闪亮:“哟,美男出浴呐!”
他勾唇:“满意否?等待你的好好享用!”
高大的身躯,白色的浴袍,及至膝盖上方,露出大截大截的小腿,腿上的小卷毛依旧,腰带松垮,仿若随时都会散乱开来。
最重要的是,他在擦头发,举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浴袍的胸襟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张一缩,隐隐约约便可瞧他硬实宽厚的胸肌偿。
米初妍眼馋,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磕巴道:“那谁……那什么……你……你先去沙发休息会,我做好了再叫你。”
知道他是在故意诱惑自己,更也知道自己对他向来没什么抵抗力,眼看天就要亮了,未免耽搁,她不得不连推带搡的将他推出了厨房范围,而后,将门拉上。
她熬了小米粥,灼了两个很清淡的小菜,端去餐桌没多时,自己只喝了小半碗,余下的,都被他风卷残涌般的扫荡光,虽然动作依旧雅致,但如此食量,未免太大了些。
米初妍略略惊骇:“你到底多久没吃东西了?你胃不舒服,再好吃也不能吃这么撑啊?”
他像是毫无所谓,起身:“都是稀的,做场运动没两下就消化光了。”
开了荤的男人,永远不会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掩饰自己想要运动的心态,宁呈森更是如此。
欢爱之时,米初妍向来是宁呈森手到擒来的小白兔。
主要是,他有诱惑人的资本,所以,勿管是白天黑夜,勿管起初的米初妍是如何的矜持,再或是如何的抗议,到最后都只能是徒劳。非但如此,行至情浓时,她很放得开,于是,便有了最痴颠的云雨翻腾,让宁呈森有种爱到死都不够的酣畅!
早上九点三十分,米初妍在酸疼中转醒过来。
遮光的厚重窗帘严实的挡去了外头的光线,只有窗帘与窗帘相接的那条细缝,被阳光钻了空。光线明黄,感觉得出来,外面是个好天气。
侧头,去看身边的男人,忍不住扯唇笑。
记忆中,好像这是第一次,他的生物钟失了效,他是个早起惯了的人,往往她醒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是梳洗完毕,穿戴整齐,连带着,帮她找好了衣服。
从未像此刻,在如此钟点,依旧沉睡。
剑眉入鬓,眉骨深刻,单眼皮,但是特别有眼形,鼻梁高挺,恰到好处,那双最是让她晕头转向的唇瓣,薄厚融洽的无任何瑕疵,可以说,他的脸,他的身形,给他父母塑造的,没有丝毫的败笔!而他整个人的气质,又是让舒染教养的尤为突出。
思及此,米初妍微微心沉。
虽说两个人水乳交融,牵恋至深,可是他心里至今都残留着个问题,是她不敢去碰触的。不是真的不敢,而是,提起来他多半也是迷茫,多半是难受伤神。
舒染,宁振邦,夏晴……
这三个人的关系,他对这三个人的态度,再或是将来他们都老了以后,做为子,他该如何两边兼顾两边照顾?估计会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他的困扰。
对他本就心疼,这会儿看着他连在熟睡状态都是皱着眉头,便更加心疼这个男人,伸手,想用指腹去磨平他起皱的眉心,却又怕闹醒了他。
他向来敏锐,以前在医院也没少碰过,只稍稍的动静,便能引来他的注目。可是现在,她盯着他看了足有十来分钟,他却没有丝毫反应,米初妍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有那么缺觉,亦或是,只在她身边他才能睡的那么熟。
不管是哪种,她都不想要吵醒他,于是,就那么静静的安躺着。
他睡觉很霸道,总会手脚并用的将她缠的很紧,就好像生怕她要溜走而他不觉似的,让她想要轻手轻脚的挪开,都挪不了。
只是,任由米初妍如何的小心翼翼,最后,还是被床头嗡嗡震动的手机打破了算盘。宁呈森幽幽睁眸,看到眼神清凉的米初妍,用指尖捏了捏眼皮:“几点了?怎么不叫我?”
米初妍努了努嘴,未答。
嫣红的朱唇被他深情的蹂躏后,红肿未消,这会儿努起来,便有些滑稽。宁呈森看了,爱怜至极,低头便是狠力一琢,米初妍抗议:“没刷牙呢,脏不脏!你手机有来电,先接吧。”
说着,她就要下床,打算再去给他热些早餐吃,毕竟他说过,半夜喝的那些都是稀的,一场运动下来,早消化光了……
然而,宁呈森没让她如意。
眼疾手快的伸臂,扯回她的身子,将她抱坐到自己大腿上,这才慢里斯条的开始接电话。倒是没听清楚他在跟谁聊,但估计是医院的事,因为,话到末尾,他说了句:“我一会过去趟。”
黑色的手机被他随手丢掷在床头,凑过头来,吸了吸她颊侧的清香,声音有着未完全睡醒的沙哑:“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太无聊?如果无聊的话,你去书房,那里有很多我以前用过的医书,你不是要备考明年的医学博士吗?多看看,我从伦敦带回来的,许多国外的病例和论文,对你的见识和理解都很有帮助。”
米初妍点头,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偷着乐,乐完,才说话:“我早就知道了,都已经翻看过好几次了。”
宁呈森又是诧异,半晌后,将她扳回大床,自己下床的同时,拍了拍她的翘臀,玩笑:“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书房重地你也敢擅自翻动,好,挺好,继续发扬,最好让我感觉到你在这里能够彻底摆出女主人的架势!”
米初妍乐不可支,笑倒在床:“我成了女主人,小心我把你赶出主卧……”
已行至浴室门前的男人,回头瞪了眼:“小心我让你天天下不来床!”
“你除了这招你还有别的办法能唬人的没?”
“没有!”他言简意赅,将要踏步的时候,又是顿了顿:“招不在多,灵用就行!”
好吧,米初妍承认,她是真的脸红了……
谁叫她每回都把控不好自己,他给勾勾手指,再来个美男出浴,她防线全失!感觉好像有点男女颠倒了似的,可现实的问题是,她当真不是个色……女……
她只是遇上他变得无原则一些,奔放了一些,不要脸了一些,花痴了一些,这么多的一些,便造就了他如今口中所说的,招不在多,灵用就行!
笑笑闹闹间,她给宁呈森备了早餐,送他出了门,再又回去拾掇厨房,发神经似的将好几百坪的屋子绕了个遍,感受着女主人的姿态。
那么大的屋子,刨去主卧,还有四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健身室,一个悠闲的起居室,客厅大的能跳舞,餐厅厨房亦是旋转自如。
米初妍大约了解过这里的房价,粗略估算过,这套房子全款买下来,不算装修已经到八位数,昂贵的让人咋舌。
环境自然是极好的,站在这里都是种享受,何况是住。可是,如果要她选择,她宁愿在普通的小区,普通的套房,跟他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同欢同笑,同悲同苦。
她始终没有问他,后来到底有没有找到舒染,而他,也没有主动说。米初妍为什么不问,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大约是不想再把日子过的太压抑,她所求不多,只要他安好便好。
重新看到他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道不出心中的感觉,明明只隔了那么两天,却好像是熬了一个轮回。
也许,只有深爱,才会在他音讯全无,生死不明的状态下,度日如年……
更或许是,只因为他曾经说过,如果找不回舒染,那他这十年便是个笑话,而她,一点也不想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这个笑话。
她的手机摆在餐桌上,吃早餐时顺手带过去的,这会儿,闪着蓝光在那儿震动。
对手机的响动,她向来敏感,这固然是因为职业的关系。
怕是医院的急事,急忙忙的跑过去,跑的太急,不小心把手腕磕到了餐椅,略疼,但没在意,抻着身子去拿手机。
很是意外,来电是陌生的电话,看起来,像是国外的号……
米初妍想接,但是又有些不太敢,怕不是什么好人,十几秒的时间,心底万般挣扎,终是没忍住。
举着手机到耳边,指尖略微的颤抖,声音也是:“……喂?哪位?撄”
“小米医生。”
米初妍心里咯噔声,这把嗓音她还是熟悉的,甚至,听到这声音,她两下就能想起何宴爵那眼角眉梢的邪魅,以及那阴阳不调般的笑容。
吐了吐气,让自己稳神,她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走到沙发前坐下,这才开口:“何医生?有什么事吗?”
“很荣幸,你竟然这么快听得出我的声音。”他在那端笑,有些张狂。
米初妍听着便有些刺耳,蹙了蹙眉:“我记得住你声音和你样貌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相信你对我也是印象格外深。”
记得住,并不是因为曾经在同个医院共事过,两个人属不同科系,如果不是有合作手术,再或是其他的特殊情况,一年也碰不上几次。何况,她是实习生,他是教授评职的热门人选,就算碰上,也不会有任何的交流。
记得住,只是因为宁呈森。
米初妍有时候挺郁闷的,原以为她最大的情敌会是宁呈森的前女友,毕竟那会儿他的前女友缠他缠的那样紧,也以为她的情敌会是医院里的任何一个未婚女性,或是济山医科大那边的女同学们偿。
哪里会想到,好不容易谈出个恋爱,竟然会冒出个男情敌,她都不好意思往外说……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管他是男是女,再说,这个何宴爵从来也没有在她面前刻意掩饰过对宁呈森的炙热。
那种眼神,她不知道宁呈森看了是什么感受,反正她就不能多想,只要多想便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何宴爵似乎对她的话很赞同,扯了扯皮:“以前是谁说你呆来着?我看你一点都不呆。见个面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再笑,很正色的语气。
“你不是在国外吗?”米初妍纳闷,也想不出来,他忽然要见她是要做什么,况且,她跟宁呈森保证过,今天不出去。
“你不用管我在哪,下午三点宾宜广场对街的菲克咖啡馆,逾期不候。”
“到底有什么事?你可以电话里长话短说。”
“抱歉,我没有对着电话听筒谈要事的习惯。你可以不来,如果你觉得自己不会后悔的话!”
“宁呈森知道吗?”
“我们谈事,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你自己来就行。”
“喂……”米初妍还想再问,那端已收了线,再往回拨,拨不通。
何宴爵回了伦敦何家她是知道的,伦敦何家跟宁家关系匪浅她也是知道的。离下午三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去不去,米初妍必须得好好考虑。
——
到了穗城省院的宁呈森,并没有直接去神外住院部看那个患者,而是先去了徐暮云的病房,恰好遇上医生在检查他的伤口,吩咐护士准备给他换药清洗,徐暮思也在。
甫进门,双双抬眼。
徐暮思对宁呈森没什么特别的眼色,只除了望他后边两眼,看着没人跟随,仿似松气,而后,才点了两下头,也不看徐暮云,直接边往外走边说话:“哥,我给你买水果去。”
徐暮云嗯了声,瞧见宁呈森来,徐暮思要回避,他自然不会有意见。
宁呈森是自动忽略来自徐暮思的敌意,或许说敌意不太恰当,但总归是不待见的,要不然,好歹也曾经同在婚礼场上接触过,如此敷衍的打招呼方式,怎么也说不过去。
走进床尾,徐暮云的医生恰好起身,看见宁呈森,忙抬笑:“宁教授您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宁呈森抄着裤袋,颀长的身姿,笔挺,愣是比边上的人高出半个多头,眼眉向着徐暮云的方向抬了抬,惜字如金:“看朋友。”
“哦这是您的朋友啊?怪不得跟小米医生这么要好!徐先生没什么大事,就是伤口太难看了点,需要住院几天方便消毒,天热,怕回家没护理好很容易感染导致肉腐。”
宁呈森在外头,向来严肃,架子也大,最初的时候,穗城省院的医生诸多看不惯而经常在背后非议,可是这么几年下来,对他,是真的服气。
不单服他的技术,他的科研学识,同样服他的脾气,更服他敢不买袁副院长的账。因此,这会儿他能回上几个字,这位医生就已经觉得不容易,听着都是相熟的人,便兀自解释了下徐暮云现下的情况。
宁呈森没接话,反是朝着那个医生边上的护士,吩咐:“你去把药水拿过来,我给他换。”
护士有些惶恐:“宁教授,换药这么小的事,不用您……太大材小用了点。”
宁呈森原本抄着西裤裤袋,黑色的西装外套袖口处,露出一截灰蓝色的衬衫袖管,服帖而矜贵,吩咐护士的时候,已经把双手从袋中抽了出来,修长的指尖解了解衬衫的袖扣,优雅的上挽。
听着护士的惶恐声,他抬了抬眼眉,诡异的勾唇:“好朋友,应该的。”
护士有些发懵,以为自己眼花看到了那个以暴脾气著称的神外大主任在笑,似在回她,又似在看床上始终沉静不语的病人,便是好几秒都反应不过来。
边上的医生见状,忙推她:“宁教授等着呢,还不快去拿药!”
“哦!好!马上去!”像是踩了风火轮,僵着发花痴的护士在反应过来后,两下奔出病房,往护士站后边的治疗室过去,看到同班的姐妹,还一个劲的笑,挨个说:“宁教授对我笑来着,帅爆了艾玛!”
护士几个惊讶,争着要代劳给徐暮云病房送药水去,有昨夜连班下来的某位护士实在看不过眼,数落声:“对你笑怎么了?笑还能让你怀孕了呀?瞧你乐的那个花痴样!你要是昨夜里看到他是怎么对待小米医生的,我保证,你分分钟心碎成渣!”
那个护士边拿东西边出来,摆手:“好啦好啦,我知道自己没机会!我还没蠢到跟闻婷似的!我就暗地里YY下不可以么?真的好帅,白大褂,行走如风,简直是制服的诱惑大大的!这会儿一袭纯黑的商务西装,那身板,那大长腿,艾玛不能再想了,我要流鼻血了!”
搞怪的护士,夸张的面部表情,让整个护士站的姑娘们都是哄堂大笑。
掂着宁呈森的吩咐,护士没敢耽搁,捡齐东西装进篮子里,又是飞步往病房赶,只不过,这回,宁教授没让她进去了,直接抱臂等在门口,看见她过来,接过东西,直接用脚甩上门,向着徐暮云的床尾过去。
伤口他检查过,是很难看,哪怕缝了线还是显得狰狞。
动手给他清洗,一本正色的出声:“这几道伤肯定要留疤,如果放你脸上,混道上去还能唬人,要不要给你找整形科动动手术?”
走了徐暮思,再又走了医生和护士,此刻只剩下两个大男人,气氛有些不太好。
宁呈森嘴上虽是说着话,垂眸的神情,却是非常的认真,手下的动作,同样细腻的让人感觉不出他如此的毒舌。
徐暮云本来在百无聊赖的翻杂志,原先他们的谈话他没什么兴趣参与,可是这会,聊天的主体对象转移到他身上,不得不抬头:“这也是好朋友的待遇?不过说起来,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好朋友我竟然不知道?”
针脚处有细微的血迹凝固,宁呈森戴着胶套一点点清洗,细心之余不忘抬头,跳眉:“米初妍都搂着你进医院来了,我敢不把你当成好朋友么?我可不想今天之后再听到医院四处都在议论,说你是要来撬我墙脚的。”
徐暮云笑了笑,丢了手中的杂志,半个身子往后仰靠在枕头上,不温不火:“这就受不了了?我还听到他们都在说,我这个对手很难应付,因为,我的条件好像不比你差!”
“所以呢?”宁呈森眯眸,直身的同时,手中的医用棉签精准的被他掷进角落的废弃物回收桶。
“所以……”徐暮云故意拖了拖音,而后摊手:“所以你这辟谣辟的真绝,我们当好朋友算了。”
米初妍带他大方入院,宁呈森一个手术室里的大牌教授给他清洗伤口,等于是屈尊降贵,那徐暮云的存在,只能被定义为,是他们两口子的共同朋友。
清淤,消毒,上药,包扎,宁呈森俨然成了个手巧的护士,替徐暮云把伤口处理的妥妥当当,而后,褪下胶套,去了配套的洗手间洗手,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做过千万遍。
出来的时候,缓步行至徐暮云床前,也不管手湿,上下整理着自己的袖管,长腿勾起张椅子,坐到面前。
对他的亲手护理,徐暮云自然不会道谢,瞥了瞥他的动作,吭了吭声:“你坐这儿干嘛?真想跟我谈心交朋友?过来看病号,也不见你提个果篮花篮什么的?”
徐暮云嫌弃,宁呈森当即起身,大步向门外。
毕竟之前没有深交,徐暮云不若徐暮川,不了解宁呈森的性子,更无法得知他此番行为是为何,有些狐疑的顺着他移动的背影看过去,而后,看着他消失在门后偿。
门是没关严实的,代表着他可能不会走远。
起初徐暮云没怎么在意,重新捡回那本杂志,继续翻阅,只是,不多时,门口便传来动静,徐暮云抬首,看见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宁呈森,不由讶异撄。
他讶异的不是他的出现,而是他手里提着的东西。
只见他三两步进来,将偌大的篮子搁到他的床头柜,霸占了所有的柜面空间,他自己看着,极满意的把双手抄进裤袋:“想要花篮,送给你!”
“偷的?”徐暮云的嫌弃,直接变成了鄙夷。
宁呈森毫无所谓,跳了跳眉:“拿的,护士站大把,肤浅!”
“你经常性喝飞醋你不肤浅?”
说起来也是怪,徐暮云的性子,与世无争,与人无争,可偏偏对着宁呈森的时候,却从未在口舌上相让过。
宁呈森似乎懒得再计较,俯身坐到椅子上,身躯后仰,长腿交叠,优雅闲适的姿态,看向床上的男人时,目光却很是诚恳:“跟我说说,那天你们遇上什么事了?”
收住了闲谈时的玩笑,徐暮云也是个认真的人。其实宁呈森今天过来,他就知道他会问到什么,因此,也没有半分意外,继续翻杂志的同时,回了声:“那声枪响的时候,我们就在你的十几米外,她听到了。”
宁呈森皱眉:“你们不是原路回的吗?怎么跑到那里去?”
“我带她回去,她非要在原地等你,怎么拖都拖不走。后来,好不容易肯回去了,又因为对上了那个地图太兴奋,没顾得上看路,估计是踩到蛇了,缠了她脚,她惊慌,不停的甩腿然后踏了空,整个人都被抛了出去,一直往下滚。也不知滚了有多远,停下的地方,正好在你们活动的附近。”
说到这里,徐暮云才抬了头,略微的沉吟:“枪声响后,她跟个小疯子似的要往你那里奔,那个画面,或许你可以想象。”
徐暮云的话后,许久的沉默,宁呈森没有吃惊和意外,深邃的眼眸,看不清楚深藏的情绪。或许是,于他来说,他的女孩向来是如此勇敢无畏,向来是如此为他不顾一切。
后来他起身,重新对上徐暮云的时候,眼底隐光:“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放心把她交给你么?”
徐暮云只看他,大约是想听完他的下文。
而宁呈森也确实没有停顿太久,接着道:“因为我比谁都清楚,你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护她周全,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直感这东西,并不是女人专有。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我还是想说,只要我在世,她就只能是宁太太。”
徐暮云无声笑:“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当然没有!”宁呈森回的自信且坚定,但转念又接道:“我只是觉得,或许,你不该陷太深。”
徐暮云嗤嗤笑了两声:“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
“没有,至少她全然不知。”
“放心吧,不会有她知道的那天。”
几不可闻的,宁呈森叹了声,伸手,想要去拍他的肩膀,却终是作罢,只是垂眸:“谢谢!”
嗓音里,全是诚恳,亦有感激。
宁呈森甚少这么对人,愿意低头,愿意放下姿态,大多时候,就连他身边的这帮兄弟都得不到这番待遇,哪怕他们出生入死。
可是,徐暮云是唯一的例外……
他尊重他,感激他,并且,尤其佩服他的大爱。他觉得,同样的事情,如果换成他是徐暮云,他可能做不到如此。
出去的时候,赶上徐暮思回来,当真提着两袋水果,她的身后,跟着徐炜清夫妇。
门是宁呈森拉开的,四个人杵在门口,短暂的对视后,宁呈森朝两位长辈点了点头,闪身退让,以便他们能够进来。
原卿自然是忘了宁呈森,挽着徐炜清的手臂,只在最初跟回看了眼宁呈森,而后便兀自跟徐炜清聊起米初妍,说米初妍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上班那么近,不知今天会不会过来,如果过来了,她要怎么样怎么样……
原卿不知道,徐暮思却是知道的,即便她跟宁呈森不熟,在自家父母的这番话下,也多少是替他们感到尴尬。
于是,不得不攥步,昂头看宁呈森:“抱歉,我爸妈不是很清楚事,你别介意。”
宁呈森敛了敛眼皮,沉声:“不会,我先走,这里要是有事你可以随时找我。”
话落,没待徐暮思应声,宁呈森又重新拉开门,挺拔的身姿两下消失在徐暮思的视野中。
宁呈森去了住院部,重症室区的最角落,昨夜里下来的那个伤者依旧未醒,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监测仪器发出机械的响声。
潘闵宇在看护,看到他,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有些畏缩。
宁呈森看了两眼,不由缓声:“情况如何?”
大教授忽然和蔼下来,潘闵宇更不适应,畏缩感就越强,吐了吐声:“除了……除了没醒,其他指数……都正常。”
因为畏缩,说的声音便细了些,又不敢靠近,以致宁呈森听的很辛苦,再抬眸的时候,原先那种特意为他缓和下来的表情悉数收敛,重复厉色:“什么情况你说清楚点!老大男人说话跟蚊子叫,像话?你靠近点我能吃了你?!”
“报告主任,您不能吃我,但是我怕值夜!”潘闵宇一鼓作气,倒是铿锵了把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惹来周边医护人员的侧目。
宁呈森不能陪他丢脸,索性自己开了门进去查看。本就预备着要进去,来的时候特意换了无菌服,潘闵宇跟在后,左左右右的看着宁呈森检查完毕,这才出口:“主任,刚刚袁副院长来过,说你要是来了的话,就去趟他的办公室。”
宁呈森弯着腰,调了几个设置参数,正转着身给床上的伤者拉毯子边角,便听到潘闵宇的话。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嗯了声,而后淡声:“今天上午,他那边有什么客人吗?”
“客人?”潘闵宇疑问,几秒回想:“廖局长算不算?”
“还有其他人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袁副院长的办公室经常有人拜访,还许多权贵之人看病走后门的,有也再正常不过。”
潘闵宇自然不知道宁呈森为何如此问,他是按自己的理解,如实回答。宁呈森没再往下问,只是交代了几声关于伤者的事情,便离开了重症室。
住院部与行政楼隔着座空中桥,宁呈森的身影穿梭在其中,总会遇上朝他恭敬招呼的人,而他,皆是同样的没表情的表情,同样的淡淡嗯声回之。
袁振的办公室,雕花的红色大门,双扇。业务副院长的办公室,需要接待各种各样的访客,装潢,自然不会太差。
走过场般的轻敲,宁呈森将大门推开,首望那个大班椅的座位,没有看到袁振,转而扫视四周,沙发区域,背着门口的方向,坐着个中年男人,略微的鬓白,但是,每一根发丝都梳的齐整,发蜡修饰下,透亮坚挺,异常的精神饱满。
知道袁振不在,宁呈森依旧走了进去,在离那人几十公分的身后,驻步。
沙发上的中年男子似是早就感知到了来人是谁,未起身,也未回头,略微浊沉桑感的声:“架子真的挺大,知道我等你多久了?袁振不是早就给过你电话?”
电话确实给过,那时候他还在家里,抱着米初妍接的。
他故意悠哉,来之前先去看徐暮云,再去看昨夜那个伤者,问潘闵宇那些话,也不过是想要知道,袁振如何保密此人的存在。
袁振的会客沙发,配套组合,两短一长的黑色真皮,中间有长方形的大理石茶几,茶几上摆放着洁净透亮的烤瓷杯,有气体上飘,茶香四溢撄。
宁呈森并未做声,缓步行至对面的单人沙发,撩了撩笔挺的裤管,优雅落座。长腿叠起的时候,才是抬眸,深邃的眸光对视,坦荡而自然。
周鸿生,年界六十,因其位高,几乎不存在退休不退休之说,如果他经营的足够好命足够长,未来的十几二十年,他依旧是座大山,屹立不倒。
未曾正式谋面,但宁呈森却早就把他的五官每一处都刻进了心底。也或许不能说很早,毕竟,他来穗城有四年之久,真正注意到周鸿生并且关注他,是从去年开始。
不是肥头大耳,脸正头圆,亦不是五短三粗肚腩厚重,同样也没有凶神恶煞之姿。就这么看,更像是个文人,身形修长,略显瘦削,可能是曾经当过兵的缘故,腰杆特别直,清瘦的脸有几分儒雅,戴着大框的老式眼镜,身上的西装大概是定制的,很符合他瘦长的身材。
表面看毫无杀伤力度,仔细看他的眉目间却是狠戾尽显,就是这么个周鸿生,闹的他宁家几十年不太平!毁尽了他母亲的一生!
宁呈森不会蠢到以貌取人,更不会蠢到认为他会是单枪匹马而来!落座的同时,他不动声色的将长他一辈的周鸿生打量了个遍,而周鸿生,同样对这个跟舒染有着莫大关系的年轻男子表现出了兴趣。
在他面前,宁呈森首度开腔,却并不是回答周鸿生刚刚的问话,而是抛切所有相关恩怨,略带调笑:“上好的碧螺春,用玻璃器皿来泡似乎更好,袁振不懂其中奥妙,周先生如此才深之人不会不懂,虽然这里不是B市,也没必要如此将就自己。”
周鸿生不语,略有探究的眼神,透过厚厚的玻璃片,投向宁呈森的脸。
而他,无所谓的勾唇:“不过,站在身体为本的出发角度,我觉得,绿茶喝太多还是不好,大脑皮层容易兴奋,兴奋过了头,脑子会糊涂。”顿了顿,又补充:“喝红茶吧,比较温和,适合你这样的年龄。”
宁呈森倾了倾身,长指翻动着沙发边几上的瓶瓶罐罐,略微跳眸,袁振这个死老头,不懂喝茶,倒是懂得囤积好茶偿。
祁门红茶,他给米安博泡过不少,动起手来,驾轻就熟。
周鸿生大概是料不到,他等着宁呈森的这次谈话,在什么事都未有提及的情况下,他倒是闲哉悠哉的泡起了茶,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他在泡,他在看,紫砂壶的里外,烫了一遍又一遍,等待冷却的空隙,又去烫紫壶杯,没有用杯夹,直接用手,好似不怕烫似的。
搁茶叶,泻入开水,起泡,盖上壶盖,三几分钟的时间,茶香慢慢溢出,闻至香气扑鼻,倒入茶杯,紫黑杯身,白色瓷底,颜色剔透。
端起自己手边这杯,闻了闻,满意的放下,而后,用指尖将另外那个小杯,移至对面。没有端杯,更没有起身,在人人畏惧的周鸿生面前,宁呈森是随意的,不撞他权威,亦不落低自己的姿态。
茶杯移至对面的时候,周鸿生镜片下的眼底有怔意,在人的大脑内部动惯了刀子的宁呈森,观察力何其强,自然是捕捉到了这点。
再度勾了勾唇:“红茶用紫砂壶泡,我母亲教我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泡茶的样子很像她?”
周鸿生看他泡茶,看出了神,宁呈森知道,却未抬眼,故作不觉。
“可惜了,她现在再也泡不了茶。”
宁呈森像是故意提起舒染,这让周鸿生始终平淡的面色,有略微的皲裂。可到底身居高位,龙潭虎穴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他的沉着,比宁呈森,有过之而无不及。
茶捧在手,闻香品味,竟还能发出满意的称赞之叹。
末了,才接话,却不是接舒染那个话题,而是昨夜那个手术:“我没想过,恰好会是你接了这台手术,告诉我,他清醒的几率有多大?”
“你是没想过?还是根本就没有想?也许,在你以为,我现在还困在那座山林里,或者是,已经被你——‘嘣’掉?”
宁呈森拉回微倾的上身,后仰,靠向沙发背,下颌微微倾抬,略有深意的对看眼前的中年男子。
坦白的说,如果杀人不犯法,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他的牵挂,那么,就在此刻,他会起身过去,直接卸了他全身骨头,再赐他一杯毒茶,留他个全尸,已是仁慈之至!
没有人能想象,当他看清舒染的时候,他的心有多崩溃。崩溃到,他在痛恨周鸿生的同时,再次怨恨上了宁四齐和宁振邦!
他痛恨周鸿生给予舒染的毁灭,怨恨宁四齐和宁振邦的不作为!可他更怨自己的不争气!竟然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到最后才发现,他一直找的人,跟他竟然真的在同一座城市,并且他还到过那个地方!更被他们那个所谓周姨的障眼法蒙蔽,而后脱离了台封山,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再绕了个大圈!
绕的这个大圈,固然有好处,比如他有了更多的实力,比如他对周鸿生摸清了些门路,但如果要他换取,他宁愿早一点知道舒染的行踪。
心底存了这样的情绪,翻涌着,眸色便有显现,沉遂的深眸,终是染上了层戾气,对上周鸿生。
而他,却是呵声,似乎觉得这是天荒夜谈,却也不再闪躲话题:“持枪犯法,杀人偿命,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确实,你有小染的智慧,但别以为,靠着你的智慧就可以胡乱揣测我。”
宁呈森哼了声,依旧笑,指节敲击着沙发扶手:“是我的揣测,还是你的蓄意安排,这点我们都心知肚明。丛林深山,看不见的猎枪口径,子弹发出来了,你自然可以解说为那是为了寻求山珍野味以便高价供给到各大饭店的猎民行为,这样的状况,国内遍地都是。”
“可是你别忘了,跟我们同时存在在山里头的,还有另外一批人追赶着我们的脚步。我母亲多么聪明,自己给自己设置了迷雾障,让你这些年明知道她就在台封山里面,却不知从何找起,你找不到,也不方便大肆搜查,可是却又怕我先找到。眼看我一步步接近目标,你的人急了,如果那枪子弹真是落到了我身上,哪怕我不死,也伤,很明显,我又会被你挡住前进的步伐。山路由我带出了个头,然后毫无疑问,你会顺着我的路线去寻,很有可能,你会赶在我之前翻出我母亲的躲藏之地。你觉得,这是不是我妄自的揣测?”
周鸿生不恼,摘了眼镜,眼底蔑笑:“就算你的揣测逻辑上行得通,就算你比小染还要聪明,就算小染信任你跟你交了底,那又如何?你想动我?你动得起吗?你敢动吗?”
“不如何。”宁呈森短促回了声,深眸略锁。
平静中的犀利,无害中的狠戾,考究打扮的周鸿生,善于掩饰和隐藏自己,外界风评中的周鸿生,形象正面,颇受爱戴。
但他同样支脉甚广,筹谋甚密,如果没有把握将他置之死地,宁呈森断然不会轻易顶撞。沉吟许久后,他终是出声:“我要是能如何,宁家也不会受制于你十年之久。为人子,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何才能交出我父亲当年文物交易的档案?如何才能够解除对我母亲的灵魂禁锢?”
“想知道?”周鸿生挑了挑音,探着手,自己倒茶喝,动作进行的过程中,状似无意的问了声:“你后来找到小染没有?”
宁呈森心内笑,而后沉声:“你问这句话的意思,是变相承认,追我的那批人是你派出去的?也变相的承认,那枪确实是你的人开的?”
“就算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不是吗?”周鸿生搁下茶壶,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口,眉起皱:“凉了,就不是那种味道。你泡茶的功夫,还是不及小染,她的茶,凉许久都还是香沉的,让人喝了会上瘾。”
“她泡的茶,你喝起来不会心颤吗?”宁呈森反问一句,低沉的嗓音,眸底发凉。
周鸿生似乎不觉任何不妥,自顾自地发言:“心颤?那是什么感觉?这辈子我在复杂世界里滚爬几十年,如果怕心颤,能有今日的我?”
正说话,门外有急切的敲门声,未得到应允,外边的人倏然将门推开。
因为外来者的突然闯入,谈话戛然而止。
宁呈森的方向,正对门口,抬头便可见来人,不认识,自然不会是找他,凝眸,转而看对面的周鸿生,却见他也略微侧着头,出口斥声:“慌里慌张,像什么样!”
“周……周先生!撄”
或许是习惯,称谓上有些不适应,原想喊周鸿生的称谓,却在后来,急急改了口,小奔进来的时候,略有焦急:“古秘书情况不太妙……”
“不太妙你该喊的是医生!”周鸿生眉色不变,音色亦如刚刚的平稳,但手中却开始有了动作,回过头的时候,原本摆放在茶几上的眼镜被他重新拾起。
“喊了,那边有医生在急救,可是主刀医生不在呢。”
这句话,让周鸿生盯向已从沙发中站起身的宁呈森,眼底有疑问偿。
宁呈森在整理衣扣,看起来漫不经心,仔细看,却能瞧出,他井然有序的动作中,指尖拨动的精准而又极快。
不管那个伤者是谁,也不管他是谁的人,作为医生,此时此刻的宁呈森,恨不得当下奔回住院部。可是,在周鸿生面前,他不得不抬架,装作不上心的问:“你想他继续活着,还是永远睡下去?”
指尖在整理着装,双眸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周鸿生。
本是想从他的面色中瞧出半点破绽,然而,老狐狸忍功太深,即便是宁呈森,也撼动不了他半分的情绪,依旧淡色:“活,不活,得由你来告诉我,你才是他的救命人。”
口中的话,会骗人,肢体语言,面部神色,却永远不会骗人,宁呈森攻读法医的时候探视过人类的心理世界,所以许多时候,他在倾听之余,更善于利用察言观色来辨别和推测揣度。
然而,这套方式用在周鸿生身上,似乎起不了太多效用。他的面容瞧不出半分破绽,被镜片遮挡的双眼,浊色眸底,更没有波动的光亮,这样瞧不出来,再往下问,亦是枉然,再耽搁下去,对那个伤者也不利。
宁呈森不再说话,大步向着门外踏步,更是把周鸿生撩在身后。
周鸿生去不去看那个古秘书,宁呈森不想过问,更不会为他安排。在这个事上,他除了跟周鸿生的利害关系以外,他还是古秘书的主刀医生,得对古秘书的生死负责,他要把时间争分夺秒的放到仍然是重症患者的古秘书身上。
但是他猜测,以周鸿生的慎密,他会过去看,不管能不能活,能不能好好活,都要他亲眼见证过后才会放心。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大摇大摆的穿梭在楼层走道,采取怎样的方式,自有袁振那条狗腿子鞍前马后。
宁呈森奔走在长长的廊道上,转弯又转弯,有些烦医院前绕后接的设计,让他兜转几个回路。西装外套有些碍事,束缚了他行走的自由,行至那坐外接天桥的时候,宁呈森直接解了外套,脱放至肘间,拔腿奔跑。
依旧有行走在天桥上的医护人员不停朝他恭敬问候,而他,却再没更多的时间和闲情去一一回应。
俊逸的脸庞,崩的发紧,满眼都是他惯于示人的严肃,让后头想要跟他热情招呼的人望而怯步。
穿过天桥,连接的是住院部三楼,三楼搭电梯,人太多,有些不顾形象的往里边挤,摁上十一楼,后面又发现,电梯层层停,慢得让人飚火。
不得已之下,在七楼踏出电梯,转至安全楼道,狂奔而上。
十一楼重症区域,属于古秘书病房的那个角落,围了几个人。宁呈森赶到的时候,因为跑的太远太急,天气又热,额际滴答的冒汗,不过体力好,不见喘。
拨开围观的三三两两医护,隔着玻璃窗,宁呈森直接扫向室内,看见向敬年在,心里安定了些。
侧头,环望一圈,看到潘闵宇,直接把挽在手肘上的外套丢到了他身边,皱眉:“到底什么情况?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这种意外,确实太意外!
潘闵宇垂头,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确定:“好像……好像是心脏病发……可是我查了病人的电子病历,他并没有任何心脏病史,四十出头的年纪,除却头部创伤和失血过多,身体各项指标都不错。”
潘闵宇心里也是没谱,知道这个病人是宁呈森和向敬年一起开夜到救回来的,他半点不敢怠慢。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上一分钟还是好好的,下一分钟忽然监测仪就大报警。
心跳骤急,不停起伏波动,心室颤动,他想要为病人去颤,却怕自己经验不够,万一抢救不回,大劫难逃不算,也许会坏了宁呈森和向敬年的事。
于是,他忙着要给宁呈森打电话,手机刚掏出来,恰逢向敬年到来。潘闵宇当时就跟遇上救星似的,激动的话都说不出口,拉着向敬年就往病室里推。
他本是想跟着向敬年进去的,可是向敬年说,里头空间不大,仪器一堆,多个人,就多携一份细菌,空气也不好,不让他进内。
向敬年在里边大汗淋漓的进行心肺复苏,旁边有李易哲协助,宁呈森没有着急进去,吩咐潘闵宇:“马上安排,准备好手术室!”
说话的同时,已经摸出自己的手机,拨号,几秒后对方接起,他沉声:“我手里有个病人,无心脏病史,昨夜开颅后,下手术台挺好,现在忽然心室颤动,去颤久久不成效。我怀疑是某些隐匿的心脏內疾,在这个手术过程中被诱发出来。你方便过来趟吗?”
手机那端,有刺耳的椅子拖地声,而后是徐暮川的清冷:“穗城省院?还是济山?”
“省院。”
“好,我马上过去。”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好奇沉着如宁呈森,为何会对一个病人有了焦灼语气,徐暮川半个音都没迟疑,踢开绕脚的椅凳,跟秦述挥手,散会!
交代好,宁呈森解了自己衬衫最上边的两粒纽扣,同时用脚推门,挽着袖管,上到手肘往上的臂段,定住,视线四处扫,寻到医用胶套,利落套上手,问声:“心肺复苏多久了?”
“十来分钟。”
“肾上腺素用量?”
“3mg。”
“试过多巴胺没有?”
“用了,没效果。去颤电压200焦耳。”
向敬年在给患者施行胸部按压,要不停的施力,累人,说话的气有些喘,额头汗珠比远处奔跑过来的宁呈森还要大颗。
“我来。”宁呈森接手过去,同时吩咐李易哲:“准备开胸工具,我要做开胸按压术。”
李易哲略微惊讶,可是,对于宁呈森的话,他向来没有质疑的习惯,转身便去拿。
向敬年站在边上,抹了把汗,缓声:“行吗?要不要叫心外的人上来?”
“叫也没用,赶来的时候呼吸都救不回来了,这点基本的功夫,还不能奈我何。”宁呈森接着按压,心脏一直不见恢复正常,忙朝着身后急吼:“李易哲,你动作给我快点!”
心外的手术工具,李易哲并不太熟悉摆放的位置,心里也是焦急,被宁呈森这么一吼,更是急了半头汗,所幸,急出汗的同时,东西也拿到手。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东西才递上前,被宁呈森急速夺过。
粗略消毒,盖布,上开胸骨器械。器械接触皮肤,往下肌肉,再往下胸肋骨,发出的声音,滋滋的。
向敬年还算淡定,可是这分秒间就是生死界限的关头,对于李易哲来说,还是觉得胸紧。甚至有过一刻的错觉,以为自己也因为紧张而诱发了心脏问题,导致心脏失常的跳动。
可是,在宁呈森手下四年,又让他深刻的明白,作为一名医生,要时刻保持头脑的清醒,即便心里没底,即便你害怕,拼了命也要让自己冷静。
因为,他们的不冷静,会直接把台上的患者推入太平房。
短暂的失神,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行,赶紧晃头,恢复神智。意外的是,就他这么一闪神的当口,宁呈森已经切开了患者的胸骨,起撑,他的右手往下探,很轻,很巧的进入血淋淋的胸腔,右手掌心握住那颗收缩乏力的心脏,五指分握右室前侧,左室右侧,均匀,缓慢,而又有节奏的挤压……
非专科的医生,怎样控制对心脏的施压和揉挤力度是个技术活,李易哲觉得难以把握,可换在宁呈森手里,却好像轻松有度。
均匀频率的挤压,不能过快,也不能过慢,一分钟几十次,还要把力用到恰如其分,肩膀会因为酸痛而僵硬。
李易哲是摒息的,因为如果这样按压还不行的话,那估计还得切心包,这样下来,又是一场时间耽误,而他无法想象,他们还有没有这样的时间撄。
宁呈森因为施救而满头大汗,李易哲却因为紧张同样满头大汗,他有些没底的去看向敬年,却见向敬年恰好抬头,望门外。
原先围观的医护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口外的袁振,以及周鸿生。
除却宁呈森,李易哲和向敬年都不知道周鸿生这个人。
向敬年的生活圈子跟内地没太多关系,不会去过多关注这边的新闻,自然不会知道周鸿生是谁。而李易哲,忙碌的学习,忙碌的工作,让他根本没有闲情去关注。何况,周鸿生也不是娱乐人物,其低调的行事,让他并没有太多的新闻外流,就算有,大多时候也只是媒体口中念出来的名字而已。
出于礼貌,向敬年朝那两个人轻轻颔首,而后回到施救台上,跟宁呈森细语:“袁振来了,找你茬?”
宁呈森眉目微敛,细微的动作,让眼眉的汗珠吧嗒往下掉偿。
他没有做声,更没有回头,手中的动作还在继续,下一秒,指腹感觉动了起来,乏力扩大的心脏同样有了柔感。
宁呈森凛眸,斜眼看向敬年,向敬年也发现宁呈森手下的变化,直接笑了:“你继续。”
后边有脚步声上来,宁呈森没顾得上,而向敬年也是开始检查病人的面色,瞳孔,监测仪上的起伏线,逐渐恢复平缓。
宁呈森手心中的那颗心脏开始回血,变得鲜红时,他直身,终是缓了口气,吩咐李易哲:“送手术室。”
李易哲点头:“安排谁主刀?”
当着袁振的面,宁呈森无所顾忌,边脱自己手上沾满鲜血的医用胶套,边交代:“你去找岑院长,让他签个同意书,这场手术关于心脏部位,由徐暮川负责。”
急救只是暂时挽回了病人的呼吸,生命体征还不稳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预料。心脏停跳过,血液无法供给到全身,很有可能已对脑部功能区的神经造成二度损伤。
接下来又是一场生死的硬仗,这是宁呈森也无法料及的。
眼见李易哲要出去,袁振开口拦住:“你拿同意书,我来签,省时间。”
确实,袁振是副院长,要邀请一个外来医生到本院做手术,签这个同意书袁振还是有资格的,并且,他就在眼前,比找岑霖要省事的多。
李易哲不敢胡乱答应,去看宁呈森,他直接发话:“找岑霖,签好了你上手术室来。”
等于是给袁振甩了一脸子,被宁呈森当众踩低,袁振的脸色并不好看。
潘闵宇带着人来转移病人,众人闪在边上,让推床顺利离开病房。宁呈森随步跟上,向敬年在后头问了声:“要不要我?”
宁呈森摆了摆手,有他,有徐暮川,足够了,如果他和徐暮川联手都救不回来,那只能说是古秘书的命数已尽。
思及此,行走的宁呈森瞄了眼始终沉静的周鸿生,他没有出声,他看他的时候,他的视线正好从远去的那张推床上收回来,两人对视,眸色皆是深意。
徐暮川是在二十分钟后过来的,开的六号手术室,进来的时候,宁呈森已经带着手术团队等在那里。
手术灯亮,门紧闭,阻隔了里外两个世界。许是因为袁振处理过,挨着六号手术室的四周,除却他们这一台,再无第二台手术,也更没有其他行走的人。
安静到诡异的空间里,隔着那道门,犹如踏进冥地的森冷。
岑霖在,袁振在,周鸿生在。
半个小时候,周鸿生离开,袁振离开,换回来的是周鸿生的随从。
再过去一小时,岑霖有些不放心,换了衣服刷了手,自己进了手术室,站在徐暮川的身边,察看病人的情况。
岑霖是心外出身,如果不是岁数大,徐暮川能动的,他也能动,但是,宁呈森那边的情况,他并不太懂。
不过,两人同样凝重的神情,看得出来,手术并不轻松。
有这样的两大强手在,岑霖就算有心要帮忙,也帮不上,看过情况后,只得退离。怎么也没想到,才这一转身,台前四周便是连连的惊喘声!
岑霖当下回头,震骇的看着血柱往上喷溅,溅了宁呈森一脸,亦溅了徐暮川一身,落到无影灯上,斑点成滩。
“怎么回事!”岑霖惊愕的上前。
纱布,止血钳,抽血机,麻醉师控制血压……
宁呈森还在奋力抢救,而徐暮川,则是彻底放下了手术器械:“别费力了森,没救了。”
声音低,却很清晰有力,在座的人都明白,徐暮川说的话没错,可是看着依旧不肯放手的宁呈森,不由又抱着奇迹的心态,配合着。
直至十分钟过后,宁呈森戴着胶套的双手,下垂,属于病人的鲜血,滴滴掉落。昂头,无力的闭眼,再睁眼,疲累的沉遂黑眸,望着时间显示的角落,虚累的音,宣告了病人的死亡……
没有再说任何话,也没有看任何人,他离开了手术台,脱下手套,扯掉手术衣,再又扯落手术帽,悉数丢进边上的回收桶,寥落的背影,远离。
仪器滴滴的急促响声,生命线趋于直线,犹如奏响的哀乐,让每个人的情绪,瞬间低落谷间。
李易哲无声收拾着病人身上的所有器械,无声的做伤口缝合。麻醉师的手还保持着挤压血袋的姿势,看着宁呈森离去的背影,久久发怔后,忽一声:“合作四年,我第一次看见宁教授手术失败……”
“这不叫手术失败!”安静的李易哲,当即回驳。
“可是……”可是病人死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话刚起了个头,扯着自己身上装束的徐暮川扫视了麻醉师一眼:“昨晚的手术不能再成功,坏的是病人的心脏隐疾。”
所谓的心脏隐疾,就是没有现象的心脏问题,连仪器都检查不出来的问题,在交通事故的术后观察中诱发出来,他们能做的,只是尽力抢救。
开胸按压,给了病人生还的机会,但是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心脏停跳期间,给大脑造成无法供血的损伤,淤血积撑动脉血管,再加上原就因为颅底骨折碎片挤压过,血量过大内压过高,爆裂,是情理之中。
徐暮川追着宁呈森出去,岑霖善后,交代李易哲:“好好收拾。”顿了顿,又扫视众人两眼,以着院长的权威发话:“手术没有任何的漏洞,不懂行就不要胡说八道!”
话落,亦转身大步离去。
麻醉师本是无心的念叨,惊讶的是从无败史的宁呈森也终于经历了回在手术台上拉不回病人生命的低落,纯粹的感叹,却不想给自己招来好几道冷眼。
灰溜溜的摸了摸鼻,转身,关闭全部仪器,让其从床上已了无声息的病人身上撤离,拔管。
徐暮川出来的时候,长无尽头的走道上,已看不见宁呈森的影子。
他站在走廊中央,摘下帽子的同时,四处环顾,不见任何走动的声响,廊道深处,依旧是诡异的安静。
岑霖追上来,站至徐暮川边上:“宁教授呢?”
徐暮川摇头:“没看到。”
“你时间怎么安排?找他?还是去我办公室?”岑霖问声。
“回头再找你。”徐暮川言简意赅,却表达了他自己的意思。
岑霖没异议,点头当时,表态:“宁教授这些年的贡献,不单穗城,全国上下也都知道。这次的手术,责任不在他,有事医院扛!”
之后,岑霖迈步,脚步声愈来愈远。
徐暮川往着深处走,拐弯,在特殊通道的梯口,探身往里望。
微弱的光线里,宁呈森静止不动仿若雕像般的身姿,抱臂,右脚撑墙,左腿斜跨,腿长,衣束单薄,撩人的性感。
贵公子宁呈森,连败落的神态,都是如此帅!
徐暮川没有着急进去,单手支在安全门的框上,无声的望着里头的雕像。
眼底没有同情没有可怜没有担忧,有的,只是成熟男人该有的平静,沉稳。而他也同样知道,宁呈森这般傲气的男子,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徐暮川不作声,也没等太久,感知到他存在的那座雕像,动了,抬起头来,声音有些粗:“你还不回去?跑这干什么?”
光线虽然微弱,但徐暮川还是看清了他抬眸瞬间,眼底的清明。
徐暮川最怕的就是,这会儿的宁呈森已是身心皆累,会迷茫不知前路。十年挂念,思念追寻,艰难重重,是他,他也累撄!
看着他状态不算太差,徐暮川提步,踏了进去,一层层阶梯往下走,至平台,略带调侃:“不知道为什么,失意和伤心的人总爱往楼梯口躲,是因为这里黑,掉眼泪也不会有人看见吗?”
清冷寡淡的徐暮川,在宁呈森面前,不管任何时候,都是惬意且轻松的。二十年的同甘共苦,情甚手足,他们之间的无法割舍,不比他们各自的爱情逊色分毫偿。
宁呈森依旧抱臂,双腿的姿势也没有变换,只是抬首,他的后脑勺磕着墙壁,微仰着下颌看楼上下来的徐暮川,没什么神采:“十岁那年你刚来伦敦,读贵族学校,穿戴名牌,豪车接送,佣人相陪,可是,你却天天躲在楼道里偷偷抹眼泪。实在看不下去,第二个月,我把你从楼道里带出来。这种经历,你不是最有体会,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如果宁呈森不说,谁能想象,在外面叱咤商场,疏离内敛的徐暮川,曾经会是个爱掉眼泪的小男孩?
糗事被揭,徐暮川没有任何不自在,踱着步,反身,与宁呈森并肩而靠:“学校是你家开的,董事长是你爷爷,那个时候没有人比你的风头更盛,宁家唯一的太子爷,打架厉害读书厉害,许多人为你马首是瞻。你把我带进你的朋友圈里,你的朋友嫉妒我跟你玩的好,总会在各种你不在的场合拦下我干架,却不知道我也能把他们打趴。后来被你发现,本来你吼一声就能镇住他们,可是你觉得不给点教训他们还会再找我茬,然后我们联手将那帮人打的满地找牙。”
宁呈森侧头,看了看他,而后接口:“因为这件事,我被爷爷关禁闭,我母亲到那些受伤同学的家里,挨家挨户的赔礼道歉,并且承诺让那些同学在那座学校通关升学,这事才算了结。事情解决后,老爷子将我母亲臭骂,怪她没有教养好我。我看不过去,跟老爷子顶撞,结果被我父亲扇了几巴掌。从未跟我父亲争执过的母亲,第一次急红了眼。”
“那些年在伦敦,我也受过舒阿姨不少照顾,但凡她准备的东西,有你的一份,必然会有我的一份。我一直都好奇,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舒阿姨也把我当成自己家的孩子看待。”
听到这里,宁呈森浅浅勾唇:“因为你老沉稳重,能遏制住我不随便惹是生非,能激发我想要赶超你成绩的劲头,还可能是因为,你来自穗城。”
徐暮川也同样扯了笑:“在西伦敦,你就是玩破了天,也有一堆人为你收拾烂摊子,仗着家里能耐,你确实太狂妄。”
“今天死的病人叫古涛,是周鸿生的秘书。”宁呈森忽然转了声,无力垂眸。
“我知道,去年在B市的夜总会打过照面。”徐暮川没有意外。
去年那场订婚宴后,为了处理世腾的内乱危机,他去B市联合贺家兄弟的那场局,夜总会里头的那帮圈中人,便有古涛的存在,刚进手术室看到台上人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来穗城已经有一周了,而周鸿生,是今天早上刚到的。”徐暮川提醒。
外人只知道B市有人下来视察工作,只知道这场交通事故里头有他们的人在其中,却不知道来的人是谁,来了有多久。
徐暮川为商,关注的信息要更广,尤其是政策变动,各方动静,分分钟可以影响他的一项大额投资的收益。
宁呈森似乎早知道,没有表现出意外,好半晌后,才出声:“上一次在暗吧,跟我姑姑接头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古涛。”
大约是终于站的累,宁呈森抽离了那扇墙,转而坐到阶梯上,有些不顾形象,修长的双腿,也因为坐太低的缘故,曲的有些辛苦,更是无尽的落寞。
徐暮川拧了拧眉:“你这样,到底只是因为死者是周鸿生的秘书,还是,你觉得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
严格来讲,这不是失败,但如宁呈森这般苛刻狂傲的性子,让病人死在手术台上,那就是失败!
宁呈森的人生,说苦亦苦,说顺亦顺,这样的失败案例从未在他手下发生过,一时难以接受,徐暮川不是不可以理解,但他如果把这个当成包袱的背,那完全不必。
他盯着宁呈森看,而宁呈森,则是反手覆在眼睛上,身子往后仰,就着楼梯就往下躺,声音发沉,发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走学医这条路么?”
“外界的解说,宁家本就是学术世家,还拥有自己的医疗机构生物药业集团,将来的家业总要人打理,身为宁家四房第三代的首位继*承人,你学医学药最是理所当然!不过我知道,这只是外因而已。”
双眼遮蔽,宁呈森看不见任何的光,眼眶有热意,但不是泪。
他缓了缓气,轻声:“我母亲因为不孕,在宁家是受尽了苦难和冷暴力,我能记得住她每一回在爷爷奶奶面前的卑躬屈膝,在父亲面前的谦恭柔顺。每当我替她出头,我父亲就会打我,我父亲一动手,我奶奶就会发飙,那天到最后,必定会是以我母亲的委曲求全而告终。这样的日子,无数循环,直到我麻木不再说话,其实也不是麻木,而只是因为,我彻底明白,我撑我母亲越多,她受到的委屈也就会更多。后来我从家佣口中得知是母亲的身体有问题而导致不孕,父亲带她遍寻名医不得治,那时候我就发誓,要让自己成为一代名医。当时年纪小,正是懵懂求知的时候,我所有的理想和愿望,都只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妇科医生。我母亲心细,没多久我的小心思就被她察觉,又泪又笑,却怎么也不肯我学妇科。那时候即便是在国外,男妇科医生也不被大众普遍接受。转去极富挑战性的神外这么多年,扎扎实实不敢有任何懈怠,想拥有零污点的职业生涯,却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也会把病人开死在手术台上。”
“所以说,你现在是在跟自己较劲?”徐暮川满眼的不赞同,声音也开始发冷。
宁呈森嘴干,也没什么精神气,不想说话。
看到他如条死鱼般的躺在硌死人的阶梯上,徐暮川没忍住踹了脚:“你跟自己较这个劲,还不如好好担心下,古涛的后续事件周鸿生会如何处理!那是条老狐狸,你一个不留神,也许就被他玩残了!”
大约是躺着真的不舒服,宁呈森撑手坐起了身,眼眸眯成线,压声:“那天夜里我看到了我母亲,她的脸被毁了三分之一,右眼视力全无,徒留空洞的瞳眸,嗓子哑的比男人还难听。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说是自己弄的,她说周鸿生爱的只是完好的她,既是如此,她自毁便是。一个女人,需要怎样的勇气,才敢把自己毁的面目全非?又还有着怎样的惦念,才会苟活在这个人世?她跟外界唯一的接触,就是偶尔在寺庙不示人的听禅,她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希冀着什么又掩饰着什么?周鸿生明知道我母亲在台封山,却不敢大肆派人去找,如果他爱的真是如此刻骨铭心非她不行,别提是深山老林,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拼命上吧?可是,他顾忌自己的前程,顾忌自己难缠的妻室,更顾忌会一不小心把自己困在台封山里头走不出来,然后丢了他的狗命,所以他这么多年都不曾落力去找。直到我一步步逼近我母亲逼近台封山,他才开始四处搞小动作,他为什么那么怕我找到我母亲?如果不是爱,不是想禁锢,那么,是不是因为怕我母亲揭他丑陋的老底从而影响他的仕途?如果这次他要趁着古涛的事摆我道,你说会不会把我母亲逼出来?”
家里上下不安焦躁了半天的米初妍,还是决定去赴约。
在她看来,何宴爵认识她不是一天两天,甚少私底下找她,即便以前他喜欢在她面前说些不中听的话,大多数也只是因为偶然间的碰面而提起,像这样的特意邀约,这是首次。
而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找她,绝非只是喝喝咖啡聊聊天而已的事。
进屋,给自己换了衣服,短袖上衣轻薄裤装,挽着包行至玄关换鞋的时候,踌躇半秒,穿了小白鞋,特意选了系带的那种。
米初妍不是没有想法的,她觉得,这样的装束,万一在紧急状况下,更适合奔跑。虽然大白天在宾宜广场那样的繁华市区,并不太可能出现她想象中的画面,但她不得不防。
都是市区,交通路线有很多,米初妍特意不打车,而是乘坐地铁这样的交通工具,从南都奥园到宾宜广场,五个站,其实很快偿。
地铁站的名字就叫宾宜广场,这个购物中心,对于穗城人来说,几乎算得上是地标性的建筑,也更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段。
B出口所对的,是宾宜广场的南门,而D出口所对的,则是宾宜广场的对街。米初妍走的是D出口,往前三百米就是菲克咖啡馆。
站在对街,很自然就往宾宜广场望过去,而宾宜广场,能够让她轻易想起瞿安。
那个向来油腔滑调,好似不知愁为何物,开个事务所却还能每天逍遥自在的男人,如今躺在病床上,会是怎样的一番境况?
想起瞿安,她的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胸腔处有些窒息的酸涩。
昨天半夜,宁呈森手术下来,拉着她在手术区一路奔跑,再又一路回到南都奥园,不管是跟她,还是跟向敬年的那个电话,都是不同寻常的话多,能聊,表现的有些兴奋。可是,恰是因为这些脱离他本性的活脱热络,让米初妍更觉心酸。
瞿安的事,她都觉难受,更何谈宁呈森本人,她有些无法想象,到底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倒在自己面前之后,还亲自动手为他做手术,并且,起因还是他自己。
有些不太懂,男人为何都要如此好强。
明明心里痛,在她面前却故作轻松,然后在癫狂的云雨共覆后,以为累极的她会睡的昏天暗地,便旁若无人般的显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他一个人呆坐在落地窗前呆滞发沉的模样,即便肩膀再如何宽挺,她亦是觉得,有些可怜。很想起床,过去拥抱他,可是到最后,她还是选择成全他的独自悲伤。
她知道他没怎么好睡,所以早上那会儿才不愿意叫醒他,可是,如今的时刻,他又岂能安眠……
天热,咖啡馆已经开放了冷气,玻璃门紧闭。
米初妍停在门口,那里有专门的侍者迎客,替她开了门,礼貌而又不失热络的向她问好。
中午两点四十分,时间尚早,环顾一圈后没有看见自己要找的人,便在侍者的带领下,寻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
这里是高消场所,一杯奶啡九十九元,相当于寻常人家一天的买菜钱。米初妍要了杯卡布奇诺,有配套点心,一百五十九元,对她来说,感觉有些奢侈,但是她中午没吃,现在饿,不吃点心胃里有些受不了。
付钱的时候,抽了两百现金,交出去的时候,顿了顿,又撤了回来,转而去摆弄钱包里的卡,有她的,也有宁呈森的。
说起来有些好笑,上次因为卡的事,给宁呈森削了顿,然后没两天就发现,原来他的工资卡和那张土豪卡都夹在自己钱包的里层,有些郁气又有些无奈,害她白白牺牲色相去勾引那条饿狼。
他说她没有刷过他的卡,如今逢了有消费的机会,钱不多,米初妍却想还他这个心愿,只不过,没敢拿那张土豪卡,怕招贼眼。
等待的过程中,米初妍拿着手机一直看。怕宁呈森收到消费信息知道她出了门会打电话来训人,但是又期待他知道她在用他卡时,会表现出怎样的骄傲。
米初妍懂宁呈森想给她撑起天的心态,但她也同样懂男人也有男人的脆弱和敏感。无论是选择在背后凝望,成全他的独自悲伤,亦或是现在,用他的卡刷个小小的额度,都是对他无声的配合和鼓励。
只不过,那个下午,米初妍始终没有等来宁呈森的只言片语。
从两点多坐到四点,她的咖啡续了一杯,点心续了一份,目送着顾客走了一批又进来一批,始终没有等到何宴爵。
有尝试过打他电话,国外的号,拨起来很麻烦,打过去,还总是不通。
感觉何宴爵像是在故意耍人,便有了些脾气,眼看马上就要到五点,她并不想在外头过长时间的晃荡,于是,起身,抓了背包想要走人。
然,脚步才跨出桌位,门口侍者的一声欢迎光临后,她听到了一阵埋在记忆中,并不陌生的女性嗓音。
她跟侍者说,她要找人。然后就一路进来,高跟鞋咯咯的响,一袭湛蓝色连体阔腿裤的高挑身影,伫立在咖啡馆中央,格外引人注目。
中分的柔顺长直黑发,悉数拢在脑后,绑成低低的马尾,让其精致无可挑剔的五官,尽数显露了出来。
米初妍是震惊的,呆在她的方位,望着她,许久未动。
根本未曾想过,何宴爵的电话邀约,他自己没来,来的却是他妹妹伍乐旋!
其实跟伍乐旋照面的日子并不多,但或许是自己格外留意的缘故,她的容貌,她记得甚清。偶尔看到她,也会想起乔洵,两个人同样高挑,同样美的精致无双,但不知何故,她偏是觉得乔洵要更甚一筹。
乔洵的美,明媚而耀眼,健康又热情,而伍乐旋,则是要沉郁些,明明同桌而坐,却总会让人感觉到安静如鬼魅,然后冷不丁的一句话,便能挑起事端。
她就好像是那种,安静的缩在自己角落,默默垂头,看起来无害,可却又是关注着四周的一切变动,一旦逮了机会,便会伸出爪子来害人的那种鬼魅。
米初妍没有躲避,她亦早向她走来。
看着她大方而又理所当然的往她对面的空位落座,招来侍者要了咖啡,米初妍只得攥了攥手心,重新坐回去。
她看她,抬首,描绘精致的眉眼中,有着倨傲,亦有着复杂难懂的情绪。
米初妍承认,她对伍乐旋认识不深,更不谈了解,最深的印象,莫过于她在宁家温泉池边的狠毒和护犊。
心里暗暗几分思量,她稳住自己的神态,回视她的挑望。
伍乐旋将手中的包搁在桌角边上,白色爱马仕,优雅且时尚。同样是白色,米初妍的背包显得气场弱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在伍乐旋面前的底气,如果她愿意,分分钟可以拿着钱包里的那张土豪卡到对面的宾宜广场买十个爱马仕,再买十个香奈儿,Gucci……
纪唯宁跟徐暮川的恋情稳定后,她曾调侃过,有当总裁的男人宠的女人就是嚣张啊,想请假就请假,而且人见了你还得点头哈腰。
现在米初妍觉得,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好像也同样妥当。
伍乐旋全身上下的名牌,精巧得宜的打扮,倨傲的神态,像是无声的摆谱。米初妍淡定之余,略有几分感激宁呈森的慷慨交家!原先不觉他给自己的两张卡能发挥到多大效用,可这会儿,她觉得,若是没有那两张卡傍身,她估计会被伍乐旋刺激的有些熬糟……
女人,到底还是虚荣的,攀比了男人的心之后,多多少少还会攀比财势,尤其是在自己特别不待见的人眼前。
彼此对视,好几秒的沉默,伍乐旋开了声:“抱歉,让你等急了,这个国家人多的跟蚂蚁似的,一路挤,一路塞,我已经尽力在赶时间了。”
口中的抱歉似乎是走过场般的开场白,米初妍听了,浅浅一笑:“对啊,这个国家长出的都是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人多着呢。”
言下之意,伍乐旋你的祖籍也在这个国家,你的一头黑发都在嘲笑你的过分倨傲!
伍乐旋不傻,自然听出了米初妍话里的几分讥笑之意,敛了敛眼皮,回话:“不问我为什么到这里来?”
米初妍推了推自己面前的残冷咖啡,不急不躁:“何宴爵呢?”
伍乐旋身子后靠,纤细修长的双臂交叠着,抱在胸前:“他不会来了!”
米初妍有些疑虑,看着伍乐旋的双眸,也变成了探究。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何宴爵是我哥,我有许多办法可以分分钟阻挠他的行程安排,如今我我代他来,今天的见面,自然属于我们之间的交谈。”
正说话,侍者送来咖啡,伍乐旋给了小费,但是,被侍者婉言拒收。
米初妍看在眼里,低头,勾了勾唇撄。
给小费这样的事,没有必须,大多时候更像是一种约定而成的礼仪。伍乐旋生长在伦敦那个极具绅士之风的城市,平常出入惯了各种高消场所,对于给小费这样的行为,更像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举动。
但在国内的咖啡馆,即便再高消,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偿。
感觉到伍乐旋的视线从侍者身上收回来,米初妍压了压嗓子,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而后正色:“你要谈什么早点说,我时间不多。”
“你不就是个学生么,进了医院也就处在最低层的实习生阶段,又不是能够一马当先救死扶伤的医生,时间对你而言,并非你口中所强调的重要,医院有你没你,其实并没差。”她在搅动咖啡,尾指微翘,精致丹蔻,煞是夺目。
米初妍在摸自己的手机,看时间,余光瞥到她的姿态,扯了扯笑:“对,我是实习生,对医院来说我可有可无,可是,我迟迟不归,宁呈森会着急。”
米初妍不是妒妇,事实上经过伦敦那些事,她根本无需对她有任何的妒意。可是,她有些看不惯她如此盛气凌人的模样,所以,她说一句,她兑一句,并且,只挑戳她心窝子的话题。
看着她脸色变了两变,米初妍心里不舒服。
想不通,宁瀚邦都为她落累成如此,虽然现在还未彻底结案,最终怎么判定不清楚,但她不在伦敦守着,反而跑到穗城来是几个意思?如果宁瀚邦做到如此,还不足以拉住伍乐旋的注意力,那宁瀚邦也真是可以自己戳瞎自己双眼了。
米初妍不歹毒,但是对着这对夫妇,她无法施以更多的同情之心。
然而,伍乐旋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只半秒,便收住了面色的难看,环顾了四周一圈,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米初妍怪异于她的动作,随之张望,临近五点,咖啡馆里留下的客人不多,她们处在最角落的位置,清净而又隐私,她特意挑选的位置,谈话再好不过。
伍乐旋似乎也是满意于这样的环境,原先抱着胸的双臂放下,搁到桌面,她的咖啡被她移到边上,从头到尾都未曾喝半口,好似,她喊咖啡,纯粹是用来搅玩似的。
头颅前倾,她掀动红唇:“你在我面前,所有骄傲不都源自于Vincent宠你么?如果没了Vincent,你有什么?Vincent爱你,有多爱?他是否会把所有事情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你?既是这样,那么米初妍,我问你,你认识沐檀昕吗?”
米初妍看伍乐旋的双眼,闪动的意念不明,无端端提起沐檀昕做何意?只怕是无中生有的挑事生非,而她,并不愿意听,眉目掩笑:“你是以宁呈森前女友的身份来跟我谈这些?还是以宁家小婶的身份?哦对了,忘了你跟宁翰邦已经签过离婚协议了,现在你连宁家小婶都不是!为了爱你,宁翰邦得到个什么结局?是有多可惜,一个不懂得释放过去的女人,注定一辈子得不到幸福。”
伍乐旋的面色,再次变了变,皙白的脖项,有明显的艰难吞咽,半晌后,她嗤声:“Vincent到底是把你惯的有多嚣张?上个月他去纽约,发生过什么你知道吗?春节那会儿,你们到宁家的当夜,他在外做过什么你又知道吗?”
米初妍不知道,但她并未表现的过于漏底,盯着伍乐旋,好一阵不出声。
“你们到宁家的当夜,他找人在黑市买过枪。上个月他去纽约,遭人暗算,当时,沐檀昕全程都跟他在一起,他们抱过搂过一起捱过了那个不平的夜晚。孤男寡女抱在一起躲在被人暗袭的黑巷里纹丝不动,你猜,会是怎样的有趣?可能当时为了自保,他还动了枪,伤了人。”
伍乐旋托着腮,那张精致的脸孔,几乎粘到米初妍眼皮底下,红唇张张合合,细声巧语,却是说着让米初妍难于消化的信息。
米初妍是震撼的,攥紧的手心,有指甲硌肉的钻心疼,可是,她的眸底,却是掩饰过后的镇定,低声:“你想表达什么?是想说宁呈森跟沐檀昕有猫腻?还是想说宁呈森持枪伤人?如果是前者,我觉得你不要白费力,他跟沐檀昕如何,我心里比你清楚。如果是后者,这个世上每天都在死人伤人,街头巷尾露尸无数,没有真凭实据,全都是扯淡!”
“你觉得我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跟你扯这些闲话?”伍乐旋不屑,眉眼染上认真:“现在的局,你看清了吗?这是安德鲁跟周鸿生的对战,Vincent是中间最大的拦路虎。安德鲁的目的,要回宁婕,毁尽宁婕的所有丑陋信息,所以他必然得尽他所能的去拱周鸿生,必要时他还会除Vincent,碍于身份限制,他没办法随意踏出国门,所以必须借助他所能利用的一切人事物。周鸿生的目的,握着宁婕和宁振邦的把柄要挟整个宁家,以求舒染的终生闭嘴!如今他需要掩盖的丑陋事件,被Vincent翻的越来越显露,他必然得步步紧逼宁婕,逼紧了宁婕安德鲁会发狂。然后周鸿生到最后还会做出什么,谁知道呢?”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算盘?”米初妍震惊,混乱,却也不至于理不清头绪。她一直都知道宁呈森的处境,她也预料过,他去纽约也许会发生不测,可她却不知道,她的预料原来都没有出错,唯一出错的是,宁呈森故意隐瞒着她某些事实。
“我哥手里有周鸿生的不利证据,安德鲁想要,Vincent想要,周鸿生更想要,但他谁都不给。因为,给周鸿生固然不可能,但如果给安德鲁,那等于是放出了宁翰邦,宁翰邦若是出来,Vincent没有安生日子过,这是我哥不愿意看到的。按理说,给Vincent没有什么不可以,让他去对付周鸿生,放过宁婕,皆大欢喜。可是,纽约那单事,被周鸿生把柄握着,你说的没错,没有真凭实据全都是扯淡,但如果周鸿生想搞事,还是能蹦跶上线的。我哥不想看到任何人伤害Vincent,所以他捂着那份证据不肯交手。”
何家洗黑案,推测是牵系周鸿生,这点米初妍有所了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无疑,何宴爵手里的所谓不利证据,那应该就是这方面的信息了。
默了默,米初妍抬首,凝眉:“那你呢?这成串的事件中,你总该有自己的想法吧?要不然,你怎么会摸的这么清楚?你今天来的目的,除了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
“对,我当然有属于自己的目的。”伍乐旋没有否认,盯着米初妍的双眼,直看:“我知道,你跟徐暮云很熟!Vincent在纽约的事,你去拜托徐暮云帮手,依他的能力,使使劲给摆平应该难度不大。你可以想象,如果纽约那桩事摆平了,Vincent少了一个麻烦,我哥可以放心交出证据。不管是交给安德鲁,还是交给Vincent,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整死周鸿生,但是周鸿生手里还有宁振邦当年的文物交易档案呢,Vincent在这件事中要瞻前顾后,显得多被动?倒不如索性都交到安德鲁手里,让他去运作会是个绝妙的选择。”
绕了那么大圈,米初妍感谢她说了如此多让她震惊的话,可她也总算明白,伍乐旋所谓的目的到底为何。
哼了哼笑,轻声细语:“交给安德鲁,然后用安德鲁的身份给宁翰邦行方便,这样也许能救出宁翰邦,也许能减轻宁翰邦所背的大锅。你如此费心奔波,利用我去解这条绳上的无数结,是真的单纯想救宁翰邦,还是,只为了想要减轻你自己的罪恶感?减轻你对宁翰邦的亏欠?如果是前者,那我恭喜你,懂得迷途知返还是好的!”
米初妍起身,打算离开,出自伍乐旋口中的这些话,她必须得找个地方,好好清静的捋顺。
经过桌前,手腕被拖住,米初妍攥步,低头垂望,对上伍乐旋盛满深意的眸,而后,听她谨慎说话:“一定要去找徐暮云,哪怕只是为了Vincent!”
米初妍刚想把背包往肩上抛,手腕就忽然被拉住,背包肩带一扯,往后甩,刮落了咖啡杯里的汤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得不顿步,侧眸盯向伍乐旋的时候,有一种与她无言以对的感觉,缓声出气:“我的男人,我自有主张。撄”
因为亏欠想方设法救宁翰邦,又因为惦念而处处挂着宁呈森,伍乐旋走不出自己的圈,便以着自以为是的方式搅和着这些事情。
站在伍乐旋的角度,如果她对宁呈森真是爱的如此深,那米初妍不是不能理解她的这种矛盾心理,但是,理解并不代表她会认可和接受。
她自有她出身名门的骄傲,她对她看不上的根源皆来自于她对宁呈森爱而不得的妒恨,她和宁翰邦走至今日才终觉对宁翰邦有亏欠,从而想要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宁翰邦这同样无可厚非,或者是说,她还在记恨宁翰邦最初给过她的伤害,然后不停的煎熬落差,这些,她都能理解。
只是,宁呈森是她的男人,说她小气也好,计较也罢,她就是膈应在伍乐旋口中一次又一次的听到,她为宁呈森的良苦用心。
若是真的良苦用心,也就不会有伦敦的那么多事!
米初妍几乎是宣示主权的话,让伍乐旋瞬间整个手心冰凉,握着米初妍的手腕,忽然间就好像握不下去,缩着指尖,收回,用敛眼的动作掩饰住眸底的悲落,扯动红唇,妖艳无双:“你自有主张?凭你一己之力,能做什么?”
伍乐旋跟着起身,高跟鞋撑起的身高,以着绝对优势俯视着米初妍的亮眸,话说的平淡,语气,却全是讥讽。
“那么,你又能做什么呢?如果你能做什么,至于大老远跑过来找我?求着我去拜托徐暮云?如果你能耐,可以自己去找啊!要不要我给你地址?”米初妍忽然就笑,笑的眉眼生动,以她之前说过的话回敬,嘲弄的成效,有过之而无不见偿。
伍乐旋的脸有些青,被气的,像是要掐人似的瞪眸。
比之伍乐旋,米初妍的年纪要小大半圈,无论是身高气势,社会阅历都处于下风,但年轻女孩自有初生牛犊的劲,那淡然回瞪的嚣张样,让人丝毫不意外,如果伍乐旋要是敢欺负了她,她当即就会还手过去。
伍乐旋气闷,她从来就看不上米初妍。一个还未毕业的医学生,就算有三两分姿色,也不过是仗着年轻的资本,她的家世背景,她的学识见解,她的社交能力,哪一点都跟宁家不相配!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得到好,反而被兑了一肚子的气。
原以为未出校门的小姑娘足够单纯,甚好蒙混,她甚至做好了要与她同去找徐暮云的准备,可没想到,她把事情听了个彻头彻尾,转眼就甩包走人,还说什么她自有主张!
宁翰邦的事情她不想再耽搁,越往下耽搁状况越乱,难得安德鲁愿意承诺,她威逼利诱也没办法从何宴爵手里取得安德鲁需要的那份东西,这才出此下策,等于是曲径救国般的从伦敦飞到穗城,打算从她以为最弱的角色手里做为突破点。
然而,她想的太错,米初妍进退有余,非但保守了自己的想法,还句句掐死了她喉咙管让她又气不能爆!
这里是公共场合,碍于修养,她不可能当众出尽丑态。缓了好几阵气,伍乐旋才压下胸腔的这股火,罢了,能让那么多男人围着她打转的女人,即便看起来无害,又能有多单纯!
伍乐旋来穗城之前,曾了解过米初妍的生活圈子,而今,她亦在心底如此看待米初妍。
可是她却未曾想过,米初妍是单纯,但她不蠢,医学院的高材生,以宁呈森配对,缺少的不过是时间的磨练,依照米初妍的耐尽,假以时日,她不会比任何人差!
伍乐旋是不想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的,毕竟,她是瞒着何宴爵过来,毕竟,她不可能长期呆在穗城陪着米初妍耗。
然而,米初妍没有兴趣再谈,收回瞪视的目光,重新甩着包包提步。
只不过,她走了没两步,就又顿了下来。原先,伍乐旋还有着半点欣喜,以为她是有了决定,然而,她的身影迟迟未退回到身边来,她疑惑,这才抬首,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有些意外,有些痴恋,却终究,在两三秒之间,敛了神色。
有些人,贪念已成自然,见不到的时候,想起的都是美好,见到了,却唯剩憎和恨!
“你怎么会过来?!”
她听到前面那道让她极为厌恶的清脆声响,她看到那个让她极为厌恶的女孩扑着向前,她亦看到那个她只能远观贪恋的男人,伸臂,轻松将她抱起,而后,低沉的说了句她听也听不懂的话:“一百五十九的消费。”
这样的画面,对于伍乐旋来说,不陌生,在伦敦宁家,他们再亲密的画面,她亦有瞧见过,那时候心疼哀伤,感觉就像是毒药,倾蚀着她的四肢百骸。而如今呢,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大概是视觉麻木的缘故。
在他怀里腻了会,米初妍钻了出来,拨了拨头发:“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宁呈森轻笑,半秒沉吟,而后道:“在你说,我是你男人的时候。”
“那么早……”米初妍嘟囔,也在庆幸他没有在更早的时候进来,可是转念又想起她还在后面气焰嚣张的提到徐暮云,有些怕宁呈森会计较,不由皱眉:“你进来怎么也不喊我?”
宁呈森又是勾唇,却是没再答话,习惯性的去寻她的小手,而后握紧在自己的大掌中,再抬头的时候,深邃眸光眺望后边的女子,淡声:“上我车吧。”
没什么情绪,更也没什么多余的交代,几个字后,拉着米初妍转身就朝着门口大步行走。米初妍被他带着,不由回头看了眼伍乐旋,见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略微的锁眉,却也没再说更多的话,转过头去的时候,暗处掐了掐宁呈森的腰,状似不悦:“你把我情敌邀上车是几个意思?!”
宁呈森没有穿外套,身上只是单薄的衬衫,米初妍这一掐,他还是有痛觉的,低头,见她斜眼怒目,颇有些正妻闹事的模样,不由失笑。
摸了摸她头,不怎么正经的回了句:“我喜欢看着你跟你的情敌对掐!”
“这是什么怪趣味!”米初妍念叨,走路的同时,把玩着他的手心,还有他的修长指节,顺而问起:“昨夜里手术的那个病人恢复怎么样了?”
“死了。”
“死……”米初妍磕巴,惊瞪的双眸,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直到他们站在门口的马路牙子上,直到宁呈森朝着他的车开了锁,她忽然将他扯回,哆嗦:“怎么会?”
“手术诱发了心脏隐疾,心脏停跳,脑部供血无法流通,淤血造成内压过强,动脉血管爆裂,死在手术台上。”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
“他是……谁?”米初妍只知道那个手术很重要,只知道那个病人惊动了袁振和廖局长,可具体是谁,她没来得及问。
“暗吧夜总会,曾经跟宁婕碰过面。”
“宁……呈森……”
米初妍已经不知道怎样去形容她今天的心情,如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才从伍乐旋爆炸性的谈话中缓过身来,宁呈森又给她的脑子炸了这么一锅。
暗吧夜总会,跟宁婕碰过面,当时她就站在门后边偷听,又岂能不知道宁呈森口中所指的是谁。
宁呈森站的略前,大约是感觉到米初妍嗓音里的惊骇,侧过头,笑着宽慰:“你担心什么?我很好!”
她担心什么?她何止担心,她还怕,心脏像是翻了好几个滚,哐哐当当的,落不回原处。
“天黑了,你往哪儿走?上车!”
宁呈森说的这话,极冷,米初妍起初以为是说自己,还没晃过神就被他呵斥,当真是被吓回了神,眼珠子望他,这才发现,他是在透过自己看伍乐旋。
米初妍有些郁闷,更是纳闷,好像这一趟,宁呈森是有心想要把伍乐旋带在一起。
伍乐旋原本是想各走各的,然而,被宁呈森这么一吆喝,她停下了步,回望他的时候,自然是想拒绝,然而,他又是冷声句:“不想死就上车!”
再过一个来月,米初妍二十四岁,在她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如果说,有什么最让她觉得惊心动魄的事,那就是坐在宁呈森的车里边,被他狂飙,甩尾。
米初妍从未深想,宁呈森对伍乐旋最后说的那句话,最后会变成现实在她眼皮底下上演。
或许是伍乐旋并不愿意看过多她跟宁呈森相处的画面,宁呈森让她上车,她不愿配合。三个人站在咖啡馆的门口,有些僵持……
冷滞的僵持大约维持有三几秒,不知何故,伍乐旋挪了步,向着宁呈森的车子过去。
她是向着后车厢走的,开车门的时候,宁呈森又是冷声:“等等!你坐前面去!”
伍乐旋莫名,米初妍更是莫名,抬眼看宁呈森,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可是,他却我行我素。
踏前两步,把米初妍塞进后坐,是在驾驶座的后方,并且还不忘给她系上安全带。
一辆车,他的前女友坐在他的身边,而她则是坐在后头,起初的时候,米初妍心里并不自在。可是后来看着,又觉不对劲,便不自禁的开了声:“你是要干什么?”
或许是怕她多想,给她绑好安全带将要退出去之时,低头,在她额际轻吻,沉音:“这个位置最安全。”
不算大的声音,甚至可说是耳语,米初妍不确定伍乐旋有没有听到,如果听到,她会不会再也呆不下去?然而,并没有时间让米初妍多想,宁呈森说完那声,随后就撤了出去,替她关上车门,转而回到驾座。
起初的时候,一切都挺好,天色尽黑,城市街灯霓虹,投射着五颜六色的光彩,打照在街头所有物景之上。
宁呈森的车子亦平稳的行驶在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上高架,钻隧道,跨大桥偿。
米初妍觉得方向不对,松了松小腹上的安全带,倾着上身问前坐娴熟驾车的男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怎么感觉越走离市区越远了呢?”
宁呈森专注路况,只嗯了声,稍后,余光暼了暼后视镜:“不要动来动去,系好安全带!”
声音严肃,感觉就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米初妍只得依言,用极快的速度恢复了自己的坐姿。
几乎也是在当下,宁呈森忽然提了速,车子重新上了跨江大桥,飞驰的向着江面跃过去。
桥,很高,水,很深,车速快的像要辗碎桥面,米初妍有些恐高,尤其是在飘飞的状态中,有些头晕目眩。
可是,这样快的车不止宁呈森一辆,好像才不过眨眼,后头便紧跟上一辆,同样飞驰。
米初妍起初以为是巧合,可是,当后头的车从一辆变成两辆,从两辆变成三辆,以着围攻之势向着他们包抄的时候,米初妍脸色白了。
哪里还顾得上害怕,更顾不得再向前头的宁呈森问东问西,怕问多了,扰乱了他开车的注意力。这样的地方,车毁坠桥,不是不可能的事!
车子依然在飘,似有越来越无法控制之势,朝着桥的尽头狂奔。为了超车,为了甩掉后面那三辆紧跟的车子,宁呈森不停的切线,换道,甩尾,横插,可以说,在下班高峰期的高桥之上,他见缝插针。
如果不是绑着安全带,她觉得,她整个躯体早已经被甩出了窗外,可是,即便她系了安全带,也同样是东倒西歪,胃里一阵反酸,好似今天下午喝的那些咖啡,那些甜点,都要被这强劲的车速给直逼出喉,有一种倒灌的感觉,仿似下一秒就会悉数喷吐出来。
这辆车性能极好,她知道,宁呈森车技娴熟,她更加知道。
可是,当她耳侧回响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剧烈声响,她依然会害怕,心里没底,好像下一秒就会魂归西天的感觉。尤其是,江面一股股咸湿的味道从窗缝中逼进来,她恶心的不得不用手捂嘴。
有那么个空隙,她去看副驾座的伍乐旋,她亦没有好到哪里去,眉间眼底,全是藏也藏不住的惊恐,同样的身子东倒西歪,时不时,幅度大了,还会磕到宁呈森的肩头,而后,久久不见撤离。
米初妍想骂他娘!可是,时间不对!场合不对!
数千米的跨江大桥,在无数次的狂奔,急刹,钻空后,总算到了桥的尽头,车子溜下桥上坡面,他们已经到了城市的另一边。
新城区,开发不过十来年,路面更宽广,行人更稀疏,飙车更方便!
米初妍侧着身子再暼后头,三辆车,少了一辆,余下的两辆,依旧穷追不舍!
“宁呈森,你要甩掉他们的话,往左开!那里新城区建设,四处都是岔路!而且路边堆放着许多建筑废材,马路窄,他们要超也不容易!”
米初妍强忍着胃里的翻涌,艰难却又坚定的提醒着始终专注驾车的男人,声音无力,面色铁青。
宁呈森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再次看后视镜,看到她的异常,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因为情形紧迫而无法给予任何抚慰,眸角冷硬,他重复了句:“往左?动漫城方向吗?”
“对,就是那个方向!”
米初妍话刚落,宁呈森又是个急转,车轮变道,切入外线,偌大的车身,竟也在这般急速下晃动轻飘。
路口有交通灯,已无力顾暇,路越走越偏,后头的车子越跟越紧,根本不可能为了交通灯停下来。
然而,这里是城市施工区域,往来的材料车,水泥搅拌车穿行而过,宁呈森闯了红灯,整个白色的车身被那些大车逼仄着,车身较大,甩尾的时候,撞上了搅拌车的保险杠,发出剧烈的碰撞响。
车厢里有女人的尖叫声,惊恐而刺耳,米初妍捂着胸口看伍乐旋的后脑勺,其实那一瞬,她心底亦害怕到极致,可是,她忍下来了。
为什么能忍,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怕自己的惊喊吓到宁呈森,万一他一分神,一车三命,彻底完蛋。第二个念头,她深爱的男人就在身边,如果真的注定会死,那至少,跟他在一起不会觉得孤单。
没有想到父母,生死瞬间,那几秒脑子里除了眼前的画面,其余都是空白!
然而,她没想到,就在她灵魂脱壳的几个愣神间,宁呈森成功脱离了那几辆大车,从狭缝中逼出条生路。
他们出来了,后头的那两辆车却好像没有那么幸运。他们或左或右,或强行插道,总是会好巧不巧的被平行的大车挡住去路。
大约是被逼急了,在后头猛按汽笛,大车的司机被宁呈森惹过一次,再又来这么两辆横冲直撞的车子,似乎也被带起了气。
他们非要闯,大车非不让,他们猛按汽笛,大车也更是按响他自己的喇叭
一时间,马路上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分贝高到能把耳膜震的发鸣,然而,米初妍却终于有了点可以喘气的感觉。
因为大车的无意阻挡,为他们赢了非常关键的时间。可喘气归喘气,仍不敢放松,向着前头再次指路:“所有岔口都会在动漫城一期汇合成大马路,走出这个建筑区,那里是台前路。台前路你走过吗?往着台前路三公里左右有两条岔口,左边是跟邻市交界的国道,边上有江流汇集的海洋口岸,路道平坦,但会跑出穗城范围。右边是通往台封山的路,到台封山大概还有五六公里,山路坡陡,开车险度要大,但是台封山我们熟,好躲藏。”
论起穗城,米初妍很少有走过的地方会记不住路。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最深的当属去纪家别墅的那条路。第一次走的时候,因为怕宁呈森,都没敢怎么抬头往外望,以致后来纪唯宁结婚她做伴娘,自己驾车去纪家别墅时候彻底迷了路,不得不喊来宁呈森救援。其实当时也怪他,若不是在跟她陌路一个多月后忽然从病房追出来跟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根本就不会慌了神,从而乱了头绪。
如今,这般紧急时刻,她庆幸自己还能有如此清晰的思路,她把路况分析出来,该怎么走,全凭宁呈森决定。
但她个人而言,总是觉得台封山更有利于他们。如果往着国道去,出了这座城市,他们就去无头苍蝇,等着被宰的几率会更大些。
然而,宁呈森不知怎么回事,在好不容易中午在岔路口彻底甩掉那两辆车的时候,竟然半秒不曾犹豫,直接往国道方向跑了过去!
宽敞平坦的国道,一边是江水,一边是山丘。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闷热,江风拂着水面,有细浪翻滚,亦有空荡回响,昔日繁华码头早已空无一人,独留一排废船在满是沙土的岸边接受着长年累月的风雨洗礼。
白色车身疾驶在国道上,两边风景刷刷后退,本就发晕的米初妍,小脸犹如灰土,不停的身体晃动,让她胃里的反酸感更是翻江倒海的喷涌出来。她恶心,忍不住呕声,感觉到发酸的污秽物马上就要从口中喷出来,当下闭紧了口,捂了回去。
回头去看后头,数百米的道都没再有紧迫追随的车,不由往宁呈森的后座拍,艰难启口:“能不能缓点儿,把窗开开,我想吐……”
宁呈森开了夜灯,深锁的浓眉从后视镜中瞥看米初妍,深觉她的难受,却不敢再多分散半秒的注意,低声:“你吐车上,没关系。撄”
喉咙部艰难吞咽,捂着唇的米初妍,硬是压下了喉口处的恶心,半蜷着身子在后座,轻问:“他们还会追上来吗?”
宁呈森没做声偿。
匍匐在后座的米初妍,许是因为身子压的低,重心不平衡,她感觉到车子晃的有些不正常,车速也快的不正常,好像驾的是飞机,有一种飞腾狂飘的感觉,更有一种异味环绕在鼻尖。
心里当下有不妙感油然而生,攀着宁呈森的靠座起身,她惊问:“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伍乐旋早已在半昏半懵的状态,听到米初妍的这声惊喊,原本磕在车窗玻璃上的头颅当即抬了起来,目露惊恐的望着身边的驾车人。
宁呈森表情严肃,却并不显得慌乱,皱了皱眉:“刹车有问题。”
事实上,分岔口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车子的不对劲,台封山的路况比较险峻,他如果硬是把车子往上开,到底会是车毁人亡。
两相权衡下,他选择走国道。
一直在找可以迫使车辆停靠的点,一直未有合适的地方。一边是山石,一边是江海,皆不是最好的方式。
无奈之下,他只能被车子继续带着往前。
所幸的是,前方不远处有棕榈林,那边四处是沙滩,行过几公里终于找到一个他有足够把握能让车子安全停落的点,宁呈森自然镇定。
然而,米初妍的声音有些不和谐,紧跟着接声:“不对不对,除了刹车好像还有问题,你们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吗?”
因为胃里的不适,让米初妍对特殊气味尤其敏感,她蹙着眉尖捂鼻嫌弃的同时,宁呈森也有些变了脸色。
两个人的眼神对碰,米初妍警铃做响:“油箱!”
在跨江大桥下来不多时,他们曾在拐弯道跟搅拌车距离碰撞过,是不是因为如此的意外导致油箱出了问题,他们不确定,但十有八*九……
惊魂的夜晚,逃过了一劫又一劫。
如果说,刹车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那油箱的意外碰撞便是加速把他们推上了绝路边缘,后面紧追的人早就不见踪影,而他们,似乎在此刻,才是到了危险的制高点。
伍乐旋在扑腾尖叫,看得出来她极度的恐惧。米初妍也同样恐惧,感觉心脏都要飞出来了,怎么能不恐惧,手心冒了许多汗,指尖是冰凉的,可是,看着宁呈森腾出一只手去压制伍乐旋,米初妍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车子本来就已经不平衡,如果车上的人再不配合,那宁呈森便更难掌控。
惨白着脸,她低声问:“我们该怎么办?”
米初妍原本是想协助宁呈森按住伍乐旋,然,许是宁呈森被伍乐旋惹出了火气,注意到他动作的时候,直接吼斥:“你给我坐好!”
她都已经感觉不出来,宁呈森到底是在斥骂她,还是在骂伍乐旋,因为,随着他的那声暴怒,‘啪’的一声脆响,伍乐旋被他打偏了脸,亦惊懵了米初妍。
伍乐旋不动了,车厢里安静下来了,宁呈森的那只手,重新回到方向盘上,紧握:“妍妍,你坐好,不要解安全带,什么都不要做,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
最后那几个字,与其说是对米初妍的承诺,倒不如说,是宁呈森对自己的要求!
米初妍呆呆的,脑子里划过的全是宁呈森给伍乐旋甩巴掌的画面,好脆,好响,她听着,都觉辣疼辣疼的。
她知道宁呈森脾气不好,向来都知道,他分分钟可以把人训的灰头土脸,他也可以在厌烦何宴爵的时候拳脚相向,可是不知道,他打起女人来,亦能如此手下不留情。
可是能怎么办,如果不甩伍乐旋这一巴掌,任凭伍乐旋这么失控下去,那他们还能有活路?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是怎么在心底盘算,只见他大力扭转了方向盘,往着前方的棕榈林直冲而上,冲过去的同时,一手紧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探过去给伍乐旋解了安全带。随着车锁落下,副驾的车门被他推开,有些费力,几乎是腾出了整个上半身,压在伍乐旋上头,才把车门推开,而他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早就被解了开来。
如果说,车子往前的撞击力度过猛,那么,也许宁呈森的身子就会朝着挡风玻璃飞过去!米初妍的心提到嗓子眼,棕榈林就在眼前,三米,两米,半米,而后,‘嘭’的一声,车身再次剧烈跳动,侧翻,副驾在底,车头内凹,驾驶室被卡。
米初妍惊骇,以为伍乐旋被困在下头,爬着起身攀过去看,才发现,副驾座的人不知何时已被丢出车门外,呈抛物线状,坠地,滚落!
几乎也在同时,车厢内的夜灯熄灭,眼前一片漆黑,米初妍看不到驾车的男人,却反而闻到更浓烈的油位,她惊慌,跟着解了安全带,哆声:“宁呈森?宁……呈森……你在哪儿?”
随着她的声响,温热的大掌搭上来,有些粘腻,米初妍反手握住。
她在医院工作,对鲜血的触感太熟悉,即便满室都被浓烈的油味掩盖,她亦从触感中感觉到,他在流血。
在哪个部位,她第一时间扫眼四处看,然而,太黑,看不出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却似是藏了无穷的气力,劲实的长臂将她整个腾空抱起,飞奔,而后,扑倒在沙土之中。
落地的瞬间,巨响划破了宁静的沙滩暗夜,棕榈林四周,皆被火光照的通明,火星蹦跳到林中,有噼噼啪啪的细响,烧灼着米初妍的心脏。
她没有疼痛的感觉,这一路,她的大脑都没像此刻这般清晰过,她的后脑压着他的手掌,他的手掌插进她的头发,挨着她的头皮,她的头皮感受着他掌心灼烫的液体流动。
她的身上被他密不透风的压着,小小的身板,承载着他全部的重量,很重,很痛,有些窒息,她伸手,环上了他的腰,颤抖着,往上,抚过他背脊,放置肩头,再又往上抚摸他的眉眼,他的脸他的鼻梁……
心与心相贴的地方,能够感觉到他快速而失稳的心跳,米初妍剧烈不安,张唇,发觉口中干涩,好几次,才挤出话:“宁……森……还好吗……你还好吗?”
好几秒,无声。
感受着他心跳的同时,米初妍的心也开始失了控,双手四处游走,想要晃动他,然,他的身子那么重,又岂是她可动。
心在钻疼,这种感觉,一次又一次的倾蚀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击的她魂飞魄散,仿若之前在台封山里头的那声枪响后,她的整个魂,也跟着丢了!
可是,这一次又好像不同,他就在她的身上,她能那么明显那么真实的感受着他失稳的心跳,如果他真的有事,那她也有营救的机会!
挣扎着起身,拼尽全力,却因为他抱的太紧,根本动不了半分,几分努力无望,米初妍扯着嗓子大喊:“伍乐旋!伍乐旋!!伍乐旋!!!”
那边有嘤咛声响,足以可见,米初妍不停歇的喊声,她有听到。
“你快点过来!”
“我疼……”
“快点过来帮我!”
“……”
“他妈的!伍乐旋你是死了吗?!快点过来帮我!!!”米初妍爆粗,手臂垂落,掌心攥住江洋滩壁的沙土,朝着伍乐旋的方向猛抛,细沙被江风吹回,撒落到米初妍的眼角,惹出哗哗的泪水,在她的颊侧,与细沙混合,变成灼热的泥浆。
嘶吼声中,米初妍感觉有干燥的唇瓣上贴,灼烫灼烫的,也或许,并不烫,只是她的身体太过冰凉而已,然后,略微的温度都足以烧灼她的皮肤。
米初妍惊滞,以为是错觉。认识他以后,在一起以后,她总是会怀疑自己的感觉,险难多了,很多时候便觉得不真切,怕欣喜落空,又怕失望而不敢急于证实。
呆了那么几秒,她揉开自己的双眼,往上抬眸,想看他,火光明灭,闪闪烁烁,看不清。闭眸,再又感受着那似有若无的唇角碰触,米初妍忽然勾住了他的后颈,昂着头,准确无误的咬住他的唇瓣,轻啃。
她想要得到他的回应,便以着最热情的自己向他发起攻势。两个人的亲密,大多由他主动并由他主宰,米初妍的行为,很是生涩,且因为心焦,亦有些粗鲁。
双手勾在他身上,张唇,学着他的样儿,用舌尖去探他的唇齿。她往前一寸,便被缠住一分,再往前,再缠,直至后来,整个舌尖部都好像被卷进了旋涡,再拔不出来!
米初妍狂喜,泪后的杏眸在这火光星空中,更加晶亮。
有那么一阵,因为狂喜而忘乎所以,感觉到他的回应,她便更用力的汲取,直到一直垫着她后脑的那双大手开始移动,米初妍才仿似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忙移动身躯,偏头,离开他的唇舌,喘着气:“你能动吗?让我起来……”
话未说完,天旋地转,方位翻转,他在下,她反为上。若是说,在这一刻前,米初妍以为他受了重伤,心如湮灭的灰,那么,在这一刻后,她的心情,已不能仅仅用狂喜飞扬来形容!
还能回应她的亲吻,那至少证明,他是清醒的。可如今,他还能如此轻松的翻转她的身体,那是不是说明,他的伤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重。
米初妍撑在他身上,想要起身给他检查一番,却不料,被他的大掌压住后腰。
不知何时,他以臂做枕,将她整个身体困在他紧实精壮的腰腹处,深邃的黑眸闪着笑,几分调侃:“小女孩,高材生,竟然还会爆粗口,真刺耳。偿”
“刺个P啊!你没死你干嘛不吱声!”他的样子看起来极好,除了累些,没看出其他毛病,可是,明明没事,为什么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米初妍激动,本是清脆的音,因为干涩,因为太过害怕后的惊喜,喊起来,失了空,破了音,尖锐的让躺在沙堆里头的宁呈森,蹙了眉。
但也只是须臾,他恢复笑:“太累了,动不了,想抱着你喘会气,没想到你会发傻,耳膜都被你刺破了。”
米初妍气的要死,却又拿他没有丝毫办法,有什么,比他没事还重要。
脸上糊的难受也管不了,握拳捶他胸膛:“照你这么说,我不爆句他妈的,你还不想动是不是!你都能亲我了,你说一句话会死!非得这时候你还要欺负我?!宁呈森,你怎么就这么混呢?!”
拳头被他的大掌轻松握住,沉沉的笑声,因为干燥而略带哑色:“幸好我是用亲的,而不是用说的,要不然,我能感受到你对我这么热情么?不过宝贝儿,我是不是没有好好教过你怎么吻我?这么粗鲁,磕的我牙疼……”
“嫌我粗鲁?那你找温柔的去!旁边就有!”
米初妍郁气,她自己心里都还窝着一肚子火呢,可没忘记,在路上的时候,因为车子的失衡,伍乐旋可没少往他肩头靠,那副小鸟依人的背影,她看了都想洗眼睛!
甩开他的手,趁着他摸着手机打电话,米初妍麻利的翻滚起身。
心里盛满气,为他给的惊吓,也为他在车里头跟伍乐旋的过多亲密相触,抬腿就朝着他的身子踢了两脚,不解气,换另外条腿,又踢了两脚。
当然,没用什么力,说是踢,实则连挠痒痒的劲都不够,她的男人,她比谁都心疼!
可是,这么踢过几下以后,米初妍觉得不对劲,看他双手灵敏的样,再看他眼眸清明,眉心疏朗,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可她明明就有感知到血水的存在!
狐疑着去摸自己的后脑勺,粘腻的感觉依旧在,把自己的头发粘做一团,她揉了揉,那股子粘湿沾染到指尖,放置鼻端轻闻,确定是血没错!
不放心,又倏然蹲下身,捧他的脸,蹙眉细看,再又抬他的双臂,翻转他的双手,翻过身去看他长腿,眼神四处搜索的样,让宁呈森看了不觉失笑,放下手机,将她扯回到自己身上:“你别跟个猴子似的蹦来蹦去,蹦的我眼花。”
“宁呈森,你真的没受伤吗?那是谁的血?流了好多……”她的头被他固定在胸前,开口的时候,声音在他胸膛处嗡嗡回响。
米初妍焦灼,不是他的,总不能是她自己的吧?她感觉到自己周身完好,毫发无损,那还能是谁的?伍乐旋?好像是伍乐旋的,因为,宁呈森跟她近距离接触过,所以会沾过来……
想到刚刚她在喊她的时候,她说她疼,米初妍便有些不放心,又要起身,想奔过去看伍乐旋的情况。
结果,底下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却忽然封住她的唇,游走在她唇齿四周的时候,还不忘戏谑:“你的精力真好,我都累瘫了,你还一直蹦跶,真想现在就教你怎么接*吻!”
话刚落,米初妍呕了一声。
宁呈森满脸郁闷,总算肯撑手坐起身,将她抱置旁侧沙滩,冷眉冷眼:“我就让你这么恶心?”
米初妍有些无辜,以手掩口。原本在车里就想要吐的,一直忍着,忍了这么许久,被他拎着翻转了好几次身,那股子恶心感又被翻了出来。
到这会儿已经忍不住了,要不是惦记着谁的伤,她早就趴在边上狂吐去,把下午喝的那些虐胃的咖啡甜品都给吐个干净!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要脸,没事非要往上凑,没喷他一脸已经算她耐力够好了。
起身的同时,踢了踢他手,用眼神示意他过去看看伍乐旋,只是,这么一抬眸,却见伍乐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不过半米远的距离,盯着他们,出神。
高跟鞋早不知抛向何处,赤脚踩在沙滩上,优雅的连体阔腿裤,在这火光冲天的江滩夜色中,已经辨不清颜色,高挑的身子,微屈着。
她的左手,捂着右臂,那里还有鲜血的溢流,不多,却也不少。
宁呈森没有任何惊讶,好似早就知道她哪里有受伤,又好像早就发现了她就在他们的半米之外站着。
可能是心理暗示,瞧见伍乐旋的手臂,米初妍总感觉血腥味更浓了些,当下蹲地,连避都避不及,在人前吐了个底朝天,脸发青。
吐出的东西,发酸,异味刺鼻,胃里的翻腾更甚,好像停不下来似的呕声。
宁呈森过去看她,才站到面前,却被她推走:“脏死了……呕呕……你走开点……给她止……呕……血……”
一边说话,一边吐,吐到最后,只剩干呕,胃里抽抽的疼,却不忘催促宁呈森先去处理伍乐旋的问题。
宁呈森无奈,转身,两个踏步,站在伍乐旋面前,伸手:“你的皮筋给我。”
精致的眉目,因为忍疼,一直未曾舒展,伍乐旋不知他要皮筋做什么,却也配合的抽下绑着头发的皮筋,递到他手心的时候,他两下翻转。
掌心握住她的手臂,修长指尖灵活兜绕,在她伤口往前半寸,扎成结,冷声:“先这么放着,你哥马上来,坐这儿等。”
处理完,急着回头去看米初妍,却见她已经压着小腹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那堆污秽,用脚撩沙,以土掩盖,而后回身。
对视的时候,宁呈森上前,将她扶住,皱眉:“你这一天到晚都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若不是我知道自己做足了措施,这一路,真的以为自己是要当孩子他爹了!”
宁呈森的语气略微谴责,米初妍不太服气,哼声:“你那样赛车,我没直接晕过去已经很好了。”顿了顿,又补充:“当爹怎么了?你很嫌弃?你现在想当爹,我还不乐意给你生呢!”
说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应着话题而脱了口,说完,瞧见宁呈森紧盯的眼神,略微的不自在,清了清嗓,偏头,恰又撞上伍乐旋的目光。
宁呈森的目光有没有什么深意,她尚没有时间解读。
只是,在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情敌下炫耀她在宁呈森面前的放肆,是不是该有些罪恶感?尤其是这情敌还如此楚楚可怜,又是赤脚又是受伤,站在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城市沙滩里,无依无靠……
然而,米初妍发现自己竟有些恶劣,因为,她揣捉不到自己内心的任何罪恶,非但没有,迎视伍乐旋目光的时候,还是一片坦然。
没有人说话,江滩四周只有水浪的扑打声。
这里不会有路灯,所有的光线,皆来源于挂在天边的圆月,以及,将近燃烧殆尽的车架。米初妍环顾四周后,盯着那辆她熟悉的车子,如今像个火球,被毁的面目全非,不由一阵叹息。
庆幸那片棕榈林长势正旺,若是枯干落叶,指不定得燃烧成什么样偿!
呕吐过后鼻尖有泛酸感,米初妍伸手,搓了搓,有些怨念的看宁呈森:“现在怎么办啊?他们再往前追,我们估计得游泳了……”
车子毁了,四周没有躲藏之处,若是真的再追上来,那唯一的去处,投江去!
“应该……应该不会来了吧?如果……要来,,你说呢?”伍乐旋声音细浅,像是终于站不下去,捂着手臂往后蹲坐,不太确定的猜测着,恐慌仍在。
听到伍乐旋的声音,米初妍的脑子里忽然窜起个问题,回头看宁呈森,见他正拿着手机在低头摆弄,也是在她们的话后,才抬首,看她,略微的凝眸,不作声。
忍不住勾起唇角,米初妍踏步,行至她面前,耳语:“如果真的要投江,前女友和现女友,你带谁?”
这句话,声音很细,不足以让伍乐旋听到。米初妍也纯粹是临时起的意,逗着宁呈森玩罢了,但问出来了,终归是想求个答案,不管怎样的,她都想听。
然而,宁呈森不配合,喉间发出沉笑,极是短促:“坐着歇会吧,一直晃你累不累?放心好了,他们不会再追上来,如果你要投江,请三思!”
“你怎么肯定他们不会来?”米初妍狐疑。
宁呈森只嗯声,继续看手机,还真不知道他这回答算不算是回答。米初妍识趣,知道他在忙,便也没再闹,就着他脚边的空地,席地而坐。
丸子头散乱,米初妍索性解了下来,江风吹拂,发丝飞舞。
跟伍乐旋坐的地方,倒还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样是披散的发,她的及腰,比她不知服贴了多少倍,好像怎么吹,都不会乱似的。
看不清她还有没有在流血,那句话后,便又是安静下来。米初妍瞧着她的伤,分析着,大约是车子往棕榈林冲撞的时候,撞碎了车窗玻璃,割破了她的肩臂。
也似乎是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宁呈森会说,她坐的位置最安全。
行车过程中有任何突发的危险,驾车人出于本能,总会在第一时间躲避自己的方位。而她,唯有跟宁呈森保持在一列,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伤害。
宁呈森抱着她从车后座飞奔出来的时候没感觉,到现在安静下来,细思后,才是惶恐,他到底是用了怎样的方式,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伍乐旋抛出车外,再又把她抱出来?定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所以才会躺在沙滩上,许久无法动弹的吧!如果晚那么几秒,兴许,他们就得葬身火海了……
远处有汽笛声,车灯远射,光影浮动,照着他们的方向。米初妍微惊,以为又是那些人,忙起身,却是被宁呈森伸手压下:“别紧张,是何宴爵。”
听到是何宴爵,米初妍才又颓然的倒落回沙滩。一个晚上,承受的惊吓已是到极限了,若真的再有意外,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硬撑着说说笑笑。
车子不止一辆,前头下来的是何宴爵,后头的却是摩顿。
米初妍已经不想再起身,看着宁呈森高大的身影朝着他们转身,也看着那两个人向他直面而来,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特别长,映在江滩上,看不出谁是谁。
“森少,你交代的我都准备好了。”摩顿最先开的口。
宁呈森又是嗯声,接着问了句:“来的时候遇上了吗?”
“没有,宁总的人从台封山方向过来,把他们截在动漫城里头,绕开了。”
“好,你呆着。”宁呈森颔首,声音极沉。
米初妍在后头听着,而后,她看见摩顿闪身站边上,何宴爵的脸,放大了些。他们明显是有话要谈,眼神微挑后,相继提步,走到十米开外的空旷地,背江而立。
这么远的距离,米初妍已经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抬眼,看摩顿,招手让他过来,问他什么叫做宁总的人,劫在动漫城里头又是什么意思?
十来分钟过后,何宴爵率先回来,带走了伍乐旋。米初妍想到他之前那个电话,不由望眼过去,而他,也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并未有任何的异样。
宁呈森依旧站在原地,不知何时,他衬衫的袖管已被高高挽起,即便是在月色中,依然能隐约瞧见他手臂结实有力的肱肌,只不过,看不清他的深眸着,是什么情绪。
米初妍原本想迎过去,问他是不是该回去了,然,她才刚有动作,便忽闻他的一声高喊:“摩顿!”
说是高喊已经算是很文明的形容词了,真要准确来描述,宁呈森的这把嗓子应该是呵斥!摩顿就在她跟前呢,什么事没做,斥的那么暴是要干嘛?米初妍蹙了蹙眉心,有些不赞同他动不动就好像要飙火出来的臭脾气。
但是,受虐狂摩顿却好像不觉得什么,马上从她身边跑开,乐颠颠迎过去:“在呢!”
“把东西给我搬下来!”
“好嘞!”
应了声,又乐颠颠的朝他开来的那辆车子尾箱跑过去。
米初妍发觉,她是越来越闹不懂宁呈森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这大晚上的,有车不回去,反而要在这里吹江风!
他已经踏步过来,修长的双腿,迈着阔而稳的步伐,朝着她的方向。
米初妍迎风而立,拨开被风吹乱的发丝,皱着张小脸问那人:“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他扬了扬眉,笑的诡异:“等会就知道。”
习惯性的想要将手支在腰间,悠闲等摩顿过来,却发现,他的手还沾着伍乐旋的血,已经干涸,却是怵目。
“走吧,一起去洗洗。”他淡声,毫无所谓,让她跟着他往江边过去。
米初妍自然记得,在自己的正后脑勺,同样沾上了伍乐旋的血,从宁呈森掌中过渡而来的。于是,没多时,两人一起蹲在江边,他洗手,而后,给她清理黑发上的结块,连带着,清洗脸上如花猫般的污渍。
动作挺柔的,指腹轻刮着她的皮肤,湿湿的,暖暖的,像是整个人被他鞠捧在掌心,万般疼宠。
米初妍鼻头有些酸,跟他在一起,总是各种惊心动魄,那感觉,跟个混道上的压寨夫人似的!可是,竟也能苦中做甜。
吸了吸鼻,她问他:“你打伍乐旋的那巴掌,是不是太狠了?”
他嗯了声,指尖带了些江水,继续往她脸上清洗,好一会,才补充:“不狠点她停不下来,一直闹,我掌握不好方向盘。”
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浅淡,没有任何的不应该或是愧疚。
米初妍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出手,可是,那么狠,她现在想起来都还股脸上辣疼的感觉,被自己执念所爱的男人当着外人的面打,伍乐旋心里,不知该做如何感想。
闷了闷声,米初妍细语问:“如果是我呢?你打吗?如果我跟伍乐旋一样,坐在你边上各种叫喊,你会不会打?”
他又嗯了声。
“宁呈森!”
他收了在她脸上游走的手,指尖支着她下颌,左右瞧了好几眼,像是终于大功告成的感觉,满意的撤离。
而后才接道:“你要跟她一样拎不清,我照样会出手。”
米初妍眯眸,狡黠的笑:“宁呈森,你要甩我这么狠,我会收拾你的!”
他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直身的同时,继续说话:“不过,有危险的时候,我定然会先把你安排在最安全的地方。车子失控,我大多的精力都在把控着怎样让你所处的位置保持在最稳的状态,所以,你感觉到的危险,远没有伍乐旋来的程度深。所以,她会因为无助而各种叫喊,而你却能勉力维持镇定。”
米初妍自然知道宁呈森是在保护她,可她没想到这么深,她只知道伍乐旋各种叫喊,扰了宁呈森注意力。
如今想来,似乎他说的极有道理。车子像头疯牛往前冲的时候,她在后头,看不到前方的景物,但伍乐旋可以,她在视觉冲击的恐惧下,还要承受随时可能飞出车外的风险,再或是,冲撞的时候,车头内凹,将她卡死在前座……
可是,宁呈森是医生,医生都有仁爱心,他把她护的毫发无损,却让伍乐旋处在最危险的境地,这于他而言,不会内心不安吗?
觉得自己很是矛盾的,总是希望在危难时刻,他第一个记起的会是她,可真当他如此的时候,又觉得有悖自己的职业撄。
因为,确实,伍乐旋是受伤了。
米初妍起身,嗫嚅了句:“宁呈森……”
眼眸迎视他的时候,有轻微的闪动,本是想问出来,可她话还没怎么说,他却像是瞧出了她的心思,指尖穿插着她飘舞的发丝,轻言:“我是医生没错,但我是医生的前提下,我首先是个男人!”
他是个男人,有自己的情感私欲,没有那么多大爱精神,他想要的人生从来就简单平淡,他不想要用任何大爱的行为来约束自己的内心偿。
何况,他亦没有真的把伍乐旋置于最危险的处境,真正最危险的,其实还是他自己。
掌心盖着她的后颈,晃了晃她头,宁呈森勾唇:“上来,我给你放烟花。”
米初妍以为自己听岔,眸底有喜悦的晶亮,却是因为几许不确定而又有些闪烁:“什……什么?”
握着她后颈的手,放下,转而将她头发彻底揉乱,有些嫌弃她的呆样:“放烟花啊!瞧你这傻样!”
这里远离城市密集的高楼大厦,电线电杆,江滩开阔,渔灯高挂,圆月柔亮,不放些烟火取悦心爱的女子,好像还有些对不起这个环境。
宁呈森没有忘记,他曾承诺过米初妍,要带她放烟花,因为,她喜欢看。
眨眼间就过了这么小半年,她陪着他一直都在担惊受怕,而他,好像还从未跟她静静的坐下来,静静的做他们都想做的事。
当然,这个念头,是他的临时起意。
躺在沙滩上仰望天空,她在自己身体四周来来去去,上蹿下跳,因为担心他是否受伤,小脸都拧作了一团,给他细心检查。
那时候他在想,越来越多的阴霾笼罩着这个本是纯净灵动的女孩,他该做些什么,让她能够放松下来?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想着想着,便摸出自己手机,交代摩顿。
米初妍确实有些傻,站在原地,许久反应不来,若不是江水上推,漫过她的半只鞋口,她都还不知道,宁呈森早已走在她前头,十几米远的距离,他在指挥摩顿怎么摆放那些东西。
眼梢飞扬,跳着脚往上冲,对着他的背影大笑,大喊:“宁呈森,现在还没过年呢!”
宁呈森记得这个承诺,米初妍自然更加不会忘,还是在年头春节的时候提起过,他还说过,冬天要带她去看雪,这些,她都记着,只不过,无暇想起。
银铃般的笑声,迎着江风串串而来,宁呈森回过头,指指江边明月,空旷沙滩,很傲娇的甩了个眼神:“应景!”
心,好像随着他的那记眼神彻底放开,米初妍笑的更欢,索性弯腰,脱了自己的鞋袜,拎着鞋子,赤脚踩到柔软的沙粒中,让全身都得到最彻底的放松。
赶着他的方向过去,蹦跳:“可是我肚子很饿怎么办?我中午没吃饭,下午喝了三杯咖啡,两块蛋糕,刚才全给吐没了!”
摩顿忙的乐呵呵,听闻此话,马上接声:“老板娘这个你不用操心啊,森少早让我把吃的东西都打包来了!”
“哦?在哪里呀?是什么东西我看看!”米初妍四处望,想要翻找摩顿口中的打包物,然,四周除了两个大男人在摆弄的烟花,哪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摩顿见状,指了指后头:“还在车里呢!等我摆好这些烟花再去取,一个一个来。”
米初妍有些迫不及待,拎着的鞋子随手一丢:“你忙你的,我去拿!”
“米初妍!”
忽起的喊声,让她顿住想要奔跑的脚步,侧头去看那个横眉冷眼的男人,疑问:“怎么啦?”
其实她想问,宁呈森你今晚都怎么了?动不动就吼人!再不然,就一会柔情万千,一会爆火冲天!
“给我回来!”他命令,导师的姿态。
米初妍没辙,瞧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如果她不过去,搞不好会被他拎过去,家暴啥的……
这个男人会打人,她看过不止一回了!
不太乐意,憋着唇,细碎步的往前戳沙,慢吞吞的行至他面前,怨念着控诉:“干什么呀?我要饿死了,吃东西也不可以吗?”
说话的同时,伸手,指尖想去戳他板起的脸,想逗他笑,却被他轻易躲开。
一旁的摩顿在窃笑,被宁呈森正眼逮着,扫眸:“你去车里拿吃的!”
“好,我马上去。”摩顿嘻嘻哈哈,应的爽快,往后头奔走了两步,发现自己还抱着满怀的烟火,又跑回来,悉数放下,拍了拍手,回跑。
“你拿吃的东西,不用洗手的吗?”身后,是宁呈森冷不丁的话。
摩顿只得又转身,想起刚刚他们在江边你侬我侬的洗手又洗脸,他自觉的朝着江水方向走,经过两口子的时候,细声嘀咕:“江水也不见得多干净,死鱼死虾的,可多了,洗了手吃起来更恶心。”
这几声嘀咕,让宁呈森的眼眉冷了几分,摩顿忙改话:“那什么……洗洗好,总比直接吃火药来的好!”
摩顿说完,脚底抹油的往江边跑。
米初妍有些无奈的挠了挠额头,面对眼前这个怪脾气的男人,有些无力:“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中午不吃饭?三杯咖啡?”他好像开始要算账,双手揣着口袋,笔挺笔挺的站在她面前,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视她的头顶:“你嫌胃太好是不是?刚刚怎么没把你吐死?”
看他那么森冷的表情,米初妍原以为她是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因为她的饮食,有些无所谓,抬首眨眼,有些赖皮的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让我先吃点东西,那就更好了。”
宁呈森偏头,大约是不想看她耍赖,错开她的视线好会儿,才又重新说话,很严肃:“米初妍,我不是跟你说笑!也许你现在体会并不深刻,但是等你在外科呆的时间更长了些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不规律的饮食让你胃病缠身是有多难受!你也别忘了,前段时间你一直都在服药,西药是我给你的,中药是我拜托你母亲碾成粉末给你熬药膳的,我再怎么调配,也不可能完全避免它们对你胃腑的影响,我不想在好不容易把你身体调理的好一些的时候,你又给我闹出胃病来。”
整段话,重点在强调她的饮食问题,可听在米初妍耳中,却被她听出花来,略微嘚瑟:“原来我妈天天熬的那臭气熏天的东西,是你配的啊?怪不得她一天不落,还专程送到医院来给我喝。可你那会儿不是不在穗城吗?怎么配的?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去抓药?哎我发觉,你跟我妈是越来越有母子潜质了啊,要不,回去喊声妈听听?”
宁呈森拧眉,有些被她的没皮没脸打败,感觉到自己的说教要失败,他所幸也做罢,最多以后自己辛苦点,盯她盯紧点就是!
只是,看着她满眼都是盛满的挑逗之意,他缓了面色,同样的痞态回敬:“想让我回去喊妈妈,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在那之前,你是否先喊声老公给我听听才合情合理?”
宁呈森的声音,有些轻佻。
脸有些热,米初妍拍了拍自己颊侧,哼哼唧唧,愣是回不出一句整话。望着他锁着不放的坚定目光,米初妍忽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呵呵呵……
偏偏,他兴致大好,伸手,将她揽进身边,勾唇:“喊来听听,如何?”
米初妍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借故拨发,躲开他的注视,轻笑:“摩顿在呢,别闹了。”
“那回去再喊。”他干脆,放了她,却又在她耳边低语:“床上再喊……”
米初妍笑喷,骂他臭不要脸,而他,却没有任何的难为情,满副坦荡君子的神态,从容而又优雅的携着她走到另一片干净的沙滩上。
飙车逃车,滚躺在沙滩,他的衣衫早已凌乱,裤腿沾满细沙,而原本服帖合体的衬衫,是跑出了半边下摆,褶皱不堪,搭在腰前,衬着他那张俊颜,尤其是在柔和的月光照射下,他轻佻的逗趣,怎么看,怎么都觉是个雅痞撄。
米初妍看过严厉的他,狂傲的他,优雅的他,俊酷的他,却是没有看过如此流痞与优雅并存的他。他的步子大,拉着她的时候大多都是一前一后,她只能看到他的侧面,而就是这么个侧面,却是魅惑的让人无法抵御。
米初妍喜欢的紧,忍不住伸出自己的爪子,往他宽肩攀爬,纵身上跃,他配合的伸臂托住她的臀,上抛,由他背着,往前行。
小小的头颅搁在他的肩上,笑言:“宁呈森,你怎么这么帅?”
他挑了挑眉,声音平淡:“不知道。”
其实米初妍觉得,他的身形像宁振邦多些,但他的五官,则更像夏晴多些,而他身上所蕴含的那份气度,却是阅历丰富的宁振邦夫妇都无法能及的。
也不知是不是随了舒染的缘故……
米初妍无法确定,因为,她未曾见过舒染。不过这样的话题当下也不好讨论,说多了,难免又是愁绪。
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你这么帅,以后还不能在我眼皮底下看管,如果你到济山被那些女孩围攻了怎么办?偿”
“这没什么不好办的。”背着她,依旧脚步轻快,宁呈森应的随意,好像早就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然后找到了极好的解决办法似的。
米初妍自然是好奇,就着那样的姿势,咬了咬他耳根:“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登记,扯证,我把结婚证复印一份揣兜里,谁来招惹我我给她看复印件!”
他说的一本正经,没有丝毫玩笑的口吻,可是把米初妍乐的笑个不停,整个身子匍匐在他背上,一耸一耸的,笑声清脆。
笑到有些飙泪,才逼着自己忍下,拍他肩:“哎告诉我,你这烂招是不是从徐家老爷子那儿启发来的?我可是听说了,纪姐每回产检,只要是有做B超检查,他们家老爷子必然要一份图像复印件,目的就是为了在他们那个老友圈炫耀,哎,可是把瞿家爷爷气疯了。我觉得,瞿安老是被瞿家爷爷这么逼,徐家老爷子肯定是功不可没!”
“呦,脑子还挺灵活的,这么快就被你想到了!”宁呈森依旧浅淡,将她往上抛了抛,接着道:“那你觉得这法子行不行?如果不行的话,我还有别的招!”
“当然不行啊!济山有我那么多同窗,我可丢不起这个人!给我说说,你还有什么招?”
“这个更简单了,你给我买个戒指,我天天戴着。”
米初妍被他逗死了,抹了把笑泪:“戴戒指你怎么做手术?况且,我没工资,我没钱买!”
“你没钱吗?”他很淡定的反问了声,一个翻转,将她抱回到自己面前的沙滩上,意味深长的笑:“我全部身家都在你手里,没钱的是谁?”
“你!”
他拍了下她的头:“知道就好!以后别再糊里糊涂把卡弄没了,我指着你养我!”
这话说的,大教授求包养的错觉……
米初妍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本就空荡的胃部,也因为如此的动作,而更有些发抽。
摩顿已经把东西摆开,有些出乎米初妍所料,带来的不是饼干面包,而是,还冒着热气的炖汤和精致的饭菜,还颇有些住家饭的感觉。
米初妍眼睛发亮,问摩顿:“你哪儿买的?来穗城才多久呀,摸的这么透了?”
摩顿早就抱着他自己的那份,坐在离他们好几米远的滩上,不甚熟练的用筷子扒饭,听到米初妍的问话,口齿不清的回道:“森少交代的,在华西路的餐馆,他说你和徐建筑师去过。”
米初妍当下瞪眸,反看宁呈森:“你怎么知道?!”
边上的男人没有任何的解释,直接指了那些饭菜:“不是饿吗?你吃!”
大男人,高姿态,隔空指着那些饭盒,又端出一副喂猪的表情。
米初妍抓狂,想逮着他非给个解释不可,又顾虑着毕竟有摩顿这个外人在,不好下他大BOSS的脸面!倒也想赌气不吃,可是,肚子饿的要死,她没有那份骨气!
于是,便有些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去捧那些饭盒,取那些筷子。为了表示对他的抗议,米初妍特意抱着饭盒跑到摩顿边上,其实也没有挨着,只是相对宁呈森来说,偏向摩顿那边。
然而,摩顿不知是哪儿抽了疯,看着她靠近,他当下就起身,换了个方位。
米初妍就搞不懂了,为了试探摩顿是否刻意避她,又跟着过去,不出所料,摩顿又起身,有些哭丧脸:“老板娘你让我安心吃完这顿饭成吗?我就中午吃了份意面,然后整个下午都没停歇,回到住的地儿还让森少叫出来这边吹江风做苦力,现在都九点了,我饿……”
“我有不让你吃饭么?”米初妍无辜。
瞧他说的这般可怜兮兮,俨如大男孩般的委屈,顶着被风吹乱的黄毛,肤白碧眼,这个外国来的年轻男子,倒是让米初妍有些同情起来了。
“你是没让我吃饭,可你老挨着我,森少要削我!总之,您离我远点儿,我吃饱饭一会还要负责点火放烟花的!”
“好端端的他削你干嘛?!”米初妍偏就往他边上坐,因为摩顿的话,她再回过头去看宁呈森,只见他正优雅用餐,不时还拿着手机在那儿不停的动来动去,也不知道是发信息还是干什么。
总之,半点也没看出来,他哪儿有削摩顿的意思。
摩顿继续哭丧脸,嘀咕:“老板最会装了!”
“你说什么?”
米初妍没听清,追问了声。
摩顿抬头,摆手:“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话完,埋头扒饭。
事实上,来中国不久的摩顿,并不太习惯这里的饮食,餐具也更是用不太起来,捧着一盒饭,他能做的动作,只能用扒的,因为,他无法用筷子夹起那些细细碎碎的东西。
不免有些怀疑,把摩顿带到异国他乡来,是不是太折腾他了……
米初妍的沉默注视,让摩顿直接抛了饭盒:“那啥……我吃饱了,老板娘您慢用!”
话音撩的很高,像是故意喊给宁呈森听似的,而那端的男人,极施舍的抛了个眼神过来,接着,又是不动声色的埋回到他的手机中。
米初妍被这对主仆搞的有些懵,望了两眼摩顿往停车位过去的身影,不再掺和。
摩顿再回来的时候,捧回几支矿泉水,已经十几分钟后了,他们都已经填饱了肚子,收拾了餐盒。
原以为,摩顿只是说说而已,烟花那么多,宁呈森肯定要一起点火的,然,他没有。理所当然的指挥着摩顿,让他一个一个地的跑,而他,则是坐回到她身边,与她并肩。
没来得及再说话,澎澎的声响便敲进了耳蜗。
青烟上冲,在高空散开成各种形状,美景当前,便忘了所有,倚进他的肩头,轻靠着,兴奋的跟他说着花形,花状,喋喋不休。
再一次的冲天火光,照亮了江的对岸,隐约可见数千公里外的跨江大桥,恢弘而气派。米初妍的性子,是属于乐奔形的,开心的时候,会忍不住叫嚣,可是不知为何,在着虚幻的光影中,她竟是第一次安静下来。
也许是因为,她很清楚,这些景色再美再好,也不过是几个瞬间,她若不好好看,眨眼便会消失。
火光映照着周围的一切物景,包括那辆已经废弃的车,以及,宁呈森完美深刻的俊颜,米初妍忽然的,竟生了无端酸涩。
她觉着,应该是乐极生悲了……
这样的画面多美,若能持续,更是满足,可所有的美好,都不及与身边男人日日的平淡相守。
米初妍靠着他的肩头,忍不住蹭了蹭自己发酸的鼻尖。
“怎么了?”应该是他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忽变,垂眸问声,嗓音沉磁而性感,在这里呆久了,他的声音好像就染上了江水般的湿潮,哑哑的,却能润透人心。
米初妍扭了扭脖子,亮出一只眼睛,晶光,笑意盈盈:“没怎么啊,你不觉得火光太刺眼了吗?”
她揉了揉眼皮,重新抬头,望向天际。只是,兴奋过后的失落,眸底深处的愁绪,又岂能瞒过道行极深的宁呈森。
一切被他看在眼中,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只得收了收臂,将她更紧的圈在自己怀中。
摩顿高大的影子从远处晃着过来,没什么精神气的感觉,看向宁呈森的眼神,是比米初妍之前的还要怨念。
米初妍不由狐疑,推了推身边的男人:“你是怎么他了吗?”
宁呈森摇头。
“那他是怎么了?”
“谁知道。”
说话间,摩顿过来,丢了手中的打火机,双手在下边被蚊虫盯了到处是包,痒的要死,偏偏,只负责享受的两口子一直都在各种腻歪,虐他这只单身狗虐的不要不要的!
如果要问他是怎么了,那找个亮堂的地方,看他脸色便知,上边儿写着:“老板求别虐!”
米初妍瞧他抓的难受,刚要询问呢,宁呈森的手机就适时响起。
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是串陌生的手机号,像是刻意屏蔽过,竟显示着未知归属地……
很自然的去看宁呈森,却见他直接起身,交代句:“你们去车上等我。”
宁呈森的意思很明显,这个电话他要单独讲,另外,烟花放完了,待他接完这个电话,便该是回去的时候。
米初妍没怎么逗留,拎着之前被自己抛下的鞋子,跟着摩顿往岸边的车子过去。废弃在这片沙滩上的东西,细密如宁呈森,自然会叫人过来收拾,用不着她操任何的心。
乐过,笑过,惊魂过,到了这般晚夜,便有些起困。
米初妍靠在后座,车窗半降,斜眸看向远处的那道笼罩在淡白夜色中的黑色背影,看着他轻捏着手机,依旧站在原来她离开的那片空地,许久不动的讲着那个电话。
她在猜测那通电话来自于谁,然,他身边的圈子那么广,如何能猜出来,总感觉,不会是个什么轻松的事儿,要不然,他干什么要把她赶开来?
好似没有头,又好似没多久,他转过身来,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依然熟悉到能感知他深邃眸光里,望着她的柔情。
不由侧头,拉回视线,看着前方驾驶座的摩顿,轻声问:“舒阿姨找到了吗?”
摩顿很是意外:“你不知道吗?”顿了顿,又道:“找到了啊,但是她不肯从山里出来。”
“人怎么样?”
“精神状态还行,至少,不像之前我们了解的那样,以为她疯。但是整个外形,该毁的,也都毁的差不多了。”
摩顿的话,并没有让米初妍感觉到惊讶,这些于她而言,似乎都是可以预知的事。
视线重新眺望远处的时候,透过窗口看见那道黑色身影已然朝着他们过来,面容隽冷,微微垂眸,长指轻捏着手机。
米初妍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每一次的迈腿,跨步。
夜更深,江风更大了些,吹拂而来的时候,散发飞至眸前,挠的极痒,让米初妍不得不伸手去撩发,也有沙尘的飞扬,让她本能的眯了眼撄。
然而,不管她如何动作,那道专注的目光,始终都粘在他的身上没有移动半分,看得全然出了神,以致,宁呈森行至面前的时候,她还未有任何反应。
宁呈森不知她为何又发傻,略略皱眉,长臂探进车内,想去摸她的头,却不料,她忽然闪了开来,眯起的眸子瞄了眼他的手机,唇角轻勾:“你这是背着我跟其他女人讲电话吗?这么神秘?”
倒是有些意外她的调侃,宁呈森不由失笑:“吃醋吗?”
话落,那双长腿绕着车尾,行至后座的另一侧,委身坐到米初妍身边,长臂轻抬,搁至她的肩头轻轻环住,等待她的回答偿。
米初妍学他的傲娇姿态,双手抱臂,斜眸:“吃醋又怎么了?”
“没怎么,惹你生气就等着你收拾。”淡淡的口吻,淡淡的笑声,而后,将她揽入怀:“你睡会,到了我叫你。”
米初妍没再说话,嗯了声,顺势窝进他的胸膛。
早已经被虐够了的摩顿,选择自动屏蔽身后的笑谈,专注着前方路况的同时,还专注着手下的方向盘。
都不知道他是有多不容易,这个城市的交通规则跟他过去的生活圈子里都是完全相反的,他适应的有些困难。
他家老板把他带到这里来,丢下许许多多的工作,然后丢给他一串大奔钥匙,住房钥匙,就都没空搭理他了……
米初妍其实没睡,只是闷在宁呈森的怀中,安静的呆着。
她需要时间来让自己的大脑放空,然后,好好理清打成结的事情。调侃宁呈森,看起来像是玩笑,其实也是想知道他到底是在跟谁讲电话的,只是没想到,他口严实的很,竟然就那样顺着她的话聊,也不提及半分那个电话。
他让她睡,那她就装睡好了,想等等看,能不能在路上听到他跟摩顿的谈话。结果,自她‘安睡’以后,宁呈森所幸也跟着闭目养神,而摩顿,更是乖巧的不像话。
与来时不同,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国道上,车速较为缓慢,甚至还没她开的带劲,一路悠哉悠哉的晃到跨江大桥,米初妍既理解摩顿的初来乍到,又同情好好的一辆大奔愣是被他开成了小乌龟。
待车子上了桥的时候,米初妍有些装不下去了,就着那样的姿势,戳了戳宁呈森的小腹,他动了动身子,握住她的下手,沉磁声:“别闹。”
米初妍拱了拱头颅,手指被他攥着,动不了,便出声:“要不你去开车吧,或者我开也行。”
宁呈森坐的不是太直,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听见她脆脆的声音自胸膛响起,扯了扯唇:“为什么?”
没什么太多的情绪起伏,他的眼睛依旧闭着,只是,攥着她的那只手,在无聊的把玩她的指尖。
“我觉得吧……”米初妍细声,在心底盘算措辞,顿了好会儿,才接话:“摩顿千里迢迢而来,我们是不是理应照顾下?”
米初妍特意加重强调了我们两个字。
然而,宁呈森无动于衷,掐了掐她脸:“乖,别乱用你的同情心,我刚来穗城的时候,比他还可怜。”
平平淡淡的话,却好像品味出了不一般的辛酸,米初妍哦了声,更深的窝进他的胸口。
——
深夜十一点三十五分。
摩顿把他们送到南都奥园,再有独自驱车离开。上至八楼,宁呈森催米初妍回房洗澡,而他自己,则是埋头进了书房。
惦记着明天还要上班,米初妍没耽搁,也没多想他为何不跟着一起进来。
在她的记忆里,宁呈森向来忙,以前忙手术忙课题研究忙论文发表,这半年来,倒是不怎么在医院忙了,但是却变得经常神出鬼没,一会儿伦敦,一会儿纽约,一会儿B市,一会儿H市,即便是在穗城,他们也不在同一个医院。
好像时间久了,也就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心里总归是知道,他在为什么事而奔波忙碌。
可是后来,她洗了澡吹干了头发,给他准备好了睡衣等着他进来,他却始终没有进来。
人当真是不能惯的,有他在身边,就总想着抱着他一起睡,拿他的手臂当枕头,享受着他的呼吸,他的拥抱。
他不回房,米初妍睡不着。
呆呆的看着时钟从十二点走到一点,一点零五分,十分,十三分,再也等不下去,起身,系了睡裙带子,下床。
床头灯昏暗,室内拖不知被她甩在何处,所幸直接赤脚过去。
五月的天,在室内,即使是深夜,也没有半点冷意。书房门大开,进了房内,四处观望,却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米初妍疑惑,正想要退出来到别的地方找,却在瞥眸之间,瞄到阳台前,属于他的颀长身姿,掩藏在隐隐绰绰的窗帘中。
发呆?沉思?听电话?以米初妍的角度,看不出来,只感觉四处安静,夜深月圆。
书房跟主卧,其实是共用一个阳台,只不过,阳台太大,各据一边,所以米初妍刚刚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才没有看到宁呈森其实就在她的触手之处。
往前两步,想要喊他,瞥见他书桌上的手提还亮着光,似乎刚刚跟谁视频过,那个画面犹在,只不过,对方那边已经没了人,一片空白。
米初妍很自然的又转了方向,朝着手提过去,却不过眨眼,那方小小的屏幕进入待机状态,而后没多久,便是那些屏保照片跳了出来,依然是她,在H市的雪地里,恣意奔跑,笑容飞扬。
其实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可米初妍如今看着,却仿似很遥远,她还纳闷,那时候怎么还可以笑的如此没心没肺,明明,才刚从监狱回来不久,心里揣着事呢。
同样是心里揣着事,她现在,却有些笑不出来当时的那种璀璨。即便烟火如此美丽,即便她能逗能侃,却怎么也做不到这个程度了。
大约,还是心态变了。
那声枪响嘣碎了她的心,那辆车毁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周鸿生的极度可怕。虽然他们大难逃离,可瞿安伤了,伍乐旋伤了,徐暮云……也伤了。
也许明天,就会轮到他们,她有些闹不明白,舒染,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呢?如果仅仅因为她的容貌尽毁,对舒染这样非凡的女子来说,好像不太可能。
身后,忽有温热的身躯贴近,她像是被蜂虫蛰了下,猛地一怔,回过头,有些埋怨:“怎么不出声,吓死我了。”
“看什么?看得魂都出窍了。”宁呈森挑了挑眉,一手揽她腰,一手,放手机到桌面。
手机的屏幕还未全然暗下,散发着幽冷的蓝光,米初妍没有忽略他的动作,放手机的时候,特意把屏幕摆在下,反面朝上。
碰触到她,他的手便开始不安分,灼烫的掌心,以及烙人的指尖,从她的腰处往上,移动,揉捏。
米初妍无奈极了他这样的撩动,尤其是,当他的手钻进来,揉握的时候,那些白嫩嫩的肉团溢出他的指缝,刺目,燥火。
扬手,将他拍了开来,转身的时候,眼眸带着质问:“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啊?”
他笑了,沉哑的语调:“没有。”
没多久,又接话:“怎么还不睡?等我吗?还是……等着收拾我?”
老男人又开始耍流氓了……
米初妍翻了翻白眼:“你还没洗澡呢。”
“哟,这是主动邀请的意思?”他笑的更开,唇角上扬。
米初妍无奈,也懒得跟他争辩,反正,也辩不赢,即便辩赢了,只要他想,她也赖不掉!只是拧眉,抿了抿唇,追问:“真的没事瞒我?”
他摇头。
放了他,转而行至书桌前,关了手提,拿走手机,揽住她的腰往外走,门口的时候,他关灯,热气吹在她耳侧:“非说有其实也有。”
“是什么?”
“宁婕被周鸿生控制了,你说,我要不要去救她?”
没有灯光的地方,他的俊颜便有些模糊,以致,看不太清楚她的神色。
微怔过后,米初妍警惕问:“他想干什么?”
“就是啊,他想要做什么?”宁呈森不太着调的重复了遍米初妍的话,状似疑问,却又不怎么上心。
“你会不知道?”米初妍明显不相信撄。
然而,宁呈森亦是没有任何破绽:“我应该知道吗?”
站在卧室中央,他开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拨动着,三两下,衬衫大开,露出他结实宽厚的胸膛,以及,壁垒分明的腹肌。
知道他是要去浴室洗澡,米初妍给他塞睡衣,因着这样的动作,被他拖住了手,复问:“要不要去救她?”
“她是你姑姑。偿”
言下之意,这事该由宁呈森自己决定。
“可是她差点毁了你。”
“对,差点把我毁了,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时候的痛苦,到现在我看见她都还会忍不住出冷汗。可是,如果她这么多年一直是被迫的,被迫拍下那些照片,被迫受人要挟,被迫给宁翰邦利用,兜转到最后,又被周鸿生威胁,那她其实,又跟舒染有什么区别?有着光鲜亮丽的社会地位,却是夜夜饱受着精神折磨,她幸运就幸运在,身边有安德鲁。可是有安德鲁又怎样,公职人员,尤其是他那样的位高者,连迈出国门都困难,她在这边有个三长两短,不一样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说起来,宁呈森也是挺狠绝的。
把宁婕调至穗城,直接驱散了他们夫妻与宁翰邦之间的利益结合,他们形成一团散沙,他爱怎么玩都行。
“你的意思是,让我救吗?”
不知何时,他已经把外衫褪尽,攥着米初妍给的睡衣,已经走向浴室,留下低沉的话音。
米初妍跟随,倚在浴室门口:“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想法,你怎么做都行。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说到底,她还是你的血亲。就跟那天她在暗吧里头说的,你是他的亲侄子,她不会做伤及你性命的事情。”
里头沉默了好一阵,直到莲蓬头水声哗哗响起的时候,他才若有似无的回了句:“知道了。”
“还有……谢谢你设想周全,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我和我爸妈,要不然,今天该救的也许就是我们了。”
哗哗的水声骤停,他的音色清冷,略带不悦:“谁跟你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在这个城市我会很安全,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活,其实你应该早跟我说的。”
他叹了叹息:“我怕你知道会有压力,觉得自己生活像是被陌生人监视着一样。”
米初妍咯咯笑了两声,却是极短促:“比起性命,这又算什么?”
里头又好一阵沉默,许久,才有他的回应,浅浅的:“对不起。”
米初妍没再接话。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对不起,可是她又知道,这同样是他的一种情感表达,也许说过之后,他会舒服些。
——
翌日,他开车送她去的医院。
依旧是昨夜那辆黑色奔驰,也不知道摩顿是什么时候开回来的,这一大早,竟然停在南都奥园的地库里。
昨夜里睡的太晚,早晨起来又被贪色的男人逼着做了晨间运动,说是晚上没做早上补。她无奈于他的恶狼行为,顺从的结果,便是起了个大晚。
早餐都是在路上吃的,一路着急忙慌,紧赶慢赶,可宁呈森却总不见半点急色,以致,到住院大楼前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查房时间。
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宁呈森倒是很淡定的听之受之,始终未言半字。只是,当她推门下车的时候,却被他拖住了手。
米初妍是烦躁的,不看她正着急,这一路上半个字不哼,现在她要下车了,又拖着不让她走。
转头过去的时候,眉心起皱:“你干什么呀?我已经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吧,又不是没迟到过。”他凉凉的说了句,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多了层意味:“跟你说个事。”
看着他认真的神态,米初妍只得退回身,端坐回来:“快说。”
“我大致能够猜测伍乐旋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而且我可以在你面前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在纽约,我跟沐檀昕呆了一晚,当时情况所迫,跟她有过肢体上的接触,但是我发誓,仅仅只是接触而已。另外,如果伍乐旋让你去找徐暮云帮忙,你可不要犯傻,不能去找他,知道吗?”
没有过多的语言,对于米初妍来说,宁呈森的这段话,每一个字都是关键。她回视他的眸光,黑如泼墨,幽深沉遂,如古井深潭般的难以探测。
抿了抿唇,米初妍轻应:“你跟沐檀昕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那徐暮云呢?你还没答应我呢,不能去找他!”他固执的又叮嘱了遍,甚至是,有些霸道的命令。
米初妍费解:“如果找他能够很好的帮你解决纽约的麻烦,以除你的后顾之忧,又有什么不好?”
虽然,她自己也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找。
“我不管,总之你不准去!”
“那你给我说个理由。”
“没有理由!”
“宁呈森!”米初妍急声,为他的冥顽不灵,蛮不讲理,略微呛声:“障碍扫清一个是一个!要不然,就算何宴爵把他手里的证据给了你又如何?只要周鸿生愿意,他有得是办法玩死你!医院里头现在还停放着他秘书的遗体吧?你自己开的手术你忘了吗?还有,舒阿姨为什么不肯出来?当年你父亲有把柄被周鸿生抓,现在他要翻起旧事来,也不是不可能。狗急了是会跳墙的,不要以为他就真的不敢杀人!”
“所以,你是非要找他了?”搭着方向盘的双手,收紧,咬出的字,冷的犹如冰花。
米初妍原本确实是没有想好的,可是,他如此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提前表态:“如果那事情真的会让你不好过,不要说是徐暮云,就是安德鲁,我都会去求!”
“我说了,不准去!”
忽地一声厉吼,宁呈森一掌拍在了方向盘上,手背挥至中央,汽笛皱响,混合着他那吼声,还有面容上的冰冷,让米初妍在错愕之余,直接呆滞。
好几秒后,才从他的厉色中缓过神来,开口:“你的脾气是不是太大了?说话好好说,你吼什么?”
“我脾气一直就这样!你今天才知道吗?!”
“可是现在不是在医院,我们不是谈工作上的事,你凭什么吼我!”
“因为你不听管教!”
“宁呈森!”米初妍同样拨高了音,怒脸:“我现在不是你学生,不需要你的管教!你有毛病是不是?医院人来人往,你朝我吼什么吼!”
车门紧闭,但是车窗却是半降,两个人在车里争吵,无论是动作,神态,从远处都能分辨出,里面有着不和谐的气氛。
宁呈森环顾了圈,敛息,面色却依旧冷:“你下车吧,晚上我不回家,你一个人住医院会比较安全。”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回去!”米初妍暗骂了声混蛋,开了车门,气急败坏拔腿就往住院部闷头奔。
如果说,昨晚在江边她有多感动,那今天便有多愤怒!
闷头撞,没留意眼前的路,结果,撞进一具结实的胸膛,捂着发疼的额头抬首,却是看见潘闵宇的臭脸。
米初妍正恼火呢,包包直接丢了过去:“干什么你,走路不看路!”
“谁不看路了谁不看路了?”潘闵宇同样被砸了头,拉下米初妍的包,无辜道:“怎么就对我这么凶呢?哎,跟大主任吵架了吗?战况很激烈嘛!”
“要你管!”
“你要我管我也管你不着啊!”潘闵宇心大,提着米初妍的包也不觉得怎样,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你们什么事非得在这里吵?吵就吵吧,至少把窗关上是不?还嫌现在医院不够乱是不是?”
疾走的米初妍忽地顿步:“手术死亡的那个病人,后续如何?”
“我就想跟你说这事呢。医院的意思,不管是赔偿或是责任追讨,全由院方负责出面解决,可是,大主任不接受,这不,岑院长正到处找你呢,想让你去做做大主任的思想工作。你去医院转一圈,现在到处都在窃窃私语这个事情,对大主任的影响,总归是不好的。”
米初妍本就火燥,潘闵宇的话更是给她添了层堵,一楼到十一楼,电梯停停走走,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烦乱。
也许是一路过来,她都端着副拉谁都想干架的表情,以致,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没人敢朝她酸言酸语。
一堆护士聚在一起吃饼干,看到她经过,倏然散了开来。似乎可以想象她们在干什么,但总归是自己没有当面入耳,没办法堵她们的嘴,便只能选择忽视撄。
岑霖似乎正的上心又着急,米初妍赶至科室的时候,竟然发现他坐等在那儿。
一院之长坐在科室会议桌前,浑身闷气的朝她招手,米初妍就算有再大的不快也不好再端着脸,挤了挤笑,行至面前恭敬声:“岑院长。”
岑霖没有在意米初妍如何的态度,随口应了声,便厉声切入正题:“这几天你也别老窝医院住着了,下了班跟宁教授在一起的时候,好好敲敲他的榆木疙瘩!古涛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搞也难搞,在乎他们那边人怎么操作。这个时候,如果承受对象只是宁教授,接下来还一堆的麻烦事,但如果是医院担责那就简单多了,公立三甲医院他们再怎么搞也搞不了大事来,院办是看在宁教授这么多年为医院做了那么多的贡献,才破例全责揽下这个事,都这个当口他还给闹什么脾气!”
说这话的时候,向敬年恰好进来。
这个时间其他医生都去查房,如今的向敬年就跟以前的宁呈森一样,做手术居多,查房很少,赶着这时间进来,是因为听说了岑霖到处在找人,他便过来瞧瞧。
米初妍对这台手术了解尚不甚,看见向敬年,便请教了句:“向教授,这台手术确定是宁呈森的责任吗?算不算医疗事故?偿”
向敬年手里提着白大褂,边往身上套边回:“医学角度看,这肯定不是事故,而是意外。手术诱发心脏隐疾,这样的事虽然概率低但发生了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以说,不管是谁遇到,都是回天无术,宁教授差的就是那点运气,整个手术是非常完美的。但是……如果人为要搞事,总能搞出点名堂来的,普通病患请医闹都能让医院头疼,何况还是非一般身份的人。岑院长,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岑霖正气火窝心呢,对向敬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手一挥:“在这里分析有什么用?我的目的,只想把宁教授保下来!”气呼呼的说完,顿了顿,又指向米初妍:“听到没有米医生?这个任务现在交给你,把那混球给我敲醒了!”
大概岑霖是真的被宁呈森气疯,给米初妍下了指令后,又愤脸看向敬年:“今天开始,你别给她排那么多工作,让她晚上回家去!给时间他们两口子好好沟通!”
还两口子好好沟通……
米初妍偷偷丢白眼,现在都沟通到吵架了,再往下沟通,还不得直接干架去!最搞笑的是,宁呈森让她住医院去,然后岑霖却要赶着她回家!
以前接触岑霖少,只知道他为人不错,可就算再不错,在纪唯宁那起事故的处理上,他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却原来不知,当遇上宁呈森的时候,他可以拼力去护。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宁呈森这个名字,非彼时纪唯宁可比。
“听到没有!”
米初妍正在深思,岑霖又一声闷喝,把她吓的抬起了头,看看向敬年,再又看看岑霖,这才发现,岑霖的这句话,是对自己喝的。
敛了敛息,用尽量平和恭敬的态度,回道:“岑院长,我觉着,既然宁呈森觉得不需要医院替他处理,那就让他自己处理去吧,我尊重他的意思。”
“说什么呢?!”岑霖又怒,弯着手指了指他自己:“我好不容易才在院办给他争取来的良机,你还尊重他的意思?那你是让我直接白忙活了吗?!”
米初妍进医院的时候可说是火气大的,可这接着被岑霖吼了好几通,直接把她自己的火都给吼没了,见着平日里温文儒雅的院长大人此刻为她家那个不省事的男人冒火,米初妍多少是觉得过意不去的。
赔着笑,却又无言,只得朝向敬年使眼色,让他帮忙处理。
向老大倒是惯来的淡定,说话之前,还老神在在的拉了张椅子往下坐,翘着双腿的恣意样,丝毫不觉院长面前他这行为是有多不妥,跟宁呈森的傲慢,样样的!
只见他掏了手机,扫两眼,有些失落的样子。
米初妍瞧着他,也不知他是在那儿看时间,亦或是在翻看有没有他老婆的信息,好几秒后,才说话:“我看就算了吧,让他自己折腾去,依我对他的了解,这么固执定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要不然,别说是医院,那场手术我也有参与,我让他把我算上,他让我滚。后来那场抢救,不是还把徐暮川叫来了吗?我跟徐暮川不熟,但他们是好兄弟,如果要担责,徐暮川会置之不理吗?现在徐暮川也不出声,估计也是被他骂滚了!所以,我们在这着急有什么用?米医生最知道他脾性了,连米医生都说尊重他意思了,那就尊重吧。”
岑霖似乎有些没辙,但又似乎还是不甘心,脸一横:“他是这几年搞研究把脑子搞傻了吗?!混球!我再找他去!”
向敬年依然淡定坐在原位摆弄他的手机,米初妍侧头过去,他正好抬眸。对岑霖和宁呈森的固执,她在向敬年面前表示无奈。
然而,向敬年却像是早没了心思,摊手过来:“米医生,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哦。”虽然奇怪,但是对着向敬年的这点小小要求,米初妍也不可能拒绝。
手机递过去,他不会开锁,递回来让米初妍帮忙开,然后又抽了回去,足足用了五六分钟之久,他倏然起身:“好了,跟我去手术室。”
随着话落声,他率先走出科室。
米初妍紧随其后,低头把自己手机翻了整遍,也没有翻出他的什么痕迹来,不由纳闷他的怪异,然而,手术当前,她只得把一切私人情感暂时搁置。
后来,跟着向敬年从手术室出来,她问向敬年,宁呈森为什么不让医院干涉这起医疗意外?
向敬年在刷手,甩了甩,而后意味其深:“你说呢?”
她还没有时间细细深想,可是她却总能想起舒染,或许是因为这桩事关系周鸿生,而如今又有了舒染的下落。
不过,也没好在向敬年面前多说。宁呈森身边太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是相熟之人,她也不敢不谨慎自己的言行。
中午她去看了徐暮云。
还是入院当晚瞧过,多少也是有些挂心的,不巧,过去的时候,又遇上他们一家子,只不过,这会儿徐暮思不在,但是徐炜清和原卿还有徐家老爷子都在。
若是只有徐炜清夫妇倒也罢了,反正也不是没有撞上过,但徐家老爷子端坐在那儿跟徐暮云一起下棋,她这会儿进去,怎么都觉不合适。
正想退出来呢,便被原卿瞧见。
米初妍有时候还挺郁闷的,不管她出现在哪,原卿总能瞧见她,好像装了追踪器那边的灵敏。原卿一发现,提高嗓门喊着,屋里的人,便都从棋局中抬起头来。
徐老爷子年迈,自然不识得她,只道她是医生过来检查,还让徐炜清扶他起身,好让医生给徐暮云瞧个仔细,为何伤口一直不见好。
听着徐暮云伤口不见好,米初妍疑虑,也没再多想,进了屋,站至床尾去扳看他的伤,微微皱眉:“伤口太深的缘故吧,天气闷热就不要封口了,如果时间允许,就多住两天。”
也不是不见好,还是开始愈合了的,可能是因为小护士处理不当,伤口边缘有些湿粘。年轻人眼里的小伤小病飞,放在老人眼中,总会夸大了说。
米初妍说了几句话,徐暮云未曾表态,原卿却先回:“住吧住吧,住足一个星期才好。”
原卿存了什么心思,米初妍不懂,但徐暮云不会不懂,只是,他不动声色。
徐暮云明显话不多,杵在屋内的米初妍便有些不自在,纵是原卿再热情,也总归是呆的不安。想着措辞要走,揣在白大褂兜里的手机恰好震动,米初妍仿似松了口气,拿起手机到门外接。
因为太着急,没有看来电显示,接起来,才感觉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太过陌生。
其实也不算太陌生,算得上曾经交谈过,但从电话中听来,却还是头一次,那也是对方自报名头后,她才记起来的。
整个电话,都是对方在说,米初妍插不上话,也或者是说,其实她已经被电话里那个人所说的内容给整傻了,以致,张着唇,却吱不出个字眼来撄。
一分钟的通话,来不及挂断,甚至来不及回去跟徐暮云道个别,拔腿就往外头奔。跑的太急,平底鞋踏在地板上,梆梆的响,白大褂的下摆飞扬着,在楼道上成为一到蓬勃跃然的风景。
徐暮思迎面而来,提着包包,勾着车钥匙,看见跑的面色陀红的米初妍,忙要伸手拦:“哎你怎么了?赶着投胎去啊,那么急小心摔啊!”
米初妍没停步,朝后挥了挥手:“有手术,回聊!”
医生这个职业,难得的好处就是,当你想要急着离去却又被人拦着的时候,有手术便是最好用的借口,屡试屡爽。
徐暮思当真以为她是有工作上的急事,也不敢再喊,只是在兜回徐暮云病房的时候,念了句:“哎哥,刚刚妍妍来过吗?怎么跑的跟猴子似的那么急啊?”说着,又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原卿:“妈,你又怎么着人家了吗?”
“我哪有怎么着人家?”原卿眼一瞪,而后闹心摆手:“我倒是想怎么着,问题你哥都没怎么着,我能怎么着?”
“行了,别在那绕口令了,我们送爸回去吧。”徐炜清看了眼妻子,也幸好老爷子年纪大,耳背了点,要不然问起来又是事。
原卿没异议,老爷子来了这么个把钟,也确实该回去了。伸手,从另一边搀住他,而后叮嘱徐暮云好好养着,便出了门偿。
听着原卿他们的脚步声走远,徐暮云将收拾好的棋子丢至旁边的柜面,冷不丁一句:“你去,给我办出院。”
“出什么院啊,你线都还没拆呢,伤口也没好全!”徐暮思充耳不闻,直接坐到陪护椅上,自顾自的玩手机。
“徐暮思!”
徐暮云的语气,重了几分,这让徐暮思不得不抬起头认真审视,而后溜转着瞳眸:“你玩真的啊?不怕瘸吗?为了避她?你不是很自信对她不会有任何逾越之举吗?怎么就住不下去了?”
徐暮思的话,不轻不重,更多的,像是在反面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你去不去?”徐暮云不答反问。
“哥,不是我不想去,你说你这副德行一会出了院回了家,你是想让妈削死我吗?”徐暮思抱怨,将手机塞回到自己口袋里。
“行,我自己去!”徐暮云当下就动了双腿,脚跟支地,依旧刺疼,但并不妨碍他的行走。
这样的伤,在山路中他都能咬牙走出来,何况是现在这样的环境。
徐暮思没有当下阻止,但是几步过后,终还是不忍,后头起身:“哥!你有没有觉得比变了?”
背影微僵,徐暮云沉吟。
“算了,你坐着吧,我去给你办,让咱妈骂几句就是,谁让你是我哥呢……”
——
为了掩人耳目,米初妍把扎眼的白大褂脱下,随手搁进走道上的治疗室。
一路跑出医院大门,在大马路上密集的车流中寻找着她的目标,车辆太多,来来往往,中午的太阳太大,耀眼刺目。
右手攥着手机,左手遮挡头顶上强烈的太阳光,沿着马路牙子一辆辆的细看着,最后,在马路对面,那家她常去的餐厅边的巷脚处,发现她找的车牌号。
交通灯转换,她奔着过去,停在驾驶室前,敲窗。
前排车窗露出条细缝,看见米初妍,直接向后指,让她坐到后头去,米初妍是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才顺从着拉开后座的门。
米初妍上车,驾驶座的男人下车,车里头,依然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而另一个,则坐在她旁边,黑衣绸布,还有那满头的黑发,犹如伍乐旋那般,又长又直又密又亮,遮盖着她的侧容。
心里有不安,心脏有漏跳,米初妍不敢靠的太近,喉咙间吊着一股气,上不得,下不去。环顾了整个车厢,也不知是她跑的太热,亦或是这半旧的车子冷气并不好使,这一坐进来,啪嗒啪嗒的冒热汗。
前排的仪表台上,搁置着一部诺基亚手机,屏幕很小,键盘掉了漆,甚至还有好几个键都凹了下去。
这样的手机,年头太久,现在还能用来打电话,也真真是稀罕了。
车窗并不透明,往外看,隐约能见刚刚下去的身影,虽然有了一定的岁数,但看他那宽阔的身架子,依稀能猜测出来,他年轻时候长着魁梧之姿。
上次寺庙碰头,匆匆两面,话没说上几句,印象却很深。
到底是人靠衣装,一个出家人,平常服饰装扮起来,再戴了个鸭舌帽盖住那个光头,便有了尘间气息,若他不说,她当真还不好认。
与身边人隔了一个空位,比起她的端姿,反是米初妍自己更显得局促。
米初妍没见过舒染,甚至连照片都没有见过,但如果真的如车外头那个老僧所说,此人便是舒染,那她折服于舒染的魅力。
她的角度,任凭她如何偏头,也只能看见她的侧面。
纯黑的绸布旗袍,并不太贴身,若是穿在别的人身上,定显得可惧而夸张,尤其是那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垂落,与黑衫融合,都快分不清哪儿是衣,哪儿是发。
若是暗夜里相遇,必然会以为是撞了鬼。
可是,她穿着不会,也许是她的坐姿端雅,肩平背直,更也许是她本身就散发出来的空灵与淡漠,从容和不迫,仿若世事皆不能干扰她的世界,那般的专注和安静。如此的气度,非但折合了衣衫的不足,反而更添了无限的神秘之美。
尤其是,旗袍长袖下的那双手,根根分明如细葱,虽不若年轻人的柔嫩,但也没有留下太多的岁月痕迹,而且,她的肤质极好,特别的白,不见任何的斑点或是黑痣类的杂生物。
只是,随之往上看,却不难发现,她的左手手背,缺了块肉,足足有半个手背的范围,凹陷,却因为同样年久,那块皮肉处,早已经愈合,并且有些狰狞的发红。
看见这样的手,米初妍轻微的倒抽气,因为有心理准备,并没有现出惊色,反而是因为有了如此记号,让她更加肯定了她的身份。
边上的人,大约是觉得给足了时间给米初妍打量,掀了掀唇。
她的唇亦是极美的,没有任何的上色,甚至没有太多血色,可是,唇形完美。柔美的弧线,勾勒着,汇集到中段,朱唇轻点,颇有些古风之感。皙白下颌,尖尖翘翘,有瓜子脸的形,却没有瓜子脸的尖和锐。
米初妍有注意到她在掀动唇角,却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发出声音。
于是,她探了探头,试着问:“是……舒阿姨吗……”
声音压的极为轻细,不知为何,米初妍总是怕音量高了,会吓倒这个隐居山林多年的可贵女子。
因何故,舒染会从山里出来,不是找宁呈森,而是找她?外面的那位老僧是见过她的,更也知道她跟宁呈森的关系,可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若说是因为那个老僧的转述,而让舒染走来,米初妍觉得,并不太现实。
可是,她一直不说话,这让米初妍一时间有些无法切入话题。
沉吟许久,才鼓着勇气再开口:“如果是舒阿姨……能不能转过脸来,让我看看好吗?”
米初妍小心用词,小心说话,就怕哪个字用的不当,让她没有了交谈下去的兴趣,与此同时,她在心底做足了准备,她知道,不管舒染的某个角度有多迷人有多美丽,也已经不可能再无暇如初。
监狱里的邱志光那些话,摩顿那些话,舒染的整个外形,该毁的也都毁的差不多了,所以,她心里其实知道,舒染若是转过脸来,面目应当是不堪的。
尤其是,当她看过她的那只左手背后,心下对这样的认知,便更是坚定了几分。
可是,随着她的话落之后,她缓缓侧头,垂顺的黑亮直发,发尾轻甩,半秒之间,便悉数露出她的容颜。
而米初妍,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可是,视线相触的那一瞬,竟是惊骇了双眸,眼球凸圆,差点失声而叫……
宁呈森是看着米初妍跑进住院部,看着她跟潘闵宇打打闹闹然后一起消失的背影以后,才驱车离开的。
脸色不太好,既冷又硬,不是因为她身边有潘闵宇,而是因为,他不想欠下更大的债,让他这辈子都要寝食难安。
可是,他又无法告诉米初妍更多,更也无法让她理解他的不得已。
路上接了个电话,拐去了济山附属。
瞿安已经脱离重症监护,这是好事,宁呈森松了很大的一口气。同样的神外病房,在济山附属,他同样行无障碍,谁都知道他是神外教授,谁都知道他的刀下没有手术台死亡的病例,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是膜拜的撄。
可是,这也仅仅是外界眼中的宁呈森,是他们眼中的宁呈森。
古涛的遗体依旧停在穗城省院,过去一天,没有家属前来,周鸿生亦没有任何表态,可能是因为时间还太短,也可能是因为省院那边有岑霖他们的运作,总之,外界还没有任何不利他前途的消息传出偿。
宁呈森在等待,等着周鸿生的反应,他不怕闹,更也不怕会不会对自己的前程有任何影响,他只是想尽快的把所有事情解决,然后,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十年,他太累了。
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所累,或大伤或小伤或是身心的折磨,如果把他们所受的灾难都加诸在他自己身上,那还算好,可是没有如果,他只能看着他们,然后自己的心口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他告诉米初妍,宁婕被周鸿生控制了,可他没有告诉她,米安博失踪了,就在昨晚。幸运的是,米安博的身后还跟着四个能够保护他的人,他们多少是给他留下了点信息,让他不至于心里没有半点底。
越靠近瞿安的病房,他的脚步越缓,然后,他站在病房外,透着小窗口看了他几眼以后,才推门进去。
济山附属没有设立VIP病室,但这里有高干病房。瞿安入住的属于高干病房环境和格局都最上等的套间,从住院手续到手术安排,全程都是宁呈森一个人在办理。
不能让瞿家人知道,这是瞿安手术麻醉前的交代。
宁呈森本是不肯的,瞿安是瞿家的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瞿家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接受那些令人难以面对的场面,他做不来。
然而,瞿安却说,他不想一夜之间,祖孙二人都进手术室抢救,嬉皮笑脸说的话,可是,他却很清楚,瞿安说的很现实。
毕竟,瞿家老爷子年纪不小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徐暮川也说:“直接做吧,我相信你的技术,何况,这对你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大手术。”
对,不是什么大手术,进院的时候做过许多脑部检查,很幸运,那颗猎枪子弹埋的并不太深,更幸运的是,不是什么特别难搞的重要部位。
正是因为不算重要部位,在台封山短暂的昏迷过后,他才得以醒来,也才能在手术前还各种嬉皮笑脸,一会儿担心术后失忆,一会儿担心术后失明。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是可以预知的,毕竟,猎枪的子弹,能劈进人的脑部,已经是很稀罕了,如果不是经过改良,一般做不到如此。
他为什么如此肯定开枪的人不是普通的猎民,而是周鸿生所为,除却那些追逐紧跟的脚步以外,也更是因为他后来取出子弹,辨认是改良枪所为。
说到用枪改枪之道,周鸿生这帮人,太熟。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僧法安所为,老僧身手了得,手掌至今残有枪茧,他的过去身份是个迷却也不是迷,同处台封山范畴,理应不该排除嫌疑。但老僧是舒染的人,怎么讲都不应该会朝着他开枪。
走进房内,四下无人,瞿安躺在病床上,手背还扎着针,支架上的瓶装液体一滴滴的往他血管里融。
其实准确点说,不是躺,而是趴。伤口在后脑,不得不趴着,才能减轻疼痛。
枪声响起的时候,瞿安转身扑过来,压在他的身上,子弹便飞到他的后脑,血倒不是太多,但是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一动不动的躺在他的身上,那种感觉有多糟糕,他形容不出来。
感觉到他的脚步声,瞿安扭着脖子转过来,许是这番动作让他疼痛,龇着牙:“你来啦!滚丫的,小爷我鬼门关里跑一趟,醒来一个人影都没有,你们都死哪儿去了?”
他的头还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有血口,可是,亲眼看见他恢复了往日的调笑脾性,宁呈森心更松了些,也没阻止他的行为,拖了张椅子便往他身边坐:“看着没失明现象,记忆如何?没有错乱吧?”
宁呈森也是开玩笑,手臂伸向瞿安的时候,无声而又结实的搂了把。
这个兄弟间的拥抱代表着什么,瞿安能懂。但不是太适应,怪叫着,别恶心肉麻,他不想叫外头的小护士们误会了自己的性取向。
说到性取向,自然就想到女人,宁呈森环顾了四周,问瞿安:“暮川没有来吗?”
“来过,你来之前他刚走,好端端的,问他干嘛?”多少还是有些虚弱的,瞿安转过身,靠着高枕头,回问了句。
“随便问问。”宁呈森状似不经意,而后又接道:“麻醉后,暮川说了,其实你怕失忆更多于失明,让我好好护着你的大脑功能区,千万别损了伤了。所以我后来想,你到底是怕忘记什么?还是怕忘了谁?”
“滚你丫的!”瞿安斥骂了句,却也未再多反驳。
年过而立,谁没有点自己的故事,只不过有些人冷脸沉闷以绝外界探究,而有些人则是嬉皮笑脸蒙混着身边人的关切之情。
男人不如女人八卦,但男人的情谊,却不比女人少,很多事情,男人之间只需点到为止即可。
特意拉着瞿安聊了大半个小时,聊过去聊现在,聊天南地北,感觉到他的思路各方面都很清晰,也在后来给他做了些检查,确定余下只需静养恢复,宁呈森走出了病房。
临走之前,瞿安朝着宁呈森的背影唤了声:“米家姑娘怎么不来看看我啊?好歹我也救了她老公一命呐!”
宁呈森回了头,挑了挑眉:“如果我预估没错,她今天会过来的。”顿了顿,又补充:“我代她谢谢你救了她老公的命!”
瞿安贼笑。好吧,他承认,独自呆在病房里挂水看白墙什么也不能干的时间,实在太无趣太难熬,他是太无聊了,有点舍不得门口那个男人离开,所以又多侃了几句。
“你给我做手术,然后我还在重症室躺了这么久,老实说,大教授你的压力是不是特别大?晚上回去睡得着吗?你是做什么来给自己减压的?”
宁呈森倒是正色,指尖搭着门把手,未放开,却是转身,眉清目淡的说了两个字:“做*愛。”
“啊?”
不怪瞿安反应不过来,这个答案太惊悚,也太不符合大教授的向来的正人君子形象,多年兄弟,瞿安竟然没有发觉,大教授竟然也可以如此顽劣的说这种极污极污的字眼,浮想联翩啊有木有!
半秒恍惚后,瞿安扯裂了嘴角,有些控制不住的恣意大笑,却不料他冷不丁一句:“别笑,里头组织有被伤,你动作太大小心扯乱你记忆神经。”
瞿安切了声:“别仗着你是专家尽给我瞎胡扯,谁信啊!”
宁呈森淡定,却也严肃,让人辨不清真伪:“你可以不信,别到时真的忘了谁,再反过来说我手术失败,到时要找我打官司,也许你会找不到人。”
“滚你妹!忘了我是干什么吃的?找你打官司,我打的你满地找牙!”瞿安没有细辩宁呈森的话,只当是兄弟间的笑闹,回了句。
宁呈森只笑了笑,开门出去。
给瞿安做完手术,赶着又接了古涛那个手术,凌晨回到南都奥园,与米初妍的抵死缠绵,享受着她给的安抚,以为力气耗尽的时候便会睡下,却是折腾到最后,仍旧保持着无尽的清醒。
瞿安虽是玩笑,却也道出来了,顶着如此大的压力,他确实寝食难安,这压力,并不单指瞿安。
宁呈森出了病房后,转去了天台,在无人的空旷地,他用手机拨了个号,不太久的时间,对方接起,他淡声:“姑父。”
天台位高,空旷,些微的凉风吹散他的话音,有些缥缈。
十几分钟的通话过程,你来我往,至末尾当时,宁呈森结话:“你什么时候把我父亲的事情搞定,我什么时候去把姑姑带回来。”
“那是海关的范畴,我手再长,也伸不进去,何况,还是十多年前的事!”安德鲁的声音,同样严肃,更有着谨慎。
“你在圈子那么多年,我相信你的手足够长,就算你办不了,还有你家里的背景呢,只要你把当时的交易资料偷偷补全,这事就算了结。在伦敦那个城市,没道理你还斗不过周鸿生一个外来者,他手里有的,也不过就是交易程序这一道的漏洞,还真以为他能在外头掀起大事呢?老爷子当年不想闹的太复杂,是怕毁了宁家的声誉,所以选择牺牲我母亲来保全宁家的威望。撄”
“呵,你说的简单。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猜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宁呈森似是觉得好笑,轻扬着声:“后果顶多就是,你提前几年退休而已,但如果你布置的足够慎密,这些都不是事儿。应不应这个差事,就看你还想不想再见到姑姑,阿其尔兄妹还想不想再见到他们的妈妈。”
安德鲁似在深思,久久不应。
宁呈森又掀唇,有些咄咄逼人:“难道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偿”
“你什么意思?”安德鲁略有疑问,明显还有些细节是他还没有掌握到的。
“你们做那么多手脚,不就是为了姑姑当年的那些照片吗?如果我说,那些照片底现在都在我这儿呢?如果你觉得我话不可信,我等会就可以把那些照片打成压缩包发你一份。姑父,你有今日这样的身份,很大程度上还是依仗了姑姑的社会名望,你们夫妻几十年,早已经成为利益共同体,如果她的照片一旦流出来,你觉得,你又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别说你自己,对你整个家族来说,同样蒙羞。”
安德鲁蔑笑:“Vincent,那是你的姑姑,我们蒙羞,难道宁家就不蒙羞吗?KB现在乱成这样,再来个什么事,禁得住折腾?你会不会把已经只剩半口气的老爷子给直接气死?最近老爷子都靠着营养液延续着生命,想来,是没多久可活了。”
宁呈森微顿,眼底敛光。
宁四齐是什么情况,他不会不知道,他自己也有心理准备,但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迅速。
手机微微撤离几寸,滞了滞音,这才重新敛神:“所以,你认为我不敢吗?我可以把宁家弄成一盘散沙,你以为对宁家,我还会在乎什么?再说,你跟姑姑对我做过的事,彼此心知肚明,你以为我还会念什么情分?何宴爵已经把他手里的东西给我了,你与其在伍乐旋身上周*旋,倒不如跟我合作,别总是想自己掌握主动权,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由得你主宰!”
安德鲁呵声:“给你?给你又如何?周鸿生那个滑头,他做这些的时候,早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替死鬼。你倒是想掌握主动权,别忘了,你自己在纽约还有事犯人家手上呢。”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只要好好想,要不要救姑姑即可。你现在应下,保全了你和姑姑的声誉地位,你如果不打算跟我合作,那么,后果你自己承担!没有太多时间,下午两点之前,必须给我回答!姑姑现在在周鸿生手里呢,周鸿生是个变态,你应该懂。”
一通电话,该说的已经说尽,宁呈森主动断了线,不给安德鲁更多的拉扯。
掌心攥着手机,双臂撑开在天台的护栏上,蓝天白云下,他在沉思,背影僵硬。
收拾周鸿生,不是没有办法。
他当时在监狱拿到了记忆芯片,奔赴纽约虽然冒了险,但总算得以在江承郗手里解开,芯片虽有破损,却终究不算一无所获。
至少,他得到了宁婕的把柄,也至少,他凭着那张地图找到了舒染的藏身之地。
安德鲁处心积虑那么多年,暗中拉线瑞远集团的洗黑渠道,想利用这条线索逼得周鸿生就范,交出宁婕的不雅照,却不料,在即将收网的时候,被何宴爵拦截。安德鲁更没有算到,当年宁婕的那些底片,一直都在周鸿生的心腹邱志光手里,后来心腹叛变,被囚狱中,却是拼死保存这个证据十年之久。
周鸿生权大势大,心狠手辣,却终究没有强大到无坚不摧。他差在对邱志光的疏于监控,以为把他丢到荒郊野外的重刑犯监狱,便可以高枕无忧。他同样差在他女儿这个败笔之上,因为周家女儿的缘故,贺端宸才得于给了瞿安那些信息,也因为有了那些信息,他们才能找到H市那个边远之地无人问津的监狱。他更差在,十来年他并没有完全掌握到舒染的行踪,无法先下手为强。
如果他没有猜错,舒染手中定然也有周鸿生的罪证,否则的话,不会每一次他即将靠近舒染,周鸿生便会有所动作。
杀害周姨,伤米安博,深山枪响,国道飙车,脱离险境后,转而控制宁婕,再接着米安博失踪。有时候想的深了,他甚至有种直觉,会以为古涛的事故也是由他而发,要不然,为何差不多同时段,他和古涛都遭遇车子事故?
周鸿生可怕就可怕在,他做了如此多伤天害理的事,竟然没留下多少手尾,每一桩事件,他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舒染当年为护宁振邦周全,选择脱离宁家,甘愿为周鸿生所逼。虽然到如今他也不明白,为何后来舒染会脱离了周鸿生的控制,也许正是因为有了邱志光和法安这帮人的协助,但这也只是也许而已,在舒染面前,他没有得到亲口认证。
可是,舒染当年能为宁振邦做到如此,今日犟着不肯出山,必然还是忌惮着周鸿生抓着宁振邦的尾巴不放,也或许是她手里掌握的东西并不足于扳倒周鸿生,以致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就好像环环相扣的利益结。
安德鲁能解宁振邦之事,但当年他若是插手,周鸿生便会曝光宁婕。老爷子为了宁家太平,与周鸿生里应外合逼走了舒染,回了国的舒染定然是抱着与周鸿生拼死的决心,要不然,她不会自毁容貌,使周鸿生惧之弃之。
而始终无声无息隐藏在周边的宁翰邦,摸清了这条链上的所有利害关系,这才得于掌控了宁家的半壁江山。然而,这样一个精于算计和利用的阴险狡诈之人,却有些滑稽的,最后输在一个并不爱他的女人身上。
如果舒染依旧是多年前的舒染,那他这次在医院犯的事,她不可能不惦记。如果他成功拉拢了安德鲁摆平了宁振邦的事,那舒染大约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何宴爵给到他手里的东西,再加上舒染愿意站出来,那周鸿生,想再雄傲下去,必定艰难。
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摸清了这其中的所有利害关系,已经不知该说是他们个个埋的太深,还是他自己真的能力不及人。
眼前摆在他面前的首要事,救宁婕,找米安博。
掌握了宁婕,便可以从安德鲁那边破掉这个坚固的防线,让舒染站出来,联合何宴爵那边,一同击垮周鸿生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而米安博,更是他重中之重的责任。
也许到最后,他会掉进纽约事件的困局中,但到那时,他身边的人全都解脱了,他十来年心口所压的大石也都放下了,有得必有失,这点,他看得很开。
安德鲁是个果断之人,那个电话后,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只一个小时不到,宁呈森便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
当时,宁呈森还站在天台上,将近正午,阳光愈烈,从头到脚的沐浴着他,照的他浑身发热,视线发黑。
穗城省院的大门口,车来车往,主干道上交通灯不断的变换,不断的有各方车流融入,车身颜色各异,款式各异,阳光刺眼,更让人应接不暇。
街头巷口的那辆半旧小车,在这样繁忙的大马路上,着实不起眼,人群匆匆过往,谁也不会去留意它的存在,只当车头倚靠着吸烟的鸭舌帽男子在做拉客生意而已。
车内空凋嗡嗡的响,有些破旧不堪的感觉,这让米初妍一直都处在汗流浃背的状态中……
米初妍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礼,伸手,想要去触碰舒染袖口下的手背,却是被她不动声色的躲了开来。
“吓到了?”粗噶的嗓音,犹如破锣被敲响似的难听。
米初妍脸白了白,被她拒绝碰触后,正襟危坐:“对不起……舒阿姨……我其实早知道……你可能不太好……但是,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难过。”
她只是难过,而不是嫌弃,但她也没有否认,她是真的有被吓到。米初妍小心措辞,却到最后还是发觉,她没有任何的言语可以来安慰此刻的舒染,于是,便只剩下歉意撄。
何其美丽的女子,原本,只一个看不见脸的侧面都能迷住同为女人的她,可是正面触之后,再美的侧颜,也已经毁了个遍。
米初妍知道,舒染或许已经毁了容,所以,真正吓到她的,并不是舒染那半边坑洼的面颊,更也不是她难听的声音,而是,她的整个右眼空洞,没有焦距没有情绪,因为,那里没有瞳孔!只剩浑浊的眼白而已!
一个如此气质超脱的女子,她的手,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声带,真的如摩顿所说,能毁的,几乎都毁的差不多了。
这样的容貌,即便是走出这座山林,活在尘世间,亦会受到太多的异样目光。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看到这样的舒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她看了,只觉得酸涩,心疼…偿…
她在等舒染的再次开口,也同样在等舒染此行前来的目的。车内冷气开了等于没开,她在紧张,也在拘束,因着这复杂多变的情绪,显得不太安定。
反观舒染,却是淡然的不可思议,即便她已如鬼魅之姿,依旧不见半分卑色。好一顿静默过后,她终于说话,无波无澜:“没什么好难过的,如果美色会给自己招来灾难,我宁愿毁之,这十年,我过的不能再好。”
“真……真的好吗?十年来都没有任何牵……牵挂吗?没有牵挂,又怎能坚持到现在?如果我是您……与其生不如死,倒不如自行了结。所以,舒……阿姨,就像宁呈森挂念您一样,您也一样挂念他的是吗?因为挂念,你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对不对?”
很多次自己独自发呆的时候,都曾在心底对着舒染这个影子说话,有好多想问的问题,可是,真到了当前,却是有些嘴拙,不过几句话,米初妍说的颤颤巍巍。
不知是因为如此的话让舒染感觉到意外,亦或是触动了她心底的某些情绪,米初妍的话后,她抬了眼皮。
米初妍看得清她的双眸,那只完好的左侧眼眸,黑白分明,眼尾微翘,隐着道不尽的婉约柔美。或许是心境早已被磨平,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刻画出太多痕迹,遗留的皮肤,不显松弛,只淡淡的细纹,以及,掩藏在鬓角深处,些微灰白的发根,不太多,但如此近的距离,却也忽视不了。
“我们曾未见过面,您知道,我为什么如此肯定,您就是舒染?”米初妍又问了句。
舒染不说话,只是看她。
似乎是因为对视久了,也似乎是提起宁呈森让米初妍融入了感情,再说话的时候,那股不安定感已经不那么强,只是声音略细:“因为,我能从宁呈森身上,看到您的影子,除了脾气差点,他的言行举止,跟您很像。”
舒染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轻轻勾了唇:“他的脾气,从来就没好过。”
无意识的念叨,脱口后才又觉得有些不适合,收住了难得勾起的唇角,恢复了如初的淡然:“今天来找你,有些冒昧,但还是想借你的口,帮我转告小森几件事。”
“舒阿姨为何信我?”米初妍不得不疑问。
她连自己全心抚育长大的儿子都防备,要他绕着深山去找她,又凭什么如此轻易的信她这个陌生人?何况,她还觉得,凭着他们母子的亲密,并不需要她这个外人去掺和。
舒染对宁呈森的母爱,这辈子都不会散,就凭她刚刚提起宁呈森时,还能笑,便可知。
“一个为了小森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女孩,我没什么不能信任的。”舒染回了声。
米初妍却是讶异:“……怎么说?”
“深山里头,我一直都掩在你们附近。”
“舒阿姨……”米初妍是真的没想到,太过意外,以致,再不知该说什么,顿了好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那枪?”
“枪我不知道,我躲周鸿生的人都不及,又怎么会跟过去?要不是后来法安引开了周鸿生的那帮人,我根本不会出去跟小森见面。”
“为什么?您不怕枪声中倒下的是他吗?如果是他,也许就此生都再不能见了?为什么您可以如此淡定无谓?”
米初妍不懂。
听到那声枪响,听到瞿安在喊宁呈森的名字,米初妍当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似的,不管不顾的往他的方向冲。
可是,同在附近的舒染,为何能淡定成如此?那是她抚育了二十余年的儿子,感情犹在,就算她能隐忍,够沉稳,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未免也太难想象。
不过,没多久,舒染便给了她答案:“我淡定,是因为法安告诉我,那类枪的威力,致命率不高,猎枪改装,怎么伤人也是有限的,我相信法安的判断。”
“他……他懂枪?”法安是那个老僧,也是此刻站在车外的男人,这点,米初妍早有数。
“法安,邱志光,周鸿生,他们都是一起当兵,一起出人头地,也都与我交好。后来,周鸿生仰仗着他的家庭背景,爬的越来越高,法安和邱志光便都成了他的下属,他们要好,可说是彼此手足。若不是周鸿生丧尽天良,逼他们干太多坏事,若不是周鸿生对我……”
说到这,舒染一度说不下去,事过多年,苦楚仍在。米初妍看着她瞬间染红的眼白,很想让她就此作罢,可她终究没有。
积压了多年的痛楚,即便是舒染,也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而米初妍,则是想更了解她多一点。
好半秒后,舒染接着说话:“若不是周鸿生禽兽不如彻底将我毁掉,邱志光不会叛变,我带着宁家太老爷的字画回国,却被周鸿生操作成文物走私盗卖,后来在他的私人别墅,我放了一把火。我用大火毁了我自己,也让那场大火看清他对我的所谓感情,浓烟烈火中,爬床起来的他,第一个想起的,是怎么逃跑,而不是,在他逃跑的同时,把我也救出去。当时我想,如果他真爱我爱到非我不行,那同归于尽也挺好的,不让他再祸害人间,到另外一个世界,也不必顾念世俗的眼光。可是,看着他迅速逃离的背影,我只觉得,我的心是冷的,但同时,又很欣慰,终于,终于我可以摆脱他了。”
“他的心太狠,我宁愿自毁容貌让他断绝念想也不要再受他所控,他便想要将我跟邱志光一起囚禁到无人问津的监狱里边去。可是,我不知道邱志光跟法安是怎么谋划的,到最后,进去的是邱志光,还有法安在乡下的妻子。那天跟小森见面,他有提到邱志光,我这也才知道,邱志光和法安的妻子,已经走了。”
“法安的妻子……”米初妍默念,而后,脑中忽然忆起那个跟邱志光特要好的刀疤死者,她跟宁呈森,还曾给她做过解剖,肝癌晚期患者,却不自知。
过去的纠结谋划,已经逝去的死者,皆已成了过去,也皆已演变成了如今的局,过分究竟,似乎已经没有必要。
可是,她却能肯定,不管是光头邱志光,亦或是老僧法安,他们真正爱的女人,都是舒染,要不然,不会为他做至如此。
一个牺牲了自由和生命,一个抛妻守候在她身旁。
感觉好像还是有些幸运,毕竟身边终是有对自己真心的男人,可这些,都不是舒染想要的,于她,又有何意义?
“小森脾气不好,小时候就混,打架群殴伤人犯事没少干。他聪明,做事也固然周全,可是,我也怕他在如此心境下,知道太多过往,再面对周鸿生的时候,会控制不住情绪然后会亲手动他。他是我的儿,这么多年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如果说我曾经对他好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那么后来我对他父亲好则是因为他的缘故。”
“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早已凌驾在我对宁振邦的感情之上。可是,这个世界太复杂,这么多年的隐居深山不涉世事,我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我的小森。所以,我才要试探他的诚意和真心。”
“我很欣慰,过去二十几年在宁家,总算没有白过,我是真的得到一个儿子。小森有才华,他的人生前途大好,我不想让他因为我的存在,而毁了他自己。所以,我今天才会来找你……撄”
似是要把十年来的话悉数说完,开了话匣子的舒染,即便声音已经哑的辨不太清,依旧在说。米初妍想给她找瓶水喝,可是,翻遍整个车厢,除了那部老旧的诺基亚,哪里还再有其他的杂物?
对面有便利店,她可以下去买,然而来来去去未免招人耳目,便不敢随意动作,无奈之下,便只能让舒染先歇着,歇好了,再继续说话。
舒染摆手,直说无碍:“你说的没错,像我这样的状况,与其苟活,倒不如自行了结。”
“舒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米初妍着急,她刚刚那样说,是想让她承认,她对宁呈森,依旧有着浓厚的母子情分。
舒染无声笑,美好的菱唇轻轻勾起:“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你说的很实在。没错,我是念着小森,总是想着,当初我离家那么突然,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更没留只言片语,好遗憾。”
“可是你知道吗?当我走出宁家,我的命已经不是我的了。起初的时候,我如果自行了结,周鸿生定然会为难宁振邦。可能他们都会认为,我当时跟周鸿生走,是因为太爱宁振邦,为了护宁振邦周全,不得已如此为之,我承认,这是其中一个因素。但真正让我下那么大决心抱着必死的想法回国面对周鸿生的,还是小森。”
“我离开宁家的时候,小森二十二岁,宁翰邦比他年长六七岁,正是男人雄心最旺的时候。从小到大,因为有小森的存在,他一直是被忽视的那一个,他对小森的嫉恨有多深,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偏偏,他是老爷子的儿子,我身为大嫂,还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大嫂,不能怎么着他。我当时就在想啊,如果那时候周鸿生要是把宁振邦怎么了,那宁家,就真的成了宁翰邦的天下。小森心气傲,很多事情他都不屑去做,再加上宁翰邦的阅历,心理成熟度都比小森好太多,如果宁家没有宁振邦把持着,那小森还有好日子过吗?他还那么年轻,还在读博,还在实习,他什么事业家业都没有。宁翰邦不是等闲之辈,坐拥宁家江山,他定然要清扫每个对他权势有威胁的人,羽翼未丰的小森,也许会被他弄的暗无天日。我的离开,表面上是保全了宁振邦,可实则,也是保全了小森,对我来说,这是双全。到底,我是飞蛾扑火般的爱过宁振邦,即便多年以后感情淡了淡了,也不想看到他哪里不好。”
“再到后来,那场大火过后,我和周鸿生彻底撕破脸。为了换取我的自由,牺牲邱志光,也牺牲了法安,当时大火过后我重伤昏迷中,根本不知道邱志光和法安背着我做了什么。直到我醒来,才得知邱志光和法安的妻子都进了监狱。法安和他妻子是老家父母包办的婚姻,可再是包办,那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不知道法安为何要这样做。那时候,我基本上已经是生无可恋了,小森自有他的父亲和夏晴,我也已经成了人不人鬼不鬼,法安说,当时是邱志光把我救出来的,出来的时候,眼睛已经被戳破,到底怎么破的,他不知道。偿”
“我确实想过寻死,想过自行了结,可是法安说,我没有资格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的生命承载着邱志光,承载着他的妻子,是他们的牺牲成全了我的存世。所以,我连结束自己生命的主动权都没有。活不好,死不了,二十四小时都被法安盯着,想不到这一盯,就是十年。”
“舒阿姨……”米初妍喉底有些哽塞。
听着像是很遥远的故事,很不贴切身边的人事,可现实是,它确实发生在自己身边,并且跟自己息息相关。
“别哭,不要哭,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舒染重哑声中有笑意,瞧着米初妍泛红的眼眶,如此安慰。
米初妍当下就不敢再任由伤感情绪泛滥,要舒染反过来安慰她,多不合适……
顿了顿,缓过气后,她主动问:“那舒阿姨是想告诉我什么话呢?”
舒染在咳嗽,那么久的说话声,让她声带发出抗议的不适,又是缓了好一阵,她才得于继续说话:“你告诉小森,邱志光和法安的身份,挑着话说,不要让他知道我太多过去,免得他情绪过烈。另外,周鸿生在清市新区碧海湾有套私人别墅,专供度假用。还有,让他不要再固执,余生我都不会再出去,不要为我寻医求药。”
“这些话,您为什么不亲自跟他说?”
“他刚找到我,悲喜都在浓烈交织,如果这时候我面对他越多,越会掀起他对周鸿生的恨意。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撩到周鸿生之前,我不会跟小森过多见面的。还有件事,我是想跟你说的,不管你听了心里有什么想法,我希望,你可以理解。”
“您说,我会好好记着。”
“小森在纽约的事,我听何宴爵说了,他说你能帮忙,你……会如何做?”
“何宴爵?他怎么找到的你?”
“好阵子了,他经常来台封山,认识法安。”
“比我们还要早知道吗?那他为什么不说?”米初妍又是一阵惊讶,难以理解何宴爵的行为。
舒染轻笑:“他并不确定,只是一直盯着法安罢了,直到前两天,我才跟他见了面,说起来,是在你们之后。”
如此,好像又有点解释得通,再说,何宴爵本身也有他们自家的家业要兼顾,掌管之前他要清除家族产业的毒瘤,必然也不可能无所顾忌。
正当米初妍陷入自己的思绪之时,舒染又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纽约的事,你会如何做?”
米初妍一时答不出来。
而舒染,也便收敛了柔和的面色:“爱一个人,必定要为他解忧的。我不想去管你会如何为难,我只想要我的儿子平安,只要他平安,要我做什么都行。”
米初妍是真的为难,她不想在舒染面前空口立保证,她也能够理解舒染的护子心切。其实,又何止舒染,如果真的有到那样的时候,她不用任何人来要求,自己也会去做。
有些滑稽的是,宁呈森为了这个事不惜跟她吵,而伍乐旋何宴爵包括舒染却都觉得,这事非她来做不可。
抿了抿唇,她叹息:“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我一定能推动这个事情?”
“这么说,你不愿意?”
“不是的舒阿姨,事关宁呈森,我跟您一样,要我做什么都行,但是,别人凭什么会应我这个要求?还有,宁呈森特别反感我去插手这个事情,如果不是必须,我不想跟宁呈森闹不愉快,但如果是必须,那我必定会尽我最大努力的。”
舒染已经说不出话,压着喉咙,终是朝米初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的眼神更深处想要表达什么,米初妍读不出来。
最后下车,她鼓了鼓气,还是给了舒染一个拥抱,同时留下话:“周鸿生的秘书古涛,死在宁呈森的手术台上,不知周鸿生要做什么呢?”
舒染没说话,但她相信,她定然是听进去了的。
行过马路,太阳依旧炽烈,米初妍的汗一直未停,小小的手掌挡着阳光,向着对面的省院望,太刺目,寻不着徐暮云所在的病房窗口。
米初妍也不知道为何会下意识的去寻找,可能是因为,跟舒染的最后谈话,终是牵涉到了这个男人。
有一种感觉,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快结束。她相信,聪慧如舒染,这么多年,不会握不住周鸿生的短处,哪怕只是一丝半点。关键是,消除她的顾虑,让她站出来。
而她的顾虑多年未变,是宁振邦,也是宁呈森……
舒染说了好多,状似在诉她的过去,她的遭遇,却也在同时,透出不少信息。邱志光和法安当年的事件,或许会有周鸿生的罪恶痕迹。周鸿生在邻市有私人别墅,那里也许会是囚禁宁婕的地方。舒染还说,只要处理完纽约事件,要她做什么都行。
她在慢慢消化舒染的意思,穿行马路,眼望四周,即便知道在她暗处会有人护她安全,却还是忍不住自己小心着。
米初妍不知道的是,在她站在大马路上抬头望的时候,楼上的男人,也在望她。
她看不见徐暮云,但马路上人来人往,徐暮云却可以第一眼就锁定她的身影。因为,站的高,望的远,也因为,从她出去的那会儿,他就已经站在窗口,看着她一路奔跑,看着她一路寻找,也看着她钻入了对面那辆毫不起眼的车子里。
曾有一度,眉起皱,担心冒失的她,上了不该上的车子。
想着要出去,想着要赶过去,却不知,还未等他转身,那辆车的四周便开始***动,有人,也同样有车,同时逼进这她上的车子撄。
于是,所有的动作便都静止下来。有宁呈森在,有宁家在,她身边根本就没有任何需要他操心的地方。
徐暮思进来的时候,徐暮云早已穿戴整齐,难得的西装革履,衬托着他挺拔的好身材,抄着口袋,向外的视线怔怔的。
是有些好奇,所以徐暮思不声不响的靠近,在他的斜后方,悄悄的探着头,透过大扇的窗,往马路上眺望,稍会后,戏谑着笑:“呦,热着呢。心疼吗?要不我现在给她送把伞下去?”
徐暮思的笑侃,让徐暮云侧过了头偿。
眸底平静,面色无波,丝毫没有被自家妹妹发现后而有任何的窘迫,对着徐暮思,只是温声:“都办好了?”
“嗯,办好了啊!”徐暮思点着头,拖声:“没想到还这么复杂的程序,又是结账又是排队拿药,还得找主治医生签单……”
徐暮思说话的同时,把手里的药交到徐暮云手里:“这个都带回去,按时清洗伤口,按时服用消炎药,你坐着吧,我给你收拾下东西,一会就送你回家。”
住的时间不太长,但这么三两天,有原卿那个爱子心切的母亲,是巴不得每天都往病房里搬东西,生怕委屈了儿子。
徐暮思收拾起来,还是颇费劲的。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在那个窗口再也看不见楼下的身影,徐暮云终于肯回来,半身靠进床背,斜跨着修长的双腿,看着徐暮思在自己面前来来去去,冷不丁一句:“随便收拾就行,反正我也带不走。”
“什么意思?”徐暮思狐疑。
“你送我去机场。”
“你脚伤还没好!”
“能行能走,碍不了大事。”
“线还没拆呢!什么事那么着急,就算着急怎么也得过两天把线拆了再走吧!”徐暮思满眼的不赞同,更有着担心。
然而,徐暮云却好像无所谓,拿起边桌上那边快被他翻烂的杂志,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你不是怕我回去挨骂嘛,那我不回去不就没事了。”
“哥!”徐暮思扬声,嗓音微呛:“我不是三岁小孩,你蒙谁呢?我不管,反正你现在不能走,你要走等你把线拆了,你爱往哪里飞都是你的事。你要是执意,我现在就去喊妍妍过来!”
徐暮思半威胁,半赌气,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门外去,任凭徐暮云在后头怎么喊,都喊不住。
徐暮云有些气,当下双脚撑地,大步追上,却不料,当他站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徐暮思压根就没走,背墙而靠,傻傻呆着。
看着他过来,徐暮思抬起头,勉力笑了笑:“算了,还是听你的,我理解。”
徐暮云无声,拍了拍她头,有着哥哥对妹妹的疼爱。
徐暮思率先回了病房,继续刚刚那些未完的东西,边整理边絮叨:“哎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反正我也要回趟工作室,这你走了,咱妈只对着我,不把我骂脱层皮呀?正好,这路上你也有我照应着。”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徐暮云不反对她走,但不想要她跟。
徐暮思切了声:“那你去哪儿呀,总得跟我说说吧?现在爸妈都回来定居了,你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到处走到处不留信,我们家好不容易拥有这个团聚的机会。”
“我?去国外。”
“国外哪个地方呀?谁不知道你飞国际线!”
“……我也不知道。”默了半秒,徐暮云如此回了句。
——
米初妍回到科室,整个午休的时间都已过去。因着岑霖的严令禁止,原本安排给她的下午手术被挪了开来,但也没闲着,来来回回穿梭在科室病房,要不处理病患的事情,要不就在科室录资料。
这一忙,便到了夜幕。
科室的医生悉数散走,只留下李易哲值班,还有另外两组的值班医生。
米初妍曾给宁呈森打过电话,当时还挺懊恼的,怨自己的没骨气,吵到暴走状态,还是先低头主动跟他联系,可谁让舒染找来了呢?
她给自己找借口,联系宁呈森,并不是因为要低头,而是,因为舒染的关系。只是,宁呈森的手机没有人接,这让她无尽的情绪都瞬间给掩没。
不回南都奥园,住宿舍这时候回去太早,米初妍便跟着李易哲一起值班。没料到的是,岑霖竟然转了回来。
看到米初妍在科室,当下就沉了脸:“不是让你晚上别呆医院吗?赶紧回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米初妍很郁闷,既感叹岑霖的用心良苦,又感叹自己的无可奈何。
起初的时候,她还回了回嘴:“在科室学习也是我应该做的事呀,我还在考核中,跟着李师兄能学很多的东西。”
“你跟着李易哲学,还不如回家跟宁教授学,保你过考核!”岑霖手一挥,大气凛凛的风范。
米初妍是真的有些醉,也是幸好,其他的值班医生都查房去了,没在呢。若是在的话,指不定怎么笑话。
而且,就算她跟宁呈森是一对,谁说了他们就一定住一起,还口口声声赶她回家,虽然,事实上她跟宁呈森确实住一起!
米初妍还想赖,却是被岑霖直接指挥着李易哲让她走人,李易哲是有多无奈,替米初妍收了病例,关了电脑,甚至给她塞了她的包包,把她推出了科室。
米初妍更无奈,宁呈森说了,不准她自己回南都奥园,岑霖又说了,不准她住医院宿舍,她自己家,离的更远,不方便。这大晚上的,她抱着包包,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岑霖还很小心,跟着她走了好会儿,看着她没往宿舍拐,这才似放了心,叮嘱一句:“家属明天过来认尸,这事早办早好!”
米初妍呵呵着点头应。
她也知道早办早好呢,可问题是,她自己都联系不上宁呈森,还如何做他思想工作,让他别出乱子,由着医院给他解决麻烦。
晚上八点,米初妍背着包,低头,在亮堂的白炽灯下,踢腿慢走。
路过护士站,听到几声哈欠,也有几声笑闹,廊道上有行人过往,有护士,有病患,也有病患家属。
都是神外的人,即便不是她负责的病人,也都有打过照面,于是,边走,边笑着打招呼,时间长了,嘴角的笑都有些僵。
没心情再应付,便又低头,沉思的模样,旁人也不敢再主动打扰。
只是,这样一来,她身边倒是安静下来了,却从前方传来更大的***动,有些熟悉的脚步声,更熟悉的磁沉嗓音。
米初妍起初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抬头,只是,越往前,便越听的清晰。
有护士的顿步,而后是恭敬的喊声:“大主任,这么晚过来有事?”
也有家属的友好招呼:“宁教授也值班哪?”
更有的在问:“大主任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我们省院来?”
低沉的男性嗓音,一一回应,甚至还加了句:“嗯,找米初妍。”
也许向来姿态高惯了的宁呈森忽然这么说了句自己的私事,旁边的护士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起了胆,笑道:“是不是来哄米医生呐?今天早上我可看见你们吵架了。”
米初妍听到这的时候,已经是忍不住掀起了唇角,扯着背包的带子,停步抬头,驻足在他前方的五米处。
他步子大,却因为视线不在前方,并没有看见她。
只见他回过头,朝着身后那个护士扫了两眼,不咸不淡:“她在不在科室?”
“应该在的吧,刚刚还看见她来着……哎,米医生不就在这儿呢吗?”那个护士眼亮,回头没多时,便瞧见了米初妍,扬着笑嚷着。
宁呈森还未来得及回头,米初妍先是笑了开来,朝着那人的高挺英姿,咧嘴调侃:“干嘛呢这是?”
行走的时候,他单手抄袋,身姿挺阔,后来闻声,他驻足不动,手从裤袋里拿了出来,勾着车钥匙,朝她招手:“过来。”
“干嘛?”
“回家。”
米初妍的笑当下憋不住,很想说一句:“大教授你的原则呢?!大教授你不是说你今晚不回家?!”
可到底,是碍着外人在,给他留了面子。
不想表现的太过急切,因为今天早上他才给了自己轰炸式的臭骂,不想让他觉得,她是那么好哄,挥挥手就跟小狗似的朝他奔过去,所以,她没有配合着上前。
久候不到米初妍提步上前,宁呈森皱了眉,没太多耐心,他直接上前,拖住她的手就往回拽。
“哎你温柔点行不行?”米初妍抗议,有种恃宠而骄的感觉。
娇柔的声,让宁呈森心头发酥,不由缓了脚步,回头睨她,她给他做了个鬼脸,眼底眉尖,全是俏皮的笑。
旁边有护士咯咯笑声:“哎哟,真是没眼看了!原来大主任喜欢爱撒娇的女孩子啊?我们要是早知道就好了!”
“早知道又怎么着?”旁头有谐声应。
“我上啊!”护士大笑着偿。
米初妍被调侃的有些臊,指尖戳宁呈森手背:“宁教授,你的威严好像不好使了哦,她们当着你的面也敢取笑。”
宁呈森嗯了声,略微勾唇:“那得看什么事。”
“嗯?”米初妍不解。
“这个事,我允许她们笑。”
米初妍切了声。不过她自己也知道,宁呈森没有玩笑,护士在笑他回来哄她,他都没否认,还甚少见他如此放下姿态来跟她们答话。
换作是其他事,譬如古涛的手术,从早到晚,虽有窃窃私语声,但大多是其他科的人,即便神外有议论声,也没敢当她的面,更不敢当宁呈森的面。
黑色奔驰停在医院门口,看起来就是临时停放的架势,歪歪扭扭不规不整。夜清凉,明月高挂,米初妍被身边的男人塞进副驾,顺手绑上安全带,甩了车门。
米初妍看着他绕着车头而过,委身进来,双手搭到方向盘的时候,问了声:“我还没吃晚餐呢,外头吃餐厅,还是回去你给我做?”
她还以为,他这么着急忙慌的,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却不曾想,上车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家常。
米初妍看他,挪了挪唇:“家里没吃的。”
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眉间的失望,然后,没多久就吭了吭声:“怎么办?吃惯了你做的,外面的我不喜欢吃。”
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语气,着实不怎么符合他向来的作风,不过,对米初妍却是很奏效,当下软了心:“那回吧,给你熬粥。”
上次买的小米还有,勉强熬个粥凑合还是可以的。
回去的路上,他话不多,安安静静的,但他只用了单手掌握方向盘,另外那只手,握着她不曾放松。
后来米初妍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糗他:“宁教授,请问你这是来主动示好吗?怎么也不见你低头道个歉?撒个娇委屈两声抓着我的手不放就算事了?然后到头来还得我下厨伺候你的胃啊!太岂有此理了!”
他挑了挑眉:“我真的没吃,从早到现在。”
意思是,他找她根本就是来找她做饭而不是道歉来的?!米初妍郁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问:“那你这一整天都干嘛去了?”
早餐没吃她是知道的,晨间运动的缘故,误了时间被她连着催,后来到小区口虽然买了两份早餐,但她吃了,他没吃,前头专注开车,后头忙着吵架。
可是午餐呢?还有,现在都八点了,怎么也没吃晚餐?
他倒是干脆,只一个字音:“忙。”
米初妍丢了个白眼,还真是够忙的,忙到分身乏术,却知道大晚上寻到医院来找她要饭吃,就跟在外野累了的半大孩子,回家找自个妈喊饿的那个意思似的,有趣!
泄了泄气:“去趟小区门口的超市吧,给你做顿像样的晚餐。”
宁呈森当下勾起唇,眉梢敛笑:“就知道你心疼我。”
米初妍有些怄气,想不理他,可是,看着他眉心的疲累,到底还是不忍心。心里装着好些事,在他面前,便有些兜不住,刮了刮他掌心:“我今天被岑霖赶出来了。”
这下是掀起了宁呈森的好奇心,侧首:“犯事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他赶着我回家,让我给你做思想工作,古涛家属明天来认尸,他不希望你明天忽然出现在医院,更不想看到你任何揽责。这事本也不是你的责任,闹起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你的声誉总归是有影响的。”
“那你呢?你希望我明天出现,还是不出现?”
“我不知道你,反正我现在最想的是,让舒阿姨站出来,也许闹大了,舒阿姨真的会被逼出来了呢?她那些伤,十年前不敢想,但按当下的医学技术,其实还是可以修补的。只要把周鸿生打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轻松过活,我们,可以好好孝顺舒阿姨。”
宁呈森的手掌,更紧的将她拳头攥住,投视过来的目光,灼灼发热:“还是你懂我。”
米初妍被他看的耳根发烫,甩开他的钳制:“我先说明,今早上的气我还没散呢,只是刚巧大事当前,我不跟你闹,这不代表你吼我吼的有理了。”
就着她甩手的动作,宁呈森收回了自己的手,轻搭上方向盘:“你不找徐暮云,我就不吼你,你要找他,我还得收拾你。”
“宁呈森,你是霸道惯了?”
米初妍不过抗议一声,宁呈森直接冷脸。
感觉好不容易活络起来的气氛,当下又僵住,米初妍别开头不说话,微微的闷气望向窗外。所有的人都替他忧愁着纽约的麻烦,而他,却好像根本不当做事似的。
米初妍不说话,宁呈森便开始找话:“我母亲找你说什么了?”
宁呈森可以一路上不说话,但说了,定然让米初妍想不理都不行。就如此刻,米初妍当下就转回了头,微呛:“你怎么知道我见过她?”
“你说呢?”宁呈森凉凉的回了句。
“八成是你派在我周围的那些人报告给你听的。”米初妍不傻,只需想想便可知。
宁呈森却是浅笑,低低的音色从喉底散发出来:“他们确实有跟我说,但刚刚你自己也说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没说?那你怎么知道她的容貌可以修补?”
米初妍当下更是泄气,跟一个心思如此密的男人相处,她是真的没了辙,撇了撇唇:“她让我告诉你,邱志光和她身边的那个老僧法安,过去跟周鸿生都是很要好的手足,他们都是当兵出身的,但是周鸿生家境好,爬的高,邱志光和法安便都成了他的下属。那年的文物案,邱志光入狱,包括法安的妻子,那个解剖的肝癌患者,关系不浅。他还让我告诉你,周鸿生在清市新区碧海湾有度假别墅。另外,她说她不会出来,不用为她寻医问药。”
如此的信息传达,宁呈森好像没有太多的意外。
米初妍拧了拧眉:“这些事你都知道了吗?怎么没点反应给我?”
“邱志光和法安,有所了解。”他倒也坦承,只说他知道的事,后面的没说,是默了许久后,才问:“你觉得,让我母亲去接受那些整形手术,对她来说,会不会太痛苦?我想她好,可是,也不能因为我心里想要好过些,让她再去遭受任何磨难。”
“那你逼她出来是?”
“我只是想要她联手帮忙整垮周鸿生,这样她后半辈子也会过的安生,至于其他的,还没往深处想,当然,最希望的还是她可以来到我身边,让我有这个机会孝顺。”
“所以,说来说去,你明天还是会出现在医院的对不对?”米初妍猜出他的心思。
南都奥园,车子依言停在超市门口,宁呈森倾身过来,替她解开安全带,唇瓣磨过她的颜,轻声:“不好吗?也许,明天过后,一切就都该有个了结。”
“明天?”米初妍虽有预感,可真听到如此的话,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微微睁眸,忽然忆起:“对了,你姑姑呢?救回来了吗?”
“快了。”宁呈森退回身,如此说道。
临下车的时候,宁呈森的手机在响,是一个名唤‘阿迈’的人来电。
似乎是能够感觉这并非寻常来往的生活圈之人,米初妍有些警惕的看了两眼,而后望宁呈森:“你听你的电话,我去里面随便买点,很快出来。”
超市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专供小区业主方便,人流并不复杂。现在是晚上八*九点的时间,购物的顾客,不算多,但也不少。
宁呈森嗯了嗯声,探着身子帮米初妍开了那端的车门,交代:“想买什么慢慢买,不着急。”
之后,看着她背着包跳下车,又看着暗处的人随着她的身影走动,而跟着没进她周围的人群中时,才似放了心撄。
手中的电话响太久,自动挂断,宁呈森是自己回拨过去的,那端的人随时都处在待命的状态,听着宁呈森的声音,很是恭敬的喊着:“小宁总。”
“还在清市吗?偿”
“在呢,我们是跟着米先生的足迹过来的,但到了清市好像就找不见了。”阿迈在那端,有些着急。
“清市新区碧海湾度假别墅,你带人去那里,如果有幸见到周鸿生,告诉他,别忘了明天的省院认尸。”
“好的小宁总,我们马上过去。”
“等等!”
阿迈想要挂电话,被宁呈森喊了回来,肃冷缓气:“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米先生的安全,必要时……”宁呈森忽地顿住,眉心蹙成紧紧的一团,约过半秒才好像掩过了喉底的滞结,继续刚刚未完的命令:“必要时,可以牺牲,宁婕。”
米初妍说的没错,到底是血亲,怎么样也是有感情的,最后说出宁婕的名字,他发觉,竟然是如此艰难。
但如果无法周全顾两边,米安博,无论如何也是他的首选。
挂了电话,转而又拨给贺端宸,两个人聊了几分钟,贺端宸说他已经在B市机场,半小时后的航班。
周鸿生的手中有宁婕,有米安博,有古涛,有宁呈森的小把柄。
宁呈森的手中,有安德鲁,有何宴爵。
可这所有的都不足于致命,唯一的关键点,还是舒染,只要舒染协助,事半功倍。而如今的局面,显然,周鸿生在赌舒染不作为,而宁呈森,则是赌舒染站出来。
周鸿生赌舒染不作为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他能成功遥控舒染十年之久,让舒染不曾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宁呈森靠着座背,短暂的陷入深思之中。
后来抬腕看表,发觉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侧首望了望超市门口,还没见着米初妍的影子,便跨腿下车。
里头货架齐整,灯光明亮,这样的地方,即便就在自己小区口,他也来的极少。
宁呈森一边往里走,一边寻她的身影。
其实超市不小,来往的人也算得上密集,但不知为何,宁呈森就是可以轻易瞧见米初妍,即便她穿的素淡,即便她长的不高,即便只是她的一个侧影。
双手推着购物车,缓慢行走,推车里边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看得出来她购物的目的很明确,要不然,不过半小时,不至于买了如此多的东西。
丸子头扎的很高,从他的角度,看到的全是她皙白的鹅项,微垂着,不知在那儿挑选什么。
宁呈森一直觉得,没有刘海的丸子头很适合米初妍。既能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又能露出她整片曲线柔美的脖项,如羊脂凝玉那般的滑腻,雪白,还特别的灵动俏丽。
只是,这样的她,宁呈森觉得好看过了头,不想让她的美好,被旁人看去太多。犹如此刻,她踮着脚尖去碰货架高处的东西,够不着,她旁边那个已经走开的小伙子又退了回来,二话不说的帮她取下,顺带着,说笑了两声。
宁呈森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做声,只想看米初妍的反应。
没曾想,她倒是随意,回笑着,也不觉任何的不自然,落落大方的跟人闲谈了两声,顺便道了声谢谢。
她要道谢,宁呈森是没有意见的,只是,道谢就道谢,规规矩矩的站着,规规矩矩的说,至于笑的这样眉梢浮动,嗓音细脆?
更郁闷的是,最后那个小伙跟她道别,伸出手要握,她竟然也真的就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这一段插曲过去,她继续走,他继续跟。
宁呈森知道看过那副画面,自己心里不是太爽,以致,脸色也不是太好。他觉得自己这会儿上去定然不会有什么好话,没准儿为了发泄心里的不快,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到时两个人再闹了吵架怄气的,就没意思了。
宁呈森识得掂量,这大晚上两个人闹不愉快,他是妥妥的亏定了。万一不给他做饭吃,万一又不给他睡主卧,他该怎样忍受双重饥饿……
走没两步,他的手机又在震动,微顿着脚步接听,听着手机那端人的汇报,视线,却不曾离开过她。
末了,他叮嘱:“好,那你们跟紧点,随时汇报。”
说话的当口,微微错神,人便跟丢了。宁呈森心尖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下,拔腿奔上几个大步,拐过了货架,这才看到,她的推车还有她,依旧不是正脸。
只见她挤在冷冻柜前,正拉着个婆婆在讨论,哪个部位的牛肉最好吃,婆婆说要里脊,而她,非得说要牛腱,最后,婆婆拿着牛腱乐呵呵的离开。
如果说之前看着她跟那个小伙的交谈让他觉得郁闷,那现在,看着她跟婆婆的讨论,便是让他有种无奈的感觉。
她到底是有多好的人缘?为何走到每一处都能有她活跃的影子?如此看来,她在科室的表现,还是被他严威控制下,收敛了许多的。
要不然,可不止一个潘闵宇,或许赵磊,也或许李易哲,再或许二组三组的其他年轻医生,全都跟她称兄道妹的,他是有多头疼。
可是,难得见她暂时卸下各种各样的包袱,只沉醉着给他做一顿怎样好吃的晚餐,宁呈森又不忍上去,打扰了她短暂的‘好心情’。
如果现在要是让她知道,米安博非外出公干,而是身陷险处,那她该会是如何的反应?能免力承受吗?
知道米安博不见以后,宁呈森不知有多庆幸,米安博的工作性质让他有足够的借口在唐心梅面前隐瞒。
可却也是因为隐瞒,让他无形中压力更甚。
所幸,米安博的反侦查能力强,也懂的许多自救法子,要不然,阿迈那些人也不会如此快的寻到清市。可以说,只要周鸿生不敢杀人灭口,他便有把握将他安然无恙的带回穗城。
他不想跟她们母女说真相,说了,徒留她们焦虑忧愁,其他的,无济于事。当然,也是因为,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照顾她们母女演变成了自己的责任。何况,这事还是他引发出来的,他责无旁贷。
后来,看着她拿了两包卫生棉,宁呈森微微皱眉,心底暗算了下,应该还不到她的生理期,或许是买了备用。只是,每忆起这方面的事,他的心里总是会不好过。
从里到外,她走了一路,他跟了一路,最后排队结账。
宁呈森依旧没有上去,是想看她用什么来埋单,现金?卡?如果是卡,会用哪张卡?想起那天下午收到她一百五十九元的消费信息就觉好气,又好笑。
收银台挺多,排队其实不用太长时间,只是,她许久不动。
宁呈森纳闷,多看了两眼,这才发觉,她驻足在计生用品的架子前,一副踌躇不定的模样,挠头垂目。
米初妍是有些苦恼的,卧室里的这东西,这两天已经用光,她想买回去,又有些难为情。可是不买,万一夜里再被要求做运动,可如何是好?
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下不去手。
米初妍年轻,更有极好的皮肤底,虽然马上二十四,可看着就像还未毕业的大学生,一个女大学生,站在超市的货架前盯着这东西瞧,多少有些引人侧目。尤其这还是非一般的高档小区,普通女孩哪里住的进来?拿这东西,很容易便让人浮想联翩。
看着她白皙的脖项耳根,生生被旁人盯出了赤红,宁呈森在后头,无声笑开。
挺阔的步伐,上前,从人群中探过长臂,越过她的整个身躯,熟练的拿了两盒丢进购物车,捎带了句:“老婆,买这东西不犯法,用不着这么纠结。”
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带着灼热的呼吸轻洒着,挠的她耳根发痒。
米初妍没有回头,只是呵呵两声,而后,把购物车丢下,自己等在了收银台外。自然是害臊的,不过,宁呈森后来的那句话,也总算是减低了旁人对她的关注。
当老婆,总比旁人想象出来的那些身份要强太多!
米初妍也不知自己是着了哪门子的魔,竟然被这事搞的脸红耳赤。平日里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范围,说起来两人能够朝夕相处的日子也不是特别多,即使在一起,也多是宁呈森自己准备。
但是,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出来,前两日开始,他就特别爱折腾,要的太狠,把她折腾的死去活来,而她,配合着跟他一起沉沦,直至无尽的享受他给的爱抚撄。
于是,便也特别记得清,这些,已经没有库存。
米初妍甩头,不敢再深想,想的越多,脸就越是赤红。偏偏,宁呈森在收银台里头,身高影直,好像推车里的东西与他无关事的,杵在那儿酷酷的抄着口袋,撩声:“你回来,我没钱!偿”
“你怎么会没钱?”米初妍当他玩笑,不搭理。
穿的如此矜贵,随便报个南都奥园的名牌号,要求赊账估计超市也都不会不愿意,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没钱!
他忽地笑开,也不管旁落的人怎么盯着瞧着,兀自笑的魅惑:“老婆我真没钱,我卡都在你手里。”
宁呈森没钱,因为他的皮夹没在身上。
可这样的公众场合,他如此耍赖,还一口一声的老婆喊着,明着是给她解围,暗里怎么都感觉是占她便宜。
“老婆……”
在他又一声无赖的柔唤后,米初妍直接被气笑。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会互相感染的,原来她只道自己是学了他的沉稳,却不知,这会儿看着,他学她的耍赖学的也是像模像样。
周围有人在说她好福气,有个这么会帅又这么会疼人的老公,现如今,还能把自己的卡交给老婆打理的男人,着实不多。
而撤回去埋单的米初妍,则是有了种,以后都不想跟他一起逛超市的感觉!
刷卡,签单,在他的逼视下,自然是算他的账。从收银台出来,东西都到了他手里,两大包被他提着,还能腾出个手来拉她,感觉甚是轻松。
不过,他的温柔体贴也仅仅是到门口玄关而已。
进了屋,换了鞋,他把东西悉数搁置厨房流理台,揽过米初妍的身子,轻啄:“辛苦了老婆,随便做点,我去书房忙,好了叫我。”
米初妍憋了憋唇,糗他:“谁是你老婆,还叫上瘾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跟着就进了书房。
往书房过去的那会儿,米初妍听着他在讲电话,口中喊着阿迈,后来,他的声音淹没在屋内,她就再听不到任何的交谈内容。
用了不到一个钟给他准备了晚餐,有汤,还有他爱吃的素菜,香喷喷的米饭,去书房敲他的门,刚巧撞见他出来。
米初妍讶异,还以为他一直都在书房忙碌,却不知,这会儿看见的他,竟是家居装扮,黑发凌乱的散着,半湿,身上有着沐浴过后的清冽。
反观自己,一身油乎乎的腻味,而他却全然不觉所谓,习惯性的揽她,亲她脸颊。
米初妍将他推开,蹙着眉:“身上脏着呢,别靠着我。”
他没放手,反而将她搂的更紧,把她锁在怀中,咬着她耳根:“老婆,那个东西用不了了。”
“什么?”米初妍没听懂。
宁呈森勾了勾唇,提醒:“就超市的时候,你想买又不敢买的那东西,我用的。”
起初的时候没太感觉,后来那句‘我用的’直接让米初妍瞪了眸,拍他肩背,怒斥:“不要脸的臭男人!”
斥完,感觉到不对劲:“干嘛呢?你也来大姨妈?”
米初妍玩笑。贪色的男人竟然主动说不用,她感觉到的不是轻松,而是,另一层的深意,回来到现在,阿迈的电话如此多,米初妍心里有数,也忍不住忧虑,但不想摊的太明显,怕自己控制不住多想多问,然后,让他走的不放心。
她的玩笑话宁呈森向来是配合的,只不过,如此的玩笑,却让他板了板脸:“说什么呢,不像话!”
米初妍呵呵笑,推着他去餐桌:“先吃饭,吃好了再出去,我给你找外出的衣服。”
“妍妍。”宁呈森叹息。
怎么会有如此懂事又如此聪慧的女孩,他说的如此隐晦,就怕她操心太多,可她却还是感觉出来了,知道他要离开,知道他要去处理什么事,但却不表现出任何沮丧,低落。
他扯她回来,交代:“你去洗澡,我的事一会我自己来,忙好了我先送你回医院。”
“不用,我就住这,明早上班再回。”米初妍摆手,转身进了主卧,挺着的小小身板,有些僵。
要他送,必然又得耽误他的时间,都已经回来了,米初妍不想再折腾,反正,不管在医院还是在南都奥园,她的身边都不曾缺人。
她坚持,宁呈森便也没再勉强。
进了主卧的米初妍,认真的给他准备衣服,舒适为主,一一摆放在床尾。
后来他进屋,米初妍呆呆的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着他穿戴,看着他在偌大的房里来来回回的穿梭,看着他修长的双腿驻停在床头,干脆又利落的戴上腕表。
心内思绪翻涌,纵是再多的隐忍,也终是有些忍不下去的时候,当他来到跟前的时候,米初妍别开了头,不想让他看到她泛红的鼻尖。
然而,宁呈森却直接将她捞了起来,大掌拍了拍她翘臀:“贺端宸要从b市过来,我过会儿去接机,你安心睡,明天医院见。”
“……好。”米初妍默了默,却是到最后,也只能吐出个好字。
她没有送他出门,不想送,就那样呆坐在沙发上,听着门声锁动,而后,躺下了身,屈着腿在那张沙发上,闭眸。
起先睡不着,各种胡思乱想,后来不知不觉陷入梦中,梦境里头,有宁呈森,有周鸿生,有舒染,有宁婕,还有徐暮川瞿安贺端宸徐暮云,很多很多的人,悉数聚在台封山里头,有奔跑声,有枪响声,也有喊叫声……
后来不知为何,心口发疼,疼的透不过气,她惊醒过来,满头大汗,粗粗的喘气,看窗外,月光犹在,天未亮。
米初妍走下沙发,爬进大床,伸手取过床头的闹钟,半夜四点,本就幽雅的小区四周,此刻更是寂静的可怕。
心脏还在跳,像漏了拍似的,米初妍只得抱着边上他睡惯了的枕头,闻着他的气息,才慢慢的缓活下来。
如此惊醒下,后半夜入睡变得很是艰难,一直都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状态,以致第二天清晨起床,头疼欲裂。
去医院,依旧是查房,跟着医生开医嘱,只不过,她没有手术,向敬年也没有,岑霖有过来找她,问她跟宁呈森谈的如何,她直接回了,宁呈森今天会过来。
岑霖听罢,脸黑的乌云密布,忍不住用手指点她,却是点了许久,也没有闷出一句话,大约是气大了,直接拂袖走人。
她问向敬年,古涛家属什么时候来?
向敬年只说,昨夜的航班到了穗城,具体今天会几点过来,说不好。
米初妍呆在科室,什么活都专注不下来完成,也是所幸,科室里的人知道她的情绪,没人过来烦扰她,让她安静的独处。
大约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她接到向敬年的电话,让她去太平间,家属来了,他在那儿等她。
可能是由于死者的特殊身份,也可能是医院为护宁呈森的故意为之,各路人员走的皆是特殊通道。整个区域,除却密切的相关人员,再无任何生人走动,封锁着,一律拦下,要不是向敬年接应,她根本靠不了那个边。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冷库,温度太低,也或许是因为这里停放过太多亡灵,米初妍总是觉得,每往前踏一步,沁骨的冷意便朝着她的四肢百骸袭来。
那个空间,大门敞开,跟着向敬年进去的米初妍,看到里头已有人站着,不多,只三五个,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那个周鸿生,亦没有看到宁呈森。
她转过身来,本是想问向敬年,为什么他们没在,是还没到?亦或是,怎么了?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凑巧的,这一转身,抬眼的瞬间便撞上身后的队伍,踏着稳重的脚步而来。
说是队伍可能有些夸张,但气势确实是非一般的,以中年男子为首,身后紧跟着四个壮年魁梧男子,分作两列,有些像下属,但感觉起来更像是保镖,不起眼的黑色装束,却是很显虎威撄。
米初妍没有见过周鸿生,但仔细辨认,也不是认不出来的。
修长身姿,儒雅面容,黑色的粗边大框眼镜,合体的中山装,这些都是他惯于示人的打扮。在权势圈里几十载,或多或少能在电视新闻上瞥过他的身影,至于他的名字,用如雷贯耳来形容好像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一位收货百姓甚多好评的大人物,披着伪善的容貌以及看似良好的修为,却是做尽了这个世上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她今天只是个旁观者,她怎么可能相信,这个慈眉善目的周鸿生,有着如此可怕的真面目。
米初妍在看她,他也在打量米初妍,只不过,他处在逆光的方向,镜框下的那双眼,有着怎么样的光色,她瞧不出来。
即便,就算她能瞧清,估计也读不出来,毕竟,在周鸿生面前,她的这般阅历,真的太嫩,要不是宁呈森一直护着,也许,她同样会难逃魔手。
米初妍看的太入神,忘了躲闪,以致,后来周鸿生伫立在她面前。里头冷气太强,周鸿生站在门口似是在适应着温度差,掏出手巾慢条斯理的抹着从鼻梁上摘下来的眼镜,又似是特意摘了那眼镜只为看米初妍看的更清晰些。
约至半秒,他短促轻呵,转头问身后的保镖:“这个就是宁呈森护成宝贝似的姑娘?”
后头的跟班点头:“是的,周先生,同样是神外的医生,不过她实习的,还没从医科大毕业?偿”
“医科大?哪间?”
“济山。”
“济山?呵呵,有意思。老城区,挨着华外呢,有艺术氛围熏陶出来的高材生,怎么看都比寻常大学要来的顺眼,到底是舒染教养出来的儿子,眼光还不错。”周鸿生如此平和的念了句。
他的跟班没有接话,可米初妍好似是听出了些什么东西来,她所在的济山医科大周围都是高校,只不过济山最著名,所以大家习称济山板块。
华外挨着济山的东北门,是间语言艺术类的重点高校,那里培养出不少外交官,也培养出不少有才华的艺术家。最为外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里盛产高颜值高气质的美女,华外的美女不庸俗,她们美的不是特别出挑,但却是特别的耐看,sao动着无数济山男生的澎拜之心。
米初妍觉得,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曾在穗城求学过的舒染,便是在华外,而周鸿生为了舒染,定然也没少到过。
只是如此一来,周鸿生对华外如此情钟,那瞿安曾说过的那些被他包养下来的女学生,会不会也出自华外?
周鸿生没有跟她说话,驻足过后,重新戴上眼镜,在她身旁重新提起步伐。他身后的那些保镖下意识跟着进去,有些浩浩荡荡的凶猛气势,与此同时,边上的向敬年顺势着将米初妍带了过去,护在身边,避免了那些人的冲撞。
已经走过的周鸿生,正在后摆手,让他的那些保镖止步在门外,却也是因着这样的动作,注意到了向敬年,多看了两眼。
后头的保镖觉得有必要提醒,上前低语:“这是港城向家老大,从医。”
于是,周鸿生的眸底便染上了些许的凝重,瞥了瞥向敬年,向敬年坦然视之,他转而向保镖,几句耳语。
在米初妍看来,他如此的行为,指不定又在密谋着什么。
宁呈森还没有来,她抬眼去看向敬年,想看向敬年心里是不是有些底,可是,向敬年没什么情绪,只是推了推她的身子,将她更往里头带。
李易哲的手工活向来是完美的,古涛的遗体被拾掇的很干净,躺在雪柜里,家属来了两个,分别是古涛的妻子和儿子,皆是表情冷漠。
亲人遭意外离世,寻常人就算不呼天抢地的哭喊,怎么也会控制不住的无声落泪,可古涛的家属没有。也正是因为没有,让米初妍觉得更是难以理解。那些一声不吭,以冷漠掩饰着内心真实情绪的人,一旦做起事来,是极度可怕的。
岑霖在,袁振在,还有个专门负责太平间管理的工作人员。
他们进去的时候,大致的情况岑霖已经向家属做了解释,拿了一叠相关资料,想让家属签字认尸后,再引到办公室谈细节。
古涛的妻子拿着纸和笔,却是迟迟不肯往下签,直到抬头看见周鸿生,她忽地将满手资料以及那支笔抛开,挪步:“周先生,你来啦?”
脸上的表情有着一切听从周鸿生安排的绝对服从。
周鸿生背着手,俨然领导的姿态,一个眼神扫袁振,袁振立马弯身,将那些资料全部捡起,双手呈上后,被周鸿生接过,递到了古涛妻子面前:“先签字,早点把老古领回家,让他魂归故土。”
“可是……”
才可是,门口忽然涌过一群人,轻易钻过周鸿生带来的那些保镖,扛着摄像机过来,动作之快,甚至让米初妍来不及回头。
层层把关,外有保镖,寻常媒体,怎么可能进的来?
那些扛着摄像机的人,目的性极强,奔涌至雪柜前,朝着古涛就是各种拍照,每一个角度都不放过。
米初妍大骇,以为是周鸿生叫来的人,虽然心里也设想过今天的无数种局面,事到如今,她也不怕闹大,兴许,闹大了舒染真的会出来,可是如此急速的让人无法招架,且还是在如此庄重的地方,突如袭来的人群,让她无法不意外!
她转过头去,目光将所在之人悉数扫视了遍,然,还未等她看出任何苗头,那群记者便涌至她面前,就好像知道她是宁呈森的女朋友似的,一个又一个的身躯逼到她眼前。
所幸向敬年在,即使他们挤的再疯狂,也碰不着她的一根指头。只是,碰不着她,不代表不朝她发问,全是关于宁呈森的问题,关于这场手术的问题,米初妍都答不起来,生怕答的不好,影响更不好。
肃静的太平间,前所未有的热闹,也是前所未有的糟乱,更意外的是,周鸿生朝着外头的那些保镖吼了句:“干什么吃的?谁让你们放人进来?!”
“不……不是我们的人吗?”保镖的头有些惶恐,若是早知道不是自己人,刚刚不可能放进来。
周鸿生的怒火让米初妍整颗心都提起,可却也因为如此的对话,让她悟出,这些记者皆非周鸿生安排。可若不是周鸿生安排,难道还是宁呈森自己不成?他给自己挖坑,给自己喊媒体播报自己的败绩!
若真的是这样,那宁呈森真的是赌了场大局了……
人群纷乱,米初妍不得不步步后退,向敬年始终隔在她与那些记者之间,米初妍不知道向敬年是是否知道这群记者背后掩藏的真相,可他的行为,是将她竭力护住的。
周鸿生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朝着门外的保镖大手一挥:“还不赶紧给我轰出去!”
保镖应声,当下就要冲进来,只是,还没踏出几个步,最后方倏然传来男性嗓音:“这是要轰谁呢,周伯伯?”
醇厚的音,在着杂乱的空间里,却难得格外的清晰。
米初妍听着,极是陌生,但又好像有些熟悉,思绪混乱中,仿似能在记忆里翻找出这把嗓音,她从向敬年的身后探出头来,却是看见,来人竟是贺端宸!
白色的休闲西装,干净的纤尘不染,好像与这样阴森又庄重的地方格格不入,尤其是他嘴角边上挂起的笑容,掌心把玩着手机的无害模样,让人更有种感觉,怕这里的晦气玷污了他的干净。
米初妍倒是知道宁呈森要去接他的机,可是,他来了,宁呈森呢?
原本纷乱的地方,因为贺端宸的到来,倏然间变的安静。那些奔涌过来围着古涛遗体不停拍照,围着米初妍不停问话的记者群,亦悉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的同时,纷纷恭敬的喊着:“贺总,贺总,贺总……”
此起彼伏的音,像是种合乐,给这空旷湿冷的地,添了许多的人气。
贺端宸一一点头,应的起劲。
这下,懵的不单是米初妍,就连周鸿生也不禁凝眉问出声:“你的人?”
“嗯?”贺端宸轻轻挑了音:“何以见得?”
周鸿生不说话,但视线却是不经意的扫了扫那些记者群的工作牌。按理说,来这样的地方,带着如此强的目的性,哪怕为了低调和掩饰,这些工作牌也该摘了的,可是,他们没摘。
工作牌上的内容,无一例外,皆写着西端集团某分部某部门,然后是每一个记者在公司内部的编号。
关注过的人会知道,西端集团又名贺氏传媒,发展年头不长,但因为搬过地,所以更了名。不过这也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的缘由,怕是只有集团总裁贺端宸知晓偿。
注意到周鸿生的眼神,贺端宸笑的更开:“周伯伯真是关心晚辈,日理万机的空余,还对晚辈的工作如此了解。”
“阿宸,你如此肆无忌惮,不怕家里将你架空?”周鸿生的语气,已带了些警告。
贺端宸双手摊开,掌心还贴放着那支一直把玩着的手机,无所谓道:“家里能把我怎么着,早把我逼回去了不是吗?”
几番来回,这里好像成了他们的主场。
除却因为贺端宸的到来而停下手头工作的记者,另外那些不知该动谁的保镖,剩下的人,皆在察言观色中。
周鸿生的背脊很直,即便年逾六旬,站在贺端宸面前,也不显得差距太大,他问他:“你来穗城,筱筱可知?”
“筱筱说,周伯伯在穗城有棘手事处理,要呆上几天。我这不愁着呢么,了解到周伯伯的秘书发生了如此遗憾的意外,这不,就带着自家的记者过来拥护下,好歹周伯伯也是我的长辈,再有筱筱的这层关系,于情于理我都要搭上一把手,帮你泄泄心头之气是不是?”
周鸿生在打量贺端宸,似要意味他话中的真假,只是,还未等他再有任何示意,贺端宸已经侧过身,对着始终呆在角落的米初妍招了招手:“弟妹,吓着了?放心,都是自家人。”
这时候的米初妍,都不知该不该应贺端宸,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是非一般的熟。
贺端宸前后的话,反差极大,原以为真的是站在周鸿生的阵营,只眨个眼的功夫,又跟米初妍攀亲套话,即便是岑霖和袁振,也有些糊涂起来。
如此的局面,并不在周鸿生的计划之内,被贺端宸这个向来被自己视为女婿最佳人选的晚辈耍了这么道,周鸿生怒极。只是,多年的权斗生活,让他懂得收敛脾性,隐藏喜恶。
四处寻找古涛的妻子,环顾一圈后才发觉,古涛妻子始终在他边上,于是,食指戳了戳那些资料:“赶紧的,签字,把老古领回家,其他的你们都别管!”
周鸿生下了令,古涛妻子当下配合着签了字,过后,向着身后的儿子不知在悄语什么。
米初妍只觉得,这整个局面都是如此怪异。
古涛家属对周鸿生的指示似有意外,好似这并不是他们的原计划,只不过碍着周鸿生的权威,不得不遵从。
如此的转变,到底是因为宁呈森让贺端宸先摆了道局,杀的周鸿生一个措手不及?还是昨夜里又发生了什么,让周鸿生早就有了不一样的打算?
宁呈森,那个跟她说好了,今天要在医院见的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还是,他今天都不会出现了?
周鸿生来这个地方,什么事没干成,只寻了一股气闷在心头,离开的时候,脸色已是绷凝状态。
然而,贺端宸的堵好似没添够,眼看着周鸿生离开,他忙喊了声:“周伯伯,我听家里说,过两天有军演,您不用回去指挥吗?呆在穗城时间太久,对您恐怕不那么好。”
周鸿生装作没听见。
偏生,就有贺端宸这样不怕死的人,硬要在老虎头上摸须,在周鸿生行至门口时,又追了句:“周伯伯不着急,我们的大教授在行政会议间等着您,先去会个面再决定要不要回b市比较好。”
米初妍看贺端宸,后者朝她闪了个眼神。
如此,她自然是能够明白他口中的大教授指的谁,脑子里虽有些被他们的迷雾障搞的云里雾里,却也因为,终是听及宁呈森的行踪而有了松口气的感觉。
周鸿生的背影消失,贺端宸也才转身正对米初妍,醇厚的音色极为平和:“弟妹要不要一起过去?”
犹记得上一次见面,贺端宸也是如此平和,不端架子不给脸色,只不过那时候他态度再好,也只是称呼她为米小姐而已,如今半年过去,再一次碰面,她在他口中成了弟妹。
由此可见,宁呈森根本从未在他的朋友圈里掩饰过她任何,不够想来也是,有瞿安那个话唠,宁呈森就算有心想隐瞒,也不可能瞒得成。
只是,贺端宸真的比宁呈森小吗?这个称呼,到底是该叫嫂子,还是弟妹,米初妍很怀疑的表示,有待商榷!
当然,此时此刻,这些都不在商讨范围内。
望着贺端宸,米初妍略微的怯,轻声:“我去会不会不方便?”
贺端宸轻笑:“没什么不方便的,给你家男人打打气,过去凑凑热闹也好,兴许,一个不小心就把坏人给收拾了呢?老向,你说是不是?要不要一起过来?”
向敬年皱了皱眉,稍显嫌弃,抬腕看表的时候,顺口两声:“你们去吧,我下午还有手术,先准备。”
他是三十六岁成熟到不能再成熟的男人,过去的人生风风雨雨,看遍了世间百态,是累到极致后才寻来如今的安定。如周鸿生这般的牲畜,对现在拥有娇妻幼女的他来说,多看一眼都嫌脏。有那闲功夫掺和,还不如好好做两台手术,多救两条人命,再有时间还可以稍作休息,以便周末和娇妻的相聚。
当然,如果宁呈森确实有需要他的地方,这又另当别论。
之于局外人岑霖来说,贺端宸是敌是友他不知道,听说话的感觉,像是友,但是他带着人闯进太平间大肆拍照,甚至让记者发起诋毁宁呈森的提问,这又是不争的事实。
他理不清其中的奥秘,便只负责招呼着古涛家属。
行政楼的会议间,就在院长和副院长办公室旁侧,原是袁振给周鸿生准备下来短暂处理事务的地方,两个小时前还在那儿接待过古涛家属。会议间经过特殊处理,里头没有任何的监控,也没有任何的占用。
就在袁振带着那些人去太平间认尸的时候,宁呈森与贺端宸分头行事,一个去往太平间搅和,另一个去往会议间等候。
米初妍跟着贺端宸过去的时候,周鸿生已经进了屋内,那四个不离身的保镖,两个分守前后门,另两个跟着进去把在他的左右,像是随时等待为他排除一切危险的架势。
米初妍看着,就感觉周鸿生是坏事做太多毫无安全感,所以,无论去到哪里都得要那群面无表情的保镖紧紧跟着,否则便会心生不安。
如此的场地,就算宁呈森再如何厉害,也不能将他暗杀了,又何必如此谨慎?何况,特殊兵种出身的周鸿生,即便已经上了年岁,也不至于差到让人轻易伤他体肤。
米初妍的角度,看得见宁呈森的侧颜,对光,投射在他的深邃五官之上,更显冷隽,英俊无双。他的修长指节轻轻托着下颌,有下没下的磨搓,周鸿生进来,他没抬头看,视线一直专注在他面前的手提屏幕上。
手提屏幕播放的应该是个视频,有声像,但因为视野的局限和空间的距离,米初妍并不清楚视频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怎么回事儿?”米初妍问贺端宸。
“往下看。”贺端宸简短回了声,末了,又侧头问:“要不要进去?”
米初妍张望了下左右两个门神:“他们不让进吧?”
“他们不敢拦我。”
米初妍默了默,而后无奈笑:“算了,呆这儿吧,万一有个事儿,逃跑也快些。”
贺端宸有些被逗笑:“逃跑?在这里你还担心保镖杀你灭口不成?”
两个人都在玩笑,闪神的当口,再投注视线向里头看的时候,却见宁呈森已经不知何时对上了周鸿生,手提屏幕的那段视频处在暂停状态……
会议间惯用的长条形桌子,各据一边。
宁呈森起身的时候,碰巧周鸿生往对面的空位落座,由此,便又成了一阵俯视。
视线相触的时候,宁呈森扯了扯唇:“看见我坐在这里等你,是不是有些出乎所料?”
周鸿生哼了声,撤回看着宁呈森的目光,敛眸不语,似是在静思,又似是镇定的不拿眼前人当回事。
“一个小时后,网络头版估计就有古涛死亡事件的报道,身为主刀医生的我,也许会第一时间受到广大网友的质疑和抨击,也许这对我来说,事业受创,更有可能舆*论攻击让我在济山的抗生素项目搁浅,从而导致KB的重创,宁家大乱。现如今宁瀚邦自身难保,再加上宁振邦被你抓着多年前的把柄,下一步也许会被你搞的焦头烂额,然后你还控制了宁婕,并且威胁她在我的项目里做手脚。十年前的画面,会按照你的计划重新上演么?当年我爷爷选择了妥协,今日同样的局面摆在我眼前,你觉得,你还会不会再赢一次?”
轻薄的手提被宁呈森合起,屏幕的所有内容皆被掩下,他的长指轻松捏着那部手提,是在缓步上前后,靠着周鸿生那边的桌沿,单手抄袋,以着闲适之姿,居高临下的之态,沉声说了这么段话偿。
旁侧的保镖感觉到他的靠近,警惕性更强了些,分挡在了周鸿生两侧,阻断了宁呈森的继续靠近。不过,隔着这样的小段距离,却让宁呈森能够更清楚的看见周鸿生下压的面容,以及,镜片深处的眸底,隐着点点的跳跃晶光。
这一次的谈话,不再跟上次袁振办公室那般,绵里藏针,隐忍不发,和气相谈……
宁呈森启口的话,就是冲事而来。
周鸿生笑了笑:“是我对你认识不深吗?这样的处事风格,太剑走偏锋,跟上次比,你明显是开始沉不住气了。”
“十年,如果说能沉能忍,谁比得过我?”宁呈森气息淡淡,掌心捏着手提,轻轻敲着桌沿,没有西装革履的装扮,脱去了常年披着的白大褂,如此的长短腿斜靠,无端露出些许痞气。
周鸿生挑了挑眼角尾梢,略微的沉吟过后,轻笑:“对,你跟宁四齐不同,比起宁振邦甚至宁四齐,你多了太多的韧劲!整个宁家,若真要拿出个人来跟你抗衡,怕真的只有宁瀚邦,只可惜你小叔他终究不成器,为了个女人甘愿自寻短路。我不否认,近期的你让我很是头疼,尤其是年初回了趟宁家之后的你,让我恨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倒是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当初你来穗城那会儿没有直接了结了你。放了你四年,让你丰了羽翼敢单枪匹马的跑回宁家对付宁瀚邦和安德鲁他们。可是,那又如何?我周鸿生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你觉得,我会赢么?”
如此的反问,让宁呈森勾了唇,气定神闲:“会赢?你不觉得你自信过头了?过去的失策便是讽笑了你的狂妄自大!”
躲在济山的那三年多时光,他明里是穗城公立医院的神外教授,救死扶伤淡泊名利,骗过了宁瀚邦,说起来还得感谢老太太的暗中协助和操作,倒是没想到,如此的错打错着,会让他赢来今日对付周鸿生的最佳时段。
宁呈森自信,狂傲,但不若周鸿生狂妄,他自己亦很清楚,如果当年踏上穗城这片土地之初,被他知道周鸿生,那定然会让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可是如今,时局不同……
顿了顿,宁呈森又补充:“我小叔为了个女人落成今天这步田地,你觉得他不成器,如此说来,你虽然爱舒染,却也不会为了舒染放弃你的大好前程,然后造就如今的权势滔天,在你眼里,便是再成功不过了?”
提起舒染,周鸿生眼底的精光灭了灭。
“你爱她,却又没有爱到为她抛弃名利,放她,又心生不甘,所以年复一年的痴缠,直到,她将自己毁的面目全非。那之后你便开始常年包养类似于她的女子,或神似,或气质相符,那是你的瘾,即便被你妻子发现,依旧戒不掉!周鸿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宁呈森的嗓音,有了厉声,以致,周鸿生也终是凝眸抬头:“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宁家每个人都控制在我手中,我有何惧?就算古涛事件不能如我所愿的上演着那些连锁反应,把你压的翻不过身,别忘了,还有纽约的交集,总有那么个时候,我会踩的你永世不能翻身。”
说到此,周鸿生哈哈大笑,似是为自己的周密计划而自得着,齐整的牙齿偏白,亮光闪闪。
他要笑,宁呈森便等他笑,待他笑够,他才扯唇,微微眯眸:“没错,宁家每个人都受你操控,但是,你操控不了我!”
周鸿生敛眉。
宁呈森反笑,大约是站的有些累,长腿往后勾来椅子,高大的身躯落下,习惯性的叠起双腿,指节推动着一直没有离手的手提,定在周鸿生的眼前,甚至,还很周到的为他掀起,略微傲慢的笑:“你先看,看了如果不懂,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视频里只有安德鲁,五分钟的录像,全程都是他的讲话。
内容是关于当年宁振邦那批交易的详细说明,程序漏洞一旦被揭发会带来如何的后果?他已经用了如何的方式去弥补?分别填充了哪几样批文?安德鲁在那边,一一做了说明和文件展示。
宁呈森关注周鸿生,他的表情很精彩,尤其是到最末尾,安德鲁总结,宁振邦时间已经妥善解决的时候,惯常平静的脸色,起了裂痕。
感觉到他作势要将手提扫至地面,宁呈森忙伸手,抢了过来:“别冲动,这部手提也得万把块,摔坏了我还得再买。”
周鸿生沉了沉脸,短暂的脾性过后,恢复镇定:“别想拿着这么段视频就来糊弄我,真真假假的东西,这世上多着!”
“我骗没骗你你自己很清楚,安德鲁给出的批文上,白纸黑字,签章盖印悉数不落,你若是不相信,会想摔我的手提吗?”
“安德鲁他是疯子吗?他就不怕这么做会给他造成什么后果?!”周鸿生肃声。
“宁家盛产疯子你不知道吗?”宁呈森勾笑:“宁瀚邦可以为了个女人,安德鲁同样是为了个女人,这就跟当初你利用舒染对宁振邦的情分胁迫她是同样的理!你惯常用的伎俩,如今我用起来,也是极妙!周鸿生,这个世上总会有与你不同的人,他们爱一个人,会尽他们的所有去保护那个人,而你,当真是个畜生界的极品。你用宁婕的不雅照控制了安德鲁,让安德鲁即便有那份能力也不愿对我父亲伸出援手,看着我父亲落难,我母亲不忍,你便利用了我母亲的这份不忍,还有我爷爷对宁家的看重,离间了整个家族十年之久,空手套白狼,这十年,你可真是大赢家!赢的让你简直狂妄到了极点!!”
宁呈森拍桌,极度厉色,嗓音崩冷!仿佛是将压制了多年的愤怒,悉数暴吼出来,以致,桌面上那部手提,都在微微发震。
说是空手套白狼其实一点儿也不为过!
宁婕曾被拍过照,这点当事人知晓,周鸿生利用这个点敲破了宁家的缺口,让宁四齐顾此失彼,让宁婕夫妇惶恐不安,更让宁振邦和舒染处于无限被动的状态中。可兜兜转转十年,到最终却发现,周鸿生手里根本就没有拥有过宁婕的照片!那些照片都在他的下属邱志光的手里!而邱志光手里的东西,在H市和纽约之行后,最后都落到了他手里!
如果非要究竟个明白,那周鸿生得怨自己太过丧心病狂,以致他的心腹手足都看不下去,也得怨舒染太过美好出色,让他的心腹手足日日看着,心生怜悯悲爱从而生起逆反之心。更得怨他自己太过狂妄自负,以为当日在纽约毁灭了他从狱中取来的证据!还得怪他生了个与他并不亲近的女儿,还一味想着强强联合与贺家攀亲带故!
宁呈森的怒起,让周鸿生的保镖直接逼上了身,两道魁梧身姿彻底阻隔了对峙的两代人,然而,却丝毫没有扰乱宁呈森的所为。即便是被保镖四目怒瞪着,他依旧晃身:“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得了这么个视频,就敢跟你在这儿叫嚣?”
保镖是两个不怎么会吭声的摆设,周鸿生不接话,整个会议间便只有宁呈森的嗓音在响,低沉而又富有磁力,淳淳回响。
相较于对方的面色崩裂,宁呈森显得轻松,指节依旧极富节奏感的敲击着会议桌,嗤声两句:“怎么样?需不需要我解释给你听?”
周鸿生手掌轻挥,意为不需要撄。
都是聪明人,同样都在布局,里头任何一个环节有了出入,不需费太多口舌,各自间亦能当下梳清,并且意识到轻重与否。
宁呈森知道他在空手套白狼,证明宁婕的照片落到了他的手里,也就说明那次在纽约并没有将他所持的东西毁灭干净,从而让他有了机会拉拢安德鲁解决宁振邦的问题。
如今,宁振邦的问题解决,宁婕的照片旁落,他一下子就少了两个拿捏宁家拿捏舒染拿捏宁婕的筹码,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意料之外的错失。
如果被宁呈森利用好了,还会是个重创。而他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至少代表着,他有他的对策。
其实这些还不是周鸿生担忧的,就算他拿宁家人无法,他只要拿捏住舒染,拿捏住宁呈森本人就成。然而,今天太平间被别的媒体率先闯入,杀了他个措手不及让他根本腾不出半点时间来部署对策。
宁呈森剑走偏锋,不按理出牌,把本应该他出手干的事,抢在前头干完,并且,还好巧不巧的用了贺家媒体。只要稍微了解,谁都知道周家跟贺家的相熟关系,对外大家都知道,他周家女儿恋慕贺家幺孙多年,双方家长都有意撮合这对年轻人偿。
贺端宸在太平间说的话,好像是预示了什么结局,他到底偏帮哪边,如果说他之前还有怀疑,那么,现在看着站在外边的那对男女,他已经能够明白,贺端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猜测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周鸿生眼色精光,逼视着宁呈森:“你跟贺端宸是怎么回事?”
“天下之大,难得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你认识筱筱?”
“不认识。”
“那你如何知道H市监狱?”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平日里千防万防还有哪些人哪些事你没防住?”
周鸿生沉声几秒,而后,倏然冷笑:“原来如此……”
他周鸿生防来防去,唯一没有设防的,便是他自己的女儿周筱念!意识到自己被人抓了大忌,周鸿生的淡定又去了好些,站起身,挥手散开那两个保镖,行至宁呈森眼前:“没有照片,我拿宁婕没办法,胁迫不了她在你的抗生素项目中动手脚,毁不了你的KB,那又如何?你们宁家不是盛产疯子吗?如果我让外面的小姑娘知道,她父亲还在我手里,你猜,她会怎么着你?被自己深爱的女人质疑甚至被她厌恶不理解不原谅的时候,你会不会疯?我承认我是个畜生,当年我被舒染嫌弃厌恶的时候,我真的有一种想要将她毁灭的执念!”
——
窗口不太大,挤着米初妍,靠着贺端宸,里面全程低音的交谈,到底再谈论些什么内容,米初妍听不到。
可是,在两人几次三番的剑拔弩张后,周鸿生回头,犀利的目光直视着她,再之后,宁呈森也回过头瞥了她一眼,速度太快,让她还未感觉到他的眸色神态,他又已经把头转了回去。
紧接着,周鸿生手扬起,像是要给身边的保镖下令,却未料,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宁呈森神不知鬼不觉的扯落了他的臂,怕是用了狠劲,她还能看见宁呈森手背爆起的青筋。
里面的两个保镖见状,当下就围攻了宁呈森。
米初妍心都提到嗓子眼,可是,旁落的贺端宸却还甚是轻松的吹了声口哨:“哟,一言不合说出手就出手啊?劲这么狠,怕是把周鸿生的手臂都给扯落了吧?弟妹,你是医生,你专业,看看是不是宁教授把人的手骨头都给卸了?”
“脱臼。”米初妍闷闷的,回了声。
里面已经打起来了,她想要瞧瞧宁呈森有没有胜算,又怕自己进去了碍事,慌的紧。然而,贺端宸却自顾自的低头把玩手机。
米初妍看了眼贺端宸,只恨不能把他丢进去,让他协助宁呈森脱离这个地方。来回几眼,发现他不止玩手机,还开启了手机视频,对着里头拍的那叫个起劲!
当时,外面的两个保镖也都进了去,一起缠着宁呈森,就算他再如何能打,也开始渐渐处于下风。
直到后来,贺端宸大概是拍的差不多了,将手机直接塞进她手里:“保管好!”
话落,冲进室内,以极快的速度伸展了拳腿,加入阵营。
周鸿生那条被扯落的手臂大概极痛,痛的眉心都蹙成团,鼻梁抽搐着,眼镜都开始戴不稳,起初踏步,微有踉跄。
米初妍看着他往外走,往自己方向过来,略微的错愕后,怕他抓了她威胁里头的人,忙转身奔走,却不料,他在后边道:“想要米安博活命的话,好好给我呆着!”
如此的冷喝,让米初妍当下止了步,回头对上晃着臂的周鸿生,惊声问:“什么意思?!”
“日前米安博失踪,宁呈森告诉过你吗?”周鸿生边说,边逼近:“他肯定不敢告诉你,怕你责怪他给你们一家带来灾难!”
周鸿生用空出的另外一条臂,想要制服住米初妍。对于兵头出身的周鸿生来说,单手擒拿一个弱女子,不在话下。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宁呈森会端了他的后窝,凭着一个贺端宸瓦解了周筱念,同时也给他背后捅了一刀!
不是没有怀疑过,当得知宁呈森去过H市监狱接触了邱志光的时候,心里便曾有过盘算,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盘算,才在后来做出那么多手脚。可他再怎么盘算,也没算到自己女儿头上,没算到自己世交贤侄头上!
周鸿生的话让米初妍闪了神,本能的朝里头的宁呈森看过去,却见他已经在开始,想要脱身出来。可是来不及,周鸿生的魔爪已经抓住了她的肩头。
米初妍自然是知道人体的骨骼构造,可她没有宁呈森的力气,即便她知道怎样的方式能够让周鸿生的另一条臂也扯落,可她抵抗不过他。
看周鸿生的意思,是想要将她捋走……
宁呈森奔着出来,也恰在同时,安全楼道又涌出几个人,为首的便是米安博。应该是刚刚赶过来,不单风尘仆仆,且衣脏脸花。
米初妍着急,却又有着刚刚那一瞬惶恐过后的欣喜,喊了声:“爸!”
当时宁呈森已经奔了过来,招手将米安博身后的人推进了室内,而他则是斜着长臂过来,将她从周鸿生怀里扯到身边。
可能是因为米安博的到来,让周鸿生反应不过来,一个明明被他困在邻市别墅里头的米安博,忽然间出现在眼前,怎么可能不惊讶!
宁呈森借了他闪身的机,长腿勾着周鸿生的膝背,狠扯,回踢,嘭的声,膝盖落地,周鸿生倒下,眼镜甩向角落,碎在地面。
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惊魂未定的米初妍被米安博护到身后,她探着头,看着宁呈森俯身蹲在周鸿生面前,骨节分明的长指移上周鸿生完好的那条臂,米初妍眼睛都没敢眨,就见他又是狠力一扯,再度惹来周鸿生的痛呼。
那样的狠,让米初妍不得不担心,宁呈森还会再朝着周鸿生的双腿攻击,就如舒染所说,宁呈森脾性不好,惹毛了他,再出格的事也能干得出,舒染说,她不想让宁呈森因为她而毁了自己的前途。
然而,事到如今,如果宁呈森不弄死周鸿生,那宁呈森便会被周鸿生弄死。因为,在寻找舒染的过程中,宁呈森知道了太多周鸿生的罪行!
米初妍想要出声提醒宁呈森,悠着点,毕竟周鸿生身份特殊。
只是,她话还没说,周鸿生已经先开口:“你可想过打我的下场?”
宁呈森哼笑,不太着调:“袭击位高权势者要坐牢是吗?你要送个人进牢房何其容易?可是你敢吗?你是大人物,我也不是无名小卒,我若进了监狱恐怕还得掀起一阵舆*论风浪,到时候会不会给你自己招来一身腥?你信不信,只要你今天把我送进去,明天关于你如何包养女学生的事迹就会铺天盖地的爆出来?我为什么能把米安博救出来,你想到为什么了吗?!”
周鸿生没想到在如此场地宁呈森会朝他动手,没有任何的防备,若不然,即便不靠保镖,宁呈森也未必能够轻易伤他。
然而,死就死在,他非但没有防备,还把时刻警惕的保镖赶了下去。两个人在会议间对谈好几个回合,防心有所松懈,周鸿生还沉浸在自己的计谋中,利用米安博离间着他和米初妍,让他也尝尝被心爱之人嫌弃的心痛。
却不知,在如此当口,坐在椅中看起来散漫无害的宁呈森,会直接废了他一条手臂,那之后,他在气势上便败了下来撄。
宁呈森学医,深谙人体构造,他出手不需要太多的力气,巧取人体软肋便是最强的攻击,再加上他戾气积压到制高点的时候爆发出来,招招皆狠。
打架于他,也不是没有输的时候,但甚少。
最近的两次,是年初在宁家祠堂,被老爷子的保镖无防备的攻击,那时候碍着老爷子,他不好还手。再一次就是前阵子在台封山,他败于老僧法安,因为地方太窄,不利于他发挥,也因为一心扑在舒染身上,对法安的防守不周。
之后多加了贺端宸和另外两个门外的保镖,混成一团,周鸿生原本可全身而退,如果他不去碰米初妍的话。
可现实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米安博竟然会在最恰好的时间,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被宁呈森扑至地面,他自知再多的反抗亦无用,便朝着里头吼声:“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出来把我带出去!不许恋战,给我……偿”
话未说完,宁呈森的虎口倏然钳住他的下颌,让周鸿生再哼不出任何的音。
半蹲的宁呈森,视线稍往上昂,便能瞧见里头的混乱,同样扬了扬声:“阿迈,把那四个保镖给我好好困住,容我算完这笔账再放人出来,里头的东西,想摔摔,想拆拆,事后我负责!”
跟着米安博出现的阿迈带着人冲进室内协助贺端宸,听见宁呈森的吩咐,他只嗯了声,没多话,反是贺端宸唬了句:“靠,兄弟我还在呢,你把我当废人吗?对了,你的手提能让我当武器摔人一脸吗?”
“不能!”
“为啥?不就个破手提嘛?”
“穷,没钱再买!”
“哇靠,土豪你没钱?弟妹管着吧?!”
拳脚的招呼声,伴随着贺端宸的调笑,感觉得出来,有了阿迈那些人的加入,贺端宸应对的极是轻松。而只想专心对付周鸿生的宁呈森,在门外的走道上听着贺端宸的调侃,不由叨了句:“弟你妹!叫大嫂!”
之后是贺端宸的爆笑:“悠着点宁教授,你岳父大人还在旁边听着呢!”
米初妍是真的不知该哭该笑,打架打成这副模样,两个大男人竟然还可以如此闲情的斗嘴,这叫一直被制伏在地上的周鸿生做何感想?
后来也不知是贺端宸的提醒让宁呈森有了顾忌,还是他原本就已经没心思搭理里边的人,扼制着周鸿生下颌的大掌轻轻抬了起来,让他仰头迎接他的视线,字句崩冷:“知道我想拆你骨头多久了?上一次在袁振办公室,时机不成熟,今天怎能再错过?十年之后,你还有没有再见过舒染,你可曾知道,那场大火后她如何苟且的活着?他是我母亲,从我再遇到她到现在,每想起她的模样,我就想拆你一块骨头!”
随着话音,宁呈森的手亦往下,在他的大腿处,又是猛力下拉,再能忍耐,年逾花甲的周鸿生也是有些扛不住,偏生,唇口连带着下颌,依旧被禁锢着,喊不出声,只得活活吞下四肢百骸的剧痛!
瞧着宁呈森大阳穴处暴起的青筋,米初妍急的不行,怕照他这种架势混下去,周鸿生半条命都落他手里。
有些按耐不住的从米安博身后挤着出来,口里轻唤:“宁呈森,你别……”
然而,她的话皆被前头的父亲伸手阻碍她前行的动作而吞回了腹中,她不解着看父亲,却见米安博侧着头解释:“由他发泄吧,他懂得分寸,这么多年,他心里太苦。”
米安博的一句,他心里太苦,让米初妍当下便是百感交集。一个周鸿生,搅和了宁家,苦的不是宁家那些人,而是舒染,而同样苦的,还有宁呈森!
有那么个瞬间,她发觉,原来父亲对宁呈森的了解,真的不是一丁半点。因为父亲的阻拦,米初妍再没有任何的出言,听着那不断被拉响的骨头脱节声,米初妍终是怕自己看不过眼,不得不选择偏头。
事实上,周鸿生做过的坏事何其多,甚至还曾伤过米安博,论起来,如此的人是死十次都不足惜!她不该心软!她也相信宁呈森不会真的没有半点分寸!
后来也不知是何故,里头的打闹声终于消停。米初妍疑惑着回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里头的状况,而是,软趴趴躺在地板上的周鸿生。他以不能再狼狈的状态匍匐着,比之前她在太平间见的那个儒雅之风,相差太远。
四肢已经趴软无力,他的保镖脱身赶上来想要将他扶起的时候才发觉,他根本支不起来,大慌,朝着身后的同伴吼:“快把先生送医院!”
恰好贺端宸从里头跨步出来,闻声,不由抬起长腿朝着说话之人的后大腿拱了拱:“被揍傻了?这里就是医院!”
保镖浑噩,仿若惊醒,喊同伴:“把先生背下去,找最好的医生!”
周鸿生已经是任其摆弄,浑身的剧痛让他无法再发号施令,贺端宸上前,又是一声嗤笑:“别傻,全院最好的医生就在眼前,你别乱挪动,挪坏了骨头接不回去可麻烦。”
贺端宸适时的添堵让保镖慌的手足无措,既怕再这样下去,周鸿生不残废也会被痛死,又怕真的粗手粗脚搬动他的金贵之身,万一出点差池无法担责。
周鸿生痛楚缠身,浑身的戾气都浓缩在那双向来精明闪烁的瞳眸中,瞪着宁呈森,然而,在贺端宸的几次三番言语中,他连最后的那丝狠戾都收敛下来,唯有求助,声细如蚊:“你是医生,有这个责任,帮我!”
看着生平痛恨至极点的人趴伏着求自己,恐怕是最爽快的事。然而,如此得之不易的爽快,压抑了十年之久,再也无法让宁呈森激动……
宁呈森挪了挪脚跟,翻动着周鸿生的双臂,勾笑:“我出得了这个手,必然是包拆包接,等你骨头接好了,我们再好好斗。只是,接骨同样很痛,您老身子骨受着点!当然,比起我母亲,你这点痛又算什么?”
话落,随着此起彼伏的咔擦咔擦声,周鸿生紧皱了一张脸,四肢衔接,全身无力的躺卧。
阿迈带了四个人,周鸿生那边四五个人,连同宁呈森米初妍这些,十几号人把在廊口,异常拥挤。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还是贺端宸前行两步,俯身扶起了周鸿生,交到保镖手里:“把周先生送到骨科去检查检查,别出了任何问题,你们也麻烦。”
“贤侄,你真真是好样的!”周鸿生仅存的力气,斥了声扶他起身的男人。
贺端宸挑了挑眉,谦虚:“比起周伯伯,晚辈真的很一般,好好歇着,别忘了,B市还需要您。”
这话,让周鸿生眯了眯眼,在背对宁呈森的方位,撩声:“就算你扳到了我,你也惹了一身的麻烦,我和你,大不了是同归于尽!”
宁呈森斜靠着墙,显出略微的疲累,呵声:“把你拖死,能解救无数人的安生,值了。”
走廊的尽头,有高跟鞋的咯咯声响,敲击着地面,缓慢而又有节奏,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声源处望,望到尽头,看见红衣女子,披散着发,脸色淤青。
米初妍从未看过这样的宁婕,像是所有的光彩都照到了尽头,浑身黯淡,败落犹残花,是被人蹂躏过糟蹋过,还是怎么了?
她的到来让周鸿生停下了步,他们的中间,没有任何人影的阻隔,只看着周鸿生被人搀扶着不动,只看着宁婕一步步,坚定而又缓慢的上前。
最后,驻足在周鸿生面前,凄绝一笑:“终于,我解脱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的周鸿生还有着任何的隐忍,那么,宁婕的出现便是彻底的逆了周鸿生的鳞,顾不得他自己还被保镖扶着,顾不得他自己刚刚才接回了骨头,朝着宁婕的小腹,抬腿就是一脚:“窝里反的东西!”
刚被宁呈森下过狠手,其实周鸿生的劲并不是太大,只是宁婕太过弱不禁风,加上她穿着高跟鞋,稍微的气力,便也能将她撩到。
跌至地上的宁婕,瞧着周鸿生的时候,目光恣睢:“周鸿生你搞清楚,我反谁才叫窝里反!这么多年我被你压的透不过气,你是狂妄到什么程度,认为我还会再受你摆布在抗生素项目上做手脚?然后帮着你对付我自己的亲侄子?从暗吧开始,你叫古涛来跟我谈条件我就打心底没有答应过!与你周*旋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岑”
“哼,亲侄子!”周鸿生冷笑,很短促的音,眼底全是嘲讽:“你们在这儿跟我摆姑侄一家亲是几个意思?别以为你宁婕有多高尚,我猜,如果不是后来宁呈森告诉你,你的那些三流照片已经在他手里,你会跟着他一起反我?你有那个胆吗?享誉半个西方国家的女性科研者,名誉与你有多重要?要不然,我岂能耍的你们夫妻团团转?!”
周鸿生动不得手,逞口舌之快的同时,在如此多人的面前揭宁婕的烂疮疤,对宁婕而言,羞辱是必然,本就淤青的面容,更加晦暗,羞怒。
她环顾了四周的眼光,有些破罐子破摔:“对,拜你这个畜生所赐,我是被拍过那些照片!可是你想不想知道,你那些年包养女学生的证据在哪里?聪明如你,肯定早就猜出来了是吧?没错啊,就在舒染手里!你怕舒染从山里出来曝你光,所以你一直防她,更怕有谁接触她!一旦谁靠近了舒染,你必然会发出警告!可是你孬啊,被你老婆监控着,又被名利束缚着,从来不敢大肆翻找舒染的躲藏之地,所以活该你错过这么多年的好时机,残留了今天的后患!我倒好奇,你瘾头大着呢,这十年来依旧没有舒染,肯定还在继续包养对不对?那是不是被你老婆发现过啊,所以你怕你老婆,就算没感情也死碍着你们的婚姻?!”
宁婕被周鸿生踢到后,手臂撑在地面,高跟鞋歪扭,刚说的时候,周鸿生的保镖想上前再往她身上踢,只是,被阿迈那些人挡了下来,于是,整个走道又成了宁婕的歇斯底里。
吼声过后,她晃着眼底的泪花,哆嗦声:“因为你当年的恶行,这十多年我日夜难安,怕我半生努力皆毁成空,所以昧着良心做过很多事!没错,我确实可恶,只是这个世上,论可恶,谁又能及你万分之一!”
宁婕勉力起身,身形踉跄,行至贺端宸面前,被他搀了两下,才得以站稳,朝着周鸿生,甩尽浑身的气力,招呼到他脸上。
本以为,这一巴掌好歹能给自己出口恶气,可是,还没碰到他丝毫,手腕已经被他的保镖抠住,有咯咯的摩擦响声,几乎要折断她的腕。
后方的宁呈森示意阿迈,是阿迈将宁婕再一次解救出魔爪欢。
宁婕崩溃至此不是没有缘由,就在昨夜,周鸿生想要重新取得她照片,命那些看管她的人对她施暴拍照,想要故技重施的要挟她。
若不是宁呈森和阿迈那些人及时赶到,若不是恰好她跟米安博被捋走到同一条路线,她很难想象,好不容易逃过过去的劫,还能不能再逃过昨夜的劫。
如果不能,她宁愿自我了结,也好过年复年日复日的担忧,她承认,她没有舒染那么强大的内心,如果有,她也不会在伦敦之时,犯下如此下作的事!
有些疯癫的宁婕,还有阿迈那些身手不同寻常的人护着,周鸿生选择撤离。有些滑稽的是,在他往前踏步的时候,之前被他甩落在地的宽边眼睛被他自己踏破,残碎成渣。
许是玻璃的碎裂声让他想起什么,临行之前,撩了些话:“宁呈森解救了你们夫妻,你丈夫安德鲁解救了宁振邦,舒染少了层顾忌,或许她站出来的可能性会更大些。可是你们都别忘了,舒染最在乎的儿子,你们谁解救得了宁呈森?解救不了宁呈森,舒染真的会出来吗?即便她出来指证了我,那又如何?这场局,指不定谁能笑到最后!我就算赢不了,也会在监狱里等着宁呈森来跟我作伴!”
周鸿生的话,让在场的人面色皆有了凝滞,而他,似乎很满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哈哈冷笑着,在保镖的护卫下,离开。
他带着他的人悉数撤离,这里,便成了宁呈森的主宰。
这场局拼到现在,解脱的是宁婕夫妇,解脱的是最糊涂的宁振邦,周鸿生固然赢不了,但宁呈森也同样寸步艰难。
就算古涛事件被散播,舒染为了阻止周鸿生的继续操纵,终于肯站出来交出那些证据,打周鸿生啪啪的响脸,但毕竟,宁呈森的声誉已经受到了损毁。
古涛事件本是一台没有技术问题的手术意外,被人为操控后,要澄清不是没有办法,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淀。谁能保证,在宁呈森的声誉需要沉淀的过程中,会不会让已经进行到如火如荼,用来挽救KB动荡的抗生素项目会不会遭到曼夫柯的退约而中途夭折?
毕竟,曼夫柯能参约,完全是看足了宁呈森的面子和技术,他们已经把宁呈森当成未来的KB掌舵人。如果连掌舵人的风评都如此差劲,那这项合作之于曼夫柯这样的龙头来
tang说,没有任何意义。
再往后退步,就算这以上的假设宁呈森皆能妥善对付,还有纽约之行的事呢!宁呈森或许可以扳倒周鸿生,可是他没办法全身而退!
所以就像周鸿生所说的,等着在监狱作伴……
未曾说过话的米安博,因着如此的情况,也不得不问声:“何宴爵不是给过你那些洗黑的往来记录吗?何不爆出去让相关组织去查?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不落半点蛛丝马迹。”
“没用的米叔,周鸿生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环节上就已经被他安排利落。所有的往来都没有他的亲笔,也没有他家属过手,都是些旁支节脉的远亲,他想怎么赖有无数的说法,而且,就算调查搜证,时间也太长,这么长的时间他还能做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何宴爵给的那些东西,顶多,只能算是辅助用处,想要既快且狠的让他被接受调查,唯有取到那些包养证据,也就是舒阿姨手里的东西。”
这话,是贺端宸替宁呈森回答的。
宁呈森靠在墙上,歪歪扭扭的身子,以臂遮脸,似在默思。谁都没有注意到,渐渐退离的米初妍,可宁呈森注意到了,即便遮着脸,即便困倦,依旧喊出声:“妍妍,你干什么去?!”
米初妍动作故意放的很轻,没想到还是被发现,无奈之下,停了停步:“我去趟洗手间,刚刚太紧张了。”
言下之意,她太紧张了,内急,想去方便下,也想去洗把脸醒醒神。
只不过,这里除却她和宁婕,其余都是男人,她不好说的太浅白,会尴尬,也会失礼。宁呈森放下手臂,环顾了圈,似是发现没有谁能够陪同,便直了身:“我陪你去。”
“不用,医院我熟,很快回来的,你就在这儿等我。”米初妍拒绝,有些心虚,怕他发现她的异样,旋即低了头。
“行政楼你也熟吗?说了我陪你就我陪你!”宁呈森的嗓音有些冷硬。
确实,行政楼米初妍到的少,在这的都是些医院的管理者,她素来接触不到。宁呈森是没有多想的,他只道是为了米初妍的安全,在如此环境下,他即便再是疲累,也断然不会叫贺端宸或者阿迈那些男人陪同着去洗手间,就是米安博,也是不妥!
米初妍再多的不愿,却也终是怕被心思慎密的宁呈森发觉她想要逃离的意图,不敢再多言拒绝。
习惯性的被他拉着手,转弯,右拐,到尽头,他推她进门,嘱咐:“自己注意点,我就在门口,有事你喊话。”
院办也有女性管理者,这里的洗手间干净清新,却也男女有分。是女洗手间,宁呈森便不可能进去,呆在门口,离她不能再近。
宁呈森总算肯放手,米初妍嗯嗯的连应了几声,躲过他的眼线,匆匆的奔进里头,找过洗手间的每一个隔间,确定没人,埋头进了最角落,锁了门,坐上马桶盖便往身上掏手机。
于此同时,她心跳澎澎的响,纤细的手指攥着手机,慌乱而又急切的翻查通话记录,寻找之前有过的号码。
所幸她这两天电话不多,记录上乍眼便能看见那串未有署名的手机号码。拨过去,米初妍颇为意外,就好像那端的人守着电话似的,接的很快。
只是,他只是喂了声,便不再说话,像要等着米初妍的主动开口。
“……你好……我,我想找舒染。”米初妍有些迟疑,又有些紧张,说话并不利索,还怕被宁呈森发现,音压的很细撄。
好在对方是听明白了,略略的沉吟,像在斟酌,而后道:“她正在跟一位姓徐的先生说话,五分钟后你再打过来。”
“姓徐?哪位?”
“不清楚。”
“是城北徐家的人吗?就那个世腾集团的总裁,还是其他人?”米初妍料不准,猜测着,想要得到确切的信息。
然而,他又是一句:“抱歉,不清楚。”
“那他们都谈什么了?”米初妍不死心,又追问偿。
“这个老僧不好说,或者你等会可以自己问舒染。”
“哎……”
米初妍还想问,电话被倏然切断。急的抓狂,在狭仄的隔间里上窜下跳,五分钟的等待,像是五个小时那般的漫长,攥着手机一直看时间的变化。
“妍妍!”
外头的一声喊,让米初妍惊的差点握不住手机,稳了稳神,应了声:“哎,在呢。”
“干什么呢你?要那么久?”
“快了,别催啊!”情急混乱,找不着借口解释,便随意的敷衍着,恰在这时,那串号码主动拨了过来。
因为舒染,米初妍对这串号码异常敏感,而接触一次这个号码,她都无端想起法安老僧的那部老旧诺基亚。
如她所愿,手机那端传来舒染独特的嗓音,辨识度太高,让她想忘都难。她才开口喊了声舒阿姨,外头便有脚步移动的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其他进来方便的人,可是后来觉得脚步太熟悉,不对劲,恍了下神。舒染在那边唤她,她惊醒,捂着手机细细压声,很是急切:“不管您想要怎样我都答应您,可是如果您现在还不出现,他就毁定了,再过半个小时,网上……”
越往后说,外头的脚步声也就越近,米初妍越说越细,直到最后,宁呈森沉哑的嗓子再次传来:“米初妍,你窝里头到底干什么?赶紧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踢门了!”
“哎你别老催啊,我拉肚子!”捂着手机,米初妍又朝着外头敷衍了声。
而他,显然已经到了她的门外,门脚处的细缝中还能瞧见他的裤管,他的皮鞋,听着他敲了两声门,质问:“拉肚子?你手里有纸巾吗?没有你怎么拉?”
显然,宁呈森是已经察觉了不妥,这么一声问,直接让米初妍大气都不敢透。手心捂着听筒,依稀间能听到舒染的声音,米初妍小心翼翼的往耳侧贴了贴,前头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可是后来三个字,米初妍是听清了,她在说,稍后见……
外头的男人耐心消耗殆尽,连着大力拍了好几下,以致那薄薄的门板都开始震颤着,仿若下一秒就真的要破门而入。
米初妍收好手机,拔掉门栓出来的时候,故意板着脸,鼓着气:“都叫你别跟来了,你非跟!跟了还没耐心等,一直催催个什么劲!还有,这里是女生的地盘!你跑进来合适吗?!”
她的恶声恶气,宁呈森全然听之耳后,高大的身躯挡住她想要挤出去的念头,手心向上朝她摊开:“手机给我!”
“干嘛?”米初妍本能的防备。
“给我。”
他硬邦邦的口气,却是坚持着朝她伸手,米初妍当然不想给,法安的手机她有,指不定他也有,她背着道洗手间来打这通电话,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她跟舒染说了什么。
可是,他大有一副不给别想走的架势,浓眉深眸,盯的她死紧。
米初妍嬉笑,趁着有外人来,她直接掌心拍他大掌,顺势着揽上他的臂弯,依偎着靠近:“哟哟,干嘛呢这是,查我岗?怕我跟哪个小男生多聊?咱一会再谈这事,现在还是先出去好不好?你看,你一个大男人杵在这儿,别人都不敢进来了。”
米初妍没说错,刚刚想要进来的那个中年女子,见着宁呈森,直接就止步不前了。米初妍是想着,在如此的场合,宁呈森身为这个医院的风云人物,怎么也得注重些影响,调笑两句哄开了也就好了。
可哪知,他竟然淡定的转头过去,瞧着那个中年女子,颔了颔首:“张副院,稍等几分钟。”
米初妍对医院领导层认识不深,不知道她就是这个医院副院长之一,有些尴尬,忙从宁呈森身上退了开来,呵呵两声。
她自己已经够尴尬了,可是他更为宁呈森尴尬,人有三急,这样的事好让别人等上几分钟?对方还是个与袁振同级的副院长,并且还是女性!偏生,眼前的男人执念到底,再回头看她的时候,就差没把她给吃掉般的凶狠。
米初妍自觉逃不过,掏出手机交到他掌心,连同贺端宸塞给她的那部,一起给了。给完,冲冲的跑了出去,他淡然无谓不觉丢脸,她已是臊的没命!
平底鞋梆梆的声音,跑出那条廊道,没几下,就听见他追上来的步伐,极快,并有喝声:“米初妍,把你手机给我解锁!”
如此的结果,预料之中。
她的手机设置是指纹解锁,没有她的帮忙,他想看也没得看!米初妍当听不见,哼了哼声,继续外跑。
他的脚步声依旧紧跟,眼看就要逮上,却被他兜里的手机响动给搅和。听着他无奈爆粗后,不得不驻足接听他的电话,米初妍回头,眉梢弯弯,朝他摆了个鬼脸。
他看她,有些气恼,却又因为电话那端的人,而微蹙着眉心。
米初妍只觉得他滑稽,双手抓着三部手机,贺端宸的,她的,两部同握于左手中,而另一只手,则举着他自己的那部,耐心听着。
其实离的很近,可米初妍就是听不见他的电话都在讲些什么内容。因为,一直都是对方在说,而他,则在听。
米初妍没有等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想了想,大约就只是怕他固执的想要看她手机,不由懊恼,刚刚不该那么着急忙慌,得把通话记录删除了。
可是删除了,以后她若再想联系法安,就没有渠道了……
她知道宁呈森远远跟着她,但没回头去看,偶尔间隐约还能听见他回对方的声音,不甚清晰。兜回到原来的地方,本是想找米安博,可是米安博不在,在的只有贺端宸,还有那个叫阿迈的男子。
“贺总,我爸爸呢?”
贺端宸靠在窗口,不知向外眺望着什么,听到米初妍的询问,回过头来,勾了勾笑:“回去了。”
“那……宁婕呢?”
“也送回去了。”
他抬腕,看了看表,问米初妍:“我在这里等呈森,你忙的话,你走你的,阿迈,送送你们家老板娘。”
阿迈机械应声,起步之时,米初妍连连摆手:“不不……不用,我也等等他。”
贺端宸挑了挑眉:“你们不是都很忙的吗?”
“是忙,但不是半点空隙都没有。”米初妍扯了扯唇,看见贺端宸一直杵在窗口,不由踏前两步,探头:“外面怎么了吗?”
他闪了闪身,让出了位:“你来看看?”
米初妍往前蹭了蹭步,楼不太高,但是没有防护网,感觉有些腿软,然,探头出去的时候,当真看到楼下的情景,却又惊疑:“那是什么人?”
“古涛家属找来的媒体,不过被遣回去了,现在正准备离开。”
“什么意思?”米初妍感觉最近脑子是不够用了,太多的事,让她很多时候都无法一下转过弯来。
“意思就是,如果刚刚我那些记者不闯进去瞎闹,进来的便是现在底下这些人。古涛家属找来的,代表着周鸿生的意思,也许,呈森就真的给闹头大了。但是我的人进去了,抢在他之前干了同样的事,一时模糊了他的思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再者,家里虽然不支持我在外发展事业,但再怎么说,我也是贺家人。周鸿生的动作如果过于大,惹上了贺家,他会更麻烦。目前为止,这道新闻要不要发,怎么发,发了以后该如何补救,最起码,主动权还在我手里。”
米初妍怔怔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每行一步都是个计谋,而对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隐藏着别有的心思。
要她去触摸他们那个满是筹谋算计的世界,她固然转不透,可是她能够从他们的话中明白,舒染是解决周鸿生的关键。
而此时此刻,她只想要跟着宁呈森左右,等着舒染的到来。她说了,稍后见,她相信她不会用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舒染可以在古涛事件散播前赶来,哪怕她不来,让法安过来也是好的。其余的不敢多想,更不敢多奢求。
那之后,她跟着贺端宸一样,靠在墙头的另一端,她没什么话,倒是贺端宸,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撄。
宁呈森没多久就上来,依然抓着三部手机,朝着他们招了招手,而后自己率先进了刚刚那个已经被收拾过来的会议间。
其实他可能只是朝贺端宸招手,只不过因为她跟贺端宸处在同个方向偿。
米初妍跟随在后,事实上就算宁呈森没招这个手她也会跟进去的,明里是拿手机,暗里自然是要等舒染。
然而,她才踏进会议间,宁呈森就将手机塞回到她手里,让她回去上班。
米初妍不干,推说现在是中午,又推说今天没手术。后来也不知宁呈森如何心思,竟也没再坚持,任由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会议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宁呈森端坐在桌前,一声不吭,贺端宸靠在离他不远的桌沿,把玩着刚刚拿回来的手机,同样只字不语,至于阿迈,则继续候在外头听从随时的差遣。
米初妍起初还能勉强安坐,大约十来分钟,她被这样诡异的气氛闹的有些呆不住,便起了身,踱步至窗口。
窗口的方向正对着大马路,能见到对街的餐厅某角。有些焦急,因为十几分钟过去,一直没有舒染的消息,她不知道,所谓的稍后,到底是段怎样的时间概念。
“助理来问,古涛那事什么时候往网络上散?时间拖的越长,我怕周鸿生会来更多的幺蛾子。你的意思呢?”
米初妍听着身后忽来贺端宸的声音,僵了僵背,瞥过头去,恰见宁呈森在看腕表,蹙紧的眉心,沉吟好半秒不出声。米初妍想要制止,因为只有她知道舒染会过来,可是,还未等她开口,宁呈森却先是做了决定:“再等半个小时,过了这个时间若还是没有暮川的消息,那就按原计划办。”
半个小时,米初妍心里默念。
她自己盯着时间,像是在倒数,希冀着这半个小时可以慢点过,也希冀着这半个小时能够扭转如今的局面。
倚着窗口,攥着手机,米初妍死死的盯着医院大门,从行政楼顶层下望,可以看的很远,很清晰。每一部过往的车辆她都不曾放过,每一个行走的人她更不曾放过,然而,始终没有等来她在等的那个。
但是又似乎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台封山过来这边,没有一两个小时,根本行不通。
心里很是忐忑,眼珠子一直盯着同个方向亦有了疲倦,她眨了眨眸,扫视了周边一圈,却意外的发现,在对街口隐隐过来两道略显熟悉的男性身影。
通体黑色服饰,压低的鸭舌帽,像是法安,而另一个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的男人,便是耀眼夺目的徐暮川。他们两个似在交谈,不时侧目相视。
米初妍微骇,以为自己被正午的阳光刺的眼花,擦了擦眸,再次盯看,当她确定无误时,心里的石头落下,可却又在同时,因为突来的认知而心绪难平。
所以说,刚刚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确实是徐暮川在他们身边?
所以说,他们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过来,其实早就在医院附近?
所以说,舒染根本就做不到置宁呈森于不顾,即便刚刚她不打那个电话她也一样会出现。她是故意在那儿拖时间,然后利用了这个契机,逼着心急如焚的她在背着宁呈森的情况下去求徐暮云吗?
米初妍忽然有种无力感。其实何苦如此,她已经很明确的在舒染面前表态过,如果非必须,她会尊重宁呈森的意愿,如果必须,她定会不顾一切。
到底是她太爱宁呈森,容不得她的儿子出现半点差池,还是说她隐居深山太久,对现世之人皆没了信任?于是,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用如此的方式来考验她?
若真的如此,米初妍承认,舒染的攻心计玩的很成功。在面对宁呈森的前途之时,她和舒染同样重视,只不过,她没有舒染那般的沉着,淡定,所以,她注定为舒染所用。
而宁呈森,显然是懂他母亲的,他这个赌局,终究是赢了。可如果他若是知道,舒染要逼着她去找徐暮云解决问题,还被蒙在鼓中的他该做何感想?
或者,已经说不上蒙在鼓中,因为刚刚那通电话,他拿她手机,已经表现出了他的察觉,只不过,要事当前,他忍着没说而已。
楼下的那两道身影渐渐靠近,入院,而后消失在她的视野,彼时,半个小时才过二十分钟。
“想清楚了吗?”贺端宸又问了句,醇冽的音色在空荡的会议间飘荡。
花白的墙壁中央挂着时钟,细闻之下,那滴滴的针表旋转声就好像宁呈森的催命符,每转一圈,便紧一分,终于,他开了口:“发吧。”
贺端宸当下拿起手机,没再迟疑的拨号,本已呆愣在窗口的米初妍,却是刹那反应过来,飞扑着过去拍掉贺端宸的手机。
两个人皆凝望她,米初妍急促:“别发,可以不用发了,来了……人来了,就在楼下。”
贺端宸听后,当下转至窗口俯视。
而宁呈森,却反是从容了下来,摆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他接起,唤了声:“暮川。”
“妥了。不过只有法安过来,舒阿姨还在茶楼。”
“是吗?”宁呈森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没有欣喜若狂,没有如释重负,他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只是朝米初妍望了眼,而后回到电话中:“现在上来吗?东西有没有带过来?”
徐暮川在电话里轻嗯了声,之后略微奇怪:“你反应就这么平淡?还是你早料到是这样?”
“上来再说吧。”宁呈森似乎没什么心情,草草撂断。
米初妍从始至终低头,她不想要面对宁呈森别有深意的目光,更不知该以如何的状态去面对,所幸选择闪躲。
是有想过开溜的,然而,她借口还没编织好,徐暮川已经带着法安上来了。
没有太多的言语,法安进来,伸手便从内袋里掏出个鼓鼓的牛皮纸袋,年代已久,边角发黑,甚至边缘还残着泥土污渍,递过去的时候,法安还特意解释了句:“这些年一直妥善保管,怕劫了偷了,所以埋在山洞底下,沾了些泥土,但所幸,完好无损。”
宁呈森伸手接过,只道了声:“谢谢。”
拆封之时,法安退了退身:“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舒染还在等我。另外,她交代让我跟你说一声,不管她做了什么,请不要责怪,他只是为了你好。”
法安来去匆匆,米初妍看宁呈森,而宁呈森,却注视那个牛皮纸袋。线圈不停的弯绕选择,封口终于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宁呈森的双手聚过去,看着他从里边拿出成沓的照片,成叠的协议,有周鸿生的影子,亦有周鸿生的签字,悉数散开,不堪入目。
“这是谁拍的?技术真好!丝毫不逊色我公司里头的专业摄影师啊!”贺端宸接过那些照片,细细翻看,不由感叹。
“法安。”
“法安拍的。”
宁呈森和徐暮川,异口同声给出了相同答案。
十多年前,邱志光和法安决定要叛变周鸿生之时,便拍下这些包养证据。那时候的他们,还没跟周鸿生撕脸,很多事情还是由他们经手,要拍些这样的照片,轻而易举。
贺端宸倒腾着那些东西,念了句:“我和瞿安一直找都找不到这类证据,没想到舒染手里居然有。为什么不早交出来?舒染真的是……”顿了顿,接话:“算了,当我没说。”
贺端宸自顾自念,为什么后来没有说下去,是因为他也好像能够理解,舒染的难。
前有宁振邦,后有宁呈森,她都要兼顾,从而变得小心翼翼。而舒染需要的,是在保全他们父子的情况下,做到绝对的万无一失,制周鸿生于死地。
宁呈森在细看那些协议,整叠,足有七八份。听见贺端宸的话之时,余光瞥了眼,但终究是未予表态。
后来,他从身上摸出个U盘,连同协议和照片,一起塞回到牛皮袋中,上线封口,动作柔而不慢,眉心拧而崩冷:“立案调查,深入抄底,这些,够了吧?”
贺端宸点点头:“从立案到结案,恐怕得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但足于让他无法再嚣张了。撄”
会议间里四个人,似乎只有米初妍在听到贺端宸这句肯定回答后才有了松口气的感觉。她不知道这个过程中还要经过什么样的程序,但只要能让周鸿生不再出来作威作福,那就是初步的成功了。
宁呈森起身,将东西郑重交到贺端宸手中:“夜长梦多,马上办他。”
“当然。”
贺端宸拿到东西便要走,被宁呈森喊了回来,四目相对的时候,宁呈森叮嘱:“要用最恰当的方式,切不能与你沾上任何麻烦。”
他笑了笑,扬了扬手中鼓鼓的牛皮袋:“放心吧,好歹我也是在那个圈里耳濡目染长大的,懂得自保,更知道怎样的方式能让他最快灭亡。”
“那就好。偿”
宁呈森弯曲着上身,撑着桌沿,似有若无的低念了声。
如此的低声,似乎恰是他此刻的心情写照,除去周鸿生,有种眼前世界都是光明了的感觉,但后边的异常,却又让他没了这份喜悦的心情。
那之后,贺端宸大步离去,边走的同时,边给他的下属打电话,定最快的航班飞回B市,同时撤离集团旗下新闻媒介的所有待令方案。
也不知道他的下属问了句什么,他回声:“都不用了,两套方案都撤下。”
米初妍听的一知半解,好像能够理解,又好像不是太透彻。贺端宸的意思,是在说古涛事件他们早已筹谋了两套方案吗?先把新闻爆出去,再用某些的措施来混淆网友的视听?
觉得有这样的可能,因为贺端宸说过,古涛事件的报道,发不发,怎么发,发了以后该做如何的补救,这些主动权都在他手上。
如果舒染不出现,他们便只能用这种方式,可如今舒染出现的及时,这些备案自然就都被抛了下来。
米初妍心有安定,与舒染之间的约定,她并未太放在心上,唯愿贺端宸此行,再无任何意外。
后来,她看着宁呈森缓步过来,朝外的方向,却是站到徐暮川面前,低沉的音调:“她在哪个茶楼。”
“对街,二楼角落包厢。”
宁呈森几不可闻的嗯了声,好像要自己找过去,可是他却久久不提步,自然垂落的双臂,长指微蜷,似要握拳,却终是没有。
抬首向外,略微扬声:“阿迈!”
阿迈很快进来,面对宁呈森的时候,微低头,恭敬喊:“小宁总。”
“送太太回去上班。”他语低言浅,却是不容置喙。
阿迈什么都没说,直接执行命令,走到米初妍面前,再次弯了弯腰:“太太,您前面走,我后头跟着。”
论脸皮厚度,谁能及得上宁呈森?
被一个几乎比自己大一轮的陌生男人,毕恭毕敬的喊着太太,这种感觉怎么那么怪?尤其是,这声称呼还是宁呈森自己说出来的。
也幸好身边的是徐暮川,脸上表情淡漠惯了,换做是贺端宸,瞿安,再或是他身边任何的熟人,不可劲偷笑几声才怪。
米初妍瞥了瞥宁呈森几眼,感觉到他情绪不是太好,也不敢再哼半声气,乖乖的往自己科室回去。
才不过踏出门口,便撞上疾步过来的岑霖。
米初妍特意顿了顿步,想知道岑霖来找宁呈森是要说什么话,可还未等她听出个由头,却先听来宁呈森的声音:“岑院长你想怎么处理我都行,如果有事我稍后再回来跟你谈。”
说话的同时,后头沉稳的跨步传来,米初妍才不过侧头,身边已经立了他的影子。
“你……”米初妍想问他,是不是要过去找舒染,可是,还没问出口,却先是被他深沉的眸光给盯的舌头打结。
默了许久,他才道:“好好上班。”
这么叮嘱过后,他大步流星的向着楼梯口过去,没几下,就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只他一人。米初妍回过头去看会议间里头,只见岑霖和徐暮川在那儿交谈,也不知在说什么,从徐暮川淡冷到根本瞧不出任何变化的面色中,米初妍什么也猜不到。
所有的人,各归各位……
米初妍回科室的时候要经过桥道,是行政楼连接住院部的空中悬桥,在那里,她特意缓下步,侧头外望,自然是想看看有没有宁呈森的影子跑出去的。然而,也不知道是时间没逢上,亦或是角度的问题,她望了许久,都没有他的影子。
始终不远不近跟在后头的阿迈上前,细声叮嘱:“太太,您还是早些回去,不要在外头逗留太久,对方人还在医院的。”
米初妍自然知道,周鸿生那些人去了骨科,且不好说他们会在这里逗留多久,但至少,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是在的。到了如此地步,难保他们不会破罐子破摔,当面抢人不敢,但偷偷将她掳走,不得不妨。
她不笨,知道该往熟人堆里凑,神外护士站可以,神外科室可以,当然,最好的是直接避进手术室里。
——
茶楼就在餐厅边上,南方人惯饮茶,整个穗城大大小小的茶楼也不少见。
过去四年,宁呈森时常在这个角落用餐,因此,对其位置是熟悉的很。楼梯狭窄,一路阔步,赶上去的时候,刚巧见到法安在门前,将进未进。
他冲到他的后头,直接探手,抢在法安之前抵住了门,沉声:“容我跟我母亲单独说会话!”
如果说,在他们母子相见以前,法安有无数的理由阻拦宁呈森见舒染,可到了此刻,任何的理由都已不再是理由,纵是法安陪伴舒染再多,他也没资格不让她的儿子进去。
法安默了默,不过多会,自动闪身。
他们应该是马上要离开的,因为,宁呈森进去的时候,舒染已经装扮好了自己,正行至门后。瞧见宁呈森,没有任何意外,只淡淡声:“你来了啊。”
“妈。”宁呈森喊了声,缓了缓息:“你好像知道我要来?”
“能猜测七八分。”舒染不急不缓。
今天穿的是素色的旗袍装束,已经有些年头了,还是合体好看,长发依旧垂落,用以遮挡那半边脸的缺陷,头上戴着宽檐帽,更加阻隔了外界的视线。
如果不细看,这样的舒染,还是极美的。
宁呈森是赶着过来的,在会议间的那场架,以及收拾周鸿生的时候下的狠手,加上长久的疲累在顷刻间散下来,让他整个人已没有了太多的神采和气力,站在舒染面前的他,气微粗。
“既然知道我要来找您,为什么还急着走?”再急再气,面对舒染,他做不到像是面对宁振邦和夏晴那般的傲态。
“该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没什么好谈的。”
“妈!”
宁呈森的提声,让舒染抬了头,只半双眸的视线,即便是隔的再近,那视觉差还是有的。舒染盯着这个自己一手抚养成人的儿子,比之十年前,成熟了,英俊了,魅力亦发凸显了,人更高,肩更宽,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是,也徒添了沧桑的眉色。
自然是心疼的,可是,如今的他已经长大,已经知道用怎样的方式拿捏她的软肋,他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她的安抚,她的拥抱。
“小森……”舒染唤着,即便面色再柔,那样的嗓音也散不出任何的柔意。
宁呈森没有躲避舒染的面视,只是听着那把嗓子,不自觉便软化了自己的脸色,低声:“刚刚那个电话,你跟她都谈了什么?”
“她跟你说什么了?”舒染问。
“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察觉出来的,她躲在洗手间里打电话。”
“那又能说明我什么问题?”
宁呈森忍了忍气,缓声:“她的电话结束没多久,徐暮川给我来电说,他从茶楼出来了,您没有同意。过没半个小时,徐暮川再次打电话来说,您同意了,他跟法安正往医院过来。难道这半个小时间您的主意改变没有任何理由?!妈,您知道的事我也知道,甚至您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只要有逻辑思维的人都能够明白,你们的通话有问题!”
“那你冲冲的过来,是质问我来着?”舒染面色淡了淡,转而寻了张椅子坐下,像是做好了长谈的准备:“我跟法安交代过,让他转告你,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小森,难道你不理解妈妈的用心?”
舒染边说话,边在桌上添茶,宁呈森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亦如记忆中的那般,多年未变,而后是她开口:“过来喝茶吗?妈妈泡的,你多久没喝过了。”
宁呈森过去,不喝茶也不说话。
舒染是个定得住气的女子,知道宁呈森心里压着的不愉悦,能揣透却不慌,见他许久未动,她才接着道:“我知道,你肯定理解我的用心,因为,你是如此懂我。”
茶盏轻放,舒染也再没了添茶的兴致:“你想利用媒体硬是把自己推上绝处,然后被千万人的唾沫星子淹没,乃至毁了你自己的大好前程,你赌我不会弃你不顾的心,还特意让向来得我信任的暮川来走这趟,跟我说那些话。你可知道,当时我是忍了多大的冲动,才压制住了应下暮川的请求?后来法安告诉我,她要找我,我知道我等到了,谴走了暮川我才跟她讲的电话,她开口就要答应我所有要求,为的是求我出来,我没有理由拒绝,所以我让法安把暮川叫回来了。事实上,不管她打不打这通电话,我都会在最后关头交出手里的东西,与其现在忧愁你将来会惹如何的麻烦,还不如痛快的先解决掉眼前的最大麻烦!把周鸿生处之而后快!可是,她找来了,有这样的机会,我不可能放过!我不管她用什么方式去求那个能帮你解决掉最后难题的人,我只要确保你平安便好!她是个好女孩,最后沉不住气,是因为太年轻,也因为太爱你。人与人之间,不管是谁都存在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我不觉我有任何错的地方。”
“对,她爱我,所以您利用她对我的感情来逼她,可是您知不知道,我同样爱她,甚至比她的爱更甚!我情不自禁将一个美好纯净的女孩逼进我黑暗复杂的世界中,这一路过来我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当毁了她所有,可我却还是让她遭受了灾难!为了将她护的更好,我不惜向我父亲示好,向夏晴问候!我从来不舍得逼她做任何事,您又为何要这样?!现在是怎样?您心安,她心安,然后把所有的不痛快逼着让我往肚子里咽?您的所知全是由何宴爵转述的,纽约的事没错,徐暮云能帮忙没错,可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打着爱我的名号吗?”
宁呈森的声音,由缓至急,由低变斥,到最后崩冷。
舒染有些受伤,敛了眉目:“分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上面,你也开始学会教训我了是吗?”
“妈……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宁呈森捏了捏眉心,高直的身子靠近墙头:“对不起。”
舒染平声平色:“你要责怪我也接受。可是小森,就像当初我离开宁家,明知道回到国内,再无人生,我还是可以走的义无反顾。因为,那时候你父亲需要我的成全和解脱,而你,免遭你小叔算计,必须要由你父亲来庇护。当然,人都是自私的,当初我明知道背着周鸿生这个孽债,我还是跟了你父亲,一来是想要逃离此生的噩梦,以为漂洋过海足够远了,宁家也足够雄厚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二来,是真的欣赏你父亲爱你父亲。之后的人生,不管我在宁家过的如何,也不管我后来离开宁家有多无奈,我只当是在给自己赎罪,就如你爷爷所说,我之于宁家,就是个祸害。所以,你如果觉得我让你不痛快了,你尽管可以无视我的存在。但是你也要想明白了,就算今天我不逼她,等她了解事态后,她也会逼她自己,求个人有什么所谓,只要能看着心爱的人平安,怎么都乐意的。”
“您明知道我不可能无视您的存在,又何必说这样的话?若可以,我怎么可能花那么长的时间苦苦寻找你的下落?”宁呈森深吸了口气,敛眸:“你所知道的,都是由何宴爵转述,我承认,纽约的事徐暮云或许能帮上手,可是您不会转过头来想想,何宴爵或许是藏着他自己的心思,而特意渲染或者强调了什么呢?你们又凭什么可以认定,只要米初妍开了口,徐暮云必会应?”
“何宴爵说,徐暮云喜欢她,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认定她可以,但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对,何宴爵说。何宴爵为什么要跟你说?因为他知道您可以左右我们。”还因为,变态的何宴爵深藏着龌龊的心思,想要把米初妍从他身边逼走,如果徐暮云无耻点的话,何宴爵也许真的能够达到目的!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哪个不是在互相利用。米初妍甘愿被舒染利用,舒染也甘愿被何宴爵利用……
从最初开始,何宴爵就想要让米初妍从他身边离开,到如今,他的心思依旧没改变。他愿意帮他为他付出,却不乐意见任何的女子与他靠近!
宁呈森有时候特别费解特别厌恶,这辈子不知怎么就惹上了何家这样变态的兄妹。
后来,他喃声:“你们都没错,我也不知道这整件事中到底是谁错了。可是你们不会知道,今天你们的所为,会毁了另一个困在情局中不得自控的男人,你们都不知道,徐暮云如果出手,他会失去什么。”
“小森……”
舒染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是被宁呈森摆手挡下,他直了直身,凹陷的眼窝处有疲累的褶皱,望向舒染的时候,看了看腕间的手表:“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法安陪着。”
舒染的拒绝,让宁呈森瞧了门口两眼,微顿后,坚持:“那就送你们。”
“真的不用,你来回要不少时间,不如回去休息。偿”
宁呈森脸上的倦容明显,昨晚接回贺端宸,连夜就跑去清市,从周鸿生的别墅里带出米安博,也从地下室里抢回快要被那些人蹂躏到不成样子的宁婕,之后突破重围,又是一个彻夜未眠。但他并不想睡觉,现在就是让他回到南都奥园,他也不可能安睡。
掀了掀眼皮,把舒染刚刚取下的帽子重新递到她手里,清浅声:“妈,别再让我生气。撄”
如此的话,舒染不好再坚持。
宁呈森心里确实有气,可他不该责怨舒染。不管情形如何,站在舒染的立场,她没有错,她只是想要保护他而已,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她所言,就算她今日不逼米初妍,保不准以后米初妍自己也会如此逼自己。而他,绝不可能让米初妍再趟这趟浑水。
是是非非,兜转缠绕,只恨周鸿生太过罪恶,扳他下台的过程如何艰难,到最后只为自己揽上这么个麻烦,实则已是大幸。
搀着舒染出门,他在旁叮嘱:“等过段日子周鸿生立案了,你就搬出来住吧,常年在深山里头湿气太重,并不利于您的健康。我之前跟您说过的事,您考虑下,如果愿意我会给你找最好的整形医生。”
对于要不要整形,要到哪里住的问题,舒染皆忽视,只是提及周鸿生的时候,眼底皲裂,声音破碎:“我会好好看着那个畜生进牢房。”
宁呈森只道她是恨透了周鸿生,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抚。
——
米初妍赶回科室的时候,里头正聚了一堆人,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啃饭,啃干粮。
闻着香味,才感觉到胃空,瞥了瞥墙头的时钟,正是饭点,懒得跑食堂,直接去了潘闵宇的储物柜翻箱倒柜。
潘闵宇在沙发的角落哎哎声,问她干嘛呢,她说找方便面。
于是,他大咧咧的过来,从后头往她手里塞了个外卖:“早预上你的份了,你说你个女孩子,整天啃方便面也不怕把自己啃成方便面!”
方便面没营养了,吃多了对身体自然不好,米初妍知道他的意思,却没心思多辩解,扬了扬外卖盒:“谢啦,明天我请你。”
他拍了下她的头:“明天周末,我休假,你想请也得到下周。”
米初妍呵呵声:“要不再多等会,等我留院,有薪水领后再一起请好了。”
潘闵宇不以为意:“随便,反正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债,这辈子尽知道还了,几个外卖还吃不垮我。”
两个人的互动向来频繁,说说笑笑,旁人已是习以为常。倒是后来老教授进来,恰好逮到,玩笑了声:“小潘你是倚仗着宁教授不在,尽欺负他家属了是吧?小心值夜班啊!”
潘闵宇无辜:“哪有,我是好心!老王教授您可千万别乱说话!乱说话可是会死人的!猝劳死您老懂不?”
他的两句话,让科室里的人都哄堂笑了开来。
自宁呈森离开后,潘闵宇没再值过连夜班,别提多爽气,依旧爱跟米初妍开玩笑,旁人见着,也会糗他两句,而他总是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宁呈森奈他不何。
米初妍一直没去想,到底是谁先撩起来的,关于宁呈森处罚潘闵宇的惯常方式被神外当做了闲暇时的笑谈,而猝劳死这个词,等同的就是值周夜班,同时荣升成了本年度神外的笑梗。
这么想的同时,她脑子里一一刷过可疑的人选。李易哲相当于是宁呈森的影子,不太可能在背后埋汰他,潘闵宇是受害者,还是小医生,给他胆他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赵磊太忙,手术多,往着拼职称娶媳妇的路上走,没那份闲情。
至于神外二组,三组的人,他们不了解,可能性更加小。
想来想去,她不得不把目标锁定在那个无比正经,无比话少的新教授向敬年身上。想来想去,能够冷不丁吭个声埋汰宁呈森而又无所畏惧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有些为宁呈森默哀,得亏了这个向教授,让宁呈森人走了,他的恶劣形象还日日活在神外组员的心中。
老王教授转进自己办公桌,抬头问了声:“我听说,宁教授那手术院方出面给办妥了是吧?”
问的自然是米初妍,事实上大家都想问,只不过,没人敢起头。如今老王教授提起来,一双双关切的目光便都朝着米初妍投来。
她清了清嗓,浅浅的:“大概吧。”
米初妍不知道院方是怎么处理的,但她知道,宁呈森不会有事,因为,周鸿生不能扑腾了,古涛家属再怎么搞,也搞不出事。
“本来就不是事儿,这手术没问题,就算找专家组做剖析,宁教授这手术也禁得起推敲。也就别科的人,眼红我们神外在医院多年的制高地位,在那儿瞎BIBI!”
沙发上不知谁嗤声了几句,随后边上的人也开腔:“哪个主刀医生手里不有那么点意外出现?我们是人不是神,何况宁教授的手术还是成功的。”
米初妍一一笑之。
确实,本来不是什么事儿,但被人故意操控便成了事,所幸,现在已经通通解决,不需再费神。
午饭后,米初妍跟着赵磊进了手术室。本来不用她,是她自己硬跟着进去,找地方躲,也总得躲个最安全的。
宁呈森从台封山回来后,直接去了穗城省院,先去的神外科室找米初妍,得知米初妍进了手术室,转而便去徐暮云病房。
是过去后才发现他已经出了院,无奈打他手机,却是关机状态联系不通。
不得已打给徐暮川,想问徐暮云的行踪,奈何,徐暮川说不知道,于是又向他要了徐暮思的电话。
徐暮思只说,徐暮云出国了,具体是去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问归期,她同样无从所知。
宁呈森无奈只得先放下,转而去了岑霖办公室。
岑霖对于古涛事件的处理,是在给家属充分解析了手术过程,让家属知晓其就算以官司的形式也不见得有赢的机会后,给予一定的经济赔偿。
其实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算好,既然主刀医生没错,为何医院还要答应赔偿?只是,对方家属有这样的要求,岑霖愿意选择息事宁人。毕竟,宁呈森给穗城省院带来的利益,远非一单医疗意外的赔偿可比拟。
换做是往常,依宁呈森的性子定然是不可能妥协的,只是当下时局混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不管岑霖如何处理,他都没有任何异议。
“他们希望赔多少?我来出,你以医院的名义给。”这是宁呈森在岑霖办公室说的第一句话。
“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医院能给,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得跟你商量的。”岑霖倾了倾身,接着问:“远下你半年的停薪留职期限也快到了,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不能一直就呆在济山不回来了啊,这样院办会有意见的。如果你考虑到米医生,那等她转正后或许我们把她换到内科,一个女孩子呆外科也是真的累。如果米医生不愿意,那城中其他三甲医院,只要她挑,我都给她引荐。如果都不行,那下下之策也不是没有,把她安排在老王教授或者老李教授手下那两个组,只要不跟你的组,就不算违规,也不影响你们的工作。”
宁呈森蹙眉:“这个问题,我还得斟酌斟酌,到那时再说吧。”
事实上,宁呈森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现如今还不适合在岑霖面前表态,于是,这么托词几句。
岑霖着急:“不能到时再说啊,这马上就到期限了,我要给院办交代的!”
“我会在那之前给你确切回复的,都快傍晚了,你要回家,我也得去科室转转。”宁呈森起身,预备离开之时,如此说了句。
才不过话落,他大步向外走,岑霖追了好几步,追不上,这才泄气般的重新回到沙发上,慌闷!
总觉得这个活招牌他快要抓不住的感觉,可偏偏他没有明确表示,岑霖有些懊恼,当初不该轻易答应他停薪留职的请求……
——
米初妍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尽。
进入夏季,天黑的要迟些,这个点,不用看时间也知道,已经是七八点的时候了。一身疲累,卸下头帽口罩,摘了头筋,发丝散乱,却是最轻松的装束。
米初妍特意等了主刀的赵磊,跟着赵磊一起走。
手术区人少,出了手术室基本上瞧不到多少个人影,她时刻都惦记着自己的安全,随在赵磊左右,亦步亦趋,以致赵磊忍不住开玩笑:“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黏我?”
米初妍累,勉强掀了掀眼皮,笑道:“这话不怕给你未婚妻听见?”
赵磊的女朋友,年初求婚成功,但两个人总会因为赵磊的工作问题而三天两头的吵闹,主要是因为赵磊太忙,没时间陪女朋友,连婚礼准备的事都是女朋友一手包办。可是吵吵闹闹,却也都不舍得分手,这事科室的人都知道,只因为赵磊总是用这样的理由来跟各位同事换班。
米初妍今天粘赵磊,实属是情形所需。本没有排她的手术,向敬年的手术团队要求毫无缝隙的对接,她不可能半途插进去,而且时间也不吻合,与其去跟二组三组那些不甚熟悉的同事,倒不如直接跟上赵磊。
对米初妍的挤兑,赵磊不以为意,甩着头帽在那儿异想天开:“听见就听见呗,正好让她看看我也是有女性好朋友的,让她有危机感,要不然每次吵架尽逮着我来低头认错。”
米初妍忍不住窃笑:“你不爱她,你会每次都认错?她不爱你,她会独立包办你们的婚事?别闹了好不好?”
赵磊嘿嘿笑,对米初妍的话,默认。
笑闹间往前走,米初妍忽地顿了步,赵磊狐疑,顺着她的视线侧头,而后便见不知何时立在前方廊道中央的挺拔身影。隔的不太远,廊道空荡,两人的笑闹自有回响,赵磊心疑,不知有没有被他听了进去。
若是听了去,会不会跟潘闵宇那样,会被指周夜班?虽然他现在不在科室任职,可只要他愿意,比划两下,科室还得跟着他转。
赵磊不自觉的摸鼻,赶紧溜腿,经过宁呈森身边的时候,特意扬声:“我我得回去找老婆报道了……”
赵磊着重强调老婆二字,对,他是马上有老婆的男人,大主任醋劲再大,也不至于散到他身上!况且他平日里沉稳低调,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像潘闵宇那个富二代小鲜肉那般的讨女孩子喜欢!他认识米初妍那么久,也就今天开了她一次玩笑而已!大主任明察秋毫,不应该跟他置气!
小心翼翼的溜跑,赵磊心底默念,斜眼瞄视,就怕宁呈森找他算账。如此的行为,难免有些贼眉鼠眼,宁呈森就算想忽视,也忽视不来,侧过头,看向他:“怎么了?还不走?”
微挑的浓眉,带着些许疑问。
事实上,宁呈森根本没有那么多心思,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等米初妍,也正好可以体验下,米初妍之前在这里等他时的感觉。
倒是赵磊想多了,赵磊为何想多,自然是有潘闵宇这个先例。
听到宁呈森并没有任何算账的意思,赵磊哈哈干笑了两声,拔腿狂奔,丢下句:“你们好好聊!”
宁呈森费解,看了看狂奔的那道背影:“他这是干什么?”
米初妍攥着头帽,拭了下额角的细汗,看着赵磊犹如被猛兽狂追的背影,也是失笑:“躲你呗,还能干什么?”
“为什么躲我?”
宁呈森依然发懵。他自然是知道神外的医生惧他,但以前再如何惧色,也不至于如此,何况他根本什么都没说没做。
米初妍努了努嘴:“因为大家都知道你罚潘闵宇值周夜班是为了什么。”
“我为了什么?”宁呈森顺势着问。
米初妍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满脸无辜状,让她不由戳他:“因为你心眼小呗!哎我有些预感,若是再这么下去,我以后在神外估计无人为伍了,不定多可怜!看看吧,跟你沾上关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一句话,让宁呈森默了声。
米初妍当下感觉到不妙,伸手轻拍他胸膛,着急解释:“那个……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跟着你我再幸福不过了……我就那什么……我没你不行……所以你怎样我都屁颠颠跟着……哎宁呈森,你别生气哦……宁教授……宁主任……原谅我累瘫后的口不择言好吗?我刚从手术室出来,还没完全兜回神你知道吗?我脑子里闪的还是手术台上那些血淋淋的组织画面,我我……哎总之你别介意吧……你说句话行不行?”
宁呈森越是不说话,米初妍就越是着急,她也是脑抽病又犯,明知道这敏感当口他忌讳什么事,她偏还不上道的提。
围着他转了好几圈,被他伸手抓住,唇角微抽,不知是笑还是嘲:“你说的没错,跟着我本来就是你的不幸……”
“哎宁呈森你不会这么小气吧?”米初妍是真的着急了,哭丧脸:“你知道的,我一点儿也没有那个意思,宁呈森……宁……老公……”
后面是话,已经是拖音,控诉意味,更多的是撒娇意味,甚至连老公都喊出来了。
宁呈森就爱见她这副小模样,不由失笑,将她腾空抱起:“不幸也没办法,你都已经跟了,没回头路。”
忽来的悬空感,让米初妍有些失惊的回抱住宁呈森的脖子,咋呼轻喊,恼气的捶他肩背:“干嘛呢你,吓死我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像话。撄”
边念,边蹭着从他身上下来。
宁呈森就势着把她放置地面,笑着道:“不像话就不像话吧,反正我们也没在一起工作,顶多就是让别人笑笑,影响不了什么。”
用一声老公将眼前的老男人哄好了,米初妍不知自己是亏了呢,还是亏了呢?不过中午那会儿他脸色发沉,尤其是对着她的时候,更是意味不明。这过了整个下午,当时那种感觉好像就都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柔情,米初妍狐疑,歪着头看他正脸。
两个人是平行,十指交扣,他的步伐略前,米初妍这样歪着头,便是恰好撞进他的深眸,幽邃平静。
“哎,宁呈森。”她伸手,细细的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蹙眉:“我怎么感觉你跟中午那会儿不一样了呢?”
“哦?”他不咸不淡的疑问了声,顿了顿,又道:“说说,怎么不一样了?”
“你那会儿看着就想吃了我啊,害的我都不敢抬头看你。”尤其是从洗手间出来以后!当然,后面这句话米初妍只敢在心底默默念。
宁呈森直接沉笑,捏了捏她那只交扣的手:“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不想吃你了?”
“嗯?”
米初妍有些被他搞懵,疑问声,半秒后在他的眼神辅助下,弄清楚此吃非彼吃之时,娇俏的面容涨红,没好气的捶他:“你是专业耍流氓的吗?”末了,又瞧了瞧四周:“幸好现在晚上人少,宁教授你真不害臊!偿”
如此的笑闹过后,这个话题没再继续下去。事实上是宁呈森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以在她起了头后,他巧妙的转开。
安静的走廊,唯有他们踢踏的脚步声,米初妍忽问:“周鸿生呢?”
“一个小时之前的航班,回B市去了。”
米初妍惊喜,眼眸微瞪:“这是要彻底滚回B市去了吗?”
这个滚字,对于周鸿生如今的处境来说,似乎很形象,但又似乎很搞笑,宁呈森勾了勾唇,幽幽道:“差不多。”
作恶太多的人,不管你怎样遮掩,终有一天会被旁人揭发,而一旦有了个缺口,成串的罪恶便都会在深度挖掘过后,渐渐曝光出来,到时候再想有翻身仗,可能性为零,尤其还是他们这种社会背景的从业者。
只不过,处的位置越高,需要的程序也会特殊些,时间可能会长些,而他们现在只需静心等待便可。
米初妍明显是兴奋的,深吸了口气,咯咯笑:“我怎么感觉这手术区的空气都是这么清新了呢?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大街小巷四处溜达,想怎么过怎么过?”
宁呈森顿了顿步,捏她脸颊:“等他被立案吧,立了案后你想怎么蹦跶都行,这半年……委屈你了。”
要一个生机活泼的女孩愣是束起手脚来,做不像自己的自己,没有自由,不能任性,还时常担心忧虑,怎能不委屈?
她覆上他的手,把玩了会儿,挪了下来:“你觉得我委屈吗?可是我没感觉啊,你想想,就我现在这工作状态,就算能蹦跶,不也同样是医院宿舍两点一线?能蹦跶到哪儿去?”
米初妍食指点了点医院四周,诉说着自己的忙碌。
旁侧的男人只看着,看的专注,末了,浅浅一句:“至少,心是自由的,精神是轻松的。”
米初妍皮皮的笑:“这倒是真的,至少我不用担心,你哪天又要走,哪天命就带不回来了。”
如此的话,在事过境迁后,被她这样调皮的说起来,像是挺轻松的口气,可听在宁呈森耳中,却多了那么一抹的悲凉。
粗略算了算,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们在伦敦希思罗机场分别,她伤痛忧心的回国,他留下孤军奋战。想要独自去H市监狱,却反被她抢先突袭过去。后来他去纽约,她抱着他又哭又喊,一定要把命带回来。哪怕是在穗城圈内的台封山,他还是让她哭的不能自已。
想想,也是真的折腾够了。而他是何其有幸,得一女子,即便身影不相随,灵魂却能够相依。如若H市没有她的协助,邱志光恐怕不能透出那些至关重要的秘密。如若台封山里头没有她的协助,恐怕他会摸不清那个地图,这样,也许他在背着受伤的瞿安之时,就再也避不开周鸿生手下人的围堵。
如果是这样,就再也没有现在,以后之说了。
或许是因为磨难所致,让本应该处在热恋中各种秀恩爱的两个人换了另外一种方式相处,他们彼此信任,彼此依靠,彼此牵挂,彼此在一道道的磨难中,将对方置于心底最深处。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或许他们还会有寻常情侣该有的小矛盾,小别扭,小吵闹,但这些都无伤大雅,只因为,他们彼此都深懂,对方才是生命中的唯一。
素日里总不见头的走廊,两个人牵手而行似乎很快就走完。宁呈森推了推她的肩头,把她往换衣间里送:“慢慢收拾,我等你。”
天热,在手术台前站了一个下午,头发散乱,热乎劲犹在,米初妍确实需要好好收拾。也不怕他等不怕他急,冲了个澡,换回自己的衣服,吹干头发,一切收拾妥当后抓着手机出来,他依旧靠在原处。
沐浴过后的人儿,掀唇笑开的时候,清爽而又俏丽,过肩的长发,随着她的走动微甩,又为其添了女子的柔媚,尤其是弧度完美的那双嫣红润唇,视线锁定着,久久不愿离去。
宁呈森觉得,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同面,让他看了为之怔神,好像每一次无意中的注视,总会给他惊喜的发现,让他胸腔酥软。
看着她的轻盈身姿越来越近的晃动,他的心脏有些微的失衡,他以医生的角度判断,应该是血气翻涌的缘故。心底正在思量,该用如何的方式尽快灭下血管里的激流,忽地,耳畔传来她的咋呼:“回神啦!”
宁呈森当下就皱了眉,美感瞬间破灭,恍惚间的女神不过是现实中的女神经……
过后,又是无奈叹笑,罢了,女神也好,女神经也好,都是自己老婆!
然而,她却是不依不挠了,如同无尾熊般偎进他怀里,双臂大张环握住他整个宽挺的背脊,娇声:“怎么你看见我像是很失望的样子啊?老实招嘛,刚刚你在看谁,你那双眼都呆直了,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精明神武的大主任……”
宁呈森呆了呆,她的投怀送抱让他不知如何应对,只顺着应声:“这里除了你就是我,我不看你,还能看谁?”
“我怎么觉得不像啊?我一走近来你就又是失望又是叹息的,满脸满眼都写着无奈,一副嫌弃要死的表情,说你看我看的发呆谁信呐……”米初妍糯糯的娇声,趴着他的胸膛,些许委屈的控诉。
“妍妍……”宁呈森甚感头疼,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有种无力解释感。总不能跟她说,他看着她的影子就想要把她压在身下各种蹂躏,也总不能批判她的二货本质。
忍了忍体内的冲动,他只得要求:“妍妍,你先起来。”
米初妍不依:“你说不说?不说我就不起来了,偏趴着你!”她的头在他胸膛口蹭了蹭,找了个极舒服的姿势,眯着单眼往上瞧他,瞧不着,只逮到他长着些许胡渣的俊逸下颌,以及,略略滑动的喉结。
“回家吧,回家你想怎么闹都行。”
头顶上方,是他沉磁的性感嗓音,米初妍撇了撇嘴:“我又没闹。”
“好,你没闹……”
米初妍是没闹,只不过是极累过后,难得有他在身旁守候,便贪图享受他的温暖,趴进了身,就再也不想起来。
她哪里会想到,在他的回声后,下一秒,便会被他掠住了唇,咬着猛吸,逮着她晕头转向的时候,更是一把将她抛上腰腹,上挂着,旋转着她的身子抵在墙头,颇有些狂风骤雨的架势。
夜里行人稀少,即便白炽灯堂亮,四周无死角,情动之人亦是显得有恃无恐。殊不知,还有更晚结束手术出来的主刀医生,在走廊另一端的转角处,朝着他们连连咳声……
掌心下柔若无骨的人儿忽地僵直,宁呈森心下一个咒念,平了平息,将窝在怀中的小小头颅往回压,不让她露脸出来给外头的人看。
相识多年,即便那端没眼力见,不懂避而走之的男人不说话,凭着喉间散发的清咳,宁呈森也能猜到对方是谁。
沐浴过后的人儿,浑身清爽,本就娇嫩的脸蛋因为动情而愈发陀红妩媚,如此美好的模样,宁呈森吝啬的不想让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看见,好朋友也不行!尤其是处在念妻状态中的饥渴份子,更不能看撄!
然,总是有那样不识趣的人不给他配合。譬如,非但不闪开还步步向前跨近的向敬年,比如怀中一直往上拱,拼命要探出头来的米初妍。
宁呈森就纳闷了,别人的老婆遇到这种状况都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更别说躲进自己男人怀里了。可他老婆怎么回事?不躲不藏也就算了,最起码得安安分分的趴在他怀里,不让外人瞧了她的这份娇态去,可现在她是拼了蛮劲的往上拱,让他恨不得收拾她两下,然后直接扛回家去!
她要起来,宁呈森总不能一直强制着,那样的话,看起来就是十足的耍流氓。在向敬年面前,他毫无所谓,反正天下男人一般黑,他在笑话自己的同时,面对他老婆的时候,指不定怎样的龌龊露骨。
宁呈森顾虑的是,不想让场面太尴尬。一般来说,手术完成主刀医生出来后,接下来会陆续有助手团队出来,只有向敬年可以不尴尬,但若是其他的人也一并围观,那是真的尴尬。
他自己无所谓,大男人脸皮厚,在医院这样的地方,板一板脸也没人敢讥笑他。但米初妍不同,她天天在这里混着,一个小女生,在枯燥的工作闲暇中,必然会让那些无耻之徒逮着机会就给笑话。
自己的女人自己心疼,再不乐意,也得让她乖乖站好,连带着,将她头发乖乖理好偿。
只是,米初妍似乎不再状态,更没明白宁呈森的心思,粗粗的喘息,在他给她顺发的同时,直呼着透不过气!
宁呈森自然是知道,透不过气是因为刚刚深吻过,再又被他按在怀里呆了好一会,可被她这样缺根筋的说出来,旁人的暧昧眼色便更是肆无忌惮。
皱了皱眉,扯她脸颊:“你是猪。”
“喂,你干嘛……”骂我是猪。
米初妍鼓着腮,脸蛋被扯的些许疼,气呼呼的瞪他,想要回驳两声,话才到一半,余下的半句愣是被吞了回去。
因为,向敬年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他若是像往日里那般,面无表情半声不吭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似笑非笑,眼底暧色,出口便是戏谑:“不错,打的够火热,不过,这大晚上的,在手术室门口,合适吗?”
米初妍尴尬的脸盘滴血,再想往宁呈森身后躲,宁呈森反而不干了,直接把她拉了出来,圈进了怀中。
她是有多呆,起初只顾着要喘气要呼息,根本没想着,这般境况下,硬挤着出来被旁人盯着该有多难为情。别脸几秒,躲避尴尬,米初妍将自己的猪行为归咎于宁呈森,每次跟他亲热,她的脑袋就没清醒过,要不然,每次做运动的时候也不会被他攻的毫无反击之力。
宁呈森倒是坦然,搂着她的时候,朝着向敬年岔开话题:“这么晚?”
与其说是闲聊,倒不如说是没话找话,向敬年这个位置,是替宁呈森的,他们的手术有多忙,没人比宁呈森了解。
“明天周末了。”
向敬年冷不丁一句,让宁氏两口子都有些呆。周末怎么了?周末你向教授可以不上班不手术,仅此而已!
“我不是特意过来看你们实战的。”
这话让米初妍窘迫,可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他特意过来是有别的事的。可是有什么事不能明白说吗?被宁呈森亲懵的米初妍满脸浆糊……
米初妍听不懂向敬年不责怪,可宁呈森一副装不懂的样,让向敬年恼火,兑一声:“实战!实战你懂吗?”
这话,自然是向宁呈森强调的。
然而,宁呈森非不配合,略略拧眉,浅浅勾唇:“我该懂吗?不如你直说?这大晚上的,在这儿猜来猜去,耽误时间。”
向敬年有些郁气,自然知道宁呈森是为他刚刚的偷窥,如今要为难他。可还真是见鬼了,就这道上,他明知道被好友为难,也得硬着头皮上。
说起来,在米初妍这个自己的小小下属面前说这样的事,向敬年觉得有点丢脸,可看着宁呈森将她紧搂在怀里不愿脱手的架势,他知道想要扯开他单独聊是不成了,再说现在已经八点多,还无声无息的。
于是,又咳了咳嗓子:“明天周末,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向敬年尽量说的隐晦,哪知,宁呈森不隐晦,直接侧首低眸:“妍妍,我答应过他什么?”
正说话,走廊处又拐出一批人群,都是向敬年的助手团队,忙完了善后工作,悉数出来,看见他们,微愣,尤其是看着那对紧搂不放的两口子时,更有着探究,而后,皆在宁呈森的扫视下,一一问候着离开。
如此,便又耽搁了几分钟,米初妍也终于想明白,敲了敲宁呈森:“你说过,周末让向太太过来!你这个星期忙成这样,指定是忘记了,向教授是在提醒你来着。”
向敬年有些没脸,只得板脸掩饰自己的正经态。
宁呈森似是终恍悟的哦了声,而后拍了拍米初妍的臂弯:“妍妍,你跟向太太联系。”
“为什么是我?我跟她不认识!我该说什么?”
米初妍有种被自己男人坑了的感觉,凭什么他大言不惭揽下的活,到最后要她来收场?何况,她对向敬年的老婆一无所知,让她说什么好?
只是,反应过激下说出的话,让她在转头面对向敬年的时候,又是难为情,瞥眼看宁呈森,他不吭声,一副随她怎么收场都行的表情,她更是抓狂。
赔了两声笑,米初妍只得硬着头皮上:“那个……向教授哈……我来就我来吧,女人跟女人说话更方便,把你太太手机号码给我下好吗?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过去!”
米初妍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无奈,到底是自己男人惹下的祸摊,再难也得给他填平了,免得以后让人戳背脊……
心里念着嗷着,又不得不绞尽脑汁为自己等会以什么话题为缺入口跟向敬年老婆聊那通电话。
米初妍给向敬年递自己的手机,想让他把他老婆的号码输进去,然而,向敬年直接一句:“不用了,你们>
“啊?”米初妍彻底懵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久前的某天,向敬年确实在科室用过她的手机,当时她还在翻找他的使用痕迹,没查出异常,感情他就是那会儿将他老婆加进了她>
可是,他是怎么加的啊?就算主动加,也得对方通过验证啊!以她的名义,向敬年老婆是怎么肯回加的?
带着疑问,米初妍翻开自己的手机,好友太多,她直接问:“叫什么名字?我找找。”
“瑾湘。”
瑾湘,瑾湘,名字好听的紧,米初妍心里默念,没两下便搜索到了瑾湘的微信,意外的发现,那里已经有了聊天记录。
米初妍疑惑又好奇的点开,进入聊天界面看历史消息,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向敬年向教授的整个高大形象都在她眼里瞬间毁的七七八八了。
这个世上,果然只有更不要脸的男人,没有最不要脸的男人。宁呈森有时候挺不要脸,想不到他圈子里的朋友竟是更不要脸!
他竟然用她的名义去跟瑾湘聊天,这还不是最恶劣,最恶劣的是,他打招呼的第一句就是:“嗨,我是宁呈森老婆。”
然后瑾湘在那边回了个笑脸:“你好……”
“打扰了吗?带孩子是不是特别忙?宁呈森跟向教授他们在谈话,让我加了你微信以后方便联系。如果打扰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瑾湘:“没有没有!多你个朋友是我荣幸,我就是……太意外……都没听说呢,就结婚了,这宁教授是把你护太紧了吗?”
“是吧,这不今年他自己抽不开身,非得喊向教授过来穗城省院看着我。哦忘了介绍,我叫米初妍,是穗城省院神外的实习医生。”
往下还有几个对话,米初妍简直看不下去……
这就叫什么?
披着羊皮的狼?好像不对……
扮猪吃老虎?好像也不对……
人面兽心?好像还是不够准确……
米初妍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她眼中的向敬年,以为板脸就能挽回他的教授形象?米初妍哼了哼声,嗤之以鼻偿。
许是宁呈森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凑身过来想要从她手机里瞧出一二,却被向敬年倏然间用手盖住米初妍的手机屏幕。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骼微凸,指甲圆润,整体不若宁呈森的完美,但并不怎么影响它的美观。
只是,米初妍的手小,向敬年急于盖住他的糗事,大掌覆盖,生生压住了米初妍的整个手,连同她掌心的手机撄。
这下,明显宁呈森是不高兴了,眉心蹙的死紧,直接拍掉向敬年的魔掌,却不料,力气太大,倒是把向敬年拍开了,可连同着,米初妍的手机也被拍到了地板上。
米初妍嗷了声,心疼的要命,赶紧弯腰去捡,捡回来,急着查看有没有破损。她觉得自己就是用不了好东西,这部手机自从米安博买回来,她都摔好几次了,而且,每次都是因为宁呈森而起,在宿舍,在山林,在这里。
边漆掉了好大一块,看着就觉罪过,直身的时候,狠狠瞪了宁呈森一眼,而他似也是瞧到哪里不妥,吭了吭声:“再买一部。”
四五千呢!说买就买!米初妍横眉竖目!
后来,是向敬年插了话:“手机还能用么?”
“能啊。”用当然是没问题,这手机质量好着呢,一般情况下不太容易摔坏。
“能你先用着,把事情敲定下来后,我给你买部新的,算我赔偿。”向敬年的意思,刚刚是他的过失,赔偿个手机,也是应该。
只是米初妍觉得不妥,拒绝道:“能用不急买,再说了,就算要买也是宁呈森买。”
宁呈森听了,甚是满意:“对,我会买。但其实,让他赔也是没错的。”
这话宁呈森是有算计的,向敬年为了哄老婆开心,更为了让老婆放心他独自居外,是把身家都交到他老婆手里的。在穗城省院那份工资,他自己平时要开支,额外拿出几千块来买手机,足以让他月末吃泡面。
向敬年当时未表态,只是瞧着宁呈森的那双眼,有些森冷光。
米初妍懒得理这两个斗起来没谱的男人,扫了扫眼,直接闪身:“你们聊,我先找瑾湘,再晚点就不方便了!”
特意强调了瑾湘二字,没好气的刮了眼向敬年。
她都不知道谈这场恋爱自己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现在走到哪儿,但凡宁呈森身边的人,都俨然把她当成了实至名归的宁太太,不是一口一个老板娘,就是一口一个太太,再不然就像向敬年这样,直接说成宁呈森的老婆!
那感觉就好像,宁呈森不费吹飞之力,就把她绑的死死的!
之后,她找她的瑾湘,他们聊他们的话,十来分钟,妥妥的收住手机。向敬年应该是一直都在注视她的动作,瞧着她完事的模样,问了问:“如何?”
“搞定啦,明早就过来。”米初妍轻轻松松的撩话,上前抱住宁呈森的手臂,偎着他身躯回了话。
显而易见,向敬年眸底闪烁光芒,只是故作着平静:“怎么说服的她?”
米初妍呵了呵声:“这个是我们女人间的秘密,明早等着她来就是了。”
对向敬年,米初妍始终是尊敬的,只不过,看清了自己向来尊敬的老师他那真面目,米初妍觉得,太接地气的同时,也太不要脸了!
那股子畏惧尊重也消失光光,相处也就变得随意起来。
——
回去的路上,米初妍百思不得其解,从而请教宁呈森:“向敬年自己也有周末假,为什么不自己回港城去找老婆孩子,非得这样费周折的让老婆过来找?”
港城跟穗城顶多就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度个周末是绰绰有余的。
宁呈森专注开车,听见身边人儿的念叨,余光微扫,一本正经:“他颠颠的跑回家也没意义。”
“为什么?”
“因为他老婆不给他进屋。”
“为什么啊?”
宁呈森扯了扯唇,轻笑:“别人的家事,我们少管。”
少管就少管了,米初妍也不爱管,只不过微信交谈中感觉瑾湘还是很和善的,倒是费解因何如此对待向敬年。然后看着向敬年独自在外念瑾湘念的紧,跟个心尖肉似的,看起来又不像感情不和的样子。
车子行驶的方向并没有朝着南都奥园,米初妍不由疑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车窗外是车水马龙的世界,无数的车尾灯光,泛白路光,城市霓虹,高塔灯带,交相辉映的闪耀,望的久了,便觉刺目。
米初妍揉了揉眼,犯困的打了个哈欠。
“很困吗?”
“还好,比起困,我还是觉得肚子更饿些。”
两个人都还没有吃晚饭,米初妍还好,中午吃了潘闵宇买的外卖,虽然饿却也不至于忍受不住。宁呈森要惨些,折腾了一天,什么也没吃,早就饿的胃底发酸,却坚持着在手术室外等回米初妍。
回家要自己做,一来费时,二来宁呈森心疼米初妍,偶尔让她下厨调剂调剂倒还好,但天天让她下厨,他舍不得,尤其还是她成天的手术过后。
心里想着,明天开始是有必要跟家政阿姨商量三餐的问题,毕竟,现在日子趋向稳定。
略微的沉吟,宁呈森首问:“想去哪里吃饭?”
“随便啊,有吃就行。”米初妍不挑食,对她来说,能现吃便是好的。
宁呈森的指尖敲了敲方向盘,目视前方的同时,沉默了半秒,似是在斟酌,而后问:“去不去华西路?”
“都可以啊,不过你怎么想起去那儿了?”
米初妍没有忘记,上次在江边放烟花,摩顿打包来的外卖就是华西路那家餐厅的,当时还特意说了,因为她和徐暮云去过。
宁呈森想了想,说出了个不得罪人的理由:“你不是喜欢吃那里的吗?”
米初妍觉得他心思并非如此简单,可是他不明说,她也不好妄自揣测,尤其是揣测他不爱听的内容。
于是,拍了板:“那就去吧,正好,吃完了我可以回我家。”
宁呈森减了减车速,半张脸侧过来,严肃道:“你回你家,那我住哪儿?”
“你回南都奥园啊!”
华西路就隔着她家一条街,她想要顺路回家也很在理的……
然而,宁呈森不干了:“别指望。吃完饭跟我一起回南都奥园,你非要回你家也行,我会跟过去。”
“哎宁呈森你害不害臊?别以为人家叫我两声老板娘太太什么的,你就当真把我看成是你老婆了吧?我回我家你凭什么不许啊?”
“我没有不许,只是说会跟过去,况且,是你自己主动喊我老公的,不是我不害臊。”宁呈森掷地有声。
米初妍郁气:“你跟过去你住哪儿?”
“不你爸妈都说家里还有个客卧么?我就睡那个客卧行。”说的是那样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半点矜持!
米初妍暗想着,又呸了呸,忘了老男人不讲矜持,别不要脸就已经很好了。默了默,觉得不妥,还是松口:“算了,吃完回南都奥园。”
“怎么了?生气了?”
“我是怕,你个不要脸的别上半夜睡客卧,下半夜摸黑到我房里来!”米初妍虽是半玩笑,但也警惕着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结果,宁呈森沉沉发笑:“要不怎么说你最懂我。”
米初妍呵呵呵的陪笑了两声。
车子上高架的时候堵了下来,宁呈森似是兴致极好,转过脸来问:“你跟徐暮云到那儿都吃了什么?”
米初妍有种想翻脸的感觉,只是,当看着他那魅惑的唇角,闪了闪眼,不由软了声:“就去过一次,都过那么长日子了,谁还记得。”
去过一次,那次还没心情没胃口,刚送他去纽约,在机场哭的稀里哗啦,吃饭都是胡乱扒的,哪里还记得吃过什么菜。
他哦了声,稍顿了那么会儿,原本轻松调笑的语气变得些微凝重,唤她:“妍妍。”
米初妍嗯了声,见他好阵子没有下文,疑惑着抬头,对视他深眸的时候,感觉到他似是特意把话题往徐暮云身上引,便开始专神,也开始不安。
米初妍当下正襟危坐,放下了一直在刷玩的手机,面对宁呈森的那双杏眸闪闪烁烁。
瞧着她这样一副忐忑的模样,宁呈森觉得好笑,皱了皱眉:“干什么紧张成这样?”
“你这么严肃,我……我没办法不紧张。”米初妍嘟了嘟声。
事实上,只要现在宁呈森提到舒染,提到徐暮云,她都没办法不紧张,就怕他又质问起中午那个躲在洗手间里的电话来。
她一直都没想好怎么搪塞向来慎密的宁呈森,虽然后来她有把跟法安和舒染的通话记录给删除了,但这并不代表宁呈森没有丝毫的察觉撄。
而果然,下一秒,他开了口:“不用紧张,不管你跟我母亲约定了什么,我都不会跟你生气。”
“啊?”米初妍喊了声,意外又不意外偿。
不意外的是她本就已经能够猜测宁呈森有所察觉,意外的是,他竟然知道她跟舒染约定了什么却不生气。
不是不知道他有多介意这个事,中午在行政楼的会议间也不是没有感觉到他难看的面色,还有他执念要看她手机甚至呆在女洗手间不肯走的蛮横,可是他如今太过平静的反应,却是真的让她有些摸不到头。
“别这样一惊一乍。”他抬手,修长的指节抚至她下颌,将她张成半开的口闭合上,这才又不慌不忙的退回到他自己的座位,难得温声:“我没有任何理由生你的气。”
如此善解人意的宁呈森,倒是让米初妍不习惯了,但还是抿了抿唇,掩笑:“知道就好。”
从伍乐旋的那次咖啡馆约谈后,两个人提起徐暮云气氛就是不好的,上次在医院门前吵架也幸好是被自己科室的人瞧了去,若是别科室的人看了,指不定又怎么八卦。
但不管是当时在他面前也好,或是后来她在舒染面前的态度也好,她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她不在乎去求谁,只要宁呈森平安就好。
当时宁呈森是朝她发了脾气的,她也火气很猛,觉得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心情,在那些无法掌握他生死的时间里,她的心有多恐惧多不安,最严重的时候,她借助安眠药才得以沉睡。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能求徐暮云,但是她知道有这么条路子,她心里自有惦记。
没有什么,比被宁呈森理解更让米初妍觉得放松,所以,此刻的她在掩笑后,心底确实是愉悦的。
堵塞的车流开始蠕动,宁呈森单手掌握方向盘,缓缓前行,另一只手,执了执她细白的指尖:“妍妍,不如,我们也来做个约定如何?”
他的音色本质磁沉,轻轻的启口便能让人陶醉,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特别的柔和,像是情归深处的那种宠溺,没有半丝他示于人前的狂傲,用足了耐心跟她打着商量。
米初妍不是没有被他柔情相待过,私底下两人的相处,他是不端架子的,他会不要脸也会纵容她的小任性,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学她赖皮耍横。
可是如此认真的柔色,这是第一次。
米初妍像是能够感觉他所谓的约定大抵为何,被他执起的指尖蜷了蜷,在他指腹处无意识的轻刮着,细脆声:“你说,我听着,听完过后我才知道要不要答应。”
上高架是爬坡的路,处在夜晚城市的主干道里,密集的车流让宁呈森不得不把更多的视线放在前方的路况上。
被她轻刮着的指腹,能够感知到她的谨慎,忍不住心口微微发涩,原来不知不觉,他的女孩也学会了圆滑应对,懂得怎样的回答为自己留余地,也懂得周*旋与他的交谈。
这于她而言是成长,并且还是他给她带去的成长,对她未来的人生,总会有帮助。可他又比谁都清楚,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他让她承受了什么。如果有选择,他宁愿一辈子将她护于羽翼之下,只恨自己能力太浅。
可是于他而言又是何其有幸,获得她如此全心的对待。
喉结滑动,散开上涌的酸涩,他调了调笑:“你是越来越狡猾了。”
“有吗?”她看他,眉梢弯弯的笑,接着又道:“有话你说呗,别老吊着我,这心底怪慌的。”
宁呈森轻笑了声,终于放开她的手,车子上坡,他加大了马力,斜插进旁边车流较稀的路道,待正常行驶的时候,才终是开口:“我去纽约找江承郗那次,曾在曼哈顿的唐人街深巷里跟当地的黑组织火拼过,持枪是为自保,伤了人也是事实。”
“你也知道的,好端端的我出现在纽约那个陌生地,怀揣着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芯片,想要置我于死地并且夺回那个芯片的人唯有周鸿生。我不知道周鸿生是如何得知我手里有这东西,但邱志光一死,他自然会过问,细查后他能察觉蹊跷实属正常。远在纽约,他的人够不着,唯有出高价请当地的组织,凡是道上混的都有规矩,保密雇主的信息是行规,所以周鸿生并不担心他有任何的把柄落下。”
“穷途末路下,芯片我给了,但给的是沐檀昕带过来的高仿芯片。因为当时情况紧急,邱志光那个芯片我存在了江承郗手里,是后来暮川拜托徐暮云帮我带到伦敦宁家的,当时正值老爷子病危,我在宁家呆了一段时间,徐暮云也到了宁家医院。如此掩人耳目过后,我才骗过了周鸿生的视线,把邱志光的芯片带回身上。”
“不敢跟你联系,怕周鸿生盯上你,虽然那时候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你,但我不在你身边,心里总是不踏实。索性就跟你父亲商量,让你每天吃医院住医院,尽量不往外走动好了。也交代向敬年,尽可能不离身的把你带在身边。”
米初妍微微诧异,听到这才终于明白,那时候她的身体还在调理,她要急着回去上班,父母竟然也没有任何阻拦。都不知道,他到底背着她,给她家父母通过多少电话。也怪不得初来的向敬年总是将她到处拎,他身边的事只要她能做,他绝不找其他人。
蹙了蹙眉心,米初妍疑问:“所以呢,火拼中你伤了当地组织的人?这又跟徐暮云有关系吗?”
“没有,若是伤了他们的人倒也无碍,干那行吃饭的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那天夜里,深巷中黑灯瞎火,他们的组织惹来了当地警方,而我开枪伤的,是当地警方。这个事如果对方要清算,便是个麻烦,但如果对方不清算,便不是个事儿。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通知,所以,不必太过忧心。”
“徐暮云多年周游,纽约常呆,自有他的宽广人脉。但是要他去处理这个事,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为难,不是他办不到,而是,如果他应下,也许失去的,会是他的婚姻幸福。如他那样的淡泊之人,这辈子名利钱都不缺,对他来说,能够击起他追求***的,唯有个人情感。他是宁缺毋滥,要不然不会到现在孑然一身。妍妍,我们没有资格要求他为我们做什么,更也不能禁锢他的后半生幸福。所以,即便我跟暮川亲若手足,我也从没有想过透过暮川去拜托他什么,同理,我更不乐意看见你去求他什么。再说,他凭什么会答应我们的请求?”
宁呈森怕的是,如果米初妍当真开了这个口,如果徐暮云当真应下,那他得背负着怎样的心理枷锁过下半辈子?
他虽然不算特别良善之人,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点他是懂的。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懂得那种即使苦也是乐的心情,就如他的曾经。一辈子那么长,如果要跟一个自己完全没感觉的女子共度,那是个彻底的悲剧。
如果徐暮云不喜欢米初妍那倒也罢,但是他明知徐暮云的心在哪里,又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牺牲他来成全自己,他并不屑也不需要。
有时候特别庆幸米初妍偶尔的糊涂,她从来是以善意度人心,所以到目前为止她都从未想过,徐暮云因何对她照顾周全。她不知道是个好事,在这点上,他和徐暮云曾达成过共识。
车子终于在华西路那家餐厅门前停下,宁呈森倾身,为她解下安全带的同时,沉了沉声:“所以,我想要跟你约定,不管我母亲要求过你什么,也不管你自己出发点如何,在徐暮云这方面,你永远都不要去碰触。有我在,我母亲不会一而再的为难你,只要你自己立场站好了,没有人能奈你何,知道吗?”
按理说,舒染已经将东西悉数交出来了,并且那些东西也得到了妥善的去处。这后续无论米初妍要如何做,是不是遵守她与舒染的约定,舒染都没有其他法子来强制米初妍所为。
就如宁呈森所说,只要米初妍自己立场站定了,没有人能奈她何。只是之于米初妍,她从未想过违背自己的承诺,一来不想失信于舒染,二来寻到条有助于宁呈森的路子,她不可能轻言放弃。
然而,这一路上听着宁呈森如此说,那最后的路子似乎也就悄然间断了。因为,宁呈森说的那些话,她都认同,既然认同,自然不能让徐暮云去为难撄。
绑在身前的安全带倏然崩开,咔哒的声响,亦如她的希望被破灭,软着无力的身子问:“那你将如何善后?”
“善后的事还说不到,因为我确实还没有收到任何的通知,也许,真的会不了了之呢?”宁呈森无谓道。
事实上,他心里也没什么谱,之所于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通知,那是因为,被他所伤之人至今还在医院住着未醒。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呢?”米初妍看着他的毫无所谓,不由瞪眸。
她的心都揪死了,今天之前她不知道事情经过,天天看着他忙的焦头烂额精神疲惫也不忍再添他的烦恼,缠着他刨东问西。
现在她知道了事情经过,心里非但没有任何的放松,反而更加紧绷。因为在此之前她有徐暮云这根救命稻草,在此之后她什么都没有偿。
“如果真的有那么天,我会亲自去处理。真的处理不下来,我再向你开口,到那时候,或者我们一起去徐家求你二哥?”他又在调侃,唇角勾着魅惑的笑,眼眉舒展的盯着她不放。
她恼怒的拍了他,被他直接握住,宽慰:“行了,别瞎操心,都还没个准数呢。与其操心不能预知的将来,倒不如先静心等待周鸿生的结局,好歹能让自己痛快一番。”
“你心态可真好!”米初妍有些微的气急败坏。
哪知,他全然受用:“跟你学的,以前你不最是没心没肺?”
好话歹话都让他说了,米初妍发觉,她是一点词儿也没有。再多的愤气,此刻也无处可撒,便只能泄气,甩开他的钳制,转身推车门:“算了算了,不想你的糟心事!吃饭吧赶紧,饿死了!”
人是铁饭是钢!人是铁饭是钢!米初妍在心底将这句话默念好几遍,踏着缓步进餐厅。其实,她也在祈祷,也许真的就不了了之呢?未来的事如何发展真的是她没办法操心的事。
至少,暗处没有随时埋伏的周鸿生,她觉得整座城市的空气都是新鲜的!
宁呈森在后头接电话,她率先进去寻了桌,服务员过来点餐,问也没问,直接给他做主点了餐。
考虑到他不爱吃肉,米初妍点的素菜居多,只一个荤食酸菜鱼还是她给自己点的。米初妍是有纳闷过的,一个不怎么吃肉的男人,为何又那么热衷于吃那种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米初妍甩了甩头,将脑中的画面甩掉,同时,颊侧潮红,她托腮掩饰。
服务员刚下去,门口便出现他颀长的挺拔身姿,扫视半圈后,他跨着阔步朝她过来,冷隽五官,深邃眼窝,手机被他轻巧捏着,另外那只手,指尖勾着车钥匙,有轻微的晃动声。尤其是那双大长腿,包裹在合体的黑色裤装里头,行走间全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饭点偏晚,餐厅里的客人大多都已就餐完毕,坐在那儿喝茶闲聊斜外加消食。这里全是堂食没有厢房,很普通但是菜色又很精致的实惠餐厅,并不属宁呈森惯常消费的级别,说实在的,他愿意主动来,她还觉稀罕。
米初妍坐的位子还是进来那会儿服务员刚收拾好的,处在中央没有屏风遮挡的宽敞方位,宁呈森一路过来,要经过许多餐桌。
用餐的大多是附近小区的白领,年轻夫妇,那些下班晚没时间回家做饭的,或者是三两闺蜜相约出来打牙祭的。
宁呈森出色,这点米初妍自然清楚,但可能是因为平日里看的太多,所以没怎么特别上心。但是这会儿,自从他进来的那一秒开始,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异性成片成片的,这让米初妍看着烧心。
有些恶作剧,也有些撒闷气,于是,即便知道他早在进店之初就已经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依然招手:“嗨,帅哥,这儿呢!”
看着他皱了皱眉,眸底几许不悦,米初妍得意笑。
倒是不知道她的小诡计起效的如此快,在她那声扬起的话落后,旁侧接二连三的女孩子撑起了胆,皆争相邀请着帅哥过去坐,甚至还有些为了挪位,喊着服务员临时加座的。
看着他对那些人的邀请充耳不闻,端着严肃脸排斥,米初妍暗自偷乐,直到他坐过来,将手中的车钥匙啪的搁下后,她才勉力恢复了正色。
“很好玩?”他不阴不阳的问了声。
米初妍咧了咧唇:“还好。”
“这样的效果满意吗?要不要我再当众喊你几声老婆给她们听听?”原先起皱的眉心渐渐散开,对着她眸底的狡黠,宁呈森配合的询问。
米初妍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效果很好,足以!”
她的小心思怎能逃过他的眼,小女子的任性心性,用如此的方式告之那些人,你们看中的男人,他是我的!变相的宣示主权,也是变相的炫耀!
准确点说,这是属于她的虚荣心。不过,宁呈森乐于满足她,非但乐于满足,他亦十分享受她的滔天醋意!
不过是在外就餐碰上的陌生人,与他的生活毫不相干,出了这个店门谁也不记得谁,但是能引起她的反感,他没理由不高兴。
宁呈森吃东西的时候对餐厅特挑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来是因为口味,二来也是因为没有*空间的餐厅,总会有太多莫名其妙的目光盯在他身上久久不散。
他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要不然在医院对着科室的医生也不会除了崩脸就是斥骂,所以,对一些过分聚焦的目光,他本人亦是十分反感。
当然,这是在跟米初妍相处以前。
身边有了米初妍,他在这方面少了许多顾虑,至少,一个有主的男人,旁人的兴趣会大减,追随的目光也会大减。再者,他也得习惯她的口味她的就餐方式。
只不过,过去半年他们好像并没有太多机会可以在外就餐,太忙,也太不安全。昨天晚上他去医院找她,是真的饿,闹着让她回家给他做饭吃,确实喜欢她的厨艺。但他原本的想法,是去外头将就算了的,不想她太累。只是考虑到大晚上免得意外,这才又打道回府。
“点菜了吗?”宁呈森问。
依旧托腮的米初妍嗯了嗯声:“点了。”
“有没有我喜欢吃的?”
“莲藕饼,萝卜菜,地三鲜,焖丝瓜,蒸三菇。”米初妍眼眉不眨的报出一叠菜名。
宁呈森眼色发亮,感叹:“果然是贴心老婆。”
菜上的很快,服务员一盘盘端上来的时候,看见米初妍报出的菜色真的都出现在眼前,宁呈森甚为满意,只是,当最后那盘酸菜鱼上桌,原本的笑容裂了裂:“这是什么东西?”
重油!重辣!还有不少的腌菜!
“酸菜鱼啊!”米初妍一副他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啐了句。
“大晚上你吃这个?不要你的胃了?”
“又不是经常吃……”米初妍嘟囔,感觉他语气不对劲,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样儿:“你不会这么霸道要把这道菜给撤下去吧?哎整桌子都是你爱吃的,我就点个自己爱吃的不可以吗?瞧你自己吃的东西,全都是喂给猪牛羊的,我啃不下去。”
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撒娇的调调,那软软糯糯清清脆脆的嗓音,别说宁呈森,就是旁头的服务员听了心里也酥,忙帮腔:“其实只吃里头的鱼不会不好消化的,腌菜少吃点就是。”
他们这一桌容易吸引旁人目光,米初妍这一撒娇,邻桌的人便又都看过来。宁呈森觉得,若他不许她吃,还真的像是十恶不赦的人。
其实本来也没让她一点都不吃,只不过是不认同她的饮食罢了,崩了崩脸,松口:“别吃太多,吃慢点,别又给鱼骨头卡着了,我还得带你回医院。”
美食在前,米初妍哪里管那么多,霸着那盘酸菜鱼低头闷吃,完全把身边男人的话抛至脑后。
宁呈森起初还能纵容,在她一直吃鱼的时候不停的给她夹素菜,让她均衡着吃。可是后来,看着她总也填不饱的肚皮,以及慢慢削减的鱼汤,是终于没忍住。
招来服务员买了单,抽了纸巾给她擦唇,直接把她拽出了餐厅。吃饱喝足的米初妍困倦,没力气反抗他的野蛮,任由他将她带出餐厅。
外头月色正好,她偎着他身躯,张臂:“哎你背我走吧,撑死了走不动。撄”
车子停在十来米的空地上,对于现在的米初妍来说,走两米都觉困难,何况是那么大段的距离。
想来宁呈森是不会拒绝的,不过是这么点小要求,然而,他傲骨铮铮:“不背!”
“为什么不背?”
“大庭广众。偿”
“大庭广众怎么了?徐总那么清冷的男人还大庭广众下背过纪姐呢!你个老男人怎么都不懂得情调?昨天在超市喊我老婆,直接买两盒避*孕*套的男人是谁?在医院走廊抱着我亲个不停的男人是谁?现在知道要脸哦?是不是知道后头店里有很多美女盯着你瞧,就知道要脸了呢?”
米初妍又是埋汰,又是抱怨。
记忆很深,那次徐暮川背着纪唯宁深一脚浅一脚的从纪中棠的墓地出来,宽厚背脊承载着无限深情,哪怕悲伤,有了彼此便有无限力量。
还曾羡慕憧憬过,什么时候她的身边也有这样个男人该是多好!可没想到,过了一年,男人倒是找着了,只是不如她期待的好使。
米初妍愤愤的去戳身边男人的侧腰,戳不动,反被他抓住小指头,像是知道她心思似的,掀唇:“羡慕?可惜我不是徐暮川。”
话落,大掌上移,攥着她的手腕就往前带,米初妍只道他是要牵着她走,没在意,细碎步的跟着。可是走着走着就觉不对劲,眨了眨眼,哼唧:“宁呈森你这是要把我往哪里带啊?你车子不在这个方向。”
“我又没说取车。”
“那是要干嘛?”
“散步。”
“啊?可以……不要吗?”
“不可以!”
“都快晚上十点了!回家睡觉好不好?别玩了,我困的要死,你让我散步!”
“你明天不用上班。”
“可是我现在想睡觉啊!”
大约是觉得她聒噪,宁呈森顿了顿步,转身过来正对她已经开始打架的眼皮,闲淡道:“跟我散步消食,回南都奥园做俯卧撑消食,你选哪个?”
话落的同时,旁边有三三两两买单出来的男女,宁呈森没有刻意压声,自然被听了去,而后发出窃笑声。
米初妍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正想说她两个都不选的时候,路过着围观的群众笑着建议:“哎回家做运动去呗,那么秀色可餐的男人,妹妹你可不要暴殄天物!俯卧撑哦?帅哥你能做几个?”
那些人不是特有胆特无畏,笑笑闹闹着说了这么句,跑着离开,好像刚刚的行为纯粹就是对他们的调侃。
“哎你能做几个?”米初妍脑子里搅着浆糊,懵懂的顺势着问。
宁呈森挑了挑眉,将车钥匙收进口袋,不疾不徐:“你说我能让你做几个?”
“不是问你吗?你能做几个?”
“你能做几个我就能做几个。”
米初妍有些被打败:“你都说的是什么呀?”
“俯卧撑,做运动,床上……”
宁呈森勉为其难的解释了句,话未完,米初妍啊了声,怕四处再有人过来,直接跳起身子,手心捂住他的唇,让他再不能往下说。
待确定他真的闭了嘴后,她才臊红着脸,轻轻挪开手,怨斥:“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让你背你嫌丢人,大庭广众说这些话你就不觉丢人。”
“我这就丢人了?你自己刚刚还说套呢。”
米初妍嗷了声,捂脸遁走。
“要不要回家睡觉?!”他在后头,扬声问了句。
“散——步!”
反正回家也要做运动,还不如趁着月色柔美拉拉小手街头漫步来的浪漫,这小肚子撑的,也确实需要消食。至于刚刚那困顿的疲乏感,早在他的俯卧撑话题后,散的七七八八。
走在前头的米初妍,并不知道后头的他亦步亦趋,俊逸的面容上,全是宠溺的隐笑。非拉着她散步不是闹着好玩,她吃的如此多,若是不消消食,这半个晚上估计都睡的难安。本就因为职业的缘故,没有顿顿规律进食,他纵容了她的暴饮暴食,总得要在其他方面提点提点。
往前跨了半步,与她交扣十指,状似不经意:“你想去华岸路吗?要不走回你家去,今晚住那儿了。”
米初妍不语,瞧着他的目光里,却是充斥着警惕。
看着她防狼似的防着自己,宁呈森失笑:“放心好了,你爸妈在,我不可能胡来。”
米初妍扫眉,吭声:“对你的话,持保留态度。”
宁呈森但笑不语。
月牙白光,星火街灯,投射着四周的街边道路,将彼此的身影拉的修长,倒影清晰的甚至还能辩清那交握在一起的十指,哪根是他的,哪根是她的。
似乎是不想破坏这得之不易的安宁,有多好一段路,两人都极有默契的未说人话的话,缓慢踏着前行,两只手始终紧握。
后来,是米初妍忍不住感叹:“这样宁静的夜晚,对我们来说,好像是第一次。”顿了顿,又念了声:“真好。”
宁呈森嗯了声。
事实上,如此的画面,他已经幻想过多遍,憧憬着某一日他们可以漫步在南都奥园的夜色中,谈着柴米油盐,唬着活泼小孩。
行至半路,米初妍渐渐跟不上,蹲在马路牙子上怨念:“不想动了。”
原本只是想休息,外加抱怨两声,却不知,他那宽厚的背在她眼前晃动,而后俯身下来朝她招手:“上来,背你。”
“咦。”米初妍意外声,瞧了瞧街边的车水马龙,念叨:“这就不是大庭广众了?”
她迟迟未上来,宁呈森不得不侧头,丢她个白眼:“刚刚背你你肚皮不压的慌?”
如此的话,米初妍似懂非懂。也就是说,他并非不乐意在外头背她,而只是因为,刚刚她刚撑饱肚子,背起来压的慌,会难受的意思么?
米初妍笑了笑,心里多了几分愉悦。
顺势着爬上去,他轻松直腰,长臂揽着她的大腿,任由她趴着晃着,步履依旧沉稳。背过了一阵,倒是米初妍觉得有些不忍心了,趴在他背上的头颅往前靠了靠,在他颊侧偷吻了个,轻声:“我重不重?你累不累?要不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宁呈森咳了咳声,勉强挽回自己的定力:“你安分点趴着就好,想睡你睡,到了我叫你。不想睡你就呆着,说说话,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别动来动去,更别闹我。”
米初妍哦了声,乖乖的,可是不过三秒,又挪了挪身:“现在不想睡了啊,怎么办?”
“那就聊天。”
“聊什么?”
“聊你的生日,说说,想要什么礼物?”宁呈森起了个话题,微微顿步,将她的身子往深抛了抛。
“我生日你知道啊?”
“不是下个月吗?很快了。”
米初妍咯咯笑了两声,不意外他真的会知道,就如她知道他的生日那样,因为曾经很长的一段共事时间,他们接触的很是频繁。
歪着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着她的生日礼物,宁呈森也同样静待着,可是等了好久,没等到她吱声,不由又将她抛了抛:“怎么不说话了?这么快又想睡了吗?”
“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不到要什么东西。”
米初妍从小过的好,生活于她,所有的必须品都有父母张罗,忽然间要她张口,想许久也想不上来。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我看着办好了。”宁呈森做了决定,稍后又接道:“你毕业典礼什么时候?”
“跟生日不差上下吧,怎么了?”
“想怎么拍照?”
“到时再看呗,现在大家都在实习医院忙的抽不开身,微信上都没怎么聊了。不过肯定会有很多同届的男女同学,男女导师一起的。”
宁呈森哼了哼笑,半秒顿步后,开腔:“然后就勾肩搭背,熊抱熊搂?摆许多飞吻爱心的动作?”
这个话题,说着说着,就好像变了味,宁呈森的嗓音,到最后也是诡异的,勾唇问:“男导师和女学生可不可以单独拍照?”
“当然可以啊!这难道还有风俗规定哦?你个国外来的怎么还能问这样的话?”
可能是日子太平下来,米初妍自动收回脑中半数的细胞,也可能是饱餐过后大脑缺氧,米初妍极单纯的用字面上的意思理解着宁呈森的话撄。
默了默,宁呈森接话:“你导师男的女的?”
“男的。”米初妍实诚,直言回声,顿了顿,又补充:“医科大的教授很少女性吧?反正我们学校没有。”
济山是南方著名高校,在全国排名也是极靠前的,师资力量雄厚,能在里头教学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宁呈森默了声偿。
米初妍正聊的兴起,见他不语,头颅又往他耳后蹭了蹭:“想什么呢你?”
“我在想,你的导师对你好像挺好的。”
“是不错啊!哎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大惊小怪,两人在一起这么多时日以来,他每天都在不停的忙,不停的奔波,学校的事她自己都没怎么上心,他又如何能知晓?
总不能又背着她特意去济山了解了吧?有些纳闷,又觉得有些不靠谱,如果真的特意去了解,总不会连她导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不过没多久,他又开口:“是你自己说的,你的导师鞭策着你读博,还让你今年接着就往上考,不是吗?一般的导师,谁有那份闲心。”
“哦。”米初妍后知后觉,半会后,又道:“他上心是因为我成绩好,考博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能为他挣脸呢,当然使劲儿推我。”
宁呈森短促笑了声:“哪来的自信?还八*九不离十!”
米初妍窝在他的颈后,笑的肆无忌惮:“这不我身边就有个双料博士么?再加上我读书确实厉害,当然自信了。”
两个人的话题,一路走一路未断。从华西路转到华岸路,虽是邻街,但这样背着,这样漫步,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半个钟。
马路上的车流渐渐稀少起来,月光将他们的背影拉的越长,车在那头,人在这头,笑声不绝。
长长的马路牙子,除却他们年轻的一对,还有其他行人,三三两两踱着散漫的步伐往小区回去。这里住的大多是工薪阶层收入较高的群体,白天的劳累过后,晚饭后的闲暇时光便都用来放松,遛娃遛狗,携手漫步,也算是锻炼了身体。
宁呈森背着米初妍转进小区的时候,唐心梅在后头悄悄跟了上来,米安博随后,扯住妻子的袖口,板脸斥:“你要干什么?有没有点长辈的样子?”
“我长辈我怎么啦?就允许他们小两口散步,不允许我们老两口散步了?再说,我本来就在散步好吗?不过是恰好撞上了他们在前头,我人老,走的慢,就落了后不行啊?”唐心梅为自己的跟踪寻着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过,事实上她也没有说错。晚饭后,米安博难得拖她出来散步,起初她还不乐意,与其在外头累,还不如在家多追两部剧,只是磨不过米安博的劲,百般无聊的跟着出来。
倒是没想到,会在回来的时候,撞见自己的女儿和未来女婿。
每个母亲都会无限忧心儿女的未来,更会关注儿女的生活,唐心梅对宁呈森这个人向来赏识,可赏识归赏识,她未曾真正意义上的看过他跟自家女儿私下相处是什么样。
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唐心梅是卯足了劲,猫着身子躲躲藏藏的跟随着。米安博起初还能忍,在唐心梅的威逼利诱下,即使不乐意,也还是勉为其难的跟着她躲跟着她藏。可后来撞上几个熟人异样的目光时,老米面子上捱不住了,不得不跳出来阻止妻子的荒唐行为。
只是,她完全不以为意,甩开他抓着她的袖口,继续前跟,跟过不久,又转回头来欣喜的汇报:“看这样子,我好像不用操心妍妍以后的日子。”
过不久,又转回来笑:“明天周末,小宁这是送妍妍回家吗?哎咱女儿多久没搁家住过了?怪想念的。”
遇上如此顽劣的妻子,米安博即使再怎么怒脸,也是无济于事,不由道:“你自己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哦,就几步路,我自己上去问问。”唐心梅果断决定,只是,才不过踏步,又回头:“哎老米,这马上快十一点了,我要不要把小宁也留下来?反正明天……”
“反正明天周末!”米安博没好气的接了声。
只不过,看着妻子猫头猫脸的兴奋劲,又有些不忍打落,吭了吭声:“随便你,想留就留。”
老两口,小两口,相隔不过十来步。米初妍趴在宁呈森的背上,温暖而又舒适,鼻息间全是他清爽的薄荷香,在这夜晚微风中,让她沉醉,以致,对身后的悉悉索索毫无半点察觉。
行至单元楼前的时候,她似是忽然想起个很慎重的问题,忧道:“你真的要在这里住下来?我爸妈肯吗?”
宁呈森嗯了嗯声:“要不先问问他们?别进了屋再被赶出门来多尴尬。”
“怎么问啊?”
“你觉得呢?打电话如何?”
“我才不打,要打你打,这样的问题怎么问得出口!”米初妍闹心,觉着反正宁呈森跟她家父母通话多了去了,干脆撩摊子不管。
宁呈森已经忍不住笑了开来,声音沉沉的。
“喂你笑什么?已经不早了,要不再走回去,要不就让我上去,你还是别跟着来掺和了吧?”
宁呈森的笑更开了些,松手,把她放置地面,再将她揽到自己身边,扶着她的肩头转身,眼眉不过稍台,唐心梅的笑脸就在眼前,紧接着的,自然是脸色稍显尴尬的米安博。
米初妍没有察觉后头一直跟着的人,不代表宁呈森没有察觉,之所以不吭声,不过是想看看唐心梅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宁呈森瞎比喻,经常跟米安博坐着喝茶的时候,他自己都会说,妍妍那性子,简直就是她妈妈的翻版。
他倒是想看看,顺带预知下,中年版的‘米初妍’到底会做些什么事,而探究的结果,有些汗然。
现在的米初妍鬼灵精,偶尔小任性偶尔能耍人,偶尔脑神经错搭偶尔呆萌缺根筋,但大多时候还是懂事的让他心疼。可若是人到中年,也如唐心梅这般,在强势之余还有如此深重的顽劣之心,他不禁有种要为往后的自己以及他们的孩子默哀的感觉。
米初妍是真的惊讶,都忘了从宁呈森的怀里转出来,直接伸手哎了她家父母两声,只不过,哎哎声后,问不出话来。
倒是宁呈森很是坦然,朝着两位长辈点了点头:“米叔,阿姨,这么巧!”
说巧也确是巧,米家夫妇好不容易出来趟散步,宁氏两口子也不好容易在摆脱了周鸿生以后,又好不容易在徐暮云之事上达成共识之后,才得来这么个悠闲空挡。
一老一小两对人都在华岸路上下,然后碰到一起,似乎不能再巧,可似乎又是情理之中。
米安博那张老脸,表情依旧不太好,被妻子逼着跟踪小年轻还被未来女婿发现,似乎有失岳父的身份,更有失他刑侦技术组长的身份,同样有失他的友人身份。
原本宁呈森不挑明说,他也装聋做哑糊弄过去就算,可偏偏,一直转不过弯来的女儿忽然间恍然大悟,咋声:“爸!你们在跟踪我们啊?”
这话说的,米安博不愉快了,直接撩了脸,自个儿径直往单元楼进去。
宁呈森侧首,扫了米初妍半眼,有种看二愣子的眼神,无奈又无力,跟唐心梅颔了颔首,转身就向着米安博跟去。
两个男人先行,两个女人在后,米初妍睇了睇唐心梅:“妈!”
唐心梅心里高兴,戳了戳女儿的头:“走,咱也回家去,别管你爸,他一会就没事。”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感觉我爸对我意见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唬我,还给我脸色看。”米初妍挽着唐心梅的手臂,嘟囔着。
唐心梅笑了笑,有些不上心:“这个你私下问小宁,小宁会给你解答。”
米初妍撇了撇唇,不以为意,最不想的就是每次回家妈妈都跟她谈起小宁,好像小宁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通的人似的。
在她看来,小宁更多的时候都是那种没脸没皮的老男人,勿管他在外头装的如何高风亮节,狂傲肃冷,回到南都奥园套上家居服的他,就是条吃不饱的野狼。
当然,这也纯粹是米初妍内心的小独白,在妈妈面前,甚至在麦晓晨那些人面前,她都不好意思提。
米初妍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是早已经忘记了,去年这时候,宁呈森在她眼里亦是高高在上的神袛。因为他的火爆他的酷冷,让整个医院的人都只可遥观,不可近望撄。
值得一提的是,那会儿整个医院的女性同胞都对他身边的李易哲羡慕嫉妒恨,切着牙齿般的较劲,即便李易哲是个男人。
如今她更为亲密的取代了李易哲,医院里的女同胞们早就被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枚‘一世情缘’虐死了,时间长了,便慢慢开始不再自讨没趣。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让米初妍受到医院同事尊重的同时,又没有过份被议论,而让她也慢慢消减了与宁呈森之间的距离感。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两个人同过甘患过难,无形中他们已然是对方最深的牵挂,磨难让他们融成了一体偿。
于是,在这样反复担忧无法安生的过程中,在一直被保护一直被心疼的过程中,宁呈森之于她,越来越像个普通人,他会有苦恼有失落,有伤心有彷徨,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米家住三楼,米初妍跟着唐心梅到家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没见两个男人的身影。
还是唐心梅眼精,推了推怵在玄关口傻望的女儿:“别找了,在书房呢。”
“哦。”米初妍呆应,没两下,同样俯身换鞋,她的脚跟所站之处是宁呈森换下来的鞋子,系带皮鞋,光泽锃亮,看不出什么牌子,但制工极好。
抿了抿唇,米初妍略有感叹:“妈,你有没有感觉,小宁是比我还要熟悉咱家啊?”
这房子还是米初妍大二时候换的,算起来也有四五年了,原来的米家在老城区,卖给了需要学位房的外地业主。
唐心梅哼了哼声:“可不是,你医科大都住校,平时课业忙,好不容易偷的空要不就到处追顾以澈,要不就跟你宿舍同学去玩去逛,没心没肺哪里想起来过我和你爸?好不容易快毕业了实习了又住医院宿舍。这几年小宁到家的次数,当真不比你少多少。”
换好了鞋,米初妍直身,斜眉扫了唐心梅一眼:“妈你别每次说踩着我来谈小宁好不好?要不是你非得让我学医,至于把我搞的这么累么?还意思说哦!”
唐心梅切了声,边走着回屋边道:“不是你老妈我有先见之明让你去学医,你跟小宁能有今天?这大马路上甜蜜的,都不想回家了吧?”
米初妍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看着老妈依然风韵的身姿,不由嘟唇:“行了梅姐,你赢了,我谢谢你好了吧?”
话落的同时,向着客厅沙发倒过去,无骨的柔软身段,歪歪扭扭的霸占了大半张的布艺沙发,米初妍搂着个抱枕,挡住头顶的明亮灯光,以求小憩。
听着唐心梅的脚步声来回走动,也听着客厅挂钟嘀嗒嘀嗒的响,米初妍的瞌睡虫渐渐被召了回来,脑袋迷迷糊糊的,将近入睡状态的时候,小腿忽被踢了脚。
因着长期值班养来的警醒,米初妍猛地翻滚起身,却是见着唐心梅那张放大的脸,不由又是怨念:“妈你干什么呀?还让不让人活了,睡个小觉也来扰。”
唐心梅指了指客厅的挂钟,催促着:“那么晚,他们还在书房,你去喊,要休息了。”
“干嘛我去喊?你自己来来回回的走,喊一声就是了。”
“我喊不如你喊方便!”唐心梅挂着笑脸,要拉女儿起身。
米初妍不太乐意,甩了甩手:“你喊怎么就不方便了?”
“因为那里有你未来老公!”
对自己老妈这个莫须有的理由,米初妍直接哭笑不得:“妈,那里还有你现任老公呢!”
“说什么呢死丫头!还现任老公!我这辈子就你爸一个老公!再说了,有你这么说自己父母的女儿么?我老公你喊什么?两个都是你最亲密的男人,当然你去喊!”
“那又有你这样为老不尊的老妈么?”米初妍回了句嘴,慢吞吞的用脚趾头抄拖鞋,慢吞吞的起身。
看在最后那句话的份上,她打算屈服于老妈的无厘头借口中。细碎步往书房过去,伸手敲了门,才发觉不知喊他们做什么……
出来洗澡睡觉?还是别玩了夜深了?怎么说都是别扭!而她又总不能直接问父母,要不要让宁呈森留下来?可是这么晚外头出租车都开始稀少了,宁呈森的车子又停在半小时步行路程的邻街,想着他一天下来的折腾,到底是心疼的。
可是,自己老妈倒还好,老爸那副越来越多变的脸色,都快搞的她不知如何应付了,这样的问题,便始终来不了口。
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还是没想出合适的话,忽然发觉是有些被唐心梅耍了,这么尴尬,她自己不敲门,非把她吵醒来。
里头没回应,客厅闹钟又敲响了声,深夜十一点半,米初妍眼一闭,用了些劲拍门板:“小宁出来了!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隐隐约约似有宁呈森的回应,但是又不太清晰。她还在等信呢,唐心梅直接从沙发那边奔走过来:“你说你你说你!这大夜晚的,还赶人回去做什么?!”
米初妍无辜:“我不让他回去那我该让他做什么呀!”
唐心梅倒抽气,她都把意思摆这么明显了,自家女儿还在懵圈状态,开口,刚想直接来句,留宿!书房的门忽然开了,只不过,挡在门口的不是宁呈森,而是米安博。
摆了摆长辈的脸,米安博出声:“下棋呢,别吵!”吵的他都不知走哪步棋,回回给对手扼住退路!
米初妍指了指墙头的挂钟:“已经很晚了爸。”
“晚怎么了?棋局没完怎么撤?明天周末呢!”
“可是宁呈森要回去啊!”
“回什么回!他住这了!今晚老子不赢他,老子下通宵棋!”
米初妍有些瞠目,这一向文雅的父亲连老子这样的词都出了口了,这心底是积了多少的郁气?
可他郁气到底是她惹的?还是宁呈森惹的?再或者纯粹是下棋招惹来的?米初妍傻傻不懂。
掂着脚尖探头去看书房里头的男人,但见他执着棋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眉间蹙的死紧,看她的眼中,同样无辜。
眼瞧着这对友人还有阵子要忙,米初妍识趣闪人,边闪的时候还边腹诽,作死的宁呈森,平日里那么精明,关键时刻却不懂故意放水!两个人要这么较量下去,得玩到什么时候?关键,还惹的米安博更加不开心。
这么心下念的同时,回了房的米初妍直接就拿了手机给宁呈森发>
弹开聊天界面,直接一句:“放水!”
他倒回的挺快,但同样惜字如金:“不敢。”
“为什么不敢?”
“你爸太精,我布局几圈他都能察觉,想放也放不了。”
“那你就想办法让自己输啊!”米初妍觉得,她家男人有时候也很笨!
可是没多久,他又回:“更不敢。”
“此话怎讲?”
这次发过去后,许久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复,米初妍等的累,索性抛了手机,捡着自己的睡衣进了房间的小浴室,准备洗漱。
事实上宁呈森把玩着手机,很想跟米初妍聊,可是都在米安博的虎视眈眈下给忍了回来。
米安博说了,你一边玩手机一边跟我下棋,是根本没把我当成你的对手尊重是不是?就这么料定,我今天赢不了你了?
如此话来,宁呈森哪怕再惦念隔壁的人儿,也得乖乖配合准岳父的游戏。
后来,是唐心梅进来找东西,逮着他们老两口说话的空隙,他才偷了空给米初妍回复。
彼时,米初妍已经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爬上床拿手机,看见他静躺着的回复:“我不敢不赢,要不然不让你做我老婆。”
米初妍觉得他说的太夸张,敲一句:“胡说八道!”
而他,动作很快,却是只回了个笑脸。米初妍有些接不下去,便没再理,只是,也睡不着,因为不知他最后会不会真的住下来。
房间的书架上有她学习的书,米初妍蹭蹭的爬下床,赤着脚尖取了书又爬回床,毕业的论文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有些细节她需要调整,需要从书上寻得相关知识。
只不过,才翻过两页,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在震动,米初妍叠着纤细的直腿,慵懒的躺姿靠着枕头,也没起身,就那么抱着书反手抻向声源处,将手机取了过来。
乍看,瞧见还是宁呈森,点了开来:“乖,先睡,别等我。”
米初妍抬了抬眉,瞥见自己手上的专业书,皱了皱鼻,他是有多了解她,就敢肯定她还没睡!已经是零点十三分,她觉得父亲精神未免也太好,有些操心:“要不要我去书房把我爸哄出来?偿”
谁都知道,对付米安博,还得用米初妍的撒娇功夫。
“不用,你先睡。”他回。
“嗯……睡不着,我看会儿书。”
稍后,他又一句:“别太晚。”
米初妍觉得好笑,明明同在一个屋檐,竟然还要与这样的方式来交流,都不知道这一起回家,是回对了,还是回错了。
刚想要放下手机,看见有人发了朋友圈,出于强迫症状,她去点了开来,瞧见新发的内容,有些意外,又不算太意外。
是瞿安发的,黑夜,星空,不过只是照片,没有人影,更没有文字,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米初妍执着手机,细细的指头在键盘上来来回回,想问候几声,却终究是考虑到时间太晚,而选择在他发的朋友圈下方说了句,好好休息。
之后,手机不再震动。
忽觉有些惆怅,说不上来为什么,一直念着去看瞿安,到如今还没得到空,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济山附属院里头,恢复成如何。
是有听宁呈森说过的,瞿安受伤到现在还瞒着瞿家人,平时照顾都是请的护工,另外就自己兄弟过去瞧上那么几眼,都是大忙人,能呆的时间也不长。
依瞿安那种性子,这么多天独自呆,怕是闷的要发颠。
米初妍规划着自己的时间,想趁着这个周末过去趟,哪怕宁呈森没有空闲,她自己也要过去的。
正闪神的当口,卧室门被人推开。
米初妍抱着书侧眸,无比熟悉的颀长身姿映入眼帘,不由动了动唇:“结束了啊?”
他嗯了声,迈步进来,看着她手机依旧亮屏,皱了皱眉:“你是看书还是玩手机?”
“看书啊!不是你自己给我发的微信嘛,我就刷了那么会儿。”米初妍扔下手机,重新埋头到书本中。
他又嗯了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几个意思,只看着她不动。
被他盯着,看不进书,米初妍索性扔开,跪坐起身:“你真的要在这里住啊?”
他挑了挑眉,因为疲累而湿沉的嗓音,微低:“阿姨都已经把大门反锁了,你说我现在要是走出去,会不会太不识趣?”
看着他衣冠楚楚,满目正色的伫立在她床沿,米初妍有些忍不住喷笑:“可是我觉得你赖在这里,会不会太不要脸?”
他笑开,眉梢飞扬,似是对她给予的评价,全盘接收。
宁呈森进来的时候,门是虚掩的,米初妍的角度,看的见门外有身影晃动,是唐心梅的,她蹙了蹙眉,再一次赤脚下床。而唐心梅也恰在那时敲门,米初妍便赶前了两步将门拉开:“妈,有事你进来呗,在外面晃什么晃?”
“瞧你说的,你们俩在一块,我能直接进来么?”唐心梅手里抱着衣物,对向女儿的时候,啐了句:“这是你爸爸的睡衣,还没穿过的,给小宁换。”
“哦。”好像她在外头这样晃来晃去就很好似的,米初妍伸手接过,转手塞到后面上来的那个双手抄袋的男人怀里,嘀咕:“小宁,给。”
唐心梅见状,呵呵笑了两声:“那个,小宁。外头公用洗手间都是给客人洗手方便用的,也没有洗漱用品,你就在妍妍房间里的小浴室里头将就将就了。卧房在对面,我都收拾好了,你直接睡就行。”
“好的,阿姨您别忙活了,不早了您睡去。”宁呈森礼貌回了两声。
唐心梅也确实没有多逗留,放下衣物这么交代两句后就回了屋,直到主卧的房门关闭声传过来,米初妍才控制不住的吐槽,捶了捶宁呈森的胸膛,勾笑:“我还以为我妈会说,你直接在我房里将就将就好了。”
宁呈森扫了她一眼,攥了攥她柔美的下颌,淡淡声:“总会有那么天的,你急什么?”
“我哪里急了?”米初妍着急辩驳:“我那是吐槽我妈,吐槽你梅姨呢!有这么当人长辈的吗?还躲在门后边偷看,她也好意思哦。”
米初妍郁闷,幸好宁呈森进屋后规规矩矩的把两只手抄进裤袋里,什么都没干,也幸好她没像平时那样,动不动就挂着他脖子晃,要不然,被自个老妈瞧了去,那得多尴尬!
宁呈森倒是无所谓,跳了跳眉,但是挑她毛病:“你妈不是我妈?”
起初,米初妍愣了愣,后头,闹一句:“至少现在不是!”
感觉这不要脸的程度,越来越没有尽头了。
他扯了扯唇,浅笑,之后没再接话。房门紧闭的时候,宁呈森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一粒粒往下,渐渐露出他宽阔紧实的胸膛,蜜色,锁骨性感,再往下,壁垒分明的……
即使看过摸过许多次,米初妍依旧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咳,转移视线,回到床头去抓自己的那本专业书,为了让自己正常些,她故意寻话:“明天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济山看看瞿安如何?”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他答的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对此事兴致不高。
米初妍郁闷:“可是……”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他在后头又重复了遍,语气较之前硬。
“你没时间的话,我自己去看也行啊,瞿安……”
米初妍话未完,宁呈森直接倾身上来,米初妍吓了跳,转过头,恰好接触他靠的极近的鼻尖,甚至连他的呼吸都在她鼻端下交融着,微惊:“你……你干嘛?我……我爸妈就在隔壁……真的别乱来。”
“三更半夜,我在你房间,裤子都脱半了,你还跟我谈其他男人,不觉得特别不适合吗?”宁呈森的声音,凉糟糟的,几分不快,又几分无力。
因为贴的太近,以致他的话传进她耳中的时候,她的整张脸已早被他的气息灼红,米初妍张唇,些微磕巴:“我……我哪里想那么多……再说,再说我背着身呢,哪知道你不进浴室就……脱裤子……”
发丝清香,脸蛋娇嫩,加上他几句调侃,那张俏脸红的便要滴血,煞是诱人,宁呈森毫不客气的俯身吻住她的唇。或许是环境的缘故,也或许是本就渴望,仅是这般的接触,亦让他亢奋。
米初妍象征性的挣了那么几下,皆被他轻松制伏在身下,底下便是床,方便占尽各种便宜,尤其是,穿着睡裙的米初妍,对宁呈森的那双铁掌来说,根本毫无抵御之力。
感觉像是***马上要崩烈,埋首在她颈后的男人低低的吼声,撤离之时,再又贪恋的用她的身子贴向自己,好几秒后才是强忍下来,长臂将她松口,哑声道:“我就是来找虐的。”
米初妍蜷着身子,还未能回应他的话,任由他踏进浴室,随后刷刷水声传来。
对于宁呈森来说,实属找虐。也不知道到底是米安博的意思,还是唐心梅的主意,让他留宿下来,又让他在米初妍的房里洗澡。明知道三更半夜独处一室会有情不能自控的状况发生,却偏偏给了他备了另外的卧室。
这让人很难不去猜测,主卧那对夫妇,是以着过来人的经验,考验他的耐力来着。能忍,说明他识趣,能够尊重米初妍,若不能忍,那这形象自然是要在那对长辈夫妻眼里打折扣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一审二考三核,这是应该的,宁呈森瞧得出来这玩死人的小把戏,但乐意配合装着扮糊涂。
米初妍缓过息后,抱着枕头在床上坐的规规整整,她是想要等着宁呈森洗完澡出来,道好晚安后,再打算睡的,因为,不知他会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又乱来撄。
说实在的,若是再像刚刚那样闹上几回,不说宁呈森,她自己也得怄死!
可是她不知道,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仅是那样套着条单薄的睡裙,巴巴的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的样子,对宁呈森来说,也是摧残的。
所幸的是,宁呈森久久未出来,要不然,指定又得眸底喷火。
米初妍起初坐的笔直,五分钟过后,半躺,再五分钟后,蹭下全身躺,再几分钟,侧卧,后来,直接趴卧……
等到眼睛都快打不开的时候,喊了声:“宁呈森,你到底好了没?”
有谁洗个澡要二十几分钟还不出来的?就算她个女孩子,她也很少用这么长的时间来洗澡!米初妍深度怀疑,他躲在里头定是干什么来着!
因为她的一声催喊,浴室门应声而开。
出来的男人,黑发濡湿,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水,水珠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蜿蜒,滴滴落进他半敞的蜜色胸膛,而后没底。
睡衣是开衫的,最上边的两粒扣子没扣上,也不知道是出来急的缘故,还是因为天热他特意留了这么两颗。上衣还算合身,只是下边的裤子,却是有些委屈了他的大长腿,穿起来还未能没脚踝。
米初妍觉得有些搞笑,情不自禁的弯了唇,才想要跟他开口说话,道晚安,他倒好,连个冷眼都没给她,直接阔步向着门外过去偿。
看样子是要回房休息,只不过,手里拿着她的公仔围巾,边走边擦发。
从他出来到出去,不过几秒时间,米初妍甚至来不及看他个正眼,却被他擦头发的动作甩了几滴水到自己身上,转瞬,朝着他的背影哎哎了两声,他在走廊口回过头,指了指她的脑子,而后口型说着:“傻!”
米初妍就不明白了,她又到底哪儿傻了,追着他出门,却不料,刚趴向卧室的门框,结果发现主卧的房门虚掩着。
就纳了闷了,明明刚刚自己听着主卧门声紧闭的,怎么过这么会儿后,又掩着了呢?她一直听着,都没听到外头有任何的动静,不应该是父母出来走动才是!
洗过后的长发松软,被宁呈森扒乱,略微郁气:“别看书了,早点睡。”
话落,他再次转身,想要进对面客房的时候,被米初妍扯了回来,贼兮兮的笑:“你在里面那么久到底干嘛?”
“你说我干嘛?”宁呈森有些没好气,而后又接道:“总之不是干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事!”
“我脑子里想什么你知道啊?”米初妍歪着头,杏眸狡黠,倚着门框的身子微斜,睡裙的口子有些垂,该看的风景便都隐隐约约上现。
宁呈森呼了呼气,抬手,直接把她推进卧室,而后替她关上了门,再又自己进对门,开灯,关门,所有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以致,直接把米初妍懵在了她卧室的门板后傻站了半分钟之久。
捣腾的夜晚因着宁呈森利落而果断的动作终是回归宁静,整个米家,渐渐的,灯息人静,只剩下客厅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
——
翌日大早,米初妍晃着脑袋从房间里出来,外头阳光铺洒,天气晴好。
客厅阳台上的落地玻璃窗呈半开的状态,扑进来的朝阳气息让她感觉一阵的神清气爽,空气中的尘埃粒子在阳光的投射下,浮浮荡荡。
半眯的眼眸,隐约瞧见阳台上有人影,不太真切,耳边传来的是爸妈在厨房哐哐当当,一边说话一边准备早餐的声音。
如此的早晨,处处都是家庭的温馨,平淡而满足。
米初妍沓着拖鞋往客厅过去,瞧清阳台上站着的男人,不由探头,整个人挂倚在拉玻门上,本是想跟他说话,却见他背着身在听电话。
身姿英挺,侧颜完美,米初妍看着看着,便发了些呆。很多时候她会用手比划他的身高,猜测上了一百八十五公分,但具体准不准,她没有度量过,反正每次站到一起,她如果不跳不蹬,根本就碰不着他的下颌。
有些闹不明白,他身上的衣服又是哪儿来的。灰蓝色衬衫,黑色西裤,笔挺笔挺的装束,异常干净,而昨夜换洗下来的那身,她刚刚去浴室刷牙的时候并未见到……
早晨的声音,带着尚未进食的沉哑,在雾气蒙蒙的外头,自有迷惑人的资本。只听他在跟对方交谈着项目的问题,偶尔几句,大多简短,米初妍听不太出个明白,只依稀觉得他们项目上是遇到点刺手的技术问题,宁呈森在那儿说起宁婕,还说他会处理。
倒不像是难于解决的事,听宁呈森的声音,还是平静的。
米初妍怔愣间,他回首过来,通话已经结束,他单手垂落,另一只手,依然握着屏幕还在发亮的手机。
目光相触,米初妍瞧见他眼底的乌青,纳闷:“昨晚睡得不好吗?”
虽然这里比不上南都奥园的精致幽雅,但环境还是不错的,至少,舒适干净,花香鸟语,她困,睡的极好,即便睡的晚,起来也是精神充沛。
反观宁呈森,好像第一次留宿,并不怎么愉快……
宁呈森扫了她一眼,将手机揣回到口袋,不答反问:“不是想去济山附属吗?吃过早饭就带你去。”
“好呀!”米初妍眨了眨眸。
昨夜说起这个话题,他没好气,这起来的一大早就为她惦记上了,如此男人,还是得心的,米初妍咧着唇,心情不错。
唐心梅在餐桌前摆早餐,喊着小宁过去,小宁应了好,顺手牵妍妍,老米恰从斜对面的厨房端着清粥出来,这样的早晨,一家四口的画面,自然有道不尽的甜美。
因着唐心梅的精心料理,米家的早餐,向来是品类多样,营养均衡。
清粥牛奶包子米线还有蒸水蛋,量不会太多,四个人的份,刚刚好,只不过,粥是绿豆粥。
米初妍瞅了瞅那锅绿糊糊的东西,嫌弃:“妈,怎么又煮这个?”
打小她就不爱吃,在她看来这样的豆类食品适合当糖水,在午后,或者晚上饭后,熬汤喝,加上几勺糖最合适不过,且还清毒消暑。可是唐心梅不同,她偏爱把这绿豆子加大米或小米去熬,熬成浆似的糊着,送进嘴里那口感都是不舒服的。
米初妍不挑食,却独独对这类食物兴趣缺缺。
唐心梅大约是被自家女儿吐槽习惯了,毫不在意,挥了挥手将米初妍赶了开来:“去去,你不爱吃没人逼你吃,又不是给你熬的。”
“那是给谁熬的?我爸吗?还是小宁?”米初妍抬头,看了眼唐心梅,却见宁呈森的位置上早已摆上了份绿豆粥,状似恍悟的哦了声:“真是给小宁熬的啊?我就说呢,我爸爱喝的是莲子粥。”
唐心梅被女儿念的头大,敲她头:“你懂什么,夏天喝这个最好了,你不在家你爸我也给天天熬这个。”
米初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捧着牛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听见唐心梅的话,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绿豆粥具有清热解毒,消暑降火功效!作用大着呢!你都给我念二十几年了,我耳朵都听出茧了。”
原本没有任何意味的健康早餐绿豆粥,在米初妍无心的念叨下,摆在餐桌上,竟显得诡异起来。宁呈森手执调羹,才想喝,愣是被米初妍科普的那些功效给逼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色晦暗,转而去碰他并不太喜欢的牛奶。
唐心梅见他不喝粥,有些疑惑:“很少见你们年轻男子喜欢喝牛奶的,真难得,以后跟妍妍是能吃到一块去了。”
宁呈森笑了笑:“偶尔调剂下,挺好的。”
餐桌上的流食除了牛奶就是绿豆粥,绿豆粥不能喝,又不好再起身去厨房倒白开水,怕会让唐心梅觉着他不喜欢她准备的早餐而失了礼,便只能委屈自己的胃。想着,至少,牛奶喝下肚,营养还是好的。
举杯喝奶的时候,宁呈森皱着眉,心里懊的要死。在米家,他是被他们一家三口轮流着坑,熬过了昨晚,这大早上还逃不过自己的女人。
还清热解毒,消暑降火!他要真喝下去,那得多尴尬!
早餐最快吃完的是宁呈森,吃完后摸了摸米初妍的头:“好了没?好了去换衣服,我们得走了,不是赶着去济山吗?”
米初妍嗯嗯了两声,喝完最后两口牛奶,起身便往房间里奔。
宁呈森在外头陪米家夫妇说话,等不过五六分钟,米初妍抄着背包跳在宁呈森面前,嬉皮笑脸的朝他伸手,抱住他的臂弯:“可以了,我们走吧。”
唐心梅扯了扯自家女儿,训声:“拜托你正常点走路,有点女孩子的姿态,别老是又蹦又跳的。撄”
米初妍撅了撅嘴:“小宁都不嫌弃,你嫌弃啥?”
“不害臊!”唐心梅嘀咕了声,转而看想宁呈森:“晚上回家吃饭吗?”
宁呈森略沉吟,而后浅笑:“还说不好,到下午看看,回来的话我先给您电话。”
“好好,那你们去吧。想回家吃饭多晚都行,今天我和老米不上班,有的是时间。”唐心梅完全没把宁呈森当成外人,一口一声的说着回家这样的字眼,直把宁呈森说的眉梢弯翘偿。
对于餐桌首位上眼眉不抬,认真喝粥的米安博,宁呈森只是在临走之前打了声招呼。
米安博的敏感期,宁呈森采取尽量不深度交流的方式,即便有时候坐到一起,他宁愿选择下棋或是喝茶,也不闲聊。两个人相识几年,该了解的早就相互了解,大是大非这位年过半百的父亲没得说,如今的小别扭,是怎么也过不去的,只能给时间让他慢慢适应。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宁呈森又接了个电话。
在他未来得及接电话之时,米初妍嘀咕声:“你电话还真是,多得不得了。”
他投目过来,在接电话的同时,笑声:“又不是不正经的电话,这你也管?”
米初妍睇他一眼,没再吭声,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在那个电话中。走出小区,望着马路尽头,觉着有些远,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打车过去好,还是走路过去好。
站在马路牙子上,一时踟蹰不前。
宁呈森的电话讲的有些长,他没有任何的藏掖,于是,米初妍能够很轻易的感觉出来,电话那端的是向敬年。
起了个大早,嘚瑟着要去接他老婆,许是调侃了宁呈森什么事情,让接电话的男人脸色板黑,崩声道:“在外头大街上逛露珠呢,你想太多!”
那之后没多久,电话挂断。
“怎么不走?”宁呈森疑问的看着米初妍。
米初妍摇头:“走路有点远,还是打车吧,昨晚是真的抽风了,怎么会想着走回家。”
“走回家?你有走多少路?”
宁呈森这一反问,米初妍默声了。确实,很长的一段路,她都是被背回来,四肢不动的懒惰。
周末,出租车不好拦,宁呈森敲了敲身边人的手肘:“别等了,要不走过去,要不你叫快车。”
米初妍诧异:“你知道什么叫快车?”
“为什么不知道?”
“我以为你……你每天自己开车,不会知道其他的交通辅助工具。”米初妍调笑了两声。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以为他这个只懂科研只懂手术的老男人,就像不知道微信的存在那样,同样不会知道快车专车这些东西。
可如今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他的见识的!
因为取车的麻烦,以致,到济山附属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九点。医生查房,工作交接已经完成,行走在廊道上的,皆是推着车子去发药换药的护士,以及,偶尔经过的几个白大褂。
这里是米初妍学校的附属医院,有许多她的校友在这里实习,包括她自己,也曾在这里实习轮转过,总会碰到几张熟悉的脸孔,只是,交情从没有好到要停下来打招呼攀谈的程度。
当然,也不是没有要好的,只不过,要好的都在别的科系。
然而,今天这一路进来,却是出奇的诡异。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相熟的不相熟的,全顿住了步,朝她招手,一句句米儿米儿的喊着。
米儿,是米初妍在学校的小名,起初是同宿舍的姐妹喊起来的,后来喊习惯了,在课堂上也这样喊。许是大家都觉得顺口,自那以后,谁若是找她说话,总会先喊上声,米儿。
久而久之,米初妍也习惯了,以致,后来他们临床学的师兄建起校园微信群的时候,她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备注成了,米儿。
所以,这会儿喊在他们口中,米初妍没办法肯定,到底那些喊她的人都是她的校友,亦或是听着她的校友这么喊然后也跟着这么喊。
但米初妍有自知之明,济山人才何其多,哪怕她读书再好,也总有比她更好的人。凭她自己的本事,唤不动那么多人的驻足。所以,追根结底,还是因为宁呈森拉着她的缘故。
宁呈森之于济山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米初妍早就有所体会。那年的相遇,交集,亦在无数人的眼皮底下,即便当时只是那样寥寥的几句对话,已是让他们长叹,何况今日,如此牵手……
他们口中在喊她,眼神却都是向着宁呈森,男的崇敬,女的膜拜,唯有米初妍,不甚烦扰。想必再好脾气的人,对着一群几乎算是陌生的群体,不停的微笑,不停的附和回声,也是会郁闷的。
她有去注意宁呈森,虽然脸板了些,沉了些,但总算还好,坦然无大怒。
只不过,如此几番后,米初妍应对的唇角发僵,索性甩开了宁呈森的手,不跟他同行。
宁呈森被甩的莫名其妙,侧头:“你干嘛?”
米初妍揉了揉唇角腮侧,指了指前方:“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跟你走一起太累!”
“怎么就累了?”
“你没瞧见,一大帮人因为你的关系都来靠近我吗?我这一路笑过来,还没到瞿安病房,这嘴角就要抽了,还怎么去慰问病人?”
宁呈森失笑:“因为我的关系?那怎么没人朝我笑着打招呼呢?”
“你那包公脸,也得那些人有这个胆去喊啊?你在济山医科大开个讲座,半个校园都被堵塞,跟你这样不苟言笑的大教授打招呼,他们哪敢!”米初妍还在揉腮,嘟囔着,满眼都是抱怨。
宁呈森想去拉她,被她识破,提前把双手背在了后,以致他抬起的手落了空,不由气笑:“我怎么都瞧着,那些人是真心想喊你来着?一声声的米儿,喊得真够亲切,我怎么没想起来,你名字还能这样喊?”
米初妍瞪他一眼,腹诽:“你没想起来的事多着呢!”
比如,她微信圈里的好友大多是男生,其中还有好些个是追求过她的……
其实说白了,大多是同班同学,只不过临床医学,到底还是男生居多的,所以加上好友的也便都是男生居多。
男生多,女生少,在二十出头的躁动年龄,身体成长发育的过程中,荷尔蒙的驱动下,即便是歪眼厚唇的女生也能体会到被男生追的满足,何况还是米初妍这种粉雕如玉,娇小纤细并且读书厉害的女生,行情好是自然的。
但是,米初妍不至于蠢到把自己的这些老底都泄给他听,主要是,好友虽多,却都不怎么聊。不是他们不找,而是米初妍无暇一一回复,有时候聊起来了,还没玩没了,你直接要撤,人家还觉得你太无情。
更令米初妍忧愁的是,每每她回了这个没回那个,第二天准会被说,因为总是会有同宿舍的男生,一起撩她的情况发生,然后到后边就会传出,她有可能喜欢某某之说,因为她跟某某聊了……
这样的次数多了,米初妍索性就谁都不回了,上微信就只为朋友圈自嗨,有时候在舍友圈自嗨,花痴顾以澈等等。
但是如今,宁呈森为了他的抗生素项目,有种把重心放在济山的感觉,不管是济山医科大还是济山附属院,都有他的影子。
而她忧愁的是,如果哪天有哪个多事之人在宁呈森面前说七道八的说她的校园生活,她会被宁呈森怎么整……
好像有些杞人忧天的感觉,但看今天这般的状况,搞不好真有人在他过来手术的日子里,为了跟他套近乎,然后拿她来开启话题,这样的日子,似乎能在不久的将来预见。
她不乐意被牵,宁呈森也就随了她,但还是保持同行,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牵不牵手,完全没分别!
这样走过一阵,便更显怪异,米初妍有些懊恼,索性牵回他的手。以致,旁边的男人甚是得意,大概是觉得米初妍无法逃出他的控制。
进瞿安病房前的时候,米初妍率先踏脚,只不过,被身后的男人拎了回来撄。
疑惑的转过头,余光瞥着被他攥住的后领,米初妍开口:“干嘛?”
他勾了勾唇,松下她的衣服:“关于米儿这个名字,晚上我们回南都奥园好好探讨下。”
“探讨什么?有什么好探讨的!”米初妍装懵。
他挑了挑眉,神秘莫测:“你说呢,米儿?”
话落,一副大教授的姿态背着手先行踏进瞿安的病房,米初妍拉了拉背包肩带,想扯回他询问几声,而他,却不再看她,尽顾着往瞿安那边过去了。
进都已经进来,外人面前自不好讨论这些私底事,米初妍只好闭了嘴。
瞿安靠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往日帅气的发型因为手术的缘故,剃了半个圈,本是有些滑稽,只不过,缠着纱布看起来,倒也还能接受。
米初妍在省院神外是看惯了为手术而剃头的患者,再滑稽的发型,她亦觉得正常。只是瞿安不知在想什么,连他们进来站在他的身边,他好像都没有发觉偿。
有些担心,米初妍探头过去瞧他,见他脸色稍白,眼神也正常,便试探着喊了声:“瞿律师?你怎么了啊?”
瞿安起初不吭声,待米初妍回过头拉着宁呈森要替他做检查的时候,这才幽幽转眸,阴阳怪气:“我没被枪打死,但是被这里的空气给闷死了。”
如此的话,听着便有股幽怨之气,米初妍呵呵笑:“那你也别这样吓人呀?这不,我们都看你来了么?”
“看我?你不是早两天就说来看我了吗?”瞿安撑坐起身,眼底邪光,甩了甩一直站在米初妍后方的那个男人。
正当米初妍疑问满腹她什么时候说过此类话时,宁呈森清了清嗓子:“那个……你就当是我的估算失误。”
“估算什么呀?”米初妍彻底懵。
瞿安哼了哼声,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前两天是教授自己说的,说你感谢我救了你老公,惦记着过来看我。然后我就从那天晚上开始等,等到现在,不说你,就连个男人的影子都没有。米家姑娘你看看,你这老公连你的心思都猜不准,还敢替你承诺别人,让你背罪锅,是不是该给点颜色瞧瞧?这是遇上我,若是遇上别人,还不得埋汰你的失信来着!”
瞿安不算太大音的话让米初妍从懵圈状态回神,白了白宁呈森,可更觉得好笑的还是瞿安,这到底是有多无聊,是有多久没说过话,一开口就是话唠子……
不过看着他的伤好像对他没引起太大的影响,米初妍还是稍稍安心的,但还是问:“伤怎么样?”
“疼。”
瞿安脸色无变,倒是看不出来他到底是说真说假,米初妍正要往下问候的时候,宁呈森忽地开了声:“还是夜里疼吗?”
说话的同时,绕至了床尾,往瞿安的床垫下掀了掀:“我让他们给你拍的最新脑部CT呢?怎么没看见?”
“还没拿过来吧?今早才去做的。”
宁呈森看了眼四周,而后又望向楼道,没什么人经过,米初妍却是知道他的意思:“你们聊着,我去护士站问问。”
起步之时,被宁呈森拦下:“你在这儿呆着,我去就行。”
“嗯?”
宁呈森吩咐:“你们话多,你跟他聊。”
这样的话,让瞿安极鄙视的瞥了眼宁呈森,而米初妍,更是咯咯笑:“什么叫我话多?我话多也多不过瞿律师啊?再说,你们才是兄弟,怎么搞的好像我才是你们的纽带人似的?”
彼时,宁呈森的大步已经迈向门口,听着米初妍的话,回过头来,闪了闪眸底光:“不进来到现在都是你们在聊?”
那话之后,他出了门。
米初妍撅了撅嘴,送走他的背影,这才转过身,重新回到瞿安边上,拖了张椅子坐下,瞧见床头柜上的新鲜水果,问了声:“要吃吗?我给你削。”
瞿安哼了哼声,不置可否。
米初妍捡了只苹果,边削边问:“不是说没人来看你吗?这么新鲜的水果哪来的?”
“你老公让护工买的。”
“呦?”米初妍是意外的,没想到焦头烂额的宁呈森还顾得上这细事,不过想想,这也是他应该。
“天天都有,吃不完就换,还有流质营养汤。”瞿安又补充了句。
“那你是因为头疼所以晚上睡不着吗?”想起他昨天晚上发的朋友圈,米初妍如此问了句,接着又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失恋着呢,半夜不睡在那儿发什么朋友圈,还一个字儿都没有,这是有多郁闷多沉重?”
米初妍的无心之语,让瞿安脸色变了变,也幸好她在低头削水果,要不然,瞿安不定得摆什么脸色,当下回声:“你就是这么坐在你导师的面前,然后分析他的人生,结果让他喜欢上你的?”
“什么?”米初妍起初没听懂,好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瞿安口中所谓的导师实则是指宁呈森,不由笑骂:“去!谁跟你这么说的?”
瞿安也笑,略带戏谑:“要不然,为什么他的秘密瞒过了医院的任何一个人却独独没瞒过你?然后他在你面前就显得无处遁形。我一直好奇呢,是什么样的女孩让我们向来拒感情以千里之外的大教授像个疯子似的,拉着一帮兄弟在那儿彻夜商谈,直到那次在婚礼后的麻将台上,其实我是故意跟你多说话的,然后发现,你真的好玩。”
米初妍眨了眨眼,将削好切成块的苹果递到他面前,有些狡黠:“在这儿做情感分析呢?所以说,真的恋爱了?还是想谁了?”
瞿安当下拿苹果往口中塞,闭嘴。
口舌之战,甚少有屈之人下的时候,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经常拿身边的兄弟开刷,可是遇到米初妍,他承认,他服了!
字字句句戳他心尖似的,让他半颗心都在那儿晃荡着喊疼。
倒是有些搞不清,这姑娘到底是真懵还是假傻,有时候感觉被人玩耍了还在懵圈懵圈的状态回不过神,有时候吧,还能特么的犀利,一语道破!
他不为自己操心,只为自己的好兄弟操心,讨了这么个古灵精怪的老婆,套用以前在南都奥园用餐时的那句话,他为宁呈森的婚后生活祈祷!
门外有人,来的不是宁呈森,而是瞿安的负责医生。
抱着个纸袋进门,装CT片的,匆匆忙忙的解释:“抱歉瞿先生,刚刚忙着开医嘱,这CT出来没及时过来。结果是没有大问题的,就是有些轻微的淤血,可能夜晚睡下的时候会有压迫而导致疼感,刚刚宁教授也看过片子,说淤血不多,用点药让它自行吸收。您如果不放心的话,我给您看看这片子?”
瞿安直接皱了眉头:“算了吧小宗医生,给我我也看不懂!米家姑娘,考考你呗,你去看看。”
片子宁呈森既然看过,自然没有更多的疑问,瞿安如此说,只不过是闲着无聊。
米初妍削了苹果,正在洗手间洗手,出来的时候就听到瞿安要她看片子的话,也没怎么迟疑,抽了纸巾擦干双手,便从负责医生的手里接过那张片子。
只不过,两个医生一碰头,意外有了……
米初妍纤细的指尖捏着那张片子,未来得及看,先是被面前的这张颜给怔了怔,有些傻,也有些呆。
“米儿,不认识我了吗?”小宗原先的急色匆匆,倏然间变成笑容满面。
“你……好!”米初妍略微迟疑,却还是问了好,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小半年了,听说你在济山附属,结果我这回来才发现,你又往穗城省院那边过去了。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撞上!”小宗医生明显的兴奋,看了看瞿安的方向:“你们是朋友吗?”
米初妍点头:“对,我朋友。”
小宗医生来回看了看她和瞿安之间,似要从中看出什么苗头,这让米初妍觉得不适,转了话题:“纽约的大医院你不呆,出了国还跑回来?”
“自然是有原因的。”小宗医生笑容未灭,理了理领口,也顾不上房间还有第三个人目视着,直接邀请:“不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好吗?”
“呃……”
米初妍有些为难,看了看左,又看了看右,直到跟瞿安的视线对上,瞿安朝她眨了眨眼,眸有欢乐。
有种被抓到小尾巴的感觉,刚刚自己还在调侃探索着他的感情世界,下一刻,轮到他用探索的眼神看她,或者更准确的说,并不是探索,而是坦荡荡的围观!
“你不会不赏脸吧?”久候不到米初妍的回答,小宗医生目有失望:“这点面子都不给?想当年你刚入学那会儿……”
“哎哎哎……”他的话未完,米初妍赶紧截住,而后难为情的讪笑:“没有不给面子,就是医院太忙,你也知道的,我自己都说不上来什么时候有时间。要不,微信联系吧,哪天遇上有空的话我会出来的。偿”
米初妍退而求其次的推托。
微信上是有他的,早两年加在通讯录里,不过聊的甚少,后来他的家里让他出国留学,便更加聊的少撄。
廖宗家里的环境很好,这是济山医科大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儿,不是他本人张扬,而是他家里把他当成宝,三天两头的来学校看他,由此得知。
不是听不懂米初妍的推托,可是廖宗自动忽略,频频点头:“那就么说定了哦。”
“……好。”米初妍尴尬笑。
她眼珠子转了转,再次瞥瞿安,庆幸宁呈森不在这里的同时,还在不停的转脑子,期望着能在宁呈森之前,先把瞿安糊弄过去。
要不然,这个事情一经瞿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指不定编出怎样的花来。
廖宗还想说些话,被米初妍特意甩着片子的剌剌声给阻断下来,礼貌笑:“师兄,看片子吧。”
有些讪讪的,廖宗意犹未尽,似有满腹的话未说,却因着米初妍的动作而不得不停下来。白大褂里的手机有震动,廖宗拿出手机就地接,旁人听着,都知道是他们科室在召唤,于是下一刻,廖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米初妍道别。
米初妍是当真松了口气的,她想要赶着在宁呈森回来之前,先用些惠利堵住瞿安的口,正思忖着廖宗怎么还不走,刚刚好他就来了电话。
于是,廖宗跟她道别的时候,她改了先前半尴尬的面色,笑容璀璨的跟他说再见,他说什么她都说好,只为图他赶紧撤人。
然而,这样的爽快在廖宗看来,却似乎是得到了鼓励,临走了还加重强调句:“那就说好了,下回约哦。”
“好好,师兄你忙你的去。”
米初妍朝他挥挥手,以示拜拜,出于礼貌,目送着他出门,只是,这一转头,被门口杵着的男人吓了跳。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笔挺的身材,此刻斜斜的依靠在门框上,像是歇困似的,双手抄在裤袋里头,眼神却是直直的,朝里头看着。
米初妍当下的反应是看瞿安。她自己背对着门口,又忙着应付廖宗,注意不到门口什么时候多了人这不奇怪,可是对着门口的瞿安不可能看不到!她还曾经两次瞥过瞿安,瞿安却不给她释放任何的信号……
接收到她瞪视的目光,瞿安老神在在,似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大善主似的给了个答案:“你一直说好的时候,他就在了。”
“那你怎么不说?!”
瞿安双手一摊:“他都不插话,哪门子能轮到我吱声?”
廖宗因为急着回科室,倒也没在意他们的谈话,只越过门口那个男人的时候,匆匆弯了个身,道宁教授好!
宁呈森全程面无表情,眼眉不动,只在廖宗喊他的时候,轻轻淡淡的嗯了嗯声。
病房里头只剩他们三人,大眼瞪小眼,许久不说话,气氛略显诡异。
米初妍也是纳闷,既然他在,干嘛不吱声,如果看不惯她跟别的男生寒暄,直接阐明下她的身份就是了,干嘛这样阴阳怪气的站在门口……
但是回过头又想,她跟廖宗也没谈什么不该谈的话,就算故友重逢,寒暄相聚也是必须的,何况,廖宗于她,还是有些小交集的。
这么自我安慰着,米初妍的心定了些,自顾自的把瞿安的CT片装回到袋子中,也不怎么看宁呈森,她在等着他的主动开口。
瞿安闻着这变了味儿的空气,不由调笑:“米儿,苹果再给哥来一块。”
一声米儿,让米初妍的心颤了颤,也让宁呈森的眉皱了皱。
米初妍不吭声,瞿安胡搅:“米儿,别忘了我是你们两口子的救命恩人,你不能不顾我的请求!”
米初妍依旧不吭声,瞿安:“米儿,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我们>
米初妍抬头,再次瞪瞿安,在他又一声米儿的叫唤后,直接塞了大块的苹果到他口中,瞿安闷声靠了两句,好不容易咽下那大块头,佯怒:“我靠!是想谋杀小爷?”
瞿安的话落之后,宁呈森终于有了动作,直起身,跨着缓步进来。
“那什么……小爷有点头疼,眯会,你们两口子要吵要闹,自便,我旁听就好。”他说着,当真就垫高了枕头,眯起眼来。
米初妍看着就郁闷,摊上这么个玩人的主,她是活该当这个冤大头。看着宁呈森越走越近,她只得选择先发制人,瞪着宁呈森:“刚刚怎么不进来?”
“你们有说又有笑的,聊的那样好,换做是我我也不进来,这样还能多发现些大学生活里的那什么情来着?”
这话是瞿安说的,眯着单眼,拼命忍着笑在那儿乐,还旁听,根本就是逮着机会就往他们添堵。后面本是想说奸*情,后来觉得不太妥当,也觉得太没素质,便用那什么情代替,反正意思到了就是。
宁呈森敛了敛眸,凉凉的:“想笑就笑出来,这样忍着对你颅压不好,小心头疼发作。”
颇有些身为医生的忠告。
瞿安没客气,当下笑出声,却一个劲的道:“挺好,挺好……”
米初妍更是纳闷了,他这挺好挺好,到底都好哪儿了?
面对着她刚刚的质问,宁呈森漫不经心,在瞿安的话后,侧眸过来:“我要去他们科室开个会,可能要点时间,你是在这儿呆着?还是自己先回?”
时间尚早,米初妍不回省院的话,也无事可做。本来陪瞿安她是没意见的,毕竟瞿安一个人住这儿确实可怜,毕竟瞿安受伤也是因为他们的缘故。可是,刚刚的事让米初妍觉得,如果她留下来,一准得被瞿安笑的没脸。
如此,便默了默,也不好直接说回去,只道:“都行。”
“那你在这儿呆着,我忙完过来找你。”宁呈森直接给她做了决定。
米初妍嘟囔:“你都给我拿定主意了,还问我干什么?呆就呆呗,正好我要是无聊了,还能去串串门。”
这里的妇产科,普外科,甚至泌尿科,都有她的舍友……
“嗯,好好串。”转身离开之际,宁呈森阴阳怪气的这么说了句。
从他出现到他离开,米初妍就没懂过他的意思,像是平静,毫无所谓,但隐藏着的,好像又是不平静,不是毫无所谓。
宁呈森走后,瞿安乐的要命,米初妍皱眉:“你又乐什么?”
“哎米家姑娘,你老公去干什么你知道吗?”
米初妍已经不想再去纠正宁呈森是她老公的这个称呼,直接问:“干嘛去?”
“去神外科室砍情敌啊!”
“砍哪门子的情敌啊?”米初妍装无知。
“这样,你不能否认刚刚的小宗医生对你有意思对吧?你可以否认,但你骗不了我雪亮的眼睛!提醒你,别忘了我住的是神外病房,小宗是神外主治医,你老公是神外大教授。小宗被他们科室的电话叫走了,急匆匆的,然后你老公又突然要去神外开会,上周开始你老公就在济山神外排手术这你不会不知道。所以你说,情敌在会议上相见,会发生什么?如果我预估没错,这个会议肯定是以你老公为首的团队!”
瞿安的话,让米初妍心噔噔的往下掉:“那他刚刚让我好好串门又是什么意思?”
米初妍想着,瞿安毕竟是他的兄弟,兄弟与兄弟,了解自然甚深,她想以男人的思维去感受感受宁呈森的心态。
瞿安大方,直接解答:“简单啊,看你到底有多少追求者潜伏在济山附属呗,串门串的越多,浮出水面的也就越多。首当其冲的小宗医生,到底会怎样呢,好期待……”
米初妍觉得瞿安的趣味太过恶俗,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两眼,而他,却是直接闭目休养,选择视而不见。
有那么几分钟,米初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忽闻瞿安问声:“哎你刚入学的时候怎么了?为什么小宗一说,你就着急?别是有什么故事吧?”
米初妍抬了抬眼皮,不想回答撄。
“你不想说也可以,我直接跟教授说,让他知道他老婆跟别的男生有过节,不知他会怎么暴跳如雷呢?”
“瞿律师。”米初妍缓了缓气,学着宁呈森那般**的语调:“我跟你很熟吗?”
“不算太熟,但也还好吧?”瞿安笑言。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太熟,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我跟你老公熟啊!这以后你们结了婚,我还得管你叫声嫂子,这关系都攀上了,不熟也变熟是不?你看,作为兄弟,我知道有人来撬他墙角总得盯着点才对得上他是不是?你不肯说,那我当然得在他耳边提个醒,让他防着点总是好的。就算你现在不说,回头我也能从小宗医生口里问出来,你要相信我的口才……”
瞿安滔滔不绝,听在米初妍耳中,却只觉得他是故意让自己不爽似的,但也不敢保证,他是不是真的会跟宁呈森乱说,即便相信他不会跟宁呈森乱说,也难保明日他不会在廖宗口中把那事挖出来,于是,在他念到她耳朵发疼的时候,终于低喊了句:“真是怕你了!偿”
“怕了?行,说呗,让小爷乐乐。”
瞿安大有一种把受伤的债要在他们两口子的身上讨回来的打算,不蹂躏蹂躏他们,就感觉这几天白遭了罪似的。
米初妍心不甘情不愿,吱了吱声:“以前写过信。”
“他给你写过信?”
“我!我写的!”
米初妍承认的倒干脆,却是把瞿安给惊的眼眉跳了两跳,半秒后,才反应过来:“靠!米家姑娘真有你的!”
瞿安想不出来,原来面前的这个女孩还是个大胆行事的俏萝莉,眯了眯细眸:“我记得,你跟教授也是由封信开始的吧?”
“宁呈森那封又不是我写的。”
米初妍否决的很快,殊不知,正因为给宁呈森的不是她写的那才叫事大!搞半天,她是真的会大胆到给男生写信,只不过是给别的男生写,而并非给宁呈森写。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看瞿安,瞿安狐狸般的满眼算计,米初妍只得警告:“你别给说出去!”
“南都奥园三顿住家饭,成交否?”
米初妍抿了抿唇,极是无奈:“成交。”
瞿安似是满足,重新闭上眼:“得嘞,小爷我心里舒坦了,你爱忙啥忙啥去。”
莫名其妙就被敲走了三顿住家饭,还指定要在南都奥园,这分明就是给他兄弟添堵的,米初妍想起上次他们三个人在南都奥园用餐的画面,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其实何止写信呢,那会儿廖宗带着校队打篮球的时候,她还曾在球场外大喊过加油,做过兴奋的拉拉队员。当时年少,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欢喜,想这么做,便做出来了。至今学校里也还挺多人知道这事的。
瞿安闭眼休息,她原本是想去串门的,可后来听到瞿安的分析后,早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坐在远离瞿安病床的沙发上,再次刷手机。
微信有人找,打开后,发现是廖宗,只一句:“在吗米儿?”
米初妍看着,没回,他又一句:“我在科室开会,宁教授也在,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米初妍打了几个字,想要发送的时候,又撤了回来,转而问:“在呢,怎么?”
米初妍觉着,就算廖宗现在不知她跟宁呈森,回头也能知道,因为宁呈森牵着她的手在住院部走过,再加上,也根本没想着隐瞒。
可是,字打出来了,又觉得其实廖宗也没有表达他的什么想法,她若说的太多万一人家真的只是心思纯粹的想跟她叙旧,那她这洋相就出大发了。而且,她也跟瞿安一样,想知道阳阳怪气的宁呈森会怎么‘收拾’廖宗,所以忍了回来。
廖宗:“就想问问。”
米初妍斟酌:“我跟瞿律师是朋友,他跟瞿律师很熟。”
廖宗:“他好可怕。”
米初妍:“怎么可怕?”
廖宗:“会议上一直冷冰冰的看我,我脸上都被穿出个洞来了,偶尔提问,凡是刁钻的问题都抛给我来回答,说我是纽约回来的,考考我的学术水平跟国内有什么不同。”
米初妍:“哦。”
顿了顿,又一句:“那你还不专心会议?”
廖宗:“他抛的问题我都解不出来,冷汗啪啪的掉,丢死人了,旁人都道我是国外镀金回来着,结果……我需要放松下我紧张的精神,所以找你唠唠。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米初妍噗噗的笑,敲了两字:“不会。”
好一阵,他没有回过来,米初妍收了手机,看着瞿安好像睡了过去,拎着热水壶想要帮他重新换瓶新鲜的热水,才到开水房,手机又在震动,趁着排队空隙,她拿出手机。
廖宗:“真是神了!宁教授在我们母校搞的那个药物项目需要增添人手,我们科室老大推荐了副主任医生,可宁教授直接点名要我耶!太荣幸了!!!”
他连发了三个感叹号,可以感觉出来,是真的特别兴奋。
米初妍笑了笑,忽然有种想要他自求多福的冲动,正想着怎么隐晦的表达下宁呈森这个人之于她的关系时,兴奋过了头的廖宗又发过来:“哎这是我的大喜事,如果帮着项目完成了,以后我在济山附属评职称可是容易多了!怎么样,给我庆祝庆祝,明晚出来吃饭如何?不准拒绝啊!”
话题又绕到吃饭的问题上去,米初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还在迟疑中,他又一句:“想当年……”
一听他说想当年,米初妍就昏头,为了阻止他往下说,直接发:“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等我订好餐厅>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本想跟廖宗说清楚,而他却是发来:“不聊了,宁教授喊我。”
想着不聊也好,微信上也说不清楚,如果他真的有怎么怎么的意思,那明晚直接说开好了。当初他也给过自己不少帮助,如果一顿饭都不能应允,好像也说不过去。
如此想着,米初妍打了水回瞿安病房,见他还在睡,自己退了出来。串门不能去,也没什么其他地呆,米初妍索性出了医院,打算在外头随便逛逛。
两个小时的讨论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宁呈森接了台疑难手术,点名要廖宗做助手。结束的时候,所有人起身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唯有廖宗,被宁呈森留了下来。
宁呈森眸色深沉,面容严肃,被盯上那么两眼,廖宗发慌:“怎……怎么了宁教授?”
“刚刚会议上,你在玩什么?”
“手……手机。”
“拿来。”宁呈森摊手。
“怎……怎么?”面对宁呈森,廖宗虽然因为敬畏而有些心慌,可他却也知道,哪怕是宁呈森,也没有资格看他的手机,于是,迟疑着不给。
宁呈森表现出没有什么耐性的样子,保持着摊手的状态,语气薄凉:“手机给我,我的号码存上去。”
听到他是要给自己他的手机号码,廖宗舒了口气的同时,也很是高兴,乖乖的将手机递上。
宁呈森接过,长指在廖宗的手机屏幕上跳跃划拉,不时还敛眸看他,看的廖宗心扑腾腾的跳:“有问题吗宁教授?如果你不熟悉操作的话,你报你的号码,我来存就好。”
宁呈森挑了挑眉,眸光深邃:“不用,快好了。”
约有半分钟之久,宁呈森把手机递还给廖宗:“我家里的地址也存在你手机备忘录里头了。今天的讨论内容你回去搜罗搜罗,整理好后,把它打印出来,送到我家去,另外,关于济山医科大那边的项目资料,我也给你备个份,你把它摸透才能进到组里来。”
宁呈森的提携,正经八百,让廖宗感激涕零,连连应声好,应完后,又问:“宁教授,那我什么时间去你家方便些?”
宁呈森略略沉吟,而后道:“早上,或者晚上,来之前给我电话。”
科室里不管年长年少,所有医生看着廖宗的眼神都是羡慕的。谁都知道,在这座城市乃至国内的医学圈,提起宁呈森,就代表着神外的当家人。
以往三顾茅庐也不见得能请他出来开个讲座或者接个外院手术,如今因为有了个项目组在济山,让济山医科大和济山附属院都跟着沾了大光,成为国内三甲医院,尤其是以脑科为重的三甲医院颇为眼红的对象。
廖宗回国小半年,虽然在济山附属神外里头的年轻医生中,他的资历是最好的,可如今能够得到宁大教授的垂怜,亦属于天大恩赐撄。
就如他自己跟米初妍在微信聊天那般,若是做的好,对他以后的路子或许能以着开挂的形式发展。
迎接着同事的羡慕目光,廖宗的兴奋持久不散,以致送着宁呈森出门的时候,还一个劲的欢喜着:“一定,一定!我去之前一定先给您电话!”
宁呈森嗯了嗯声,依旧面容严肃,抄着裤袋出了科室。
望着宁呈森挺阔的背影渐渐远去,那些医生都蜂拥着把廖宗压到休息区的沙发上,‘狂揍’着解气,揍完,又敲廖宗的竹杠,说是摊上天落馅饼,必须得请客。
请客之于廖宗而言,实在是小事一桩,就算全科室里的人都叫上,吃垮他的工资,也吃不垮他家里给他的高额度信用卡。只不过平时,他习惯了低调,不想把自己弄成二世祖那样,动不动呼朋唤友。
可是今天不同,他高兴,一为能进宁教授的项目组,二为得到米初妍的应约。就算同事们不敲竹杠,他也恨不得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大家分享偿!
于是,当下应允,下午茶连带着晚上大餐,都算他的。晚上要值班的同事可自主选定外卖找他付款,要回家带孩子的同事可抢微信红包。总之,怎么高兴怎么来,甭管旁人怎么敲他都爽快,以致,整个科室都在瞬间欢腾起来。
——
宁呈森从他们科室出来,又转去了瞿安病房,自然是要过去带米初妍走的,只不过,去到病房的时候,没见米初妍,只有瞿安在那儿搓着眼皮,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人呢?”宁呈森劈头就问。
瞿安有些茫然,看看左右:“不知道啊,我睡的时候她还在这儿来着。”
宁呈森凛了凛眉,当下给米初妍打电话,只是,电话没人接,他的眉不自觉皱的更深,单手支腰,踱着步往病房的窗口过去,向外眺望。
瞿安见状,缓缓出声:“行了行了你,她都多大个人了,现在也没有周鸿生,你至于担心成这样么?”
此话让宁呈森眉心的皱纹松了松,直到通话被自动切断,他才察觉,原来担心她都已经成了习惯,一下子她的踪影脱离他的控制,便怕她不安全,怕她被人使坏。
说来说去,也是周鸿生的影子在他心中太深,以致在此事即将落幕的时候,依然紧着一颗心。
拿着手机刚想重拨,却是她先回拨过来,开口就问:“好了吗?”
“你在哪儿?”宁呈森的声音,因为有过那么几秒的心紧,以致有些冷硬。
米初妍愣了愣,后又释然:“我在医院对街的饰品店买东西。”
“哪家店?我去接你。”
米初妍糯糯的说了个店名,宁呈跟一句等着,便挂了电话。
回头叮嘱瞿安几句,想要离开之时,瞿安忽地开口:“想当年啊……”
“想当年什么?”
宁呈森像是被戳中了神经似的,反应极猛,两步踏到瞿安面前,盯着他,几乎是命令的口吻:“想当年什么?!你知道什么?!”
瞿安闪着狐狸眼,好笑道:“想当年我们都是光棍时,四个兄弟一起在会所通宵麻将,不输到只剩那条底*裤不罢休,玩到没有赌资再玩的时候,横七竖八倒在沙发上就抱着头一起睡。看看现在,你们一个两个抱得美人归,忍心把我丢在医院里头,清清冷冷的,这一个个心狠的呀……”
宁呈森被瞿安念的神烦,索性拉了脸:“我去护士站找几个姑娘陪陪你。”
“哎哎别呀!”瞿安阻止,满脸不快:“小爷我要是想找姑娘陪还怕我找不到么?话说,我这一想当年,你刚刚都激动成啥样了?怎么地,是不是从小宗医生那里听说了什么?”
“我应该听说什么?”宁呈森索性也不急着走了,杵在原地盯着瞿安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个异样来。
直感告诉他,瞿安的这一想当年,定然不是他刚刚口中的那个想当年,那张调侃戏谑外加起哄的语气,他是太了解了!
但是,他也不会告诉瞿安,自己是从廖宗的手机里头看过他跟米初妍的聊天记录,也发现了这个想当年的字眼,所以他刚刚这声想当年,才会让他如此敏感。
廖宗公然在他的会议上用手机聊天也就罢了,还大胆的当着他的面约他的女人吃饭,更可恶的是,那个女人因为廖宗的一个想当年,当下就答应了他的邀请,还把时间都定下来了,宁呈森真是想暴吼一句,见鬼的!他现在就想把想当年这回事搞清楚!
久候不到瞿安的回答,宁呈森转身出门。
瞿安似是故意让他不痛快似的,在他脚步刚提起的时候,又一句:“想当年你大学刚入学之时……”
宁呈森像是被马蜂蛰了似的,又回头。
瞿安哄笑:“你干嘛?你走你的我念我的啊!”
“你确定你不知道?”宁呈森又追问了声。
他没有明说,但他就是感觉,瞿安能懂他的意思,可是瞿安偏装傻,用回他的调调堵回他:“我该知道些什么?”
宁呈森吐了口浊气,耐着性子不想要跟个伤患计较,再次转身。
“想当年你大学刚入学之时,追你的男生何其多……”
“他妈的,瞿安你到底想怎样?!”被瞿安三番两次的戏弄,宁呈森满腔火气都被撩了起来,回过头的时候,怒目瞪视。
瞿安毫无所谓,依旧满面笑容:“你暴啥呀暴,我在想我的初恋不行?想当年她刚入学的时候,多少男生追她呀,结果她落到我手里,然后……”
“然后她甩了你!”宁呈森也不客气的回敬。
论滑舌,他或许不如瞿安,但论毒舌,瞿安不会比过他!兄弟就是用来坑蒙拐骗外加调乐的,瞿安明知道他在恼什么,还一个劲的戳着他心窝一直戏弄,那他自然亦能踩着他的痛处让他赶紧闭嘴!
瞿安咂了咂唇,念声:“真无趣!你们两口子当真是该同进一家门的。”
米初妍在他面前胡说八道,问他是否失恋,让他当下内伤闭嘴,眼下,宁呈森来个更直接的,他是更加内伤兼闭嘴!
要不怎么说两口子,连对付人的法子都是一样的。他瞿安天不怕地不怕,就烦人家提他的过去!
瞿安脸色不快,宁呈森也黑的彻底:“真后悔当时没让人把你头发全剃光,看着真碍眼!”
“你现在看什么不碍眼?怕是你自己看着自己鼻子都碍眼吧!”瞿安撩了撩头顶的散发,再次出声挤兑。
宁呈森第三次出门。
瞿安:“哎你去年那封信呢?”
“什么信?”宁呈森只是顿步问,并未再回头。
“就米家姑娘给你写的那个呀,哦我搞错了,不是米家姑娘写的,是你那个叫廖什么的病患写的对吧?想当年可流行写信追男生了。哎,小宗医生也姓廖,你说,那个廖姓女病患跟廖宗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呀?”
“现在不是打官司寻证据,用不着你举一反三。”宁呈森丢了一句,踏步离开。
“举一反三很有用的。”瞿安如此笑。
宁呈森没再理,只是,走出病房没多时,想起瞿安那句举一反三,似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想当年你大学刚入学之时,追你的男生何其多。宁呈森回想七八年前的国内高校,男追女大多拦在校园里告白,女追男大多默默的写情信……
他不知道瞿安是不是想表达这样的意思,想要回去确认,却了解他的性子,若是他愿意说,早就直截了当的说完了。岂会像现在这样,跟个便秘的老头似的,久不久拱一句出来。
可是他也不能确定,毕竟,他没有在国内的高校就读过,并不了解那时候的高校环境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是怎样的一个形势。
宁呈森心火腾腾的起,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人或许曾经给廖宗写过信就有种恨不得抓起她狂揍的冲动。
可是,他又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胡乱给她‘定罪’!他更不能言辞狠厉的拷问廖宗是不是有那么回事,那样会显得他特别小气计较,万一传出去,有损他在济山医大和济山附属的形象和权威!
所以,只能心底这么憋着,憋到心尖儿发闷疼。
取车的途中,他无数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米初妍那样活泼,米初妍那样漂亮,米初妍那样美好,米初妍那样话多易相处,米初妍的成绩那样出众,在医学大里头招蜂引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谁没个青葱年少的过去,他自己还正经八儿的谈过恋爱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得到了最美好最完整的她!
可也许,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他就是怎么想怎么都不舒服!凭什么她可以给别人写信就是不能给自己写!去年那封信他故意说成是她写的,她还嫌弃的要死!要她写份检讨书都要伤肝动气又吵又闹逼!
宁呈森就是在这样气火沸腾却又拼命隐忍的状态下开车去接米初妍的。以致,两人在街口碰头的时候,米初妍直接被他的冰冷脸给冻的发僵。
米初妍能够猜测他是为哪般,俯身坐进副驾的时候,有些讨好似的在他颊侧吧唧了口,响亮响亮的,还故意把口水渍弄到他脸上,在正午的阳光投射下,泛着晶光。
如宁呈森这般矜雅惯了的男子,是容不得有任何的污物在他身上每个角落的,尤其是他那张素来俊逸无双的容颜。
只是,米初妍的这把口水抹在他脸上,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反感,不擦,也不抹,只是余光睨了睨她,凉声道:“没事。”
“真没事?”米初妍意外他的三缄其口,又问了声。
他嗯了嗯,满副傲娇的神态,只观着前方的路况,并不怎么瞅身边的人儿。有事没事,他也自己心里憋着,憋到某个时候,自然有他爽快出气的机会!
“我们这是去哪儿呢?”米初妍看着他只顾着开车,故意没话找话。
“吃饭。”他惜字如金。
“吃完饭呢?”现在不过中午,吃顿饭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整个下午他们要去做什么?
逛街?看电影?购物?见朋友?虽然两人在一起小半年,但还未尝试过在如此平静的日子里,跟他度个完整的周末,对于怎么拍拖,米初妍全无半点概念。
他默了默,吭声:“看宁婕。”
米初妍哦了哦声,他这么一提,她也才想起,宁婕现在不知如何。那天她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面容摧残,神态不稳,看起来就知道受过不小的刺激。
许是因为提到宁婕这个人,也许是因为米初妍的默声,宁呈森终于侧过头来,在交通灯转换的间隙中,抬手揉了揉她的脸:“去她住的公寓,我上去看两眼,你如果不想去的话,呆车里等我就行。”
米初妍扯了扯唇角,不太自然:“到时再看吧。”
宁呈森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勉强,只道好,末了,又问:“天气越来越热,带你去添置点衣物如何?南都奥园都没有你夏天穿的衣服。”
米初妍有些看不懂宁呈森,依照往常她对他的了解,不应该如此淡定的,可是他如今越是淡定,她心里就越不安。于是,他说什么,她是什么。
这余下半天的行程就被宁呈森如此安排下来,一一实行。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在宁婕的公寓里聊过什么,前后也不过二十来分钟的时间,猜测或许是因为实验室项目组所提到的那个技术问题,当然,也顺便看看人。她自己思想斗争了良久,还是踏不上公寓的楼,尚不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宁婕,最终选择在楼下等候。
后来她问宁呈森,宁婕脸上的伤好些没有?
他说淤青更显了,要慢慢才散得开,不过她有家政照顾着,不用操心。
后来他们大包小包的从宾宜广场出来,彼时,整座城市已经华灯初上。宁呈森要在南都奥园门口的餐厅里头顺便把晚饭解决了,米初妍有了不同意见,觉得既然闲着,不如回去自己做。
这一整天没什么情绪的宁呈森,忽然就不愿意配合了,非要在外用完餐才回去,他说了:“回去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厨房里头,太浪费!”
许是因为宁呈森放了整个下午的烟雾弹,以致,米初妍没有去深究他口中所谓更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直到他们再次提着大包小包,电梯一路向上到八楼停下以后,她行在前,他走在后,他支使她用密码开门,一切都保持着正常的状态,米初妍甚至还哼着小曲儿,心情有放松后的愉快。
只是,大门半开,她的身子刚闪进去的时候,她忽觉了背后的异样。
本能的转过头,才开口想问后边的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倏然间,东西噼里啪啦往下落地的声音在她耳侧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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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有些目瞪口呆,低头查看,却发现,所有的购物袋都被他撒落在了地板上,那些未封的口子上,躺出了他刚给她买的新衣物。
上衣,热裤,裙子,薄薄的睡衣,还有款式各样的——Bra!
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关上,米初妍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想去自己弯身去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散乱的躺在那儿,是真的不雅观。
然而,她才俯了个身,直接被男人的长臂捞了起来,腾空扑腿,惊叫:“宁呈森,你要做什么?!”
“做昨晚上想做的事!”
“现在才几点?用得着这么着急啊!”
米初妍不是拒绝,只是天不过刚黑,若是现在就要折腾,那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恍然明白,原来他所谓的更重要事情,竟是为这般。
宁呈森不语,只扛着她往卧室过去。
悬空的状态让米初妍各种不适,捶他:“你快点放我下来啊!”
她每一声喊叫,他就一下拍臀,脆脆的,带了点儿劲,拍在米初妍紧俏的臀上,有辣辣的痛感。
米初妍有些气愤,又喊声:“宁呈森,你个变态,你玩家暴!”
他手上松劲,将她轻松抛进大床,长腿半跪在床沿,似笑非笑:“我就暴你了,怎么着?你向谁告状去?”
脱离了他的禁锢,米初妍赶紧翻了个身,想要从床的另一边滚下去,结果,才刚有了些动作,便被目光紧锁着她全身上下的男人察觉了去,一个横臂,再将她扯了回来。
修长的指尖赶巧的在她胳肢窝移动,挠痒痒的,惹的米初妍控制不住咯咯笑。宁呈森原来不知她竟是如此怕挠痒,觉的好玩,又想要散气,便又朝着她软肉里头一直挠,挠的米初妍蜷成一堆,咯咯笑着求饶。
整理服帖的大床因为两个人的剧烈挪动,床单褶皱,无端生出股暧昧的气息。宁呈森压在她的身体上方,感受着她胸脯之上的剧烈伏动,身体在瞬间起了反应,口干舌燥。
伸手到床头柜上,按下那占满整扇墙的落地窗帘,瞬间,室内昏暗的五指不见,能闻到的都是彼此熟悉的味道,以及,彼此熟悉的呼吸。
宁呈森有些把持不住,俯首便埋进她的颈窝处,轻咬。
只两下,被她推拒。黑暗中,四目相对时,眸底的晶亮亦加明显,米初妍咳了咳声:“那个……在外面逛了一整天,还没洗澡呢……浑身都是臭汗味……”
“臭吗?我倒觉得挺香的。”宁呈森的嗓音,哑沉,魅惑,带着他特意的撩拨动作,让身下的人儿止不住发颤。
没有给过多的机会让她说话,下一秒,与她纠缠。
动情之时,他开始解下身上的束缚,然而,手机竟在身上震动,如此不合时宜,宁呈森根本不想接,然而对方一直响,他无奈停下。
半跪起身,接通的瞬间,没好气:“干什么?”
宁呈森开口的话音已经算不客气了,可手机那端的男人更加不客气,开口就是爆粗:“靠你妹!你老婆是把我坑死了!”
听着向敬年气急败坏的提起米初妍,宁呈森闪了闪眸,瞥了眼剩下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的人儿,缓了缓息,尽量让自己平静的问声:“她怎么你了?今天你不是陪你老婆吗?还有空来***扰我?”
“陪?”向敬年斥了个字,而后接道:“你妹的,我倒是想陪!瑾湘的身边跟了一个律师团队,你让我怎么陪?!”
“律师团队?”
这下,连宁呈森也莫名了,再次垂首看了眼身下的人儿,只见她眨着无辜的双眸在旁听他的电话,也不知听没听到些什么,眸底深处,闪着狡黠的光色。
宁呈森倾了倾身,探着长臂过去开了床头灯光,昏黄的光色,晕染着床头四周,连空气都是暧昧因子在飘荡,连带着,他讲电话的心思散的七七八八撄。
向敬年似乎窝了大火,斥了声:“米初妍跟瑾湘说,我在穗城出了医疗事故!你妹,我行医多年,什么时候出过医疗事故?还说搞不好要跟家属打官司,这不瑾湘就带着人过来了!”
宁呈森不客气的喷笑出声:“这不很好么?至少说明,瑾湘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
“好你妹!”向敬年在今天第N次爆粗后,泄气:“我要的是独处空间!独处空间你懂吗?现在瑾湘觉得我让她在律师团队面前难堪,她忙着跟那些人赔礼,甩都不甩我!”
宁呈森不打算多谈,冷冷淡淡:“反正人是给你喊到穗城来了,要怎么搞,是你自己的事,忙着呢,挂了。偿”
话落,通话被毫不客气的挂断。
忍了许久的米初妍,也在同时爆笑出声,半张脸压在枕头深处,笑的泪花扑闪。只听着宁呈森的几句回答,也已经能够明确猜测出是什么事儿,想着向敬年应该有的反应,甚有报复后的快感。
在她头顶之上的宁呈森,又是一掌拍在她的翘臀声,哑声:“真调皮!惹火了向敬年,看你在医院怎么办!”
米初妍撩开了散乱的长发,吐了吐舌:“我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你撑着,我爱怎么蹦跶怎么蹦跶!”
这话甚是好听,大大的满足了宁呈森大男人的控制欲,让其更加抑制不住对她的情动。只是,进行不到几分钟,电话又在震动,瞥了眼,依旧是向敬年。
宁呈森甚烦,只是想到向敬年被自己老婆整的那般可怜兮兮,不免也生了几分同情,再次接起:“还有事?”
“你和米初妍出来趟,吃饭也好,唱歌也好,宵夜也好,总之你们出来,给我们缓缓气氛!”向敬年忍不住命令。
宁呈森:“没空!”
“怎么就没空了?!你不用做手术,也不用打周鸿生那个大怪兽,现在还有谁比你更空?!”
“说了没空就没空!办事儿呢!你信不信再打个电话,我让瑾湘马上就回港城去!”宁呈森威胁了句,再次利落收了线,将手机抛至柜面。
箭在弦上,岂能再断,白天本就窝了满肚子的气,如果晚上不给发泄发泄,那他直接可以亡了!
他还等着精神饱满,神清气爽的,明天打廖宗那个小怪兽!如此紧要关头,兄弟都得搁边上去!
那之后,果然手机没再有任何动静。
一切进行的顺利而又覆满激情,她在下边气喘吁吁,他在上班挥汗如雨,大热的天,因为动情,谁也没有想到要先去打开冷气。
然而,今天注定是宁呈森的心塞日。
两口子缠的热烈之时,宁呈森的手机又在那儿震动,他没理,兀自埋头在自己的亢奋中,只是,今天的电话都像做了对似的,他不接,就那儿一直响。
好不容易停歇,没两下,震动又来。
米初妍有些受不了,踢他腰,让他先去把电话解决掉,这样子一直吵吵,让她根本没了那心思。
宁呈森是迫于无奈,不得不退身。他的手机是不能关机的,身边的事太多,万一有个着急,联系不上便会造就大麻烦。
心里窝了很大的气,以为又是向敬年,拿过手机看也没看,劈头就是低吼:“他妈的向……”
“什么他妈?我是你妈!”
手机那端的插话声不对头,宁呈森当下收住嘴,眉蹙:“……阿姨。”
有那么瞬间,微懵,差点就顺着唐心梅的话把妈都给喊出来了,索性及时打住嘴,转了口。满室的美好气氛,被唐心梅的这个电话打破,米初妍看着他规规矩矩的回答唐心梅的每个问题,已经忍笑到肚皮发疼。
电话不长,大约就是问他们今晚回不回去的事儿,可足以浇灭这满室的火苗。
结束后,米初妍撑着起身,故意逗他:“还要不要继续?”
他臭脸,跟便秘似的那般臭,直接下床:“洗澡!”
走没两步,回头命令:“你也一起!”
“我不要……”米初妍娇嗔,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这时候不能一起去浴室,否则,非死即残。
“来不来?不来我用扛的!”他威胁道。
“你能不能不那么野蛮?”米初压弱弱的哀求。
他直接否决:“不能!”
火旺!火旺!火太旺!肺火!心火!欲*火!全部都在胸腔里头翻涌着,分分钟刺激他的大脑神经!
想当然的,这个晚上,宁呈森因着他的淫*威,饱餐餍足!而米初妍,恹恹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犹如被拆散了架的躯体,无骨,绵软。
第二天幽幽醒来的时候,外头阳光灿烂,旁边位置上没有人,探手摸过去,床单都是冷的,足以可见,他已起床许久。
全身都被碾压似的疼痛,米初妍勉强撑起身,她是饿醒的,若不是饿的发慌,根本不想起来。扒了扒过肩的黑发,半眯着眸去看床头的闹钟,乍看,有些重影,晃了晃头,再看,时针依旧在两点方向。
现在是大白天,也就是说,她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两点?
米初妍被自己吓了跳,从记事起到现在都没有如此能睡过,真是见鬼了……
随手寻了件睡袍套上,进浴室洗漱,依旧是瞌睡状态。
随便拾掇了下,抚着空空的胃出了卧室门,放眼望去,客厅餐厅,走道玄关,四处都是纤尘不染的干净,明亮异常,明显就是被人打扫过的模样。
宁呈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像在泡茶。她的方向只能望见他的半个背影,并不能看见他的动作,只不过是因为空气里飘荡着她熟悉的茶香,才如此猜测。
米初妍自然不会认为,那么大的房子,会是宁呈森自己打扫的,他没那个技能,就算有,也做不到如此完善。
没理他,挪着步去寻吃的,房子太大,客厅和厨房隔着很宽的距离,宁呈森在低头看手机,太专注,并未察觉到米初妍的身影。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家里的周末,难得如此放松,也相对的,收起了向来的敏锐。
米初妍越往厨房靠近,就越是听到厨房里似有动静,很是奇怪,这里除了她和宁呈森,还会有谁。
探着头进去,未抬眸,先是被恭敬的问好声给吓了跳。
眼前之人年约四五十,着装朴素,挽着最简单古朴的发髻,脑门光亮,慈和善目,喊她太太。
米初妍觉得自己大概是没睡醒,懵了懵。
她又开声:“太太,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这会,算是明白过来了。
客气的笑了笑,米初妍点了点头:“阿姨好,我就随便吃点方便的东西。”
“是饿慌了吗?也难怪,都下午了,我这忙了一天都没见着先生口中的太太。”阿姨一边说着,一边去开冰箱:“先生喊我过来的时候我顺道买了好多食材,煮水饺要吗?我自己包的,尝尝?”
“好,好,都好,我不挑食。”米初妍连应了几声,好不习惯被人当成大地主那般的伺候着。
有家政在,全无她落脚的地,只好退了出来。可能是她跟家政阿姨在厨房的谈话引起了宁呈森的注意,也可能是宁呈森刚好抬了头,总之,从厨房出来,便迎上了他的黑眸。
他叠着长腿,眸底有光,手里握着他的手机不知做什么,看她的时候,柔声:“醒了?累吗?”
米初妍白了他一眼,而后问:“你没出去吗?”
“出去做什么?”
“向敬年不是喊着要找你吗?”
“没去,难得能陪你在家。”
米初妍无语,这叫哪门子的陪?
等待阿姨煮水饺的过程中,宁呈森将她揽进了怀里。她累,任由他把自己按压在怀中。客厅的电视屏幕上播着不知所谓的篮球赛,米初妍没那精力细看。
稍后,他伸手,把她的手机递过来:“有人找你,电话没接。”
米初妍哦了声,以为是医院的电话,没有署名,陌生手机号,显示三次未接。
她狐疑着打过去,那端似乎在忙,是响到后头的时候才接了起来,听见她的声音,很是兴奋:“你终于来啦?”
米初妍觉得好笑,什么叫她终于来了?不就是回个电话么?辩清对方是廖宗,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余光瞥着身旁的男人,略微压声:“有事吗?”
“我刚给你发了微信不见你回,所以才想着给你打电话的。昨天我们约好的,今晚吃饭呀,我在沿江东路订了家私房菜,赏个脸如何?撄”
“哦……哦……好啊!”估计是睡的太过,米初妍反应慢了半拍,好会儿才恍悟过来,她昨天答应过他什么。
“你从哪里过来?餐厅在沿江东路132号,过来方便吗?要不要我去接你?”廖宗很绅士的问。
“方便!方便!!几点?我自己看着时间过去!”米初妍回绝的很快,就怕说慢了,人家就真的过来了似的。
而且,沿江东路,他竟然也舍得!那里的东西贵的要死!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那儿吃东西贵,还是看江景贵!
更重要的是,南都奥园就在江边板块,她徒步过去沿江东路也不过二十来分钟的事!出门打个车,不到十分钟!运气好点,公交不用等的话,同样十分钟的事儿!
后来寥寥几句,电话挂断偿。
米初妍率先去看微信,见里头确实有他的未读信息,翻了开来,有好几条,她一条条往下看……
“米儿,在吗?”
“米儿,今天心里很失落。”
“米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失落吗?因为医院的同事说,昨天看见你跟宁教授一起。”
“米儿,真的跟他们说的那样,你们是一对吗?”
“可是我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你们岁数相差不少,像你这么活泼有主见的女孩,应该不会选大叔型的对不对?大叔型的成功男人都有很强的控制欲,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被束缚的。”
“米儿,在的话回个信好吗?”
“其实我心里也还是有那么点相信的,可我不甘心……”
看完这些,米初妍第一反应就是,她的手机在宁呈森手里,宁呈森到底会不会也看过?虽然信息是标记未读,但谁能保证他不会看完后直接标记为未读……
可是,当她侧头去看他的时候,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对面的电视屏幕,丁点受她电话的影响都没有,依旧没什么情绪的叠腿雅坐。
其实,看着廖宗发来的这些信息,还有他刚刚接电话时候的兴奋,米初妍有了些罪恶感。早知道昨天就直接跟他说清楚得了,犹犹豫豫的,又想看宁呈森的反应,又怕自己误会廖宗的意思,白瞎一通。
略略沉吟,思考翻后,戳了戳旁边看球赛的男人:“哎,你待会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出去吃个饭呗?”
米初妍是想着,把宁呈森直接带去得了,还不用她考虑怎么说话。
然而,宁呈森并不怎么理她,睇了睇眼:“我要忙项目组的事,你自己玩开心点。”
听着是非常的大度啊!米初妍心底感叹!
不过那会儿恰好家政阿姨端着热腾腾的水饺过来,喊她过去吃,米初妍顾着填肚子,也没再勉强宁呈森。
饿极,下口就是一个,刚出锅,烫的她一直往外呼气。
宁呈森本就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她被烫后,像看猪似的表情,眉头蹙的死紧,却又在同时无声的在茶几上倒了杯冷白开,踏着大步送过来。
家政阿姨还在,忙给她递纸巾,甚是慈和,一个劲的笑:“怎么吃个东西还这样?”
“莲姨,她向来是这样,以后你会习惯。”宁呈森对家政阿姨态度很好,根本没有任何的主人架子,这让米初妍有些意外。
不过,接过纸巾的时候,还是很客气有礼的说了声:“谢谢莲姨。”
“谢啥啊谢,我在这里干活都三四年了,以后太太想吃什么,不管早晚只要给我打电话就行。”
米初妍不习惯在口头上过多的客气,嗯嗯的点头,听她说她在这里干活三四年的时候,才好似明白,为何宁呈森对她的态度不错。
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莲姨很是开心:“先生,太太,那我先进去收拾房间了。”
宁呈森没反应,米初妍差点没让饺子给噎住,咳了咳声,礼貌道:“莲姨您收拾哪个房间呀?”
莲姨大概是被她的反应给怔了怔,而后好笑道:“每一个房间啊?这里都是我收拾惯了的。”
“呵呵……那个,主卧我自己收拾就好。”
米初妍有些没脸,怕自己不说,莲姨就会进去,可是说了,好像是个人都能察觉她的意思。
好在,莲姨特别识趣:“好,那我收拾其他房间去。太太如果有什么要换洗的,你丢洗衣机里,回头我来晾。”
“好……好的,辛苦了。”米初妍言笑晏晏,故意忽略那什么换洗的东西。她在家,五点才出门,就算换洗了,也还是有时间自己晾的。
目送着莲姨的身影闪进屋子的另一个区域,米初妍才重新埋头在那碗饺子中,只不过,眉眼微抬之时,瞥到玄关,想起昨晚上撒落满地的衣物,她又惊乍:“小宁!”
宁呈森不过刚转回到沙发上,听到她的喊声,不由回头,挑眉,用眼神在询问。
她指了指玄关,磕磕巴巴的:“那……那些衣服呢……我的内衣呢……”
“收起来了。”
“谁收的?”
“我。”
“哦!”米初妍松了口气,庆幸还好,否则,那么蕾丝的内衣给外人看见了,多尴尬。
只是,默过半秒,又疑问:“你收的?你几点起床的呀?”
依照她打扫卫生的经验来看,这么大的屋子整理的这么干净,没半天不行,莲姨不单打扫卫生还要在厨房忙碌,想必来的很早。
宁呈森昨晚上那么卖力,能起多早?米初妍表示很疑问。
结果,他像是知她所思,掀了掀唇:“半夜你睡了以后去捡的。”
米初妍:“……”
下午五点,米初妍再次问了宁呈森,确定他不出门后,自己走出了南都奥园。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出去没多久,宁呈森就拿着车钥匙跟着出了门,莲姨问他,还要不要准备晚饭了?他说不用,外头有约。
米初妍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五分钟,不过,廖宗已经等在那,正满目笑容的朝她挥手。缓步过去,微笑着喊了声师兄,而后落座。
廖宗还没有点菜,很绅士的让米初妍做主,时间尚早,米初妍午后吃过水饺,现在并没有任何的饥饿感,不过,廖宗坚持,她便胡乱点了几道。
与她相背的临窗位上,坐着的是一直尾随着米初妍过来的宁呈森,侍者在米初妍那张桌后,把点菜牌给到宁呈森手里,他看也没看,直接道:“跟后面那张桌一样的菜式。”
声音不大,因为刻意压低,更显磁性。
侍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退着身离开。
还不是用餐的最佳时间,餐厅人不是太多,但这里每个位置都有相对的隔间,临江而望。视野开阔的同时,还有一定的私隐空间,所以,只要不是刻意盯着,并不太容易发现自己的周围都坐了些什么人。
宁呈森是刻意来盯梢的,自然将周围都探的明明白白。
餐点还未上来,后面的两人已经开始聊了开来,还挺活络的。宁呈森倒不觉得意外,米初妍本来外向,廖宗也不是个木讷的人,只不过,他们从过去到现在,什么都谈。
最初谈篮球,谈比赛,然后谈读书,谈排名,甚至还谈曾经一起外出游玩,后来被迫留学时,在出国前夕的遗憾,以及出国后的繁忙和不得空联系……
每往下听一个话题,宁呈森的拳头就紧了一分,好几次想冲动跳出去把米初妍抓到自己身边来,却因为始终没有听到关于信的内容而忍了回来。
窗口偶有江风吹过,给夏天闷热的傍晚添上几许凉快,他们坐的地方有空调,倒没觉得热,只不过,如此江风,还是让人神清气爽的。
后来服务员上来布菜,他们的话题落下。
再后来他桌前也有服务员来布菜,而后边那张桌,已有筷子碰触碟碗的声音,廖宗开始变得支支吾吾……
“米儿……”廖宗微微低头,有些不太敢直视米初妍通透的瞳眸,略微迟疑,后又一鼓作气:“那年你给我的信,我是在大半年后才知道的。当时被我同宿舍的人截走了,若不是后来我们搬宿舍,从他的床垫底下掀了出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个事,也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会在我打球的时候大声助威。”
“知道后我本来想要去找你的,可是你身边总是围着那么多的男生女生,我怕我比不过别人,也怕万一你对我已经没了意思,会被你身边的那些女生看不起,毕竟,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我就这样矛盾着,偶尔出现在你左右,给你我力所能及的帮助,直到家里逼我出国留学。临走之前,去了你们宿舍楼下想跟你见个面,刚好也是毕业季,校园里人来人往。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一整天,从朝阳初起到烈阳高挂,再到夕阳西下,都没有等来你的影子。我拉着从你楼上下来的许多同学问过,她们都说,顾以澈在邻市有演唱会,你跟你们宿舍里的人都去追顾以澈了。”
米初妍听着他有长篇叙说的打算,皱了皱眉,赶在他继续说话前插声:“师兄,其实我已经有……”
廖宗忽地抬头,打断米初妍的话:“让我说完。米儿,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就算没有机会,至少,让我把压在心头多年的秘密说出来。”
米初妍有些无奈,但也终是没再阻止。
“顾以澈,他有多优秀是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可我一直认为,他再优秀也不过是个明星,在贺氏传媒的包装下,乞丐也能大红大紫,何况是本就资质过人的他。可是那天傍晚,你跟舍友结伴,从红霞漫天的背景里头向着我走来,满目璀璨,容颜娇俏,蹦蹦跳跳的,就像只白白净净的小兔子。我就在你对面呢,我以为你一定会看见我的,如果看见我,正好,我就可以上前跟你打招呼,聊的好了,顺便就可以说出那几年我一直想说却未出口的话。可是,我们离的那么近,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十步,直到后面你我擦肩而过,你的眼里口中,皆只是为顾以澈绽放着光芒和笑声,并未有任何的侧目到我身上。我本来想喊你的,可是那个当口,忽然就喊不出来了。”
“那之后第二天我就出了国,直到听说你进了济山附属实习,我第一时间就着手结束那边的工作,回到济山附属来。可是没想到,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等我终于进到济山附属的时候,你又去了穗城省院。我还是想跟过去的,可是这边的合同刚开始,我若解约说不过去,而且,穗城省院太难进了,便缓了下来。”
“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联系,可是一直都在忙,当然,也是因为时间隔的越久,胆子就越怯,一直以为大家都还年轻,以为都还有机会的……”
安静的临窗位,因为夜幕的将临,越来越多进来用餐的客人。侍者端着托盘在过道上穿行而过的时候,为了给客人让路,侧着身子,有碰撞,侍者托盘倾斜,整杯白开倒在宁呈森面前的桌上,洒到他的裤管。
宁呈森当即皱眉。
许是因为他的气质太过出众,也许是因为能进这类餐厅的大抵是有素质的人群,以致,杯水倒落也引起了阵小sao动。
客人跟侍者都不停的朝他弯腰道歉,动早就引来周边餐桌的注视,宁呈森眉头皱的更紧,终是出声:“没事。”
短短的两个字音,不熟悉的人听不出个明白,但熟悉的人,却能听出一二偿。
本就因为那阵sao动而有了注意的米初妍,隐隐约约的听着像某人的声音,想要转过头去看个究竟,却倏然间被廖宗拉了下手。
陌生的触感,让米初妍猛地甩了手,回眸的时候,对上的是廖宗的尴尬:“我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刚刚,你顾着后头没留意眼前,差点把手搁进菜盘里头,我怕碰着你手油乎,所以……”
“哦,没事,没事……”米初妍同样尴尬。
“米儿,我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吗?”
“对不起哈,那个……师兄其实你是明白人,知道我跟谁,所以,这样的话题以后别再聊了好吗?”
廖宗有些恹:“可你们又没结婚。”
“那个,感情的事其实真不好用婚姻来衡量,有些人结了婚还能散,有些人没结婚这辈子也散不了,我想,我跟他应该会是后者。另外,两个人合不合适,还真不是用年龄差来看待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宁呈森三十三,她马上二十四,他们相差九岁有余,十岁不足,跨度是有,但她觉得还在合理范围。
老男人,大叔,这样的字眼她自己怎么对宁呈森用都行,就是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不管是她家小区的邻居阿姨,还是廖宗这个对她曾经颇多关照的师兄。
有一阵,廖宗沉默。
米初妍惦记着身后的人还没看清,应付完廖宗后再回过头去,后座只除未怎么动用的餐食以外,再无半个人影。
视线拉长向门外,只匆匆的一个颀长背影,并不太确定是否她心中的那个男人。
那之后,廖宗的手机响,几句交谈,挂断后,他有些抱歉脸,也有些怪异脸:“我得先走,去送份资料。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晚餐吃的早,此刻不过晚上七点,米初妍摆手婉拒,灿笑:“你要忙你去忙你的,别耽误正事。时间还早,我在附近走走再回去,你知道的,夏天的江边夜景最美了。”
廖宗有些苦笑:“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罢了,那我先走?”
米初妍直接挥手:“拜拜。”
两人在门口道别,廖宗的车子就停在餐厅门口马路牙子下的缘线上,香槟色的斯巴鲁,不是一般人的消费档次。
只不过,这些之于米初妍,向来不打紧。
目送着他的车子走远,她自己的手机也在震动,拿起来,见是宁呈森,欢快:“在哪儿呢小宁?”
小宁这样的称呼,米初妍喊的越来越溜。
宁呈森沉吟半秒后才出声:“好了没?要不要我过去接?”
“你过来接?你知道我在哪儿?”
“不你自己说在沿江东路吗?”
“我有说过吗?”
“你没有吗?”
两个人都在反问,搞的米初妍都已经糊涂,不知道是自己在家的时候,顺着廖宗的电话说起来过,还是宁呈森自己有鬼。
来回几次后,懒得再辨:“罢了罢了,你过来吧。”
之后,给他报了个自己的准确位置,而他,根本就是没用几分钟,属于他的黑色奔驰就停在她的足前。
米初妍越觉越诡异,上车的时候,特意问他,他表现的很是淡定,只说自己刚忙完项目组的事,经过这里,才会将她稍回去。
米初妍将信将疑,七八分钟的路程,只盯着他侧脸瞧,却怎么也瞧不出任何异样来。
回到南都奥园,莲姨已经离开,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洗好的水果,遥控器杂志抱枕,全部规规整整的摆放着,让人看着就无比舒心。
宁呈森催米初妍去洗澡,米初妍也确实是累,体力本就还没恢复,又去赴了这么趟约,更累,于是,抄着睡袍进了浴室。
也是有睡衣的,不过那款式太新潮,米初妍更习惯穿他的袍子,有被他包裹着的温暖幸福感。
泡澡,热水浸泡过后的娇嫩身躯更显透红,米初妍站在浴室镜前抹晚霜的时候,发现锁骨往下许多暗红色的印记,有些害羞,拢了拢睡袍,依旧遮不住。
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没有强硬要去遮掩,从浴室出来,边用干毛巾抹着长发,边一路从卧室出来寻找宁呈森的影子,嘴里声声喊着小宁。
毕业论文的有些观点阐述她做的不是太满意,想趁着这个空档找他解解难题,哪里会想到,客厅不单有宁呈森,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刚分开一个小时都不到的廖宗……
米初妍微懵,瞧了瞧宁呈森,看他极为正派的端坐在沙发,依旧叠腿,腿上搁置着许是廖宗送过来的资料,本是在查阅,听到她的喊声后,抬起头来,蹙眉肃声:“傻呆着做什么?回卧室把衣服换一换,别失礼。”
“米儿……”廖宗微微低头,有些不太敢直视米初妍通透的瞳眸,略微迟疑,后又一鼓作气:“那年你给我的信,我是在大半年后才知道的。当时被我同宿舍的人截走了,若不是后来我们搬宿舍,从他的床垫底下掀了出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个事,也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会在我打球的时候大声助威。”
“知道后我本来想要去找你的,可是你身边总是围着那么多的男生女生,我怕我比不过别人,也怕万一你对我已经没了意思,会被你身边的那些女生看不起,毕竟,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我就这样矛盾着,偶尔出现在你左右,给你我力所能及的帮助,直到家里逼我出国留学。临走之前,去了你们宿舍楼下想跟你见个面,刚好也是毕业季,校园里人来人往。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一整天,从朝阳初起到烈阳高挂,再到夕阳西下,都没有等来你的影子。我拉着从你楼上下来的许多同学问过,她们都说,顾以澈在邻市有演唱会,你跟你们宿舍里的人都去追顾以澈了。”
米初妍听着他有长篇叙说的打算,皱了皱眉,赶在他继续说话前插声:“师兄,其实我已经有……”
廖宗忽地抬头,打断米初妍的话:“让我说完。米儿,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就算没有机会,至少,让我把压在心头多年的秘密说出来。”
米初妍有些无奈,但也终是没再阻止。
“顾以澈,他有多优秀是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可我一直认为,他再优秀也不过是个明星,在贺氏传媒的包装下,乞丐也能大红大紫,何况是本就资质过人的他。可是那天傍晚,你跟舍友结伴,从红霞漫天的背景里头向着我走来,满目璀璨,容颜娇俏,蹦蹦跳跳的,就像只白白净净的小兔子。我就在你对面呢,我以为你一定会看见我的,如果看见我,正好,我就可以上前跟你打招呼,聊的好了,顺便就可以说出那几年我一直想说却未出口的话。可是,我们离的那么近,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十步,直到后面你我擦肩而过,你的眼里口中,皆只是为顾以澈绽放着光芒和笑声,并未有任何的侧目到我身上。我本来想喊你的,可是那个当口,忽然就喊不出来了。”
“那之后第二天我就出了国,直到听说你进了济山附属实习,我第一时间就着手结束那边的工作,回到济山附属来。可是没想到,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等我终于进到济山附属的时候,你又去了穗城省院。我还是想跟过去的,可是这边的合同刚开始,我若解约说不过去,而且,穗城省院太难进了,便缓了下来。”
“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联系,可是一直都在忙,当然,也是因为时间隔的越久,胆子就越怯,一直以为大家都还年轻,以为都还有机会的……”
安静的临窗位,因为夜幕的将临,越来越多进来用餐的客人。侍者端着托盘在过道上穿行而过的时候,为了给客人让路,侧着身子,有碰撞,侍者托盘倾斜,整杯白开倒在宁呈森面前的桌上,洒到他的裤管。
宁呈森当即皱眉。
许是因为他的气质太过出众,也许是因为能进这类餐厅的大抵是有素质的人群,以致,杯水倒落也引起了阵小sao动。
客人跟侍者都不停的朝他弯腰道歉,动早就引来周边餐桌的注视,宁呈森眉头皱的更紧,终是出声:“没事。”
短短的两个字音,不熟悉的人听不出个明白,但熟悉的人,却能听出一二偿。
本就因为那阵sao动而有了注意的米初妍,隐隐约约的听着像某人的声音,想要转过头去看个究竟,却倏然间被廖宗拉了下手。
陌生的触感,让米初妍猛地甩了手,回眸的时候,对上的是廖宗的尴尬:“我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刚刚,你顾着后头没留意眼前,差点把手搁进菜盘里头,我怕碰着你手油乎,所以……”
“哦,没事,没事……”米初妍同样尴尬。
“米儿,我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吗?”
“对不起哈,那个……师兄其实你是明白人,知道我跟谁,所以,这样的话题以后别再聊了好吗?”
廖宗有些恹:“可你们又没结婚。”
“那个,感情的事其实真不好用婚姻来衡量,有些人结了婚还能散,有些人没结婚这辈子也散不了,我想,我跟他应该会是后者。另外,两个人合不合适,还真不是用年龄差来看待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宁呈森三十三,她马上二十四,他们相差九岁有余,十岁不足,跨度是有,但她觉得还在合理范围。
老男人,大叔,这样的字眼她自己怎么对宁呈森用都行,就是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不管是她家小区的邻居阿姨,还是廖宗这个对她曾经颇多关照的师兄。
有一阵,廖宗沉默。
米初妍惦记着身后的人还没看清,应付完廖宗后再回过头去,后座只除未怎么动用的餐食以外,再无半个人影。
视线拉长向门外,只匆匆的一个颀长背影,并不太确定是否她心中的那个男人。
那之后,廖宗的手机响,几句交谈,挂断后,他有些抱歉脸,也有些怪异脸:“我得先走,去送份资料。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晚餐吃的早,此刻不过晚上七点,米初妍摆手婉拒,灿笑:“你要忙你去忙你的,别耽误正事。时间还早,我在附近走走再回去,你知道的,夏天的江边夜景最美了。”
廖宗有些苦笑:“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罢了,那我先走?”
米初妍直接挥手:“拜拜。”
两人在门口道别,廖宗的车子就停在餐厅门口马路牙子下的缘线上,香槟色的斯巴鲁,不是一般人的消费档次。
只不过,这些之于米初妍,向来不打紧。
目送着他的车子走远,她自己的手机也在震动,拿起来,见是宁呈森,欢快:“在哪儿呢小宁?”
小宁这样的称呼,米初妍喊的越来越溜。
宁呈森沉吟半秒后才出声:“好了没?要不要我过去接?”
“你过来接?你知道我在哪儿?”
“不你自己说在沿江东路吗?”
“我有说过吗?”
“你没有吗?”
两个人都在反问,搞的米初妍都已经糊涂,不知道是自己在家的时候,顺着廖宗的电话说起来过,还是宁呈森自己有鬼。
来回几次后,懒得再辨:“罢了罢了,你过来吧。”
之后,给他报了个自己的准确位置,而他,根本就是没用几分钟,属于他的黑色奔驰就停在她的足前。
米初妍越觉越诡异,上车的时候,特意问他,他表现的很是淡定,只说自己刚忙完项目组的事,经过这里,才会将她稍回去。
米初妍将信将疑,七八分钟的路程,只盯着他侧脸瞧,却怎么也瞧不出任何异样来。
回到南都奥园,莲姨已经离开,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洗好的水果,遥控器杂志抱枕,全部规规整整的摆放着,让人看着就无比舒心。
宁呈森催米初妍去洗澡,米初妍也确实是累,体力本就还没恢复,又去赴了这么趟约,更累,于是,抄着睡袍进了浴室。
也是有睡衣的,不过那款式太新潮,米初妍更习惯穿他的袍子,有被他包裹着的温暖幸福感。
泡澡,热水浸泡过后的娇嫩身躯更显透红,米初妍站在浴室镜前抹晚霜的时候,发现锁骨往下许多暗红色的印记,有些害羞,拢了拢睡袍,依旧遮不住。
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没有强硬要去遮掩,从浴室出来,边用干毛巾抹着长发,边一路从卧室出来寻找宁呈森的影子,嘴里声声喊着小宁。
毕业论文的有些观点阐述她做的不是太满意,想趁着这个空档找他解解难题,哪里会想到,客厅不单有宁呈森,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刚分开一个小时都不到的廖宗……
米初妍微懵,瞧了瞧宁呈森,看他极为正派的端坐在沙发,依旧叠腿,腿上搁置着许是廖宗送过来的资料,本是在查阅,听到她的喊声后,抬起头来,蹙眉肃声:“傻呆着做什么?回卧室把衣服换一换,别失礼。”
米初妍哦了声,察觉到廖宗看着自己发呆的模样,忽然想起锁骨处的领口开敞着,慌忙拢紧,连招呼都未来得及打,转身就奔向卧室。
廖宗发呆,既是呆滞于如此娇柔妩媚的女孩,又是呆滞于她对宁呈森的称呼撄。
小宁,小宁……
这个男人是将她宠成什么样儿了,才会任由她给他如此怪异滑稽的称呼?济山人眼中的宁教授,傲慢轻狂,不可靠近,可是此刻廖宗眼中的宁呈森,如此家居,如此平和。
仿似不再是高高在上难以触碰的塔尖之人,而仅仅只是一个宠着女人的男人。米初妍会出现在这里,他意外又不意外,尤其是听到他们间的几句谈话,才更是懂了,餐厅那会儿,米初妍所说的话。
即使早在餐厅就知道了自己的无望,这会儿,却还是会忍不住心闷,心疼。毕竟是念了那么多年的女孩,虽然未曾靠近过,但念的久了,仿佛也就成习惯的扎在心底了,如今要生生的拔出来,怎么可能舒坦……
看着她奔跳着隐没在房门后的身影,廖宗有些感叹。
这个向来走路带跑的灵动女孩,如果多年前没有天意弄人,那他们肯定不会错过,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的交集,再碰头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人。
后来他发现那封信的时候,愤怒的把那个舍友揍了顿,当时解了气,可解了气又如何,到底,还是自己的舍友龌龊了。
偌大的空间,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廖宗自己家境优渥,可站在南都奥园这样矜贵高雅的地方,依旧有些虚偿。
或许是因为,他虚的并不是南都奥园,而只是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耳侧有缓慢的纸张翻动声,坐在沙发上查阅资料的男人,自刚刚那句话后,再未出任何的字音。
廖宗等的煎熬,资料不薄,他自己整理了一天一夜,如果要按宁呈森的这种速度细看,他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不是他没有耐心等,而是,如此的环境,他无法安然。
壮了壮胆,清嗓子:“宁教授……要不,我先回去?您慢慢看,看完了如果有什么不妥您告诉我,我一定好好改。”
宁呈森终抬眸,眉目严厉:“手术明天下午就要进行,你觉得有多少时间让你重新布置?你有空改,不见得我会有空看!”
廖宗感觉不到刚刚笼罩在他身上的半丝平和,在这个论资排辈的行业里,不管廖宗家境如何,在人人敬之的大教授面前,他都只是个小罗罗。
被他眉眼中的戾气刮了那么两下,有些汗,廖宗低头:“是……是,那我等着……”
“坐下了,这样站着像是我虐待了你似的。”宁呈森瞥了瞥旁边的单人沙发,示意廖宗往那过去。
他的个子不小,一直站着晃眼,偏还一副畏惧的模样,女人看多了,难免心生同情。他讨厌看到米初妍眼中,对这个廖宗有任何的情绪。
高个的廖宗,大学的篮球赛,啦啦队员,情信,藏信的舍友,跨市追顾以澈,他发觉,他家老婆的大学生活还真的是特别的丰富!岂有此理的是,如此丰富的课余生活,竟然还能把书读的那么好!
廖宗即便在心底对宁呈森有些许的看法,可明面上,他哪里敢反抗?在他的指示下,乖乖的坐到那张沙发。
两个男人简短的几句对话和眼神接触后,又是沉默。米初妍许久不出来,宁呈森有些没耐心,翻纸张的空隙,朝着身后喊:“妍妍!”
米初妍应了声,几秒后,房门开启,探出个小小的头颅:“干嘛?”
“窝在里头做什么?出来给廖医生倒点喝的,切点水果。”男主人吩咐。
女主人抓了抓头,迎难而上,微笑着:“廖……师兄,你想喝什么?茶?咖啡?还是饮料?”差点随着宁呈森喊廖医生,忽觉特别扭,又改回了惯常的称呼。
其实不应该有任何不适的,现在未婚同居已经是种很普遍的社会现象。米初妍为何会有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大约就是因为,刚刚两个人才见了面,他一直要送她,一直问她从哪过来,她都给胡乱搪塞。
原本说要看江边夜景的人,不过转个头的时间,以这样的姿态毫无防备的相撞。说话的同时,瞥了瞥神色淡然的宁呈森,米初妍觉得,他城府太深!
不过也是,能处心积虑算计周鸿生的人,区区个廖宗,怎会是他的对手。本不想配合,可到底廖宗是客人,她不能表现的太过。
比米初妍更尴尬的其实是廖宗,大男生耳根发热:“不用麻烦,白开就好……”
其实他想直接说不用,可是,怕被盯梢,便只得草草回答。
待米初妍踏进厨房后,沙发上的廖宗,如坐针毡,惹来宁呈森的不快,斜眉:“我家沙发怎么你了?”
“啊?”廖宗忐忑,他没想到自己如此微小的动作都没有逃过一直专注在资料中的教授大人,脸色略白:“没有,没有,很舒服……”
宽大而又绵软,如果不是对面有个他,这沙发简直就是舒服过头了!廖宗也是服了自己,当面跟他相处,跟背地里在米初妍面前提到他,那股子虚感,根本就无法相提!
想来,源于气场的关系。
米初妍端着温白开过来,透明的玻璃杯壁,印着她纤细的指端,洁白无瑕,出于礼貌,她微微俯身,用双手把水杯递到廖宗面前。
为了掩饰住身上到处都有的印记,米初妍是特意回房换了严严实实的衬衫牛仔,倒不担心如此的俯身会有任何不妥,可不妥的是宁呈森忽然斜扫过来的眼神,盯着廖宗接杯的手,像是要盯出什么jian情似的。
宁呈森的目光没有掩饰,米初妍敢朝他怒目丢白眼,可是廖宗不敢啊!被他盯着,背脊都呈僵直状态,小心翼翼的去接那杯水,生怕自己不小心碰着了她的小指头,那个男人就会直接朝他甩资料……
不说其他,只让他回去重新整理一遍也是够呛!
好不容易,接杯过程妥善完毕,廖宗大松口气的同时,米初妍也是替他松了口气,未免宁呈森再折腾廖宗,米初妍端起茶几上莲姨洗好的水果,再一次埋进厨房。
在如此忐忑的过程中,紧张的廖宗不得不喝水缓解情绪,重新投目到主人姿态甚高的宁教授身上,看着他终于合上那份东西,不由解脱:“是不是好了?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没有的话,我现在就走!丫得!再呆下去他就要窒息身亡了!还有,明明冷气充足的室内,他满背的汗腻感到底怎么回事!
廖宗心里道苦,却不敢在面上显露半分。
宁呈森循例问了几个不算太复杂却是容易在手术过程中被忽视的问题,准备充足的廖宗,虽有磕巴,却在应对措施上回答的极为全面,让宁呈森挑不出刺来,便也做罢,把资料递还:“就按这个方案走。”
廖宗顿时谢天谢地,巧合米初妍端着果盘出来,宁呈森望眼:“妍妍,盘的文件夹里,密码你知道的。”
米初妍想吐槽一句!
见鬼了,他的工作文件夹有什么密码她哪里知道啊?没问过也没用过!米初妍觉得宁呈森真是太心机了!可是,他毕竟是她家男人,总不能为了熟识的师兄就把自己男人给坑沟里去,于是,非常贤惠的配合着:“好啊,师兄你有带U盘么?没有的话我打包发你邮箱也行。”
“有的有的。”廖宗当即从身上摸出个小巧的U盘,递上。
来之前,宁呈森特意交代他带上移动盘,方便拷贝项目组的资料回去,然后尽快摸通透,尽快入组。
米初妍捏着U盘进了书房,打开他的手提后,输入登机密码,成功进入桌面,打开E盘,本还在想一会她若输不对密码怎么办?结果,这一打开才发现,他E盘那个关于济山项目的文件夹,压根就没有设置密码……
真是见鬼了,这臭男人!
十五分钟后,资料成功拷贝,回到客厅,廖宗已经重新站起,她把东西递过去,他快速接过,点头:“谢谢!我……可以回去了吗?”
后面这句,明显是问宁呈森。
他未抬眸,傲慢的嗯声,可是对于廖宗来说,却已是天恩,弯了弯腰:“再见宁教授!”转过米初妍方向的时候,又一句:“再见米儿……米医生!”
一句米儿,被宁呈森扫了眼,意识到自己的言失,廖宗更慌了些,拔足就向门口奔,太急切,以致不小心,嘭的声,膝盖碰到玄关柜上……
撞得急,又重,极痛,隐忍着的廖宗只敢闷哼。
米初妍在后头,原本是要送他出门的,想着指望沙发上的那个大爷站起来送客是不可能,可还没等她跟上两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声给惊的心颤。
那么大声,她听着都疼,何况是撞的人。
米初妍过去,稍稍扶了两下,礼貌性的关心:“师兄你没事吧?撄”
“没事没事,我走了。”廖宗面都没回,急声两句后,拉开大门就往外溜。
本就尴尬的场景,在这么番更尴尬的失态后,廖宗只感觉自己脸都丢光了,尤其还是在自己最不能丢脸的两个人面前。所以,他这一趟,几乎算是落荒而逃。
大门关上,米初妍的手从门板上落上,缓慢转身透过玄关看客厅沙发,只见那个大爷依旧稳坐在沙发中,一动不动。
星期天,他没有外出,今天穿的是家居服,白色的POLO衫,浅灰色的细纹休闲长裤,米初妍看着看着,总觉得他左边裤腿有些不对劲偿。
眯着眼步步靠近,挨着他的身子跪坐下来,连带着低垂着头。
宁呈森本在看手机,察觉到她诡异的动作,抬眸:“你干什么?”
彼时,米初妍已经拢着散乱的发丝往他的腿上凑,也不知她到底是在细细研究着什么,亦或是要闻什么,就好像一条毛茸茸的小狗似的,在他身前拱来拱去,问她,也不回声。
他刚想要拽她起来,她倏然起身,看着他的杏眸中,全是质疑:“说说,你刚刚接我的时候到底从哪儿来?”
宁呈森不懂她为何忽然如此,挑眉:“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那你裤管为什么是湿的?”就着跪坐的姿势,米初妍抱臂,质问声。
顺着她的视线,宁呈森亦是垂头望,裤管膝盖往下,在餐厅被水泼洒过的地方,依旧有湿渍,其实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是客厅灯光明亮,又是浅灰的裤子,盯的久了,问题就被发现了。
虽然没想过隐瞒自己做过的事,但被她先发现,宁呈森还是有些为自己的疏忽而懊恼的。到家的时候,只顾着让她去洗澡,却忘了先给自己换掉这身衣服。
敛眸,只是抬头的瞬间便恢复了微囧过后的正色,宁呈森挑了挑眉,笑意不明:“你觉得,会不会是我去的地方下雨了?亦或是,路边的积水被车轮溅到了?”
“是被水泼了吧!”米初妍直接戳他老底,愤恨声的搂着他的脖子装模作样的掐:“早就想揭你底了,宁呈森,你是双料博士!你是大教授!是大主任!是神外的权威!更是科研者!是济山无数学子的偶像!你就这点素质?说说,你在我背后都偷听什么了?还好意思在廖师兄面前装的道貌岸然,恩师情重的样子!你都不觉得脸热吗?还有,我让你陪我去你不陪,后面又跟踪过来到底是几个意思!你今晚给我好好说,不说的话……”
“不说的话就如何?”他横了横眉,将她从自己身上抓了开来,丝毫不把她的威胁放眼里。
“不说的话,我今天不让你睡!”
米初妍叉腰,被跟踪的气愤随着她恨声说话开始不停起伏,薄薄的衬衫包裹着,靠的如此近,宁呈森对它们的形状了如指掌,自有联想,联想翻后,眸色便染了些许暧昧之色。
即便是在通明的灯照下,气氛亦在倏然间变得诡异。
米初妍是懊恼的,她口快,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她今天不跟他睡一起,可不知为何,脱口的时候竟成了我不让你睡!
听起来的那感觉,就好像他们天天都要那什么似的……
而显然,宁呈森把意思曲解了,笑出声:“给不给我睡,那可由不得你!”
“怎么就不由我了?”米初妍驳嘴。
话题到了这,米初妍是硬着头皮往下较劲了。
宁呈森语气凉凉:“你不给我睡,问过你身子同意了吗?”
米初妍的俏脸,刷的涨红,薄薄的脸皮儿,好像要滴血那般,转手抄起边上的抱枕就往他身上丢:“你个臭流*氓!”
恼的要死,可更恼的还是自己这副身子,每每在他的撩动下,没两下就缴械投降,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被他吃的死死的!
作为一个初为女人的女孩,谈论到如此深入,她不可能如他那般厚脸皮的云淡风轻!
然而,宁呈森酸她:“这就脸红了?你刚读大一就敢给男生写情信,围在篮球场上给男生助威加油,那时候怎么不害臊?如果那封信没丢,廖宗就是你的初恋了吧?”
米初妍黑脸……
果然,他是什么都听到了,好没素质的男人!
因为赌气,她直接闷声,撤离开有他的地方,独自抱着抱枕坐到单人沙发,她是以着就近为原则随便坐的,想撇开他自己看电视,可没落座,他忽然喝:“不准坐那儿!”
声音有些大,威严疾厉,导致米初妍愣是被吓站了起来,瞪眸,疑惑:“怎么就不能坐了?”
他没说,只是深锁着眉头。
米初妍望前望后,好一阵才会意过来,原来这张沙发刚刚被廖宗坐过,离开的不久,也许还残留着热乎劲也不定。
可是,好笑,难道她以后就都不能坐这张沙发了?那还不如直接换一套得了!
心里虽是这么较着劲,可他的眼神太过压迫,这让米初妍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转到另外的单人沙发上。
他转眸过来,盯着她瞧了许久,不吭声。
像是老师教训犯了大错的学生似的严厉神色,米初妍纳闷,明明是自己朝他质问的,怎么到后来,反被他居了上风?虽然他是她的导师没错,可问题是,现在讨论的事情根本无关他们的师生身份……
默默的,等着他开口。
直到好几秒后,宁呈森似是为自己攥够了定力,沉沉出声:“追顾以澈追到哪座城市去了?”
“深圳……”话已出口,米初妍想收回都来不及,皱着秀眉:“哎我为什么要向你交代啊?都过去多久的事了?那时候有你吗?你不还跟伍乐旋在一起吗?我都还没介意呢,你跟我算什么账?”
米初妍巴拉巴拉的出口,塞的宁呈森半个字都吭不出来。
感觉如果两个人再坐下去,那今天晚上就有翻不完的旧账了,米初妍索性起身,抛开抱枕走人,打算借宁呈森书房里的专业书查找她要的论点资料,懒得问他。
趿着拖鞋,直接往书房方向过去,只不过,走没几步,他在后头悠哉悠哉的说:“今年十月,顾以澈在穗城奥体中心有演唱会。”
如此的消息,米初妍当即转过身:“真的?”
他点头。
“然后呢?”米初妍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不符合他向来小气计较的性子。
她还记得,两个人初始之时,他就说过,她要追星追顾以澈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得清楚,谁才是她的男人!
现如今,他主动提起,直觉告诉她,肯定还有下文。
果真,下一秒,他接着道:“想要入场券吗?”
米初妍不是傻,撤回来的时候,俯身挂在沙发背上,歪头看他:“要入场券的前提是什么?”
他也学着她眯眼,有深意的睇看:“给我写情信,一封即可。”
倏地,米初妍喷声爆笑。
笑的停不了声,他却依旧厚脸皮的神色淡定,许久,米初妍抹着渗出的眼泪:“小宁,你是不是太幼稚了?这也要较劲?那时候我才多大啊?”
宁呈森挑了挑眉:“对于我,意义重大!”
他的圈子里,谁都知道他和米初妍起源于一封信,并且,还是他非赖着说是米初妍写的,为此,瞿安贺端宸他们没少笑过他不要脸。
那时候他手里确实没有她的亲笔信,他们也笑他也无法,能做的事,就只能跟徐暮川那样,用冷脸来抵御。
所以,这封信一直都是他的污点,他要去污,还得捉拿她。再说了,凭什么廖宗那样的毛头小子都能得到她的情信,他这个正牌的男朋友外加未来老公就不能了?他稍微多想两秒中,就会心里不平衡,也就会更加想要折腾廖宗。
米初妍切了声,并不应允:“如果我要入场券,我自己可以买。”
“你觉得你买得了?顾以澈的票,外加上次那场未演出的演唱会,你觉得有多少人去抢?到时候黄牛票都不一定有。”
米初妍在那儿瞪腿,半个身子挂在宽大的沙发背上,略微悬空,却依旧协调自由。在宁呈森侧脸过来的那句话后,她眯起了眸子。
宁呈森是习惯了她这样的表情,每当她把那双晶亮的杏眸眯起来的时候,便会有心思在脑中流动。原以为,在她的细细考量以后,得来得必定会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毕竟,写封信用得了多长时间?
可是,当她重新舒展眉形的时候,小贝齿闪着白光:“那我不看了!撄”
话落,她转身就撤。
宁呈森颇为意外,对着她娇俏的背影,追喊声:“你舍得?”
想着去年那会儿,他回伦敦,让她送机,机场上巧遇了顾以澈及其工作团队,她那不管不顾的小疯子样,他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就这样个状况,他心里虽然吃味,却也是比谁都明白,如果顾以澈真的到了这个城市,她怎么可能放过。
米初妍走着走着,听到他这话,还真的是不得劲,有些憋不住的回头,叉腰咬唇,瞪他:“你怎么知道我不舍得?”
她当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追了那么多年的偶像,总得就近接触下才是圆满的,最多到时候她自己再另想办法就是了!
他扬了扬眉:“我连你这点心思都猜不透,那我跟你睡一张床不是白睡了?偿”
又睡!米初妍心中嘟囔!那么多的形容比喻他不会用,直接来个简单粗暴的,就不能说,那是心有灵犀,那是因为他对自己关注备至么?
两个人在较劲,米初妍不愿意松口写,宁呈森看死了她不会放弃对顾以澈的执着。
后来的时候,宁呈森瞅她:“入场券自然是最好的位置,外加签名照什么的,如何?”
米初妍瞄他,对他主动提起要给他拿顾以澈的签名照是疑虑的,因为她估计,任何的男人都不想想要自己的女朋友藏着别的男人的照片,即便那只是个明星,何况还是宁呈森这等小气计较的人物。
只是,他的这句话似乎也提醒了她什么,瞳眸流转间,她四处寻找自己的手机。当在沙发窝角处拿起来的时候,细指娴熟的解锁找相册,哗啦啦的划动着,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批照片,笑着糗他,像是故意挤兑:“顾哥哥的签名照呀,哎呦喂那是帅呆了,我给你看看……”
宁呈森听了,直接拧眉。
等待着她把手机伸过来的时候,他整个心尖儿都在冒着酸气,为了让自己表现的淡定,不得不板着脸死撑在那儿。
米初妍重新回到刚刚她站过的地方,在沙发背上探着双手,举到宁呈森眼前:“看看,这一张张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该阳光的阳光,该成熟的成熟,该魅惑的时候魅惑,该冷酷的时候冷酷,每一张的右下脚都有他的亲笔签名,还有日期的哦,就去年下半年的,还新鲜着呢……”
照片中的男人,挺拔颀长,额际饱满,立体的五官,棱角分明,唇齿微勾间,有着道不尽的潋滟魅力。
她在炫耀,意为签名照她根本就早到手,不稀罕他的条件。而宁呈森的脸色,却是直接变黑,冷梆梆的:“你怎么拿到的?”
去年下半年,她早就进了他的眼皮底,有这等事他竟然浑然不知!纳闷的是,她到底是怎么搞到手的?
顾以澈有多怪癖他不是不知道,素日里就不喜自己的照片外传太多,更别说亲自给粉丝送签名照!
最先想到贺端宸,毕竟,他们曾经站一起的时候,贺端宸还特别提起过要介绍顾以澈给她认识的事。再者就是何颜希,毕竟,当时徐暮川和纪唯宁婚礼上的时候,她跟何颜希都是姐妹团里的人。
可是想想又不对,不管是贺端宸跟何颜希,都不是个悠闲之人,再说当日婚礼,大家都忙的晕乎乎的,更加顾不上这等事。
于是,他选择直白的问米初妍。
米初妍没顾得上太多,直言:“纪姐帮我要的啊!你不说签名照我还忘了,得,现在入场券我也可以如法炮制,找纪姐去!小宁,谢谢你告知有顾以澈的演唱会,不过现在没你事儿了哦嘿嘿……”
米初妍笑的贼,眼底全是狡黠的晶亮之光,是真的把宁呈森气的暗中呛气,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长臂扯住她的肘弯,眉头锁的死紧。
“干嘛?你不会是想删我照片吧?删也没有,我有整本相册保留着的。”米初妍甩了甩,甩不掉他的手,一副誓死护手机的模样。
她的相册自然是存放在她自己家里,拍下这些照片,当时不过是为了方便给舍友们传人手一份,传完之后,她自己手机的这些也自然就存了下来。
也没有特意去翻看,只不过,既是拍下了,没有删除的道理。
宁呈森的眉结未曾舒展过,扯着她的时候也不吭声,两人似乎在僵持着,好几秒后,他才问:“纪唯宁又不认识顾以澈,怎么可能拿到?”
哪怕就算认识,也不可能轻易拿到,宁呈森一点儿都不相信,单凭纪唯宁自己,能够取到顾以澈的这些照片。
米初妍眨了眨眸:“纪姐拿不到,徐总给她拿啊!徐总可宠纪姐了,她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从来不会扫纪姐的兴。”
宁呈森越听,心里越窝气,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半分不悦。她在将他军,他知道,几句话,把他勒的死死的!
明着是说纪唯宁和徐暮川,暗中还不是在隐喻她和自己。
纪唯宁办不到的事,徐暮川义无反顾的帮她办,哪怕是追明星签名照这样的事儿,而他呢,不单不给办,还拿这事儿来要挟她。这是她的第一层意思。
徐暮川还可宠纪唯宁了,从来不会扫纪唯宁的兴,如果他固执的要删她照片,那就是在扫她的兴!这是她的第二层意思。
宁呈森就算在最初的时候真有删她照片的想法,这会儿,也得强忍着!要不然,他就成了个不会疼老婆的糟心男人,不靠谱!
他气的心疼肺疼全身都疼,自己的老婆手执着别的男人的照片,由着她在那儿得意炫耀,他还不能说什么做什么,这种自己惹来的闷亏感,是想求苦都无处求。
她的鬼灵精,一次次的刷新他的眼界。如此的思维敏捷,似乎又能够理解,为何在追星追男生的精彩大学生活里,她还能把成绩搞的那么优秀,也似乎更能理解,为何济山那么多的莘莘学子,见着他都是低眉俯首,唯独她敢在那儿大放阙词,说他宁呈森算个毛!
阳光灿烂的那年午后,他觉得她无比猖狂。
如今夜满星空的南都奥园,他觉得,他在她面前,真的开始地位不断下落,用她的话来说,算个毛……
但是,让宁呈森特别别扭的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徐暮川那张千年冷脸去主动要明星的签名照,到底是有多为难,为了纪唯宁,他还当真是舍得亏自己。
他不认为他会去找贺端宸要,因为如果贺端宸知道,早就传到他跟瞿安儿耳中了,也早就被取笑过无数遍了。
宁呈森心里怄的要死,直接倒在沙发上,翘着长腿在那儿沉思,面无表情的样子。米初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是在较什么劲,哼了哼声,转身不理。
好一阵的时间,一个在书房,一个在沙发,无声无息。
只不过后来,大约有过半小时,米初妍懊糟的抓着头发出来,支在书房的门槛上朝客厅娇喊:“宁教授,你进来帮我会呗,我的论文总是有说不通的点,你书房里的专业书太厚了,我一点点的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宁呈森正别扭着窝气着呢,拱了拱身,翻转了下,直接不理。
感觉到他的动静,却没有等来他的吭声,米初妍不得不走出来,依旧跨在沙发背上戳他侧腰:“哎,要不要这么小气?我问你话呢,进书房来帮我解答下啊!”
戳他,戳不动,好像都不怕痒似的,任凭她的指尖在他腰处怎么戳挤,他都可以纹丝不动,仿似熟睡了那样,而他刚刚的动静,不过就是她的错觉那般。
可米初妍哪里相信,一个向来生龙活虎的男人,会在这么早的晚上,说睡就睡?不由更往下弯身,想去碰触他的那张俊颜,熟料,才把身子探下去,男人的长臂迅猛的将她扯落……
几乎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嘭的一声,米初妍从沙发背上掉进沙发座中,或者更准确说,她是掉进了沙发里头躺着的男人身上,以四肢分开的姿势,趴着,极度不雅观,也是极度的暧昧。
下跌的重心没在掌控内,头顶撞到他的下颌,连带着刚刚清洗过的发丝甩了他满脸,闻着他极度能耐的闷哼,米初妍是又恼又笑。
好不容易半支起身,查看他被撞的地方,通红通红的,便更有些幸灾乐祸:“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他锁了锁眉,将所有的视线都裹在眼前这张娇俏甜美的脸上,沉磁声:“再痛也不及廖宗直接撞到柜子上去。”
米初妍当下蹙眉,连吃痛都还要拉上廖宗来对比,这男人的心眼是有多小?
起初是她只顾着跟他说话,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后来是感受到两人贴合处的不妥,她急于起身,却不料,被他带动着,天旋地转般的换了个方位,她反被压在下。
米初妍着急:“你干什么?我是要写论文的,马上就要交了!”
她是怕极了他,可能是这两天闲的,总爱缠,缠起来就没完没了。就算她现在有这时间陪他耗,她也没那个体力给他耗了。
昨晚已经够够的,她到现在都还腰肢酸痛的要命。
宁呈森倒是不显情绪,忍痛过后,渐渐恢复了常态,大掌托着她的后脑,轻笑:“没让你不要写论文啊?”
“可是你这样我怎么写?”米初妍微恼。
“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吗?”
“对啊,所以去书房啊!偿”
“书房哪里有这儿舒服?我就在你眼前,有什么不懂的,你想问就问,论文写好了让我过个目,保准你一次过。”
他的脸隔着她不过几寸,说话的时候,独属于他的淡淡薄荷与淡淡消毒水混合的清爽香气扑洒在她耳鼻四周,让她整个人都无法冷静。
尤其是整个身体都被他以覆盖的方式压的密不透风,撇开一切感官上的不适,仅是他的重量已是让她呼吸困难,谈何讨论观点问题。
米初妍看着他眼底的执拗,真真的是服了他的折腾,索性闭眼:“那还是直接睡好了。”
宁呈森得了逞,将她整个腾空抱起:“这可是你说的,别起不来床又赖我。”
“哎!我不是那意思!”
米初妍想辩解,但辩解无效……
于是,这么个晚上,这个被怄了满腔气的男人,再一次用如此的方式惩罚了他的女人。还是有懊恼的,感觉好像两个人之间,他就只剩在这个事情上还把控着所有的主动权,其他的,地位堪怜……
不敢像昨晚那样肆无忌惮,最终结束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只是,不敢再胡来。怕是她第二天真的起不来床上班,也怕在手术上因为体力不支而力不从心。
所以,较之昨晚,他是很收敛的。
翌日,米初妍在设置好的手机闹铃下起了床,刚刚换洗过后打算出门之时,便撞上推门进来的他。
黑色衬衫黑色西裤,通体的纯黑,让其在不说话的时候,更多了几分严酷。医院里的男医生其实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有,大多时候穿衬衫西裤也都会系上领带,但他喜欢穿衬衫西裤,却并不习惯领带这个配饰。
敞开的领口,显露的是他蜜色皮肤,以及凹凸适中的锁骨,搭配着这样黑的极纯的衬衫,尤其是在朝阳倾斜的投射下,更显出鬼魅般的迷惑。
米初妍向来知道,自己不能专注的盯着他看太久,看的越久,便越容易为他的美色发呆,而后,忍不住吞咽口水。
“看傻了?”他理着袖口进来,步履缓慢而阔,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眸底揶揄:“昨晚没让你尽兴吗?可是……衣服都穿好了,怎么办?”
他似是很为难,调笑着。
米初妍脸红,说的好像她有多如狼似虎,可事实上是,他才当属无愧的如狼似虎!
白了她一眼,米初妍转身收拾自己的包包,这边蹭蹭,那边磨磨,就是忽视他那不正经的话题。宁呈森倒也没在意,抬手看了看腕表:“抓紧点,你没多少时间了。”
刨去早餐和路上的时间,如果要赶上交接*班和一周一次的大查房,米初妍确实不剩多少时间可以供她磨蹭,而宁呈森进来,本就是要喊她起床而并非玩笑斗气的。
他自己先出了卧室,米初妍是在五分钟后才出来的。
依旧是昨天起来的那翻场景,莲姨在厨房忙碌,他在客厅看早间新闻,也不知看没看上,眼睛盯着屏幕,耳侧贴着手机,明显又在那儿讲电话。工作上的,听着他说手术安排在中午最好,因为不确定手术用时会不会拖长,他不想忙到夜晚还没了事。
从厨房出来的莲姨和蔼笑着喊她过去用早餐,黑米粥,稠稠的,是个补气血的佳品,只是,她补也就算了,毕竟她是个女性,吃着养颜美容也是好的。
可宁呈森,他也需要补吗?亦或是,这其实是莲姨自己的主意?
米初妍正在胡乱猜测的当口,宁呈森捏着手机过来,手机摊在餐桌上,他往她的身边落座,顺手接过莲姨盛好的粥,递了一碗给米初妍,另一碗他自己喝。
宁呈森身上有一处是米初妍最为意外的。他落座就餐,并不怎么在意桌位的排序,以前她不知道他是如何,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以就她最近的位子为准,甚少会因为要彰显自己的身份架子而选择首位上位……
莲姨撤回厨房的时候,米初妍刚咽下嘴里的黑米粥,朝安静用餐的宁呈森耳侧倾了倾,略带笑:“黑米粥不是女人吃的东西吗?你怎么也吃?”
他扬了扬眉,侧眸:“补补不好吗?要不然,就这频率,迟早得被你榨干。”
“我哪有!”米初妍爆囧,被他的颠倒黑白给恼的直敲他背,他正在喝粥,这么一敲,忍不住几声咳嗽,口中的食物喷出些许。
米初妍傻眼,从未见过用餐时候的宁呈森如此狼狈过,但也有些小愧疚,嘿嘿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哦。”
宁呈森刮了她一眼,不是故意那还是失手不成?
喷的到处都是,让他看了都不再有胃口,湿巾擦了擦嘴,起身:“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哎,你送我上班呗。”
米初妍是真的倦怠了,习惯了他的接送,要她再挤车上班,想想都累,主要也是因为,晚上耗费了大半的气力……
他没有回头,却是嗯声,看着他回去沙发,随手抄着边上的杂志,低沉淡哑:“论文该给你解析的地方都已经解析好了,我在你的文档上做了标注,空了你自己看看怎么用自己的文字去阐述修改。”
米初妍惊喜:“谢谢小宁!”
是真的有些意外,他一声不吭,就把她着急的事情都给解决了,昨晚他陪着她进房,两人在卧室里一阵缠绵,后来什么时候睡去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想而知,他在书房帮她看论文,定然又是在半夜,要不然,就是大清早,黎明尚未破晓的时候,如此伤神费力,怪不得他会说被榨干那样的话……
米初妍去医院还是有些忐忑的,怕向敬年找她算账,下车的时候,在宁呈森面前唯唯诺诺,最后不得不请求:“你能不能帮我把向敬年解决好?我怕我这一进去,今晚会没命出来。”
宁呈森哼笑声:“自己做事自己不敢当了?你这调皮劲,就该找人治治!”
言下之意,身为男朋友的他,已经是不具备任何治她的本事了。只是,那话之后,不过几秒,他到底还是发了话:“安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不你自己说了,有我在,你想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
得到了他的保证,米初妍才像是吃了定心丸,愉悦的迈进住院部的大门。
按理说,周一会有向敬年的带队查房,只是,忙碌了整个上午,米初妍并未见到向敬年的影子,手术室里也没有他的台。
安心了不少,中午叫了外卖回科室跟潘闵宇那些人一起吃,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发现那里多了个手机盒的包装,才想要打开来看,门口忽又出现个小伙子,陌生的外来人员,有些羞涩有些腼腆的大男生,探头问:“请问米初妍米医生在吗?这里有她的包裹,麻烦过来签收一下。”
科室里好几双眼睛同时瞟向正打算埋头吃饭的米初妍身上,门口的小伙子便也跟着看过来,米初妍出去,礼貌道:“你好,我是。”
大概是甚少看到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小伙子亦加腼腆,东西交过去的时候,特意解释了回:“是宁先生在我们店买的手机。”
“宁先生?宁呈森吗?”米初妍狐疑,边签单边问了声撄。
“抱歉,我不知道他全名,反正高高帅帅的。”
如此,米初妍便也打消了继续往下问的念头,反正是不是,她自己一样可以问。送走了小伙子,米初妍扒拉着手机包装往回走,感觉到周边人的视线,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疑问:“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那些人皆摇头,继续低头吃饭。
唯有潘闵宇,朝着那些大惊小怪的人起哄:“人家正牌男女朋友,送个手机怎么了?哎你们想不想知道,宁教授当初是怎么追小米医生的?”
“怎么追?”
“还用追吗?偿”
“不是直接霸王硬上弓吗?”
“宁教授追女生,想不出来……”
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发表着早已埋在他们心底许久的疑虑,始终不敢提出来讨论,如今潘闵宇主动挑起,那些人当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在那儿团团围着,满脸兴奋的样儿,等待着答案揭晓。
米初妍过去的时候,拿手机敲了潘闵宇的头:“一个大男生,要不要这么八卦?”
潘闵宇嘿嘿笑了两声:“这不大家下午都还有许多工作嘛,每天吃饭干活多累,整点儿有趣的事,大家放松放松有利于工作效率。”
米初妍刚想说,我才不管你什么工作效率呢,可还没等她说出话,已是被旁的人笑轰着赶走,让她吃饭去,还振振有词:“我们得多挖掘点你们的恋爱史,以后你们结婚才能好好闹洞房,要不然,我们这些年岂不白被宁教授欺压了?”
她只有一张嘴,他们有五张,六张,米初妍就算想跟他们辨,也辨不来,索性自己走开,任由他们在那儿‘探索’。
能说什么,要怪只能怪过去四年,宁呈森对这个科室的成员太过严厉,让他们被欺压了也不敢反抗。米初妍不由担心,如果当真哪天婚礼他们集体闹起来,惨的会是她,还是宁呈森,亦或是他们两个?
都是些不嫌事大的主,平日里工作枯燥乐子少,想的深了,米初妍甚至生出一种婚礼恐惧症了……
虽然此时谈起为时尚早,但就这么发展着下去,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她可不想要跟纪唯宁结婚那样,被人为难的脸子都挤出血来了!
无意识的摸了摸肚皮,暗暗的,狠狠的,自己在心中下了个决定,绝不带球结婚!要不然,让她也经历一次跟徐暮川接新娘的那类问题,她会崩溃……
远远的,听着潘闵宇在公布答案,说宁教授追她的时候,特意从伦敦寄回满满一箱子各式各样的护肤品,全是国际知名品牌。还说他后来特意去往上查了价格,那个箱子的东西,能抵得上他们普通医生将近一年的工资。
那些人哇哇叫,而米初妍则是嫌弃的看了眼潘闵宇,潘闵宇朝她摆了个耶的手指头,摇了摇:“看看,哥哥是不是特别关心你?背着你我可特意留心着的,一个男人对你用心否,很多小细节就能看出来的。你的那些护肤品,在伦敦的专卖店可是分座在东南西北,要买全得跑不下三条街。宁教授这么酷冷的极品男,得有多上心才能摆下架子来做这些?”
旁边的人附和:“就是就是,潘医生说的在理!”
米初妍好笑的白了眼:“那你怎么不明着来关心我?背地里你做了什么谁知道呀!”
潘闵宇吃着饭,吐出个鸡骨头,着急:“我倒是想!可我哪里敢!!”
“小心值周夜班!”众人同时解潘闵宇的话,哄的声,大笑开。
米初妍也笑,她笑是无奈,也不知道宁呈森还会不会重新回来,如果某天他真的回来,知道省院的神外科室渐渐有了以他为乐的倾向,那他这个树立了多年威严的大主任,不知该做何感想?
兴头上也不知道是谁先话起,伸长着脖子朝她的方向喊:“小米医生,你微信号是什么,我加你啊!”
“对对对!告诉一声,把我也加上!”
“我也要加!”
米初妍纳闷:“好端端的,加什么加?”
过去一年多了都没加,大家伙天天见面的,下班时间陪家人都不够,哪里还能聊天?
“别啊,说的好像我们多见外似的,好歹你也是准教授夫人,就当是给我们个巴结的机会也得把我们加上你的通讯录里头啊!”
又是集体的起闹,最后也不知怎的,手机微信里就多了一堆的男士好友!拿回来的时候,米初妍皱眉,如果宁呈森要是知道,估计又得躺沙发上生闷气了……
他们依旧在闹他们的,米初妍打算吃饭,手机在手,才倏然想起,她的桌面上已经摆了两部未拆封的新手机。
纳闷一直都在心头,如果说后来这部是宁呈森买的,那搁在桌面上的这部呢?打开看后,同样的款式,一个跟她已经被摔破损的玫瑰金同色,宁呈森买的这个是白色,但都是同款。
去翻盒子上下,除了保修卡,什么都没有。
她正要给宁呈森打电话的时候,科室门口忽然闪进个人影,抬头看,见是向敬年,甩动着白大褂的下摆,步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看那样子应该是有工作要交代的,可是不知为何,米初妍就觉得心慌,想来想去,大约就是做了坏事后的心虚。
尤其是当他无意中的瞥眸,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她桌子上的手机盒还是怎的,忽然皱了眉,行走的方向转了个弯,直向她走来,捏起白色那款手机,直接问:“怎么回事?”
“宁……宁呈森买的。”
“不是说了,我会给你赔吗?”他的脸色很难看,说话的声音也很僵硬,米初妍觉得,如果不是念在宁呈森的份上,他估计得把她削死。
呵呵笑,礼数至极的低头:“不关向教授的事情,怎么好意思让您赔,要不,您拿回去送给瑾湘?”
向敬年的话很明显,桌子上那个玫瑰金的新手机是他买来赔偿给她的,可事实上,她怎么好意思让他来赔,尤其是在这个周末之后。
可是米初妍又犯二了,在强权面前,她的脑袋又打了结,就如那时候她在宁呈森面前,那时候她和宁呈森还没有走近的时候,面对严肃的宁呈森,她亦是经常这般犯二懵圈混沌的。
她忘了,这会儿千提万提,不该在此时此刻提瑾湘。
后来,也不知道向敬年是进来做什么的,什么话也没交代给任何人,抄起米初妍桌面上的那个玫瑰金手机就转身大步出了门,一副冷脸残酷的君王模样。
米初妍不知道的是,向敬年出了门,就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宁呈森的手机号码,发短信:“你老婆加了半个科室男医生的>
发完,若无其事的继续行走,经过护士站,敲了敲值班台,里头有小护士在抄笔录,他直接将手机丢下:“新手机,送你。”
护士全懵:“向……向……向教授……”
“呆什么呆?拿去用!”
护士欣喜若狂:“谢谢向教授!谢谢!”
“别谢我,刚刚洗手间捡的!”
“啊?那会不会失主回来讨啊?”
向敬年已经离开几步,没回头,直接丢话:“用不用随便你,觉得不安心你可以丢垃圾桶去。”
“我用!我用!!”护士朝着他的背影笑的欢喜,二话不说的掀开盒盖,抱着梦寐以求的玫瑰金乐的合不拢嘴。
旁边治疗室出来的护士羡慕的要死,酸溜溜的挤兑了两声,而后,不知怎的,关于向敬年向教授送了手机给神外护士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米初妍尚在科室,觉得坑了向敬年这么一把,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于是,翻开瑾湘的微信,跟她热络的聊了起来,得知瑾湘还在穗城,忙邀请着她过来,好说歹说的,觉得两个人在微信上聊的投机,怎么着也得见上个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宁呈森这个旧友的缘故,总之后来,瑾湘答应了米初妍的请求,但是刻意问了向敬年的手术排程,想要错开了时间过来。
其实米初妍的意思,不过是想制造些机会让他们碰头,如果真的需要她在其中调节或者解释什么,她也会尽她所能的。
当初会那样跟瑾湘说,还真没想着要一心坑向敬年的意思。那时候瑾湘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她不了解,又背负着必须要把她叫过来的责任,她只能以着女人之心去揣度瑾湘的心。
她想着,如果是宁呈森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要说是港城了,就是天涯海角她都会赶回来,所以,她觉得,瑾湘也不会例外。
因为,不管男女双方的感情如何,一旦那个女人进入了婚姻,并且心甘情愿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那自然是有心,更想好好过的撄。
米初妍在微信上说了那些话的时候,瑾湘一个字都未回,但她就是知道,瑾湘一定会过来。
与瑾湘约定妥当,米初妍放下手机,这才开始重新吃饭。
只不过,耽误了这么半个小时,本就卖相不太好的外卖更是没有了引诱力,即便米初妍再不怎么挑食,对着这样的食物也是兴趣缺缺……
胡乱扒了两口,宁呈森的电话进来偿。
索性直接收拾了饭盒,边接他的电话,边给自己倒水喝。
他在那端似是行走,有踏踏的脚步声,也有其他人讨论的外音,电话接通,他直接就问:“手机用上了吗?”
“还没。”
“怎么不用?”
“……刚刚才收到,然后向教授也买了部,我……”
“然后你收了他的?”
“我没有!刚刚给回他了。”
他嗯了嗯声,而后又道:“收了也无所谓。”
米初妍:“……”
她都不知道该答什么话了,如果她说她已经收下了向敬年的赔偿,他会不会又酸,是不是谁送的东西你都收?这个可能性,米初妍不好排除。
“你不是要手术吗?在济山附属吗?”
“嗯,现在就往手术室过去。”
“那你还打什么电话?忙去呗!”
听着他那端的脚步声,就知道人数不少,如此大的团队阵容,可想而知手术的难度非一般二般。
等着他挂电话,却一直都没有切断声,他在那端沉默了好几秒后,倏然间开口:“你的>
“没留意,百来个总是有的吧。”米初妍脱口道,说完,又纳闷:“好端端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在那边哼了哼声,极轻,但米初妍却是听到了,刚想问他什么意思,他又接道:“就这样,我挂了。”
这通电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米初妍看着渐渐暗下的手机屏幕,发了好一阵的呆,而后,想起他买的手机,翻转了几下,开始换上。
其实她自己的也并非不能用,手机内里的功能依旧好,只不过是掉了两块漆,看起来便觉碍眼,有全新的在眼前,她没有不用的道理。
换卡,盖壳,开机……
一切妥当后,米初妍习惯性的转了几个自己常用的地方,检查是否能够正常使用,从微薄到微信,再到相机相册,起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是到后边翻相册的时候,她发觉,宁呈森简直就是,可恶至极!
因为,她整个相册的照片,全都没了。别的也就算了,她拍下的那些顾以澈的照片,影子都找不到。
敢情这臭男人撩了整个周末都没想起来给她换手机,昨夜里才发现她手机里有顾以澈的照片,这大早上的就颠颠的跑去给她买新的了?
气闷的想要卸卡,可是想到如果因为顾以澈而跟他太较真,难免有些说不过去,计较真了,别没事找出事,便也作罢。
后来,米初妍揣着新手机去了病房,下午她没有手术跟,但在病房也没怎么闲。
瑾湘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刚好忙完手头的一段,瑾湘问她在什么地方,她过来找,可米初妍坚持要自己出去接,怕瑾湘在偌大的医院走错路,也觉得毕竟初次见面,还是要懂点礼数才好。
瑾湘全名是许瑾湘,没见过真人,但米初妍见过她的照片,在微信的朋友圈上,只有一张,但足以让她记住她的容颜。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生于书香门第,反正看起来特知性,特别的端庄典雅,不是那种乍看便能获取眼球的亮眼美貌,但特别的耐人寻味,特别的舒服。
许瑾湘无疑是成熟的,也是气质的,如纪唯宁那般,但是缺了纪唯宁的沉敛脱俗,多了女人特有的柔媚。
反正,让米初妍看的话,各有千秋,多半是源于她们各自的成长环境还有各自的工作历练而成就的这股子由内而发的魅力。
从住院部一路外走,米初妍给向敬年发了条短信,目的是想让向敬年得了空就过来,如果不得空,那她会拖着瑾湘到下班,大不了,跟李易哲拿钥匙,把瑾湘带进向敬年办公室去。
米初妍如此盘算之后,跑去迎瑾湘。
真人相见,亦如照片中她给自己的感觉,米初妍友好的给了她个轻轻的拥抱,两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女子,这会见了面,竟也没有半丝尴尬。
主要是瑾湘,话题切入的很好,一开口便拿她跟宁呈森说事,这让米初妍接起话来,没有任何的距离感,顺带着,自然会牵扯起许多他们过去的交集。
听着瑾湘讲许多年前,宁呈森跟向敬年在战乱国家的相识相交,米初妍甚感新鲜,不知不觉便也主动问了许多事儿。
如此,米初妍知道,瑾湘是港大的哲学教授,瑾湘家里跟向家,有很深的交情,而向敬年的过去,似乎也并非只是寒窗苦读出来的外科医生……
米初妍要回科室拿东西,问瑾湘介不介意跟她一起过去趟,瑾湘说不介意。
事实上,许瑾湘之所以会答应过来,还是有多方面考虑的,一来,确实对米初妍好奇着,更想看看能够把宁呈森收入囊中的女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二来也是因着宁呈森的情面,三来,也是她最不想承认的,那就是想看看,向敬年工作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环境。
两个人很自然的挽着手,穿过住院部上十一楼,回科室的廊道,要经过护士站。
米初妍的手机有震动,拿出来看,见是向敬年的回信:“拖住她,别让她今晚走人。”
瑾湘是预计傍晚回港城的,向敬年使劲浑身解数也靠不了她的边,哪怕是他挪用了今天上午半天的时间,依旧无用。是在垂头泄气之后,才回来医院上班的,哪曾想,会让米初妍给拐进医院来……
他自己暂时脱不开身,便只得指望着米初妍能够将功赎罪。
米初妍瞄了瑾湘一眼,见她的视线并不在自己手机上,这才安心回向敬年:“尽量完成任务。”
她不敢说保证,怕向敬年的手术拖到半夜,瑾湘如果执意要走,她总不好装病弄鬼的不让人走,再说,宁呈森也在济山做手术,要不然,还能搬宁呈森这个救兵。
米初妍在那儿低头摆弄手机,也没怎么注意周边的人事,是端着托盘的护士自己撞上来,若不是瑾湘手快扶了一把,米初妍的新手机可就又得摔地了。
护士抬头,对着米初妍一直说对不起。
米初妍说了好几声没事,护士都还在道歉,她都有些没辙,真是托了宁呈森大福了,让她成为这个神外科室的‘大人物’。
那之后,护士眼珠子转亮,盯着米初妍的手机瞧着不放。
米初妍再一次纳闷:“又怎么了吗?”
护士摇头,而后直身,再摇头:“小米医生,我记得你那个玫瑰金的6S还挺新的对吧?怎么转个眼又换新的了?”
米初妍晃了晃,直言:“宁……宁教授的。”
原想说宁呈森,后觉得不妥,连忙改了声。
米初妍心里惦着瑾湘还在侧,不想冷落了她,便打算着跟护士说再见,结果,护士咕哝声:“怎么现在都流行用这么烧钱的手机,能底我两个月工资呢!今天中午,向教授也给小婵送了个,跟你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玫瑰金,全新!”
米初妍当下心底噔声,也不敢看瑾湘了,微恼:“别胡说八道了,向教授从来都不跟科室人多打交道,怎么可能送殷小婵手机?!”
话才落呢,殷小婵从洗手间方向过来,手里举着那块玫瑰金在那儿讲电话,全新的手机在光线底下晃的刺眼,扎的炫目。
米初妍恼的要死,直接瞪护士,偏护士还一副自己绝没撒谎的求证表情,朝着殷小婵挥手:“殷护士你快过来!说说,你这新手机是怎么来的?”
殷小婵隔着好些距离晃了晃刚结束通话的手机,也是没好气:“又怎么了啊?”
在她看来,同事们都是嫉妒,缠了好几个小时,还在说她手机的事,她自然就不给好脸。只不过,转头之时,看到米初妍,又不得不敛住眼色,朝前过去撄。
米初妍实际上还是想直接拉瑾湘走的,可话都到这了,不说清楚恐怕是更给向敬年挖坑,再加上瑾湘始终淡然却又固执的杵在原地,她就知道,护士的这些话她都听进心里去了,要拉走她,不太可能……
殷小婵走近,把她手机摆上前:“不就向教授送的嘛,我还能偷抢不成?都说几个小时了,真是!”
瑾湘拧眉:“确定是向敬年?”
殷小婵扬了扬下颌:“那不然呢?”
问话的是陌生人瑾湘,而并非人人皆知的宁教授女朋友米初妍,殷小婵回答的时候,便显得傲慢了些。
也不赖她会傲慢的。向敬年到这个医院半年,还未曾跟任何底下的人有过私下接触,殷小婵算是个例外,并且,一次的例外还让她获得对她们这些人来说,颇为贵重的物品,过去的几个小时,已经让当班的姐妹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会儿重新提起,飘然感依旧存在偿。
米初妍想插话,但见瑾湘抱起双臂,身材高挑的瑾湘,再加上高跟鞋的支撑,足足高出她们一截,俯视殷小婵的时候,态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傲慢:“向敬年凭什么给你送手机?”
“谁知道呢!也许看我年轻漂亮又可爱的……”
殷小婵媚笑,让米初妍看了恨不得戳她几回,寻日里大家说说笑笑客客气气也没觉得这人有啥,怎么沾上男人边儿的时候,就都不靠谱了呢?
果然是医院的男男女女都有行情问题么?要不然,何以独自YY完全跟自己靠不了边的男人?
米初妍是很想解释的,可是吧,如果她直接说,殷小婵你别发梦了,你那手机是向敬年送给我的,我不要他才转了手的!
想着想着,自己心里呸了声,表达不准确,确切的说,是向敬年赔给她的!因为他的贸然,让她的手机摔掉漆了,仅此而已!
可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殷小婵得多没面子,护士站都还有人看着呢,最重要的是,平日里工作她跟殷小婵配合挺好的,属于那种有略微交情但又不太深的一类,多少得顾念着点。
也想过给殷小婵提点下瑾湘的身份,可想到向敬年跟瑾湘的关系好像不怎么和谐,怕自己多嘴说了,惹来瑾湘不快。毕竟初初相识,不好胡来……
忍来忍去,她想着,回头私底下给瑾湘解释好了。
为难的是,瑾湘不依,看那样子是较劲上了,保持着抱臂傲视的姿态:“年轻漂亮又可爱?有胸有臀就是漂亮又可爱了?这东西,只要发育正常的女人都会有!到底谁给你的这份自信觉得向敬年看上你什么了?”
米初妍在旁观着,忽地想乐,心中有为瑾湘点赞,想不到一个哲学教授,想不到一个看起来那么有格调的典雅女神,竟然还能咬出这么粗暴的字眼!
看来,她跟向敬年的夫妻关系也并非如此糟糕嘛,感情都藏在于微妙之中,也不知道当事人是怎么捣掺的。
不由为向敬年的情商默哀……
殷小婵被这么呛了口,如同噎了个死苍蝇,她确实有胸有臀,她引以为傲的也就是自己的挺胸翘臀,生的娇小,算不上顶级漂亮,但可爱值还是挺高的。
被瑾湘这么提起来说,觉得没脸,又觉得她在故意侮辱自己的智商,于是横了横脸:“他确实看不上我,但就能看上你这个老巫婆吗?!你是什么鬼!”
瑾湘这几天穿的都是正装,来的时候考虑到这里的事态,又加上随同的律师团,为了方便,家里摆放的那些时尚衣物她一件没带。如今一头柔顺直发被她扎成低马尾,绑的一丝不苟,再加上本身学者气质的缘故,在一群萝莉面前,显得确实成熟了些。
但说是老巫婆,怎么也攀不上!
“我是向敬年孩子他娘!”
“她是向教授的妻子……”
米初妍略惊讶,看着瑾湘生气的脸,有些意外她的自报家门。原先她是觉得,到这份上她若再不解释,没准事儿就没完了,所以思虑再三,如此的话脱了口,怎么也没想到,瑾湘却是比她说的还快!
这是好事!是好事!是好事!她务必要跟向敬年汇报!
米初妍贼兮兮的笑,重新揽上瑾湘,拖着她就往科室走,看着殷小婵那彩色生变的脸,生怕再这么对峙下去,两个人就要掐了!
走过之后,想来想去还是不妥,想把手机真相说出来,可看着殷小婵那尴尬恼火的样儿,她忽然又说不出来了。
正为难之时,远处有踏踏的脚步声前来。
闻声望过去,瞧见是向敬年,估计是从手术室直接跑来的,些微汗湿的绿色洗手衣都还没换下,头帽包裹着短发,双眸直盯着她们的方向,哦不,是瑾湘的方向!
瑾湘乍看,调头就走。
米初妍想拉,拉不回来,也顾不得上场面了,直接就道:“哎瑾湘姐,其实手机这里头是有故事的,你听我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呀解释!手机是给你买的我知道!还是我从港城带过来的呢!向敬年这个王八蛋,好哄歹哄让我带了手机过来,就算你不要,他直接扔垃圾桶不就行了?还给我送人!送人也就算了,还偏给我送个小姑娘,现在整个神外是没男人了吗?他怎么就不会找个男人来送?!”
瑾湘噼里啪啦的话让米初妍完全呆懵!
她是彻底搞不懂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了,既然瑾湘来穗城之间两个人有过沟通,那为什么瑾湘还会带着律师团过来摆了这么个乌龙?
可如果没沟通,瑾湘又如何知道,向敬年要买这个手机是为了给她赔的?
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真的是没谁……
米初妍跟着瑾湘的脚步,吱声:“送男人?送男人你就不生气了?哎我微信上随便那么一说,你连核实都没有就跑过来了,你心里有多惦着向教授,这不假吧?”
“他是你喊来的吧?”瑾湘不答反问。
米初妍耸耸肩,眯眼笑:“如果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对吧?没办法,我欠他的!”
说话间,向敬年追了上来,看着瑾湘快要跨到电梯前,直接健步飞上,扯回她的身子,着急喊:“瑾湘!”
瑾湘转过头,嫌弃的甩开了他的手:“找回你的小婵姑娘去,管我个老巫婆做什么?!”
向敬年怔愣,不懂瑾湘的意思,侧头看米初妍:“发生什么事了吗?”
“手机,殷小婵,刚刚掐上了。”米初妍话语简短,指了指护士站拿吧窥探过来的目光。
向敬年瞬间了解,大掌重新抄上瑾湘的手腕,有些好笑:“我当是多大的事,这个,我可以给你解释!”
向来男人认为的小事,在女人眼里总是被无限放大。
瑾湘脸沉:“所以,你觉得你在这里给年轻小姑娘献殷勤是小事了?所以,你觉得你在这里隐瞒自己的婚姻也是小事了?”
“我哪里有隐瞒我的婚姻?”向敬年觉得冤枉,来不及给她更多的解释,面露焦色。
“你没有隐瞒,人家小姑娘怎么会随便对你产生想法?”瑾湘咄咄逼人。
向敬年没辙:“好吧,就当我是隐瞒,但也绝对不是我刻意隐瞒的,我只是没有明说而已!你想想,医院是工作的地方,大家都忙,不可能有私下的相聚时间,谁没事会去抖自己的私人生活?结婚戒指我倒是想戴,可医院不允许啊!”
米初妍掩着唇噗噗的笑,向敬年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向敬年什么时候拱着身子死乞白赖的抱着人胳膊不肯放过?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见他们夫妻你来我往,米初妍默默后退,不管是吵是闹,总之碰上面就不错了,能不能扭转,靠向敬年的造化。
只是,才这么转过身,她就听见,向敬年在拖瑾湘留下来吃晚饭,还说,是宁呈森特意宴请的住家饭,说完,倏然转过身:“米初妍,你说是吧?”
米初妍心中千万只草泥马……
坑来坑去,又坑了她的住家饭!!可是,她敢说不吗?
向敬年看她,好像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摊在她身上那般。事实上,米初妍心里清楚,什么宁呈森的宴请根本就是向敬年胡诌的,宁呈森现在都还在济山附属里头做手术,什么时候出来没个定数。
何况,她刚刚才跟宁呈森通过电话,如果家里有安排,他不会半字都不跟她说撄。
可是,向敬年看她的时候,那眼神简直就差没有直接威胁上了,想了想自己毕竟还要在他眼皮底下做事,很没骨气的点了头:“对,今天早上宁呈森特意交代的。”
话是对瑾湘说的,瑾湘婉拒:“抱歉了小米,我家里还有孩子要看,有机会的话总会再见相聚的。”
米初妍话里的真假瑾湘或许难猜,但向敬年的的眼神,她闭着眼都能分析。
家里有小孩没错,但十天八天她不管,也不会误小孩的任何事,所以,要回家不是她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其实还是不想让向敬年舒心得逞。
米初妍很为难,瞅了瞅向敬年,又瞅了瞅瑾湘,电梯上来,瑾湘跨进,米初妍见状,赶紧跟了进去,向敬年也想进,只不过,被米初妍生生推了出去:“向教授你忙你的!”
有些话,还是两个女人私底下说比较方便,向敬年若在,他独霸着瑾湘还没她说话的份,到最后还是同样无济于事。
向敬年似懂非懂,但所幸,终是没跟进来。他回头经过护士站的时候,看见那里猫着的人个个惊慌失措般的往自己工作岗位散开,向敬年踱步至台前,寻找殷小婵的影子后,毫无风度的伸手:“手机呢?还我。”
随着向敬年的话落,身边有阵阵的窃笑声,殷小婵脸红耳赤,即便向敬年给她这部手机不带任何含义,她也是不舍得还回去的。何况,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她已经用了这部新手机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她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用了6s,这一下还回去,多丢脸偿!
可是,向敬年没有半点风度的执意要拿回手机,殷小婵也不好不给,迟迟疑疑,终是交了出来,因为太懊恼,忘了先拔下自己的手机卡。
她哪里会料到,手机才交出去,下一秒向敬年就会把它丢进垃圾桶,还顺带着给了句不算解释的解释:“老婆生气了!”
如此丢了句话,他大步离去。
垃圾桶里都是些中午丢弃下的剩饭剩菜,这般天热,那里头有多糟糕,可想而知。可怜殷小婵,望着那个垃圾桶,却不得不去翻,就算手机不能用,手机卡总是要捡回来的。
同事笑她得意忘形,不懂低调,这下好,平白惹了个大笑话。
——
瑾湘后来还是没走,在米初妍的软磨硬泡下,改了行程。
其实也是因为,她心里也并非没有半点想留之心,如若真的没有,早就在知道被骗后就打道回府了,也不会留在穗城这么捣腾。
僵持是因为闷不过那股气,既舍不得当即离开,又舍不得挥手拜拜。
米初妍下午是独自回南都奥园的,瑾湘说她要迟点,向敬年在医院还没忙完,打电话给宁呈森,他那边估计还没下手术,电话一直未接。
也不知道莲姨这时间在不在,米初妍不知家里有什么菜,又没留下莲姨的联系方式,只好自己去采购。
采购同样是个苦差,若是寻日里就她跟宁呈森自己吃,随便在超市也能买凑合,可这会儿要宴客,超市的保鲜食材似乎就没有多少挑选的余地了。
思前想后,又打车去了就近的农贸市场,那里地方大,卖什么的都有,还都新鲜,没两下,就把她要的东西都买齐。
只是,买的时候不觉着,买完了要提着出来,几乎是把米初妍的手指头都勾断。
不知多希望,如果宁呈森要在身边就好了,他若是在跟前,绝不会让她如此受累……
边走,边感叹,她是真有种被宠惯了的感觉,反正不管大小事,她总会想着,若是宁呈森在就会怎样怎样……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市场出口处会遇到莲姨,米初妍惊讶,问她怎么也在。
莲姨依旧慈和:“先生今早交代过你们要回来吃晚餐,这不,我想买点新鲜食材。”
“他交代的?”
“对啊,还让我以后都把晚餐做上,他现在要多抽时间出来陪太太您。”
“他真这么说?”
“对啊,我还能糊弄太太不成?”莲姨笑呵呵的,接过她手中的食材,分担着。
米初妍也笑了两声。
倒是记得他那天打电话说,尽量把手术时间推前至中午,他不想大晚上的还在医院忙。当时没觉着什么,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藏了这般心思。
是在为他自己过去半年的无法经常陪伴而补偿么?还是,因为饥渴的想做晚间运动,所以才……
米初妍发觉,自己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又想到歪处去了,不由脸热。
甩了甩头,打车回南都奥园,幸得莲姨的帮助,才不至于让她累到走不动。
米初妍要下厨,莲姨直说不用她操劳,不管宴客不宴客,她自己都能搞定,还说了,若是她下厨,先生看到了会生气。
也确实是的,宁呈森那人,怎么奴役她都行,反正他就是容不得别人来蹭她便宜,就如当初百般为他奔走的瞿安闹她一餐饭,宁呈森都是脸臭的不行。
想起瞿安,米初妍又是一阵懊恼,还欠着他三顿饭呢,也不知道怎么还。莲姨主厨,米初妍闲着没事,给打下手,偶尔唠唠家常,配合的也是相当默契。
天色将暗的时候,宁呈森到了家,从门口探进来,看见宽敞的厨房里到处摆放着食材,不由纳闷:“这是要干什么?”
米初妍当时正拱着身子在翻冰箱,听见声音,忙转过头:“回来啦!”
他皱眉,依旧望着厨房的料理台,似是等待着米初妍给他解释。
米初妍嘿嘿笑了两声,举着湿冷湿冷的手过来,掂着脚尖抱住他脖子:“那个,等会向教授夫妻两个要过来吃饭。”
“瑾湘?”
米初妍点头:“对啊,有问题吗?”
“怎么叫人来家里吃饭了?”宁呈森好像不怎么开心。
米初妍嘟囔:“一言难尽!哎,都是你的好朋友,你着是摆什么脸呢?”
她扯了扯他的脸皮,语气不善。
里头的莲姨见着,不免有笑,但识趣的不吭声,任由小年轻亲密。
倒是在外人面前向来正经惯了的宁呈森,微微的敛了眼皮,抱开她的身子,开腔:“没摆脸,请他们吃饭当然没问题,但在家里就有问题了。”
“怎么说?”米初妍求解,倒了杯白开跟着他边解外套边往里进去的身子移动着,他去洗手间洗手,她在外头候着,等他忙好,才把白开递上。
他接过,仰头一口气喝尽,所有的动作都是如此自然,两个人的互动也仿似是相处了多年的夫妻那般,没有任何的嫌隙。
宁呈森似是有些累,压了压眉心:“算了,反正倒霉的是我不是你。”
他这么一说,米初妍就更加好奇了,再次追逐着他往书房过去的步伐,看着他在书架前熟练的抽出本厚厚的专业书,在那儿翻找着什么,米初妍倚在门框问:“不过就是住家饭,怎么还能倒霉了呢?”
他斜眼,语气冷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
因着宁呈森这一个有头无尾的话题,米初妍整个晚上都在细细观察这对夫妻。
从他们最初一前一后的进门,到后来上桌就餐,再到饭后水果,米初妍始终没瞧出什么。
顶多就是瑾湘和宁呈森话多了点,顶多就是向敬年沉默了点,也顶多就是两个男人不停的给自己女人掰蟹壳抽虾皮罢了。
也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两个男人掰蟹抽虾起来,那手工活都是麻溜溜的,整堆整堆的壳在他们面前,整堆整堆的肉在她和瑾湘的碗里。
饭后,两个女人躲到了客厅的阳台上去闲聊,向敬年倒想跟过去,可是被宁呈森鄙视了两眼,只得作罢,无奈陪着他在客厅看无聊的NBA。
偶尔几句聊天,向敬年的视线也都是斜的。
宁呈森瞥了瞥,冷脸:“不用瞅了,她今晚说不定得赖在这里。”
向敬年当时在挨着阳台那边的沙发上,两条长腿笔直的抻着,手术过后经常性躯体酸痛,如此的姿势,能让身体得到很好的放松。宁呈森无聊,打开的电视看的有一下没一下,整个人很是倦怠,连茶水都懒得给客人供应。
茶几上倒是有水果,莲姨切好送过来的,只不过,两个男人兴趣缺缺。
起初的时候,向敬年还有些殷勤的给阳台上的两个女人送了一盘,本想借机跟瑾湘说几句话。他知道,瑾湘带来的律师团今天上午已经回了港城,她自己也已经在下榻酒店退了房,本是打算回去的,如今留下,向敬年自然存了歹心思。
心里想的很美,觉得瑾湘如果再重新找酒店下榻肯定是嫌麻烦,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跟他一起住!只要两个人住在了一起,整个夜晚,他想干什么,她都奈他不何!
所以,整个晚上即便瑾湘只顾着跟宁呈森叙旧,只顾着跟米初妍亲昵,他亦不觉半分吃醋,心里还美滋滋的,给她布了许多的菜。
奈何他把水果送上去的时候,瑾湘直接把米初妍推了过来,眼神都没给他丢一个。心里恼的要死,却不好拉开米初妍强硬着挤过去,拽着她说话。毕竟,他心里想的念的是瑾湘,但客厅的那个男主人,却是把米初妍当成心肝宝。
凭着这半年来对这个男主人的刷新了解,向敬年有百分之百的理由相信,只要他动了米初妍半根指头,当下朋友情面都没得讲,他会先抄他一顿再说……
于是,有些不甘不愿,退回到沙发,乖乖的陪男主人看电视。
可以说,只要不是个话唠,男人之间的谈话向来利落并且直奔主题,没有主题的时候,可以半个小时不吭声。
而向敬年和宁呈森,明显就不是话唠,所以,在许久的默声后,宁呈森忽然的一句话,愣是把向敬年整个晚上的好心情瞬间浇灭的半点不存。
他自己也有在拧眉,细细思索,结合着瑾湘的个性,然后万分同意宁呈森的预测,心中大感不妙,却又死撑着不愿意在面上显露半分,觉得会被老友看不起。
只是,宁呈森哪里管他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同是男人,那点心思不猜都能透,直接表态:“别指望我会帮你出谋划策,我怕瑾湘报复我,带坏我老婆,动不动闹个女权主义,那我这男人还当不当了?这夫妻生活还要不要过了?偿”
宁呈森像是坐的有些累,换了个更慵懒的坐姿,两条长腿直接架到茶几上,蹭了蹭颈后的靠枕,以着更慵懒的姿势拿遥控器调频道,幽幽道:“所以,她今晚如果要借宿,我是不会赶人的。”
如此不急不缓的语调,却是把向敬年抓的挠心挠肺,已经无法再淡定的装闷*sao,直接问:“你这屋子有几个卧室?”
“几个意思?”
“借住!”向敬年根本不顾主人的意愿,直接拍板:“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收留瑾湘,必须同样收留我!如果你敢说不,我明天就走人不干了!穗城省院谁爱呆谁呆着去!也别指望我再带教你老婆!”
向敬年是发了狠,连最后的底牌都给抛出来了,然而,宁呈森眉色不惊,指了指某个方向:“除开左侧第二个房门,右侧第一个房间,其他的卧室,你随便挑。”
左侧第一个是书房,第二个是主卧,右侧第一个宁振邦住过,再让别人进去他总会有种别扭感,反正屋里房间多,随便他们要一个还是一双,都有得挑拣。
宁呈森是淡定了,早在他从米初妍口中得知这对夫妇要过来,他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为什么说倒霉的是他,因为他不能抱着自己的女人随心所欲,他还什么活都不能干,跟个二货似的傻愣愣的坐在客厅陪客人……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担心,米初妍会被瑾湘带坏,别到时整的他跟向敬年那般过苦行僧的日子,他估计得炸火!
说实在的,如果让米初妍跟许瑾湘相处,他宁愿她跟纪唯宁多腻歪,最起码纪唯宁心思正,还能在工作上给米初妍多帮助。
奈何的是,徐暮川看老婆看的跟国宝似的,纪唯宁没那法子自由活动,他也不好去阻拦米初妍的交友自由……
向敬年真的起身去挑房间,几分钟后回来,似有定夺,变得淡定了些,电视也开始看得进去了,偶尔还能跟身边的男人讨论几个回合。
宁呈森对他有些嫌弃,侧首:“真的住下?”
“怎么?想反悔?!”向敬年语气颇急,生硬,不悦的情绪瞬间染上眸底。
“你有换洗衣物么?”他凉凉的,如此问了句。
“没有。”
“没有你怎么住?”
“借你的。”向敬年说的理直气壮。
“内*裤呢?”宁呈森的嫌弃色更深。
“借你的。”向敬年重复应声。
“我没有新的!”
“那就用你穿过的,反过来就是了!”
“为了瑾湘,你真是毫无节操了!”宁呈森嫌弃的要死,直接丢了遥控,趿着拖鞋去厨房倒水喝。
哪曾想,他跟着过来,调笑:“你搂着米初妍在医院走廊狼狠的时候怎么不讲节操?再说,当初在伊拉克战地行医之时,你不也穿过我的裤子?哦对了,米初妍今天中午加了半个科室男医生的微信,这事你怎么看……”
向敬年话未说完,扑的一声,小半杯凉白开洒了过来,洒的向敬年满身水珠,嗒嗒的往下掉,而始作俑者,却是云淡风轻:“出了小区右转一千米左右有个百货商场,换洗衣服,请自购!”
靠靠靠!向敬年火大,他是不是该庆幸,他已是手下留情,没有把水往他脸上泼?!
偏偏,宁呈森不觉任何悔意,反是良苦用心的解释:“你该谢谢我,给了你一个合理离开的理由。你觉得,如果你一直在这呆下去,瑾湘还会留宿么?趁现在,出去,夜深了你再回来,大不了我给你把门。”
这几句话,让向敬年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思虑几秒后,甚觉有理,匆匆跑去玄关换鞋,鞋换上,想起车钥匙忘拿,又大步行至客厅茶几勾起车钥匙,正准备走当时,又觉得自己要走得跟瑾湘打声招呼,如此来来回回,宁呈森看了直摇头。
赶在他去找瑾湘之前,拦住:“行了,直接走。”
“可是……”
“女人不能太惯着,你凡事都来个报备,她哪能惦记上你?”
“你就是这么跟米初妍相处的?”向敬年奇怪于他的理论知识,向来都是,理论来源于现实,于是,他如此推理道。
哪知,宁呈森摇头:“我自有我的方式。”
看着向敬年起皱的眉色,宁呈森断言:“你也别念着了,我跟米初妍怎么相处,不适合你跟瑾湘,米初妍跟瑾湘不同。”
向敬年求知若渴:“一场老友,说来听听参考参考也是好的。”
“色*诱。”
刚刚喝过凉水的唇瓣,无比润泽,凉凉的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闲适的靠躺回沙发,深邃的眸子扫着向敬年,笑问:“要不你去试试?”
“得了,她色*诱我还差不多……”向敬年当下发恹。
瑾湘一个哲学教授,书香门第的出身,练就了她淡定柔雅的姿态,即便她会有这个冲动,也绝对会给掩饰下来。
反观他自己,设计了她的人,设计了她的肚子,还设计她扯了证,总得算来,还没美美的享受过鱼水之欢,见到她,他急色的不行!!!
哪里用得着诱*惑,她直接站那儿,微微扯个笑,他就受不住了。
不过向敬年也不是没谱头的人,如果不是非不得已,他不会在不是自己的房子里头乱来,即便是留宿。赖着下来,不过是想多缠缠瑾湘,也许缠着缠着就变味儿了呢?如果真的能化学反应起来了,他会拉着瑾湘去酒店开房!
再次怀揣着如此美好的目的,向敬宁穿着半湿的衣服出了门。
恰好,米初妍带着瑾湘从阳台进来,瞧见匆匆离去的向敬年,纳闷:“医院有急诊吗?”
宁呈森点头,眉色不变:“对,急诊!”
“那不管了,走吧,瑾湘姐,我带你去客房。”米初妍直接拉起瑾湘,往卧室区过去。
宁呈森挑眉,有种被忽视的不痛快,虽然他预料到了许瑾湘不会走,可好歹也象征性的问下他这个男主人的意思是不是?两个女人才相处多久?这就开始起反应了?
后来的后来,向敬年并没有回来,更也没有再提到怎么留宿的问题。不单没有留宿,还连带着,把米初妍也给叫走了。
因为,省院真的来了急诊。
其实也不算急诊,是他早两天就收进来的患者,原本计划着周四上午才手术,可是突然有了意外状况,不得不进行紧急开刀撄。
病人是向敬年的,但平常病房里头是米初妍负责的,早就定了米初妍做二助,自然不好随意改变,于是,大晚上的,米初妍不得不走。
宁呈森本要送,不过向敬年的车子已经开回到了楼下,有了顺风车,米初妍直接把宁呈森赶了回家。理由是,他已经做了一个下午加整个傍晚的手术,太累,与其来回奔走,不如好好回家休息。
那时候瑾湘也跟着下来,米初妍不在,她自然不会在宁家过夜。
看着宁呈森和米初妍在旁边腻歪,她的视线,也不期然的眺望到阶梯下那个驾车的男人身上,路灯白光打着他的侧颜,缥缈而虚幻。原本想踏步下去,说些什么话,可因为他在专注着跟别人的通话,只能作罢。
也不知道半米开外的宁呈森附在米初妍耳边说了什么,米初妍咯咯笑,而后推开他,跟他挥手说着拜拜,年轻的脸庞,哪怕在如此昏暗的路灯底下,依旧生姿勃勃,转身蹦跳着往下,又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而后,跳上向敬年的副驾座。
宁呈森是真的爱她,看得出来,满目的柔光都只为她绽放。他给她的是纵容宠溺和无边的包容,还有着大男人对小女人的霸占控制。而她给他的,则是全心的信任依赖和无尽的崇拜,还有着彼此生活完全相融的恣意放松偿。
他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的拘谨客套,没有任何的礼让相敬,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想撒娇便窝进他的怀里撒娇,想调皮掂着脚尖就掐他的面颊,只那清脆咯咯的笑声,便足以融化在外头冷厉非常的男人。
即便只是朋友,瑾湘也很是喜欢看到他们如此旁若无人的甜蜜互动。只是,看得越喜欢,心里便越是心酸,想当初,他跟向敬年,也曾如此过……
若不是时间不能等,若不是病人不能等,宁呈森不会如此轻易就把米初妍放走。独自站在台阶之上,在月光之下看着她的娇小背影,不由又是一阵叹息。
对任何的人事,从来不曾如此犹豫过,既希望她可以好好的走自己的人生,规划自己的职业,可是,又不得不替她忧愁,这样的她,是否会太辛苦。
耳侧有高跟鞋的移动声,宁呈森侧眸,沉声:“有话说?”
瑾湘笑了笑:“你总是这么敏锐。”
宁呈森抬着双手,抄进裤袋,眼看着向敬年的车子渐渐消失在眼底,这才转过身,面对瑾湘:“你特意留下来,不就是想跟我单独说话。”
“也没有,主要也是因为跟小米投机,要不然,我可以直接给你电话的。”
宁呈森点点头:“说吧,什么事?”
“向隼年说,纽约的那个帮派组织,涉及了白粉交易,就算那边的警方不追究重伤之事,出于公职使命,他们也会追究那个帮派。当时你们乱成那样,不分敌友的,很难保证,你真的能置身事外。向隼年现在就在纽约分部,帮派间私底下传的沸沸扬扬,耳侧闻了这些风声,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提醒作用,反正,你自己看着点处理。”
宁呈森扬了扬眉,似无太多意外,只是沉声:“好,代我谢谢向隼年。”
默了默,瑾湘接话:“如果真的有事,那小米……”
“不会的!”瑾湘话未完,宁呈森就接了声,似是在说服自己那般,浅淡笑了笑:“我们会很好的!”
如此的话,宁呈森自己说的亦没有多少底气,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着急的阻止瑾湘继续往下说。
瑾湘识趣,看得出来宁呈森没有多谈的意思,也不再提,只是叹息声中,解释了句:“你别敏感,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心疼她。”
宁呈森听着,有些微微的心尖儿发颤。连瑾湘这样一个对她来说可以算是陌生的女子,亦会觉得心疼,何况是他自己……
“我单独跟你说这些,也是为了避开向敬年。你知道的,向敬年跟他这个弟弟,并不怎么和谐,我现在也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不想再生无端事。”
“明白。”
“那我先走了,有机会来港城,我做东。”瑾湘微笑着,跟宁呈森告别。
“去哪个酒店?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刚刚观察过,你们这的地段挺好,出门就能叫车。”
宁呈森拧眉:“抛开向敬年,我们也算朋友一场,何必客气?”
瑾湘失笑:“你觉得我像是跟你们客气的人?真的不用送,我自己能行,再说,小米让你呆着是要你休息的,如果再专程送我,岂不费了她的苦心?”
宁呈森权衡了半秒,而后,终是作罢,但还是尽心给她叫了车才转身回南都奥园的。
——
缓步回到楼内,转至电梯,叮声响后,颀长的身子随意而慵懒的倚靠着电梯墙,光可鉴人的墙体,照射出来他的容颜,立体而深邃,沉冷而严肃。
即便是POLO衫休闲裤如此的家居服,亦不能给他肃冷的身影半点柔和,蹙紧的眉心,拧成团状。
揣在兜里的手机有震动,他伸手掏出,在手机桌面上的绿色聊天软件上方,有个红色标致,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的>
米初妍给他指点两下后,后来很多都是他自己的悟出来的。
有些急迫的点开软件,如预料中那般,是米初妍发来的信息,调皮的腔调:“小宁,刚刚看见你跟美女站着聊天聊的很和谐哦!怎样?要不要给我如实招来?”
米初妍在车上是有些无聊,单独她跟向敬年相处,没什么话题,于是,掏出手机调侃小宁便成了她暂时的乐趣。
车子远离他的时候,她从后视镜中瞥见,他和瑾湘站在一起,久久未离。自然,不会去胡乱猜想什么,只不过,私底下调侃宁呈森,还是可以的。
宁呈森低头,打字略微慢,一个个的敲:“如果老公不招呢?宁太太想怎么发落?”
输完这些字点击发送的时候,宁呈森忍不住勾了勾唇,跟着米初妍,他也好像变得有些油腔滑调了!
米初妍哈哈哈的大笑:“小心宁太太揍你PP,不给饭吃!”
会想起揍PP,一点儿也不突兀,米初妍想起自己每次惹他生气时,他都会将自己整个人拎起来,像大人训小孩那样似的,狠狠拍她翘臀,劈啪啪,火辣辣的。她还真的想,哪天角色对换下,拍他PP,看他什么反应!
还有,他不是馋她做的饭菜嘛,不给她顺好毛,她以后就不给做饭!米初妍自顾自的想着乐,根本就忘了,她不下厨,还有莲姨,就算莲姨也不做,那他还能外面吃,反正怎么着也饿不死他……
在向敬年的车厢里,没有音乐,没有说话,死般的沉寂。米初妍为了调节,自己哼着小曲儿,刷着手机等待着宁呈森的回复。
等待的过程中,看着对话框上头不断的正在输入这几个字眼,心里忍不住念叨他的龟速,还真的是没有聊惯天的男人,打字的速度,不如小学生。
米初妍哪里知道,出了电梯的宁呈森,倚靠在自家的走廊上,眯着眼眸慢吞吞的敲字,好不容易敲完一行,看着不行,又删掉,再敲,再删,最后,直接一句:“我休息好,等着你回来啪啪啪……”
一本正经的发了条如此信息,捏着手机,转身,开锁,进屋。
玄关处换鞋,才直身,接到她的回信,翻开看:“啪啪啪?打PP的声音?还是什么?为什么我看着就觉得怪?”
宁呈森忍不住失笑:“想想看……”
末了,似觉得不妥,又加上一句:“自己想,不能拿着手机去问别人,否则很丢脸!”
从玄关进来,还在低头打字,笑容未散分毫,没留神,差点撞上从厨房收拾妥当出来的莲姨,莲姨微讶:“先生您在乐呵什么?”
宁呈森抬头,笑了笑:“跟太太聊天。”
莲姨:“哦……”
两个人还算不上身经百战,但回回也是够激烈的,这么形象的象声词,她竟然不能当下反应,也真是够呆的了。
宁呈森的想笑的冲动,怎么也控制不了,于是,就这么低头瞄着手机,从客厅到卧室,再又从卧室到书房。
后来,也不知道米初妍到底有没有悟出来,好一阵没声,宁呈森都快以为她已经到了医院准备手术了,忽然手机又是叮的声,打开看,一行小小的字:“大姨妈来了哈哈哈哈……撄”
宁呈森当时坐在书桌后方,看到她的回信,瞬间风中凌乱。
近几个月都没有保持长时间呆在一起,他没办法再估算她的生理期,也因为之前的那个事情导致她本身生理期也有紊乱现象,于是,更难猜。
忽然间听到她爆出这么个信,正当食髓知味,夜夜笙歌的男人,想到自己未来起码一周内无肉啃的日子,那是周身的不适。
不过,又有何办法?
挑了挑眉,宁呈森呼气,回她:“还没进手术室?”
她没回,之后的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直都没再回。宁呈森听着莲姨在外头忙碌,又听着莲姨敲他书房门说她该回去了,然后到深夜,再到凌晨,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倒是动了,但不是微信,而是摩顿那些人的电话偿。
宁呈森没有回房,但也没有刻意去等米初妍的回信,身为资深的外科医生,宁呈森很清楚,手术中的团队,不得有任何的分神去料理生活琐事。
所以,她不回,他也就不再发。即便,他已经渐渐开始不习惯如此深寂的长夜,没有她在身边,显得十分难熬。
大半夜的时间,几乎是跟骆也柏在谈论KB的事情,集团内部出现两股拥护势力,一方是以宁瀚邦心腹为首的主流,誓死捍卫着宁瀚邦的利益。而另一方,是对抗生素项目抱以巨大期望,转站到他的阵营里头的高层。
一山容二虎,总是是非争端不尽,一个个捋下来,便也到了后半夜。
脖颈酸痛,起身的时候宁呈森才发现,自己还没洗澡,搓了把脸,合上手提,关掉台灯,踏着缓步出了书房。
转进卧室,很自然的瞄了眼大床,空落落的,亦如他此刻的心。
浴室有按摩浴缸,宁呈森起初觉得,反正一个人不急着睡,泡个澡缓解劳累也是好的,只是,水放了半缸,又是兴趣缺缺,转而跑去淋浴。
十几分钟后,裹了件睡袍,系带出来,拿着米初妍常用的干毛巾搓发,水珠四溅,也没怎么用心,顶着一头半湿的短发就往大床扑。
不知为何,原先还有的那丝疲累,这下洗了澡上了床,竟是消散不见,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法闭眼。怀里空荡荡的,不得不抄起旁边的枕头抱着,以充实空虚的自己。
枕头是米初妍用惯的,上面粘着她的发香,纯净的茉莉,淡淡的,沁人心脾。抱着在怀中,倒是不空虚了,可见鬼的,却开始满脑子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婀娜身姿,无骨身段。
想的多了,血脉激流,喷发欲张……
宁呈森无法,赶紧丢了她的枕头,翻了个身,面向外侧,强制闭眼,结果,依然无效。就这般滚来滚去,他不自觉的哀叹了声,起身,步入衣帽间,打算更衣,找人去!
他不确定米初妍的手术是不是已经做完,或许这趟过去,运气好了,她已经忙完直接休息在宿舍,也或许这趟过去,他得在科室空等。
但不管如何,总比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憋着慌要好许多。
自己经历过后才有所触觉,宁呈森难以想象,那些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她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来的。从白天到黑夜,再由黑夜到白天,她是否像自己这般,因为惦念而无法入眠?
或者说,其实她经受的还远不止这些,因为,她在无法得到他的消息之时,还要时时刻刻的担心着他的安危,而他至少,知道此刻她是在做什么,身处何地。
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笔挺而修整,裹着他颀长健实的身躯,犹如完美的模特身姿,却又比那些T台模特更添了矜贵无双的气质,肃冷而又狂傲的男人,即便是再简单的装束,也无法掩饰他的光彩。
只不过,这些冷这些傲在他走出主卧,穿过廊道,经过客厅,行至厨房之时,渐渐的,灭了下来。
没人比他更能体会,手术到半夜,那种身心俱疲,并且胃腑空荡到发疼发冷的感觉,这样的时间段,去外边儿打包显然是不现实的。
宁呈森萌生了种想法,想要亲自动手,给她带些足以果腹的温热食物,用保温桶装着,就像以前她给自己熬的汤那样,暖暖的,热热的,他觉着,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而他,也希望可以给到她这样的感觉。
兴致来了,宁呈森也顾不上自己在厨艺方面到底是不是白痴,解了袖口就往肘弯处卷袖管,只是,站在料理台前,却有些束手无策。
倒是想给莲姨打电话请教,可是怕惊扰了她的睡眠,毕竟是有些岁数的中年阿姨,折腾不得。
想了许久,才开始翻箱倒柜,搜罗全场,最后在冰箱里发现种类各异的食材。
牛肉?不行,他不会腌,更加不会炒,而且半夜时间,主吃清淡为好。
瘦肉?同上。
鸡蛋?水煮还是很简单的,拿了两个。想了想,又不行,太干,会噎着,尤其是在长时间的手术中,因为不能离开手术台多少会有些处在失水状态。
青菜?灼水可以,他自己做过,只是,刚吃这个填不了肚子。
面条?可以勉强挑战下,然而,搁到医院时怕早就糊成坨了。
可以说,只要是他平常惯吃的,里面都有,只不过是,他不会做罢了。
有些苦恼,不知该拿哪样,高大的身躯杵在冰箱门前,却又固执的不肯离去,寻思好几分钟,才决定求助于人。
找人自然是不能随便找的,找不熟的,人家不乐意半夜接你电话,找熟的,还必须不能找嘴巴大的,否则传出去又是兄弟的笑料。
权衡一二,电话拨到了徐暮川那里。
徐暮川厨艺了得,人又稳重,口门紧,冷言寡语不惹是非,同样做过医生,知道饮食细事,还跟自己从小玩到大,在宁呈森眼里,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自然不会不记得,他老婆身怀六甲,需要静心睡眠,只是,谁的女人谁心疼,为了米初妍,他是顾不上了。
再说,如徐暮川那样的大忙人,二十四小时都不能停歇,就算他不打这个电话,也会有其他人给他***扰电话。
所以,宁呈森的罪恶感并不太深。
电话通,那端接的很快,半秒后便传来他湿沉沉的声:“什么事?”
徐暮川的话音是有些严肃而谨慎的,毕竟三更半夜,宁呈森忽然打电话,很容易便让他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所幸他的手机习惯夜晚静音从而不至于打扰枕边人的休息,也所幸在纪唯宁到了孕后期他没法睡的安稳,这才能如此快的接听这通电话。
徐暮川心觉,这半年来他是真的被宁呈森闹怕了,一下子下猛药,一下子遭袭击,一下子失踪在老山,此刻看到他的电话,直感就是他没好事。
特意绕至书房,打算好好聊,谁曾想,他出口的话就是:“我想给米初妍送点东西吃,你说我煮什么要好?”
徐暮川满头黑线,外加满腹怒火,哼斥:“你是吃饱了没事干?!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你不睡觉我还要睡!”
原本压抑着的起床气还有担忧的情绪,被倏然间挑起,徐暮川没好气。
宁呈森咳了咳声,被骂也不当做回事,径自道:“她还在医院做手术呢,我确实睡不着。”
“睡不着你不会自己研究?还下厨?你会吗?小心割破你指头手术刀都拿不起来!”向来清冷的徐暮川,火寥寥的朝着宁呈森一顿喷声。
“我自己能研究我打你电话干嘛?快点,给我说来听!”宁呈森也是老大不客气,可以说,对徐暮川,他向来不会客气。
“速冻饺子,滚水,油,盐,葱,就这样!”
宁呈森皱眉:“会不会太简单?”
“简单?”他冷声,接道:“能把这个东西煮好,已经是我高抬你了!”
徐暮川如此挂断电话,宁呈森微微嫌弃,但也没有太在意,随手抛开手机,兴致极高的开始准备自己的爱心餐。
其实徐暮川撩电话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冰箱里到底有没有饺子,因为他是不吃商场里的速冻饺子的,所以莲姨从未买过,如果没有,他还得再给他打电话问下去,麻烦!
再一次翻箱倒柜,所幸,在冰箱的冷冻柜里翻到莲姨自己包的菜饺子,那天早上吃剩下的,还有半盒在里头撄。
东西放到流理台,连着盒子冲水解冻,之后忙着找锅,找到了,因着过分爱干净的缘故,刷刷洗洗又是好几遍,好不容易满意了,装水,放到煤气灶,又开始研究怎么打火的问题。
不知为何,平日里看着挺简单的操作,到了他手里总也受不住控制,按着旋钮能听到滴滴的响声,就是没有火苗的升起。
他是怕折腾的太久,时间要来不及,所以,毫不客气的又给徐暮川电话。
徐暮川根本没睡,接过他的第一次电话后就睡不着了,本来因为纪唯宁孕后期的缘故,身子总是容易酸累,睡个一晚上,几乎半数的时间都在翻身挪动。
她倒是心疼他白天上班晚上没得休息,赶他去别的房间睡,可他哪里舍得?习惯了抱着她,怀中没有人,空落落的更加不能睡,跟她一起,还能帮着身子笨重的她翻翻身。
不过如此一来,他的睡眠质量也是奇差偿。
接到宁呈森第二个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处理国外分公司负责人发来的邮件,对于他如此白痴的问题,他三两下就给了解答。
所幸,宁呈森厨艺白痴,悟性还是挺高的。
安静了大约十来分钟,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徐暮川当时正在跟分公司的高层视讯,不方便理也懒得去理,探手到手机屏幕,直接掐断。
他这般不配合,却是苦煞了宁呈森。
倒也没有不识趣,听到徐暮川掐他电话,便也不再打过去。相识多年的兄弟,宁呈森比谁都要懂徐暮川,如果不是在特殊情况下,他不会不接电话。
他原是想问,这个饺子大约要煮多久,什么时候下水才好?味道他自己可以尝,但如果煮的时间没算对,那是要毁的。
想着自己琢磨,滚烫的热水下,他把保鲜盒里的一半饺子都放了下去,加油,加盐,盖上锅盖,等候在旁。
许是因为太期待自己的作品,也许是因为第一次下厨有些心里没谱,于是,频繁揭锅。可是,他发现他每次看的时候,都是白糊糊的汤水,看不清饺子的沉浮模样。
而且,也因为他频繁揭锅的缘故,汤水一直沸腾不起来。
徐暮川不理他,他自己又不会,旁的人不能找,便只能自己用手机上网搜,搜了好几个页面,都没有找到简单易懂的步骤。可能是因为想要做给米初妍吃,甚有耐心的一直往下搜,结果,搜到忘了时间。
灶火上有扑腾扑腾声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过于沉入在手机页面中,看着要有汤水溢出的现象,他忙丢了手机,直接用手去提锅盖,却不料,烫的过头,锅盖嘭的声掉下,不是掉到地板上,而是盖在了他的脚盘上。
裤管遮挡,虽不至于烫成伤,但黏黏湿湿,热灼灼的,终归有些不舒服。只是,他还来不及去看自己的脚,却是发现,锅里浮起的饺子,早已粘成一坨,且一个个都破了皮,饱满的馅料被沸水冲散,全是糊状。
第一次,以失败告终。
看时间,四点十七分,心里暗暗道好,觉着再来一次,还能行。
于是,以着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关火,倒水,倒饺子渣,再刷锅,盛水,开火,进行第二次的烹煮。
看了许多网页,脑子里多少已经形成意识,操作起来可是比第一次熟练许多。
水沸后,他放了油和盐,再沸后,他放了余下的饺子,搅动开后,盖锅。手执着筷子,隐忍着不去揭盖,因为长时间站在炉火前,加上有些紧张的等待,额际前有些许汗湿,黏黏的,痒痒的,他也顾不上蹭,两个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锅里的东西。
网上说,等到饺子浮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吃了,最好撒上一些葱花,看起来更有食欲,于是,他又趁着空隙往冰箱里翻出葱段,切成末,备用。
拿惯了手术刀的手,切起葱段来,简直就是驾轻就熟,丝毫没有徐暮川担心的那样,会割破手指头。
保温桶他早在刷锅的时候准备好,饺子倒进去,撒上葱花,白白绿绿的,不能再好看。
宁呈森得意,有绝对的信心这份饺子绝对端的上台面,心里喜沾沾的,不单为能给米初妍填肚子,还因为,他终于又挖掘了自己的另一项技能。
执起筷子想尝尝自己的手艺,可是,定眸一算,饺子的数量让他不敢再动,数来数去不过八个,还不知道够不够给米初妍吃,她的食量虽不至于惊人,但比普通女孩子倒是多许多的,这点,宁呈森了解,也有些懊恼刚刚废成渣的那锅被他浪费。
然而,有总是比没有要好!
准备出发的时候,忽然想起些什么,又搁下,打开保温桶的盒盖,拍了张照片,上传>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徐暮川看清楚,就算没有他,他也一样能行!
他不习惯玩微信,通讯好友极有限,数来数去就那么三几个,连贺端宸都没给加。
发完手机就揣回兜里,提着保温桶勾着车钥匙行至玄关换鞋,又嫌弃自己的衣服沾着厨房的味道,便又匆匆回主卧换,五分钟后,心满意足的出了门。
如此耽搁,去到医院,是凌晨五点一刻,天还未亮。
宁呈森不知道的是,在他出门的那个当口,刚刚结束视讯的徐暮川想给他回电,回电之前,指尖不经意触碰到>
徐暮川习惯每天刷微信,因为孕中的纪唯宁许是太无聊,经常发朋友圈,而他经常看,自然是为了随时掌握老婆的心态。
这么一刷,便刷出了宁呈森发的那条,起初的时候,略微纳闷,什么文字都没有,就一副冒着热气的饺子图,还有绿油油的葱末飘浮着,样子很美,不怪得他如此自信,只是……
徐暮川想说点什么,倏然间,瞿安的评论跳了出来:“宁教授,你这锅是否现吃?保温桶里装着,莫非是要给我带?米家姑娘的厨艺吗?真期待!小爷我正饿着,快快来!”
徐暮川想笑,下一秒,极为罕见的徐暮云出现,中规中矩的回复:“会做菜的人,永远不会把葱末放进保温桶里带给别人吃,因为会被熏黄,从而变味。”
言下之意,这锅东西,绝不可能是米初妍做的。
徐暮川一直盯着手机,最后,只发表了一串省略号……
他能说什么?厨房白痴的宁呈森,能把汤饺做的如此色香,已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自信,也是应该的……
就是不知道,他满心欢喜的给人家送,人家啃不啃的下去,有些为米初妍的胃默哀……
——————————————
宁呈森已经不需要他,之后,他转而找了徐暮云。
离开这些天,还曾未有过他的消息,打过电话,不是不接就是不通。其实,依照徐暮川的性子,没什么事他是不会主动找人的。
之所以会打电话,不过是因为原卿在念念叨叨,说徐暮云带着伤腿又不知跑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去了,她这些天一直在联系,一直联系不上,徐暮思也跟着就回了巴黎的工作室,打电话过去,对她哥的事更是一问三不知,为人母亲,心里自然担忧着,熬不住时,便特意过来老宅问他有没有徐暮云的消息。
徐暮川直接用微信找了徐暮云,开门见山:“你在哪儿?”
他倒回的很快,只是很简短,就两个字:“伦敦。”
“在那儿做什么?”徐暮川其实可以猜想他在做什么,但还是如此确定着。
而他只一句,做我最想要做的事,便让身为大哥的徐暮川忍不住叹气。
只是,他不好去发表什么,末了,便只能转达:“二叔二婶到处找你,还是不要让他们挂念为好。”
徐暮云:“好,我知道,迟点给他们电话。”
宁呈森宠米初妍,省院的人,哪怕没有眼见,也能在相互传话见有所耳闻。
可是,当大主任在凌晨提着保温桶走进神外住院部的时候,还是惊煞了一群人。
宁呈森有多忙,他们都知道,即便他现在不在省院,但济山也没少他的事。寻日里睡觉是奢侈,吃饭外头解决,这会儿,却是有觉不睡,还提着保温桶过来。
即便宁呈森什么都不说,可医院里的人,因为不规律的饮食时间,哪个没用保温桶装过家里的饭菜,一看就知道,保温桶是从哪里过来的撄。
问过之后,得知米初妍的手术未完,宁呈森便在科室等。
赵磊在,看着宁呈森百无聊赖的等在沙发上,建议他到手术室去瞧瞧,这样也不至于等的辛苦。
宁呈森倒是想,只不过打算的当时,又忍了回来,怕他过去了,影响米初妍的状态。手术进行到后半夜,最是困乏的时候,更需要精神的高度集中。
略微迟疑,而后作罢偿。
叠着双腿,指尖压着保温桶盖子,轻敲着,像是生怕别人抢了过去那般。
医院不同别处,很多时候手术下来极饿,看见东西就往肚子里倒,不会有太多的顾忌,这样的行为不单是个人,而是群体,几乎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事。
宁呈森虽然在科室呆的时间不多,但这些现象他还是知道的。病房有人呼叫,赵磊赶了过去,科室只剩宁呈森。
没多会,宁呈森的手机也在响,接到的电话是济山医大项目组的。究竟到几个数据,资料在他车上,原本是计划着从省院离开后直接过去的,现在提前要,他便只能下去看。
科室里没人,他想找人交代也找不到,走之前电话未断,他还是很不放心的再次看了眼那个保温桶,如果不是顾忌到形象问题,还真的有种冲动,想把保温桶随时带在身边……
那么好看的饺子,他自己一个都不舍得吃,如果落到别人嘴里,他是会发脾气的!!!
揣着如此放不下的心,宁呈森在走廊上挂了那通电话,大步跨向电梯,又大步往外跑,赶着去车上看资料,十几分钟后,又赶着回来。
只是,宁呈森千忧万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他紧赶慢赶回到科室,打算找米初妍说一声然后他就要赶去济山医大的时候,科室里头,已经闪了些人影。
瞧得出来,手术已经下台了。
因为赶时间,便着急寻找米初妍的影子,然后,很欣喜的发现,她就在沙发那头,拱着身抱着保温桶在那儿不知干什么。
看着她小小的身板,心疼,刚想唤她,旁边忽然冒出个潘闵宇。两个人一个抱着保温桶,一个抱着保温盖,愣是把那份饺子给分了。
宁呈森最初的想法,就是纳闷,两个人为何总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连安排手术都安排到一块去!他在思考,要不要跟向敬年反应一下,把他们两个挪挪!可转念又想,这样就跟当初求着自己要把纪唯宁和李易哲分开安排的徐暮川又有何不同,于是,短暂的念想被他掐断。
之后,猛然又想起,你妹的!才不过八个饺子,现在给潘闵宇分了去,那米初妍还能剩几个?
胸火顿起,憋的难受,板着脸进屋,直冲着潘闵宇过去那会,却被赵磊不自觉的轻咳声报了信。
沙发边的两个人转过头来,瞧见他,米初妍是呆滞的,潘闵宇倒还好,咽着滚烫烫的饺子,不动声色的闪到离米初妍最远的座位,鼠头鼠脑的喊了声:“宁教授好。”
老李教授也难得在天刚亮的时候就来到了科室,看见宁呈森,很是意外,笑喊:“宁教授这是打哪儿来?”
科里的老教授,宁呈森再狂妄也得给三分薄面,客气的应了两声后,才重新转向潘闵宇,语气凉凉:“好吃吗?”
顾忌着此刻人多!要形象!宁呈森压抑着自己的火气!
而对于潘闵宇来说,难得宁教授如此和蔼,便放了松,笑道:“其实不太好吃的,但是没办法,肚子饿,这时间吃什么也不方便,难得的是,这汤热,特暖胃。”
宁呈森听着这样的不知是褒是贬,双手背后:“那你说说,哪里不好吃了?”
“没放盐,一股子烂葱味……”潘闵宇边吃,边实诚的说话,说着说着,听到赵磊又一阵猛咳。
潘闵宇纳闷:“赵医生你怎么老咳嗽?感冒了?我这有冲剂,你要不要?”
赵磊又一声咳,摆手:“谢谢,我自己会开药吃,病房还有事,我先走了。”
有老教授在,有其他的医生在,米初妍即便惊喜于宁呈森的出现,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亲密,只笑笑:“你来啦?”
宁呈森冷瞪了潘闵宇两眼,转而对上明显疲累不堪的米初妍,暖声:“要不要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我回宿舍,下午还有手术。”
“吃的消吗?”
米初妍点头:“当然,我年轻嘛!”
宁呈森自己也没时间来回跑,加上确实清楚,米初妍需要如此的锻炼,便也没有勉强,沉吟半秒:“我要去济山医大,今天都会在那儿。”
“现在就要去吗?”
天不过刚亮而已,加上这份饺子,他昨晚在家到底睡没睡?潘闵宇也是,要不是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喊胃疼,她是怎么也不会分给他吃的,吃就吃吧,话还如此多!
米初妍心里有许多话想跟宁呈森解释清楚,尤其是看着他即使在面对她时也没有柔和下来的面色,即便声音放的再缓,也感觉得出来他压抑的坏情绪。
可是,这样的地方,实在不方便。
抱着保温桶,用调羹抄起里头的饺子便想要整个往下咽,试图告诉他,他一点儿也不嫌弃,可是,却被他酱着脸色拦下:“别吃了!”
“我想吃……”
“想吃以后给你做更好吃的!”
稀稀疏疏的人头里,不知谁嘟囔了句:“真是虐狗!”
米初妍噗嗤笑,潘闵宇同样噗嗤,但他噗嗤出来的是嚼到半碎的食物,白净的脸上是惊骇过后的懵圈:“这东西不会是教授您做的吧?小米医生,你刚刚怎么不说……”
委屈,哀怨,畏惧,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此刻的潘闵宇。他只是抱着肚子在那喊胃疼,然后米初妍特别好心的分了一半给他,在他最需要食物拯救的时候,除了吃,哪里想得起来问任何的话!
可是,如果这真是宁教授自己做了带来的,那他……还有活路吗?
米初妍同样瞪他眼,意思是让他赶紧闭嘴,要不然,直接能躲就躲哪去!潘闵宇会意,起身,想要退出宁呈森的视线范围。
潘闵宇的疑问后,宁呈森抽了抽唇角,想否认,却又觉得无济于事,于是,端着大主任的威严架子,转身出了门。
米初妍追随着他僵硬的背影过去,心里不由暗笑慨叹,求宁教授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
在他走后,科室陆续有扑哧笑声,或许是顾念着米初妍在,没敢放肆,隐隐约约的,但又控制不住。
米初妍狠狠瞪潘闵宇,潘闵宇无辜的摸头:“我又没说错……”
宁呈森似乎真的很忙,一整天都没再有任何的联系,下午六点,米初妍走出省院大门,直接打车去了济山医大。
华灯初上的街头,炫光刺目。
米初妍拿着手机,一直无法打通他的电话,其实也道不出来,自己想要去那边做什么,想来想去,她觉得,或许该是想要去安抚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出租车在济山医大三号实验室楼前停下,不知从何时起,米初妍自动的默认为,这里是宁呈森的地盘,为他而建,为他所用。
一步步的拾阶而上,途中偶尔会撞上三三两两的人群,男生女生皆有,奔跑着,他们口中高声讨论的,皆是宁呈森宁教授,挥臂激昂间,全是对宁教授的膜拜。
米初妍听着他们口中的话,似是了解宁呈森今晚在会堂有授课讲座,略微狐疑,拉住旁边的同学,确认着。
同学停下奔跑的步伐,神采飞扬:“对对对!在会堂,八点开始!暌违两年的第一次讲座,轰动的很,哎同学你还往实验室跑什么?赶紧去吧,现在跑着过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占到座!”
米初妍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该继续往上去实验室,还是随着一***的人流往会堂过去,宁呈森有讲座,他并没有说。
还在迟疑中,身子被旁人拽了过去:“同学,别愣啊,再晚就挤不进去了!”
遇到的路人太热情,拉着米初妍就往下跑,在长长的阶梯之上,米初妍怕摔,不得不跟着那人的步伐跨步飞奔。校园太大,天色黄昏,天空红霞铺盖着整座古老的校园,从四处奔走的人群欢声笑语,集中着往校园东座的会堂过去,给这座向来老沉稳重的高校掀起了热浪撄。
会堂的古老挂钟敲响,犹如金属重击,环音缭绕,许久未散。每半个钟一次的报时提醒,独属于济山医大,米初妍在济山医大将近七年的求学生涯,早已习惯了如此的钟声,此刻再听,免不了情愫涌动。
是亲切,是熟悉,是想念,是心安……
米初妍的情绪有些复杂,看着这么多的学生奔着宁呈森的讲座过去,那是跟两年前在阶梯教室的那次授课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此刻的她,是难掩的狂喜,无法收敛的骄傲和自豪,但也有疑惑,问身边的同学:“宁教授怎么会在晚上开讲座?”
“我不知道啊!好像说是他跟济山达成过协议,以他的项目组进驻济山实验室为条件,学校要求他必须在一年内给济山完成五次讲座。但是因为他白天的时间很不好安排,赶着现在毕业季,校方要为下一届的优质生源考虑,催着宁教授赶紧开讲,以便为招生赢取更大的噱头,好让南南北北的高考生都往济山填志愿,所以,他给自己定了这么个时间。其实都是些道听途说的,到底是不是,我们也不清楚,但是,管它呢,反正有讲座我们必须不容错过。今晚来的不单是济山医大的,还有许多其他高校的学生也会过来,真的,迟点你连挤都不挤不进去。”
同学一再的强调着来的人之多,好像生怕米初妍不相信似的,也好像恨不得再为宁教授拉多一个粉丝。她根本没有去思考,如此受捧的宁呈森,追着他脚步的人丝毫不差于当红的大明星,又何须她如此费力的为他拉粉丝偿。
可是,劲头上来了,仿似浑身的细胞都在跳跃,不这样做,便是不能平复此番的激动。
就这样一路疾跑,为了闪开同样奔走的人群,灵活的穿梭着,动作急了,不小心崴脚,身子踉跄,两个互不相识的女生,相互搀扶着,气踹嘘嘘的赶至会堂。
可以说,除了追顾以澈外,米初妍还从未如此疯狂过。
两年前宁呈森的那次讲座,她鄙之不屑之,虽然在后来听过之后,有些折服于他的见识,但因为那短暂的争锋相对,他的狂妄让她唾弃,于是,哪怕是到最终会散,她也未给予任何的掌声。
后来再相遇,躲都不及,更何谈追,再到后来,他缠她缠的更多,更别提追不追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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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千坪的会堂,果真如同学所说,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六个出入口,个个水泄不通。米初妍个子不太高,被如此麻密的人群遮挡着,根本看不见远处台上是否有人。
她觉着,依宁呈森的性子,不会早早的站在台上被底下的所有学生围观,更也没办法忍受如此闹哄哄的场面,混乱的堪比十个菜市场。
个子不高,望不到头,但好处也不是没有,人与人之间总有缝隙,正好让米初妍细小的身板得于钻空。只是,与她同行而来的女生仿似就没有这番好运了,那个女生长的高大,缝隙无法容纳她的身躯,又处在米初妍之后。
米初妍每钻一个地儿,便会引来人群的愤怒,好像是她的不守规矩占据了他们事先霸好的地盘,可是,又无法捉住她灵活如鳝的身影溜动。
他们奈何不了米初妍,可后面的那个女生,是怎么也把着路不给放过去的。
于是,没多久,拽着米初妍过来会堂的那个女生,被远远的抛在门口。米初妍还是有些愧意的,想要回过身去拉那人,可是,那么多的人与人,躯体与躯体,手臂与手臂横亘着,她就算有心想带,也毫无可能。
最后,便在这样的人声鼎沸中,各走各路。
大约是越来越多的抗议声,米初妍行至会堂中段的时候,便怎么也走不过去了。人群纷纷抢座落座,她的小小身板,在白炽灯忽亮的瞬间,被挤到最边边的角落。
满室的灯火通明,看到的,依旧只是黑压压的头颅。
米初妍看着三两个人往边上的窗台上跳,站在那儿,很高,看得也便更清,更远。她瞧着,觉得可行,抓着身边的窗台,纵身一跃,整个轻巧的身姿便上了台。
激动之时,甚至忘了,自己的大姨妈刚来,实则,并不适合这样剧烈的动作。而且,她更忘了,如果她想听讲座,完全可以让宁呈森给她布置个好的座位,优雅的坐下来,好好的听。如果她想观赏宁教授这个人,大可以回南都奥园,躺在大床上,静静的观赏,相信,宁教授会很享受。
然而,大约是被这里的氛围感染,此刻的她,完全就融入了膜拜宁教授的大流之中的渺小成员,即便她举动疯狂,也没有人会注意她的存在。
在如此的天时,占据如此的地利,俯视着眼下还在为一个座位满身冲劲的同学,米初妍无比的得意,在最理想的地方,抱着双臂,静待着他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中出来。
心里有些美滋滋,暗中幻想,不知等会宁呈森出来,会不会一眼瞧中她?如果瞧中了,他该是如何的表情?
惊讶?欣喜?皱眉?呵斥?赶她下来?亦或是,在所有人的眼光中,柔情相待?
不管是哪一种,米初妍都不排斥,但如果太暧昧,她觉着,她应该还是会有小小的羞涩的!如此越想越深远,她自己都不知道,已在不觉间,满脸红霞扑飞,笑容怎么挡也无法挡住!
她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渐渐飘远,竟不知何时,耳边的热闹不再,取而代之的,全是规规整整的坐姿,没抢到座位的学生,有自带小板凳,也有些不畏艰苦,准备全程站立。
白炽灯下有人影晃动,随着串串的倒抽气声,还有阵阵的窃窃私语,米初妍抬头。
十米开外的讲台,为首的男人容貌出众,神情隽冷,倒没有初见时的倨傲,却依旧严肃的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宁呈森的俊逸,宁呈森的酷冷,宁呈森的傲拽,宁呈森的柔情,宁呈森的无赖……
她见过他的很多面很多面,可是,却依旧如此百看不厌,在冰冷的灯光下注视着他颀长修挺的身躯,冷冷的眉目,她依旧唇角飞扬。
有些意外的,讲台上出现的不只是他,还有李易哲,更有廖宗。
李易哲是他的学生,这么多年前脚后脚的跟着,米初妍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组合,可廖宗也出现在其中,却是有些无法想象的。
宁呈森烦廖宗,嫉妒廖宗有过他未曾有过的待遇,甚至为了打击廖宗,不得不做出许多不符合他年龄和处事的幼稚行为。可如今,站在如此瞩目的讲台之上,他本可以有很多的人选跟着做助手,可为何却独独选了廖宗?
米初妍解不透,心里想着,等回到家,得好好求解一番。
站在台上,他的深邃黑眸扫视每个角落,颇有些雨露均沾的模样,哪个地方,都没有过多停留,包括米初妍所在的地方。
米初妍是纳闷的,觉得她站的如此高,并且,敢往窗台上跳的女生就她一个,凭着宁呈森敏锐的观察力,不该忽略她的存在才是。
可如果真的有看到,为何不给点眼色?哪怕多半秒也是好的!多半秒,至少她能看清他眸底有没有异光!
可是,这样的转眸过来,他紧接着就开口介绍他的两个助手。毕业于何处,来自何处,攻读哪个专业,都说的一清二楚。
声音倒是惯常的低沉而又富有磁性,在扩音器的传播下,传至每个角落,每双耳朵,台下有人说,这把嗓子,耳朵要怀孕了!
米初妍眺望,想去寻找说这话的那个女生,可是,没两下她的声音便被更多的声音压下,她想寻声找,亦无法……
宁呈森介绍了他的助手,却没有介绍他自己。
或许是不习惯,像以前那样,开口便是直切正题。也或许是不需要,因为,他能示于众人的,谁都知晓,他不愿示于众人的,自不必说。
随着他的开口,偌大的会堂,哪怕人群再拥堵,亦是鸦雀无声。米初妍感受着他的权威带来的连锁效应,有别于其他学生膜拜专注的目光,她略显心不在焉,四处观望人群,亦不断在心里猜测宁呈森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会堂的一二排中心位置,全部被校方的领导们占据,不管年长年少,皆无不认真。
她看宁呈森,宁呈森却看众人,她看李易哲,李易哲却忙着切换幻灯片,她看廖宗,廖宗却在低头整理资料。
米初妍好像终于证实,在他们眼中,此刻她是不存在的偿。
有些别扭于宁呈森的瞎,在她整夜的手术过后,接着又是整个白天的忙碌过后,那么辛苦那么想方设法的站到如此显眼的地方,他怎么可以看不见!
米初妍觉得,哪怕他不惊喜,最起码,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总要有的。可是,从他开声到现在,专注的,只有他的讲座,他的眼皮底下,容纳的全都是个个仰望着他的学生。
各种别扭,各种气闷,米初妍旁若无人的低头刷手机。攥着他买的新手机,每往下点一次,都是用了力,那动作,与戳无疑。
习惯性的点开微信,今日忙碌,这是第一次刷,因着好友众多的缘故,更新的朋友圈也是大堆大堆的。
有些她感兴趣的,会点开认真看,而后回复两句,有些她不感兴趣的,就象征性的点个赞,这样一路往下,不知不觉,便瞄到几个熟悉的字眼。
瞿安,还有那朵白云图,两个人的回复让她定住了视线,疑惑的往上拉,那盆热腾腾的饺子图,如此显眼。
米初妍看着图中色彩,再对比科室里她自己捧着的那盆,简直有些相信,这是同一份!难怪,他会如此自信的发朋友圈,如此自信的送到科室来……
赵磊告诉她,宁呈森给她送了吃食的时候,她想当然的以为,是哪里打包来的,再或是莲姨做的。但即便如此,她依旧窝心,毕竟,这份心意胜过于一切。
可是,当她尝了一口后,唯有的,便是哭笑不得!
一股子难闻的臭葱味,烂黄烂黄的,呛鼻!毫无鲜味的饺子汤还有饺子皮,让她狂忍着想吐的冲动,勉强咽了下去。
米初妍就纳闷,她就真的再不挑食,也不能端一盘猪食到她面前来!可是,想到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竟然愿意为她步入厨房,又是满满的感动。
尤其是当潘闵宇毫不客气的各种嫌弃之时,她看到他板如酱色的脸,更是几分同情。可是,这样一个沉稳老练,博学多才的大教授,竟然会因为做了份饺子而转发朋友圈,是不是有点太搞笑了?
实在是有***份!
米初妍看着那张诡异的饺子图,再听着此刻台上英姿焕发,见解无人能及的演讲,忍不住喷笑出声。
这样的男人,文能讲座,武能操刀,冷能瘆人,柔能毙命,耍得了酷,别得了扭,幼稚起来刷三观,真是天上绝无,地上仅有!可爱的让人控制不住想要抓狂捧腹大笑!
米初妍太过沉醉,犹不自觉她如此的喷笑声,对安静的会堂来讲,是完全多余的噪音,兀自笑的开心之时,渐渐引来许多人的怒目注视。
远在前排的领导转过身来,呵斥:“那位同学,请肃静!”
宁呈森的讲话声,也在同时停了下来,目光转瞬便扎根在她身上,四目相对之时,他眸深不明,她捧着手机,摇摇晃晃的在高台上直起自己的身子,故作规矩。
“这位同学,站在那里会不会太辛苦?”
许是因为演讲的缘故,他的嗓音,沉色中带着微哑,亦发性感且魅惑,可是,米初妍不习惯他如此生疏的称呼,闹不懂他在搞什么鬼,摸索着配合:“不用不用,这里挺好的!”
他不动声响,亦没有回复,略微的沉吟过后,转身向着李易哲吩咐了两句。
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李易哲走到台下,向着她的方向过来。因为是他的吩咐,所有的学生哪怕不情愿,也不得不让开条路,李易哲站到她的面前,伸手,将她带下窗台。
容不得她说不,整个人就已经被带到了前头,米初妍其实是有些心慌的,怕被周围的目光蚀穿,也怕被宁呈森惨整。
可是后来,李易哲把她带进二排中央,当真是给了个极好的听讲座位,好像是得到了特殊的照顾那般,让人倾羡。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声:“这不就是前年在阶梯教室跟宁教授叫板的女生吗?”
那声过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哗然。
有人低声问:“这女生不会跟宁教授有什么后续吧?!”
随着这声起哄,有大胆的男生笑闹:“宁教授,您有喜欢的女孩没?”
如此的问话,越传越广,不过几十秒的时间,所有望着他们的目光,皆变得暧昧探究以及不可置信不愿相信!
谁都知道,宁呈森是孤家寡人,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获得更多的追捧。会堂一时因这样的话题沸腾,领导们一一回头仇恨般的瞪视米初妍,怪她破坏了秩序,可却又压不住所有学生的欢腾!
看着整座会堂由宁呈森关于麻醉在神外手术中的重要程度分析演变成宁呈森的私人感情生活,米初妍自觉有些没脸,更不敢迎视领导们的纷纷怒视目光。
正是毕业关键的时刻,米初妍不想因为自己惹来的祸,阻碍了她的顺利毕业,有些后悔不该如此脱众,不得不夹起尾巴,满脸都是闯祸后的懊恼。
宁呈森扫了她一眼,不清不楚没有情绪,面对着愈发多的问声,他索性一声:“当然有。”
他如此配合的回答,等于是纵容了那些学生的闹腾,领导们实在无法,当事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见,他们阻拦太多,好像也不是事。
再者,宁呈森的私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同样是个谜。就在这些领导中,也曾有不少想介绍自己的女儿或侄女什么的给宁呈森,一直未得到应允,倒也稀罕着好奇着,想要知道他到底会看上怎样的女孩。
在沸腾声中,学生群里推出一位代表,抛出问题:“宁教授,您喜欢的女孩长什么样儿?”
宁呈森的讲台上有资料,右手执笔,修长的指尖,干净无暇,原本在做标注,感觉到这话题似乎没完,他直接丢了笔头,浅淡笑了笑:“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很爱。”
全场又是一阵哗然……
“那她到底长什么样儿?哪国人?不会是您在伊拉克战地医援的时候认识的女医生吧?哦,也有可能是英国妹妹……”
米初妍原本在极力遮面,听见如此的问话,实在好奇宁呈森的脸色,忍不住缓缓抬头,眯眼瞅他。
只见他目光远望,大约是对着那个问话的学生,眸底璀璨:“未来,她确实会是个医生,但并非是我在伊拉克认识的,也并非是其他国籍的女孩。准确的说,她是土生土长的穗城人,因为她的缘故,我更加喜欢这座城市。”
“……”全场呆滞。
好半晌,又是问话:“那她到底长什么样儿,您一直没答……”
“她啊……”宁呈森音调缓慢,似是在思量,该用如何的形容词才能更准确的表达他心中的女孩,默了好半秒,娓娓道出:“不高不矮,头发乱糟糟,胜在皮肤白,打扮起来还挺漂亮。经常犯二脱线,思维错乱,不按理出牌,爱笑爱闹,咋咋呼呼,但是,学霸一枚。”
“啊?”再一次全场哗然……
有不服气的女学生,极是懊恼别扭的喊了句:“这不是女神经嘛!”
旁头有人在斥:“讲点素质!宁教授的女朋友是你该说的吗?!”
宁呈森摆了摆手,依旧浅笑:“无妨。严格来讲,她确实是女神经,只不过,我愿意宠这个女神经一辈子,所以在座的领导们同学们,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个非单身的单身汉。”
前排的系主任带头取笑,无奈摇头叹息不甘:“宁教授你变得我都不敢认识了……”
“是吗?”宁呈森别有意味的勾了勾唇,眸光微定在某处,不疾不徐:“那大约是她改变了我。”
改变,自然是有的,至少,以前的宁呈森不会站在这样的讲台上跟一群陌生人谈论他的感情世界。
大家都在研究宁呈森的目光到底是往哪个方向投,感觉不是太聚焦,但又好像有深意的望着某个人。
随着他的目光所趋,慢慢的,所有人也开始寻到了源头追随。
渐渐的,连串的倒抽气声以及不可置信的瞪眸,有人问:“是刚刚窗台上过去的女孩吗?未来的医生,那就是现在的医学生了啊!撄”
还有学生联想起两年前他们的交集,更是发挥了无尽的想象,如坐实敲定似了的哄声:“是她没错了!哎,应该是高年级的姐姐了……”
米初妍有些没脸,俏脸燥红燥红的偿。
时过两年,或许在宁呈森面前,她永远都是年轻的女孩,但在在座人的眼里,她确实已经是高年级的姐姐了,如果她不在这个学校读博,那下个月,她便正式踏出这个校门。
听着从四周传来的sao动还有各种天马行空的窃声YY,所有人都觉得,定然是她主动追的宁教授,背后是不知怎么死缠烂打来着。当然,也有大片的人认为,能追上宁教授并且能让宁教授公然宠之,不管是怎么死缠烂打来的,那也是她的能耐与福气。
在这样的细声议论中,总会少不了敢站出来问话的人,远远望着宁呈森,高喊着:“宁教授,教授夫人是不是刚刚那个被你请过去的学姐啊?”
所有人都望着米初妍,包括学校的一众领导也都转过头来,米初妍只觉得,她的脸已经被盯成了蚂蜂窝,滴血不滴血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偷偷瞄眼,看着台上的男人,他的眸光依旧闪着光,像是看着她,又像是看着别人。她以为,宁呈森接下来,肯定会顺理成章的说出她的名字,这符合他惯来我行我素的作风,不单是她以为,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
米初妍含羞带怯,心里默默念叨,一会若真的被爆了身份,她该如何应对这大批大批的围攻者,单是那道道喷射而来的视线,也该让她无遁身之所吧!万一遇上几个不省事的主,逮着她在校园单独行走的时候,为难她,她该怎么办?
然,宁呈森笑了,转开视线:“八卦到此为止,我们回归正题!”
回归正题?回归你妹的正题!
米初妍当下脸都给气皱了,敢情她在台下瞎得瑟瞎紧张了老半天,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说个明白?!
他不说明白还在台上像个情圣似的那么深情伟大的告白做什么?她还不能见人了?你妹!你妹!!你妹妹!!!
米初妍低头,无尽抓狂……
那些学生好像都觉得是自己误会了般,甚是难为情,一一对着她抱笑:“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瞎猜的……误会了……学姐你别介意哈!也别脸红!这个不关你事,是我们瞎倒腾……”
米初妍懊的心都在抖血!误会个你妹!这根本就是事实!如果宁呈森是他们口中的教授,那她就是标准版的教授夫人!
可是,在成千上万人面前,她没有勇气再次跳桌,更没有勇气说你们根本没有误会!她搞不懂宁呈森了,说的那么深情煽情,说的那么直白有力,为什么就不往下说了呢?
原本还想着,在这个学校待了七年,临走临走靠着宁呈森留下点名气,以后在医院碰到低年级的学弟学妹,还能横上几回,那感觉会很妙!哪里想到,宁呈森的脑子如此不开窍!
好吧,她承认,在看到如此多的同学追着宁呈森跑的时候,她虚荣了,甚至膨胀到有些不知所以。可是,这个世界上,谁还没点虚荣,光明正大的被人羡慕着,如果说心里不暗爽那都是假的。
怨念着看宁呈森,他眉色无恙,沉沉嗓音,继续他的演讲:“我在伊拉克的时候,因为战争的关系,每天经过我手的伤患就不下二十个。条件的艰巨,往往都使不上麻醉……”
得,转了一圈,又回到他的麻醉和手术之上!
米初妍有些泄气的趴在桌子上,忙碌过后的疲倦似乎在此刻才悉数袭来,犯困,哈欠,眼涩,眼皮粘连着打架,让她聚不起精神来继续听下去。
原本想撤走,可是看着前无通路后无退路的会堂,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倒是可以直接趴着睡,可她占据了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却在那儿瞌睡,有那么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感觉,这让旁边的同学们情何以堪……
好担心会不会直接被人扛着丢出去!如果真的被丢出去了,那宁呈森会不会怕丢脸而不管她?
如此想着念着,思绪渐渐飘远,困意无法控制,就着托腮半趴的姿势,渐渐闭了眸。
宁呈森站在台上,即便他的目光没有胶粘在米初妍脸上,这样的高度,也足以让他随时掌握她的动态。
微微气闷,这堂讲座于她,有很好的实践教育,特意给她腾了个那么好的位子让她听讲,她倒好,在他的讲堂上呼呼睡起大觉来!
还真给他下脸……
得亏是现在的她,打骂生气他皆不舍,若是这样的场景,换到去年现在,还不得让他直接丢出大门去!
演讲进行到提问阶段,安静的讲堂忽然间传来嘭声响,闷闷的,不大,却是足以让众人侧目。
睡到正酣的米初妍,此刻不知云里雾里,只觉得手臂被额头磕的麻疼麻疼的,半眯着杏眸迎视众人的怒光,涣散的思绪久久不回,旁边有人扯她,她挥了手,嘟囔:“好困,我想睡。”
“哎这学姐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整个讲座都因为她打断好几次了!”
“好讨厌!”
“宁教授您好歹管管呗!太影响我们的思路了,本来就很难跟上讲座的内容,这样断断续续的,更加满脑懵bi啊!”
“不听讲就算了,还睡觉,真得不懂尊重怎么写?还有,要睡觉怎么不回家去!霸着这么好的座位,浪费!”
宁呈森的目光,有些幽冷,环看了四周后,却终是缓息:“让她睡,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没合眼。”
昨晚开始跟向敬年的手术,直到凌晨,上午按理说是可以休息,但往往她们这些基层的小医生都有很多手头的事无人可替,忙完以后想要休息已经没多少指望,下午又跟了台手术,直到现在,宁呈森完全可以推算,她为何困成这副模样。
“咦……宁教授怎么知道……”
在这些人的眼里看来,米初妍是米初妍,宁呈森是宁呈森,米初妍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没睡,他竟然会知道,这会不会太邪乎?
这让大家刚刚落下的猜忌又被吊了起来,可是,宁呈森不给痛快话,那些学生也不好老是追究个没完。
讲座前后持续了三个小时,米初妍就在宁呈森的课堂上睡了三个小时,终散的时候,好几个领导围上来着他说话,而他,却是艰难的突破着重围来到米初妍的桌前。
笔直的长腿伫立在过道中,挺拔而帅气,低眉瞧着已经毫无形象的趴在桌面上的米初妍,宁呈森的脸上,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当真是睡的极香极香,桌台上摊着细细的水渍,不多,但仔细看了,会觉得不雅观。
宁呈森满脸郁闷,如果他现在俯身将她抱走,会不会太丢脸?他的女朋友在他的讲堂上睡大觉,还睡出了小小滩的口水……
想是这么想,看着她睡的如此沉,终究是心疼她的累,怕她再睡下去会僵了脖子,于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俯身,将她轻松抱起。
桌子与桌子之间很是狭仄,过道也还是拥堵着不肯散去的人群,他抱着米初妍,不得不往上抛,以致抱的牢稳,才不至于在人群的碰撞中,挨着她碰着她闹着她吵醒她。
只是,如此的动作也迎来了前赴后继抢着过来观望的人群,荏是宁呈森这个大男人,也无法轻松的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有领导在身后喊他,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回头,淡冷的抱歉:“不好意思,女朋友在这,真的不方便,感谢错爱。”
“哦——”
周边的人都被这两人间扑朔迷离的关系给弄的满脸浆糊,他们觉着是的时候,当事人不给个明话,当他们以为误会了的时候,当事人又忽然抱上了……
后边的领导似是着急,顾不上年岁已大,掰着人群就上赶。
学生们怕挤着这个花甲老人,皆让出那条通向宁呈森的小道给领导踏步而过,站至面前的时候,领导拽了拽宁呈森的肘弯,哪里知道,如此的动作不小心戳到了他怀抱中熟睡的人儿,惹来宁呈森的不快,原本平和的俊脸,有些板沉。
领导也有察觉,略微尴尬,到口的话,因为四处投注的目光,忽然就没有了说话的场合,像是吞咽了个死苍蝇似的,转身,乌云密布的离开偿。
旁头倒是有其他领导笑呵呵:“宁教授,这位姑娘真的是你女朋友?”
宁呈森皱了皱眉,如此没形象的女人,他是当真没脸说是!可如果说不是,他又怎么可能舍得,于是,嗯嗯哼哼,掩饰着些许的不自然,道声:“见笑了。撄”
“不会不会……好可爱……小女孩嘛,难免随性了些。”众人皆笑着,亦有啧啧出声的人,在宁呈森迈步离开后摇头:“老孙一直想搭这个媒,今日宁教授在讲堂上这么一说,这让老孙往哪搁他那张老脸啊哈哈……”
“我一直以为宁教授喜欢的是知性优雅的女孩,亏我之前还拼命给他和我女儿拉线,现在看来不是我女儿不够优秀,而是宁教授口味独特啊……”
领导们闲谈,结队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讨论,后来有人接话:“其实你们觉不觉得,宁教授在讲堂上忽然容许众人探视他的感情生活,根本就是表态给老孙头看的。”
“谁说不是呢,老孙头有个侄女,就今年留校那个,喜欢宁教授好几年了,老孙头说了无数次,宁教授都是摆手拒邀。赶上今年他的项目组进来,审批要经过老孙头的手,满心以为这下攀亲的机会来了,结果倒好,老孙头计划今天约他们吃饭,宁教授直接把晚上的时间腾去开讲座。开讲座就开讲座吧,毕竟是他跟校方有约在先,再说,就算今天吃不了饭,总还有明天后天,宁教授的项目一时半会结不了,总归是来日方长的对吧,他能拒绝老孙头两次三次,总不能一直拒绝下去。得嘞,结果人家干脆就在讲堂上直接宣布了,我有很爱的女朋友,还请各位领导各位同学放过我!哈哈……”
“真想回去好好埋汰下老孙头,想想以前我给宁教授介绍亲戚的时候,老孙头就使劲儿在那埋汰。话说,这算不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不,老孙头都还没出招,就已经被宁教授掐死在萌芽状态了!”
“咦,那老孙头他侄女今天应该也在吧,不该错过宁教授的讲座才是。”
“在,怎么不在!你没回头看可能不留意,就之前那个说宁教授的女朋友是女神经的那个女孩。宁教授不还对着她特别回了句,他愿意宠着女神经一辈子吗?可把人家气的哟……”
“不过宁教授的小女友怎么看着如此面熟啊?”
“面熟!怎么能不面熟!老蒋教授得意门生嘛,经常翘课追星,被老蒋头带到办公室不知教训了多少回。可人小姑娘横啊,当着老蒋头和一众教授讲师的面说,您别管我追星还是追男朋友,总之期末给你全优的成绩就行!可把老蒋头气的,可是,人家姑娘厉害,就天天这么活泼乱跳的,还真能次次全优,是让老蒋头爱恨不得。”
“这么说我还当真想起来了。我记得年初老蒋头不是还特意把她从实习医院叫回来,语重心长的劝她继续读博吗?凭她的成绩,接着考博还是比较容易的,如果直接考老蒋头手下,那简直就相当于保送了吧?可是人姑娘不知为何,坑坑唧唧老半天,也没给老蒋头个准信,逼的老蒋头都快抄扫帚赶人了!老蒋头有高血压,急不得,一急就想抄家伙揍人,可怜了那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呆在那儿,动也不动的,反正横竖都是那句,我明年再考!老蒋头的意思,你明年考,耽搁整整一年,能不能考上就不能担保了,可人家小姑娘怎么也不松口。老蒋头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如果有,他可以帮忙解决。我也是因为那个场面,今天才对这个姑娘有了印象,不过也真是猜不透,她的导师都给她铺了路,她为什么非得倔成这样?”
说话间,几人行至办公室,旁头有默声之人插话:“行了行了,一个个也是要给儿子讨媳妇的长辈级人物了,还在这儿说道小年轻的人,磕掺不?”
旁边人跟着接笑:“这不就宁教授的八卦嘛,换作是别人,还当真没有这个兴趣。”
说话间,几人低声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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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宁呈森走远,随着领导们离开,整个黑压压的会堂,也开始渐渐人群驱散,因为挤,前进后退总会不小心踩着绊着,总有狼狈踉跄跌倒的声音传来。
有不死心的女同学随手拽着廖宗就问:“宁教授的女朋友到底是不是刚刚那个学姐?”
廖宗一脸便秘状,默默的在讲台上收拾东西,不言不语。
倒是李易哲,好心的回了声:“你看过宁教授抱过谁?”
那女生懵圈,后又顿悟,讪讪道:“好吧……”
宁教授是倨傲的,从不对任何人示好,也从不对任何人友善,可今天的讲台上,他很友善,今天的会堂上,他给他的女孩腾了个好位置睡大觉。知名教授,各大高校求着他开讲座都求不及,却偏偏有不屑于听讲的那个人,然而,对于那个人他却只能莫可奈何却又满脸郁闷的俯身抱起,小心翼翼的保护,未免让旁人挨着碰着。
每个亲眼看过的人,尤其是同为女生,心里定然会掀起一层小小的醋浪,可是奈何,极品的男人少之甚少,而良人,从来不是想求能求。
醋浪翻滚过后,大多数的人还是接受了事实,并且默默的给去了祝福。
当然,也有离的远的学生,只闻声不见影,便都无尽的好奇着宁教授女朋友的长相,搜刮着她的信息……
会堂的人群渐渐散开到校园的每个角落,有回宿舍的,有回家的,有到教室彻夜自习的,也有外校的学生翻墙回到各自学校去的。
宁呈森抱着米初妍,步履稳阔,从会堂出来,成排成排的法国梧桐掩盖,因为夜深,月牙昏白,即便旁有行人路过,也无法看清他们的容颜。
但他们却都能听到,路人皆以他们为话题,在那儿的高谈阔论。
不得不感叹人们那张口的能耐,短短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关于宁教授女朋友是何许人也的信息,便都渐渐撒落开来。
也不知信息来源于谁,几乎将米初妍的整个在校生涯的事迹都给掏了出来。
比如,某年某月,米初妍翘课追星……
再比如,某年某月,米初妍给高年级的师兄写情信……
还比如,某年某月,米初妍拒绝了曾在课堂上向她表白的男生……
还比如,某年某月,男生宿舍里的两个师兄为了米初妍大打出手……
又比如,某年某月,米初妍跟着男男女女去野营,山上崴了脚,是同班的男生背她下了山,全程……
又比如,某年某月,成群的男生向米初妍请教课题,米初妍觉得一个个说烦的很,所幸把他们全加进微信,拉了群,在群里统一解答……
反正,能扒的,不能扒的,都被抖的七七八八,而且,是相当于那年他们在阶梯教室扒宁呈森那般的气势。
宁呈森每听一句,脸就板了一分,到最后,直接黑成炭。
他垂头,就着月光去看怀中的人儿,见她依旧昏沉,哼声冷笑,而后,像是比耐力似的,默默的,继续前行。
他如此的淡定,反而是让米初妍心底越发的毛,有那么瞬间,她都快装不下去了,趁着月光稀薄的地方,挑着半边眼皮,看头顶之上的男人,只见他崩着下颌,眸光远望。
大约是行到梧桐林的尽头,尽头有他的黑色奔驰,他忽地顿步,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宁呈森倏然松开抱着她大腿的有力长臂,眉眼泛冷:“小调皮蛋!装睡到底装够了没?!”
这样手一松,米初妍忽然就感觉好像是被抛掷到地板上那般,害怕摔成趴狗,着急的惊叫,用着最快速的反应,左臂攀住他的后劲,像条猴子似的攀爬着往上,摇摇晃晃的挂在他的身上。
动作幅度有些大,甩乱了她满头的黑发,发梢末端擦过宁呈森的鼻端脸庞,刺的他痒痒的,很是难受,可是,又清香沁脾,
还是很享受她如此柔软的身段与他粘附着,像是抓着大树那般的牢稳,尤其是她因为怕摔,整个身体本能的用力往上蹭,双脚不停的蹬,从他的小腿蹬到大腿,如此蹭着蹬着,感觉就出来了。
宁呈森有些舍不得放开,可是,想到这小调皮蛋的行为,又觉得,非得好好治治不可,否则以后就更拿捏不住了!
于是,松了虚托在她蛮腰上以护她安全的大掌,转而移到她的翘臀上,对着那软软的,弹性非凡的肉肉轻轻捏着,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倏然间辣辣的拍了掌,身上的人儿又是一声尖叫,腾的跳地,身形踉跄,委屈指控:“宁教授!你变态!”
他上前半步,在她未能站稳的时候,将她拽上手,直接拉至边上的梧桐树干,低头,轻轻咬了她暖暖的唇:“别喊,外头可多人关注着我们。”
被他如此控制在他与树干之间的小小空间,米初妍气鼓鼓的昂头,很艰难的吐气:“你变态还怕被人看哦?”
宁呈森挑了挑眉,勾唇:“我哪里变态了?我是在收拾老婆……”
梧桐树很大,主干的断面完全可以容纳米初妍小巧的身板,加上面前的男人不断的紧压过来,空间被最大限度的压缩,容在其中的人儿,气息起伏间,掠住男人眼球的,全是她那饱满柔酥的胸,即便穿着棉质衫,亦掩不住那里的风采。
宁呈森看着,觉得口干,身子不受控制的又往前挤了挤,隔着两层布料,软软的酥麻感,依旧这样真实。
垂眸看她的脸,纵是在这样淡白的月色中,亦能瞥见她的绯色,眼帘微合,睫毛轻翘,小小的鼻尖,往下是因为生气,而微微嘟起的红唇。
下一秒,红唇轻启,脸色发斥的同时,言语火辣:“你不变态你会在树林里头……揉我小PP……还压我胸……压的我透不过气……宁教授你知不知道,你再不放开我,要是让外人看到了,会以为你对着一棵大树在……偿”
“在干什么?”沉哑的嗓音,在她耳侧缭绕。
米初妍原本不想再说下去,可他却如此追根究底,索性,眼一闭,直言:“你对着大树在——发——情!”
说完,又是昂头,滴溜溜的杏眸正好迎上他冷凝严肃的目光,米初妍怕自己会被他一耳光扇死,畏惧的闭眼偏头,鸵鸟状的垂首窝进他的胸口。
宁呈森确实是被她的话给噎着了,转眸扫视四周,月光被树枝遮盖,稀薄的很,大路在背面,确实有行走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约约的说笑声,但隔着他们,也还是有些距离,要发现,并不容易。
可是,也没有忽略米初妍的娇小,后面看是大树,前面看是他的身影,如果有行人过往,看到的自然就只有他和大树,而不会瞧见隐匿在中间的俏人儿。
想到刚刚对她使的坏,再又想到她说,他在对着大树发*情,宁呈森有些犯恶心,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撤离,怀中双眼紧闭的她又是连珠带串:“那个……宁教授……这里是济山医大……济山医大的学生很多都往济山附属过去……你在济山人们的眼中如此神圣伟大不可侵犯……如此沉稳内敛洁身自好……你还刚刚在上万人面前表态过对你女朋友的深情……如果……我说如果哦……如果万一哪个同学看到了,拍个照,再或者拍个小视频……然后发到济山群里头……传遍医大和附属院……你说,你这个大教授还有形象吗?你不要觉得不可能哦……上次……好久了,是去年吧……你在三号实验室楼前……就被人拍过小视频哦,你都不知道,那个小视频美的呀,特别是最后那回眸一笑,简直是妖孽啊!迷惑了不知多少女生……”
米初妍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咯咯笑,眉眼间全是调皮的戏谑,笑到后来,忍不住眯着眸,挑着单眼,想要辨清宁呈森此刻的脸色。
可是,他不让她看,抬手,掌心覆住她的眼皮,轻佻:“是吗?视频在哪?给我看看?那么妖孽的我,是不是也迷惑到你了?然后你就追我追到医院花园来,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米初妍爆囧,这是不是该叫做,调戏不成反被攻?
伸手,拉下他覆盖着她眼帘的掌心,眨巴着眼睛望他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退离到半尺开外。
米初妍不知道的是,其实宁呈森已经被她的话给噎的,足足呆了五秒。五秒后,他遮住她的眼睛,稍稍整理了番自己,而后,在明知道被人瞧见的可能性极低的情况下,却还是不自觉的微微拉了些距离,再又开口说了那些话。
为的,就是避免如她所说,别到时真传出如此不雅的图像,那真的是要冒冷汗!
得到两寸空间的米初妍,像是被放风出来的似的,大口大口的汲取着新鲜的空气,空气中混合着他的消毒水和薄荷味儿,爽冽的不行!
宁呈森继续退身,靠到旁边的树干上,双手抄袋,长腿弯曲的闲适而立,任由她在大力呼吸,不动,也不吭声,只目光紧紧盯着,专注的不可思议。
直到米初妍发现他炯炯眼神,这才侧目:“你干嘛?”
“视频。”
米初妍在拨弄散乱的黑发,微顿,半秒后反应过来,随口道:“哦,那视频呀,我没有收藏,你要的话我回头找找,看微信群里谁有。应该能找到的,大家看了都舍不得删,没准各自收藏着呢。”
“他们收藏为什么你不收藏?”
“我为什么要收藏啊?”米初妍莫名,停下拨发的动作,抬眼望他,觉着他眼神不对劲,忙转口:“哎那时候不是忙嘛,你天天带我进手术室,我哪有时间想那么多琐事?再说了,那时候我们也还没咋地……”
米初妍蹙眉,细细想了想,那时候她是在自己家里第一次撞见他的翌日,确实还没有什么关系!于是,底气充足,又强调了声:“当时你是你,我是我!”
他依旧是那样的姿态,却是哼声:“如果是顾以澈的,你会不会收藏?”
“当——”然!
只是,这个然字,在她感觉到他目光亦发幽冷的时候,很没骨气的改了口:“当然也会忘记……”
他嗤之以鼻,明显不信,可是却又没有一直纠缠,不过,往下的问题,依旧让米初妍心慌。
许是站累,只见他左右腿交换,同样斜斜的身姿,倚靠着树干:“你的微信里头,到底有多少个男人?”
“啊?”
“谁在宿舍为你打架?”
“……”
“谁背你下山?你跟那个男生很熟吗?”
“……”
“给高年级的师兄写信,是给廖宗写吗?还是除了廖宗以外,还有别的男生?”
“……”
米初妍只觉得气氛越来越诡异,感觉好像到现在才正在走进算账的阶段,她也没想到,路边人随口的讨论,他竟可以一字不差的记在脑中,是该夸他有多能耐,还是该说他真小气?
“你到底翘了多少课去追顾以澈?以前会翘课,那以后会不会翘班?”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期待米初妍的回答,她一直不说话,他一直往下问,后来,他哼了哼声:“多么有声有色的大学生活,跟你比起来,我简直太单纯了!”
米初妍没忍住,噗嗤一笑!一个分分钟耍得一手好流*氓的男人,竟然好意思在她面前说他太单纯!
只是,刚笑出声,又被他冷眼睨视,于是,不得不敛住笑,咳了咳声:“那什么……其实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嘛……”
说话的同时,唇角挂着月牙般的勾弧,往着他身边靠,却被他伸手,挡了开来,满脸正色:“行,这是过去的事情,我或许可以不追究。但是,刚刚为什么在讲堂上装睡?好好说……”
“我哪有……”米初妍瞳眸发亮,却是左顾右盼,不敢正视他深邃的目光。
“我哪有装睡?”米初妍无辜,眼角四处瞄,嘀咕:“我是真的困,你不知道我昨夜整宿都在手术室吗?”
“嗯。”他如此应声,浅浅淡淡的,之后,直起身子,踏至面前挡住她四处乱瞄的视线:“前半段是真的在睡!后面呢?你整个头颅掉到桌面上,还能继续往下睡?”
米初妍:“呵呵呵……”
“在我的课堂上睡大觉,存心不给我脸?撄”
米初妍:“……起初我不是因为困嘛……”
“你是困,但你也在算计我,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宁呈森挑了挑眉,掐她脸:“装睡也就算了,你还不把口水擦干净,脸都给你丢没了!”
米初妍自己也嫌弃,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着,平日里睡觉也从不这样,想来想去,或许就是姿势不妥的缘故。
倒是想擦来着,可她发现的时候旁边人也都看见了,而且她穿短袖,手臂光溜溜的,要她自己直接用手擦,她都觉得恶心…偿…
也确实如他所说,后半段其实她并没有睡,装着趴在那桌台上,实则还是倾耳听着他的讲座,只不过,因为是半途才开始插*听,有些听不太明白。
心里便酝酿着,该如何才能让他把她的身份公布出来
老公试用期!
吃饭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家里开伙!都没有经历过约会前的那种紧张到心脏狂跳不安的感觉!
看电影,压马路,让他一个三十三岁的成熟男人去执行,米初妍觉得,他还不如多研究点项目细节,再或是多开两个刀!
可是,她也会不服气啊!虽然她曾经追过男生,但并没有成功,这算得上是她的初恋,她的初恋初吻初……
反正什么都给到这个男人身上了,可是,却没有尝过真正的恋爱滋味!
米初妍感觉,日子安稳下来了,整个人反而变得更是矫情更是折腾。之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天天只盼着他平安就好,如果遇上两个人能一起呆较长的时间,已经是心满意足,哪里还会生出如此多的小心思。
有些泄气,罢了罢了,谁让她栽到这个不懂风情的老男人手里……
米初妍垂头丧气,耷着脑袋往奔驰的副驾过去,哪知,才踏步,右手忽然被大掌轻握,而后,指尖被执起,耳侧,是他沉磁的声音:“走吧。”
“走去哪?”米初妍没抬头,随口问。
“外头明月甚好,空气清爽,你不觉得,正是散步压马路的好时候吗?”他文艺了把,侧头笑,笑中有调侃:“总比呆在树林里头生闷气要好是不是?”
米初妍有些难为情,却是忍不住发笑,璀璨的眉眼,胜过所有的白光,宁呈森看着满足,其实,这样的画面,何尝又不是他所想。
在那些无法相聚的日子,在那些即便相聚也无法心安的日子,他不知多少次的幻想过,与她执手漫步,岁月静好。
于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背车而行,在白月光的投射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倒在地板上,缓慢的晃动着,前行。
行过半的时候,宁呈森觉得,自己怕是又被身旁的小妖精给糊弄了……
账没算成,还被带着散起步来,在如此美丽的夜景中,在如此美好的氛围之下,身边有深爱的女子,再大的闷气,也已消散的光光。
如果说,人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致命劫,任凭你如何冷漠寡言,如果倨傲狂妄,都逃不开那个劫,那宁呈森承认,米初妍便是他的那个劫……
她生来大概就是为克制他来着,随意便能拿捏他的情绪,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行至湖边,看到的,皆是紫色睡莲,在月色的探照中,亦发娇艳婀娜。宁呈森侧眸,看身边的人儿,只见她闭眸,像是静静的汲取着花香,微风拂起她的发丝,让她整个侧颜都在他眼前展现。
光洁的额头,弯弯的眉眼,小挺的俏鼻,润泽的小嘴儿,柔美的下颌,以及,那净白的肤色……
湖岸四周,行走着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自然有眼尖的,顿步下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观望,久久不去。
对于那些人的目光,宁呈森没有任何的躲闪,见她俯身下来,探着身子去触碰那些花朵,他亦跟着俯身,轻问:“喜欢吗?摘来送你?”
米初妍咯咯笑,清脆的声音,犹如银铃,侧头过来:“借花献佛?可是……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在讲堂上说那样的话……说了,还不说全……”
“如果我不说的话,现在我应该在陪另一个女人宵夜。如果我当时说全了,你觉得,你会不会被成千上万的人围的水泄不通?我离你可是有距离的,纵是三头六臂,也不能保证你不会被他们挤踏在地板上。本来是打算讲座散后,再过去带你一起离开的,哪知道你……”
米初妍在掬水,清澈的湖水被她浇灌在紫色的花瓣上,沾着晶莹,娇艳中又不失清雅,独属于荷花的特殊香气,不间断的轻拂着鼻尖。
宁呈森难得连串的话,让米初妍觉得,信息量似乎有些大,顿下了手中的动作,慢慢消化,而后,盘腿坐到湖边的草坪上,感觉刺刺的,却也舒服撄。
期间沉默,之后才拧眉,脆声问:“哪知我什么?继续说啊……”
“哪知被小心眼的你,先算计上了。”
米初妍笑着:“那也得你配合我才能算计不是么?再说了,把我公布出去怎么了?亏了你不成?”
“我敲你榆木疙瘩,刚刚不是说了,本来是打算讲座散后,过去带你一起离开的。”宁呈森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脑门,劲不大,她却是配合着歪了头,咯咯笑,而后,拉着他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与她同坐在草坪中
凰谋之特工嫡妃。
拧了拧眉,捏她柔美的下颌:“再喊声老公来听听……”
米初妍再次眯眼,想不到这老男人还有几分定力!无法,心底充了充气,越挫越勇!双手再次勾上他的脖项,敛眸柔媚的唤着:“老公……”
她是彻底不要脸的豁出去了!既然发现有情敌的行踪,必须用尽一切方式得知对方到底为何方妖孽!以免将来万一在什么场合碰到了,能保证她见妖杀妖!
她自认没有宁呈森那么深的心机,只一个过去式的廖宗,他就可以绕那么大的圈子给人不停的挖坑,她没有那么系统严密的逻辑思维,但不代表她的占有欲就不强!她就喜欢直来直去的跟情敌玩对对碰!反正,碰翻车了,后头还有宁呈森撑着!
连着两声的老公,酥的宁呈森整个人都在发怔,米初妍以为功力不够,连着声:“老公……你快说嘛……”
她的红唇,嘟嘟的,润润的,张张合合间,甚是诱人,小挺的鼻梁,随着她的挪动,愈发靠近他的鼻端,如此接近,他的视野中,全是她精巧的脸,还有,如妖精般诱人的气息,尤其是脸上的肌肤,本就白皙莹润,此刻在湖边亮白的月光下,更是透亮无暇。
宁呈森忍着最后半分定力,将她拉开,隔着半寸距离,他开始谈条件:“作为交换条件,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米初妍点头,极为爽快:“没问题!不过你先说!”
宁呈森似乎不同意,但却是未出声,只定定的看着她,用眼神与她较劲。比定力,米初妍向来不是宁呈森的对手,两秒过后,手一挥:“算了,你先问,我回答!”
“为了你在宿舍里打架的两个男生是谁?”
米初妍翻了白眼,倒地坐:“我还道是什么问题,哎你不是都偷听过吗?就廖宗跟他那舍友啊,不是为了那封信……”提到信,宁呈森的眼神就不对劲,以致米初妍慢慢缓了声:“……的事嘛!”
眼看着宁呈森起身,米初妍忙拽住他的手腕:“哎你还没说呢,你不能听完我的扭头就走啊!”
宁呈森顿了顿步,没好气:“我再问一个问题!”
“不行!”米初妍拒绝的很快,转着身子绕到他面前,挡住他去路:“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还没说那女人是谁呢,你要是再不说,我就站这喊你名字了啊,你看看,周围好奇的目光多着呢,我喊个宁呈森,他们指定跑过来……”
他边走步,米初妍边挡路,反正就是不说不让走的架势。
宁呈森被缠的无法,眼看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影靠近,不得不妥协:“校办孙主任,硬塞他侄女给我!是他硬塞,不是我要,懂吗?”
“懂!”米初妍直言,而后又问:“孙主任他侄女不是跟我同届吗?叫孙……孙什么来着……”
米初妍敲头,努力回想那个名字,老半天没想起来,而很明显,宁呈森没有那个心思跟她一起回想这毫无意义的事儿,冷面走开之前,恼声:“你懂什么你懂!”
“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她喜欢你不喜欢她么,然后你借着这个万人聚集的讲堂宣布了你有深爱的女朋友,让那些心怀妄想的女孩子们断了念头么?”
“米初妍!”宁呈森被噎的半死,恼的叉腰:“我说的是,我从来不会主动追女人,但你却会主动追男人!到处惹马蜂!”
尤其追的那个男人还不是他!
瞅着面前这个别扭的男人,米初妍笑的弯腰,说来说去还不是那封信的问题……
因为欢笑,她的眸底盛满了晶莹,只是,她越笑,宁呈森的脸色便越是难看。因为讲座,穿的很正式,只是,西装革履的装扮在如此的夏季,未免有些过热,尤其是在米初妍给他蹭了一身火以后,铁灰色的外套,便再也穿不下去。
板着脸盯她,利落的褪去外套,想也不想的丢到她那头,大约是故意,西装外套丢过去的时候,正好罩住了她低垂的头颅,成功的阻住她的笑声。
米初妍毫不在意,抬手取下混合着他清爽味儿的外套抱在怀里,直起腰打趣:“哎,你不会追女人,那当初你跟伍乐旋是谁追的谁?”
“米初妍!你有完没完!”男人气盛,压了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状似于警告的轻斥了声撄。
“好吧,不说就不说……”米初妍转了转眸,嘟囔:“小气鬼!你自己不是还一样爱打听我的事儿!”
宁呈森被噎了口,纵是月光也照不白他的黑脸,烦躁的扯下领带,同样丢到她身上,好像她理所当然的要为他拿这些东西那般偿。
米初妍其实还是很配合的,他丢什么,她就接什么,并且,还笑眯眯的,像极了旧社会里头的小媳妇,那种为夫是从的样儿,略微憨态,却又更是可爱
光年之外的你。
他不走,她亦不动,其实是没脸动,怕离了他的依靠,她会腿软。
于是,就那么半倚半靠着,黑色的瞳眸被润泽过后,滴溜溜的发亮,贼笑:“教授,你忘了人家那个来了吗……”
宁呈森脸变,但也仅仅是半秒,恢复常态,正经道:“你以为我收拾你的方式就只有那么一个吗?未免太小看人!”
“那不然呢?”对他的话,米初妍明显持怀疑态度。
心底也是无惧他收拾的,反正她大姨妈傍身,在这个纵*欲无度的男人面前,等于取得了暂时的免死金牌!正好,她的小腰板也需要休息,要不然,哪天站手术台到半途,也许就给折的倒下去了,若是送到哪个科室检查,得来一个‘房*事过度’的结论,那她脸都没地方搁……
鼓掌的声音愈大,节拍也愈响,米初妍愈发没脸,催他:“怎么办,再不走那些人就要上来了。”
“现在知道丢人了?早干嘛去了?”他嘀咕一声。
米初妍有些狂躁,不服气的戳他,压声道:“到底是谁动手动脚的?你耍赖皮出身的啊?”
宁呈森无辜:“不你自己说要跟寻常情侣那样谈恋爱的么?花前月下,散步,亲密,说悄悄话,我总得一一做全了不是?免得你回头又念我!”
米初妍横眉,却是气笑:“宁呈森,你真的是越来越……厚颜无耻!枉顾形象!你的严肃呢?你的高冷呢?你的导师范呢?都哪去了啊!”
宁呈森不语,挑了挑眉,看四周:“别贫了,想想,我们该怎么走。”
她狐疑,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才发现,在他们的周围,早已围上一小圈的人,男男女女脸上皆是取乐的笑,许是碍着宁呈森,没人敢说话,但却又固执的不肯走。
米初妍呼了呼气,感觉像是私奔的过程中被人群抄包那般的场面,有些好笑道:“能怎么办,冲呗!谁让你那么受欢迎,如果跟他们打招呼,估计今晚就离不开了……”
“冲?在一群毛小孩面前?”宁呈森像看白痴似的看她,否决:“那么幼稚的行为,我可做不出来!”
“什么毛小孩?照你那样说,我就不是毛小孩了?哎我面前的时候你怎么不把我当毛小孩呀?”
眼看着又要言语纠缠上了,宁呈森瞥眼:“闭嘴!”
“凶!凶什么凶!”米初妍撇嘴,略微不屑。
下一秒,手腕发紧,米初妍吃惊:“你又想干嘛?!”
他不吭声,然后,拉着她,很高冷很高冷的往前迈步,步履沉稳,不疾不徐,怎么看怎么都是雅致冷隽。
她跟着他,亦步亦趋,还真的是,那些丢了的大主任派头,说上身就上身,即便行至人群面前,让他们看足了他们的容貌,他亦没有半分的投目。
四处哦哦的倒抽气声,又是富有节拍的叹着:“天啊!真的是宁教授,真的是那位学姐……”
接受着那些目光的洗礼,米初妍觉得,若不是她的手腕被宁呈森攥着,她绝对要双手掩面,不示外人……
宁呈森在旁,也不知是不是读出了她的心思,轻笑着:“矫情!”
她努嘴,侧头昂首,原本是想瞪他,结果,却见他忽然扭了头,对着那端的人群,大方的沉沉发声:“对,是我!请让让!”
米初妍在掬水,清澈的湖水被她浇灌在紫色的花瓣上,沾着晶莹,娇艳中又不失清雅,独属于荷花的特殊香气,不间断的轻拂着鼻尖。
宁呈森难得连串的话,让米初妍觉得,信息量似乎有些大,顿下了手中的动作,慢慢消化,而后,盘腿坐到湖边的草坪上,感觉刺刺的,却也舒服撄。
期间沉默,之后才拧眉,脆声问:“哪知我什么?继续说啊……”
“哪知被小心眼的你,先算计上了。”
米初妍笑着:“那也得你配合我才能算计不是么?再说了,把我公布出去怎么了?亏了你不成?”
“我敲你榆木疙瘩,刚刚不是说了,本来是打算讲座散后,过去带你一起离开的。”宁呈森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脑门,劲不大,她却是配合着歪了头,咯咯笑,而后,拉着他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与她同坐在草坪中。
宁呈森是个爱干净的男人,这样席地而坐的行为是他不乐意并且不屑的,可被她拖着拽着,不得不别扭着迁就。加上,落座之后,她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软软的趴着他的肩窝,这让他舍不得推开。
于是,即便四周还有人不时的往他们这边望,也顾不上了,就那样陪着她,任她磨蹭着,耍赖着。
若说幸福,莫过于此刻。
米初妍感动于他的周全,当她在台下恼气与他的不公开之时,台上的他已经把所有的后果都考虑过了。没错,如果当时他接着把话说完了,说他米初妍就是他想要宠一辈子的女孩,那么,底下的人肯定会轰动,然后闹成无法意料的局面偿。
或许不会真的有心伤她,但是人都会有好奇心,因着那份好奇心,他们会使劲的往她身边挤,可能只为想看清她的样貌,也可能会想跟她交谈认识,再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目的……
但不管是哪种,他们都没办法防患,人群的拥堵和踩踏会不会将她淹没在地板上。纵是他给她腾了再好的位置,可到底存在这一定的距离,他无法触手可及,便无法保证她能安全无恙。
可是,他却也没想过不公开,因为,他强调了,他本来是打算,在讲座散后,再过去带她离开的。两个人一起离开,意味着什么,便是谁都知晓。
米初妍窝心,暖暖的,可是想着想着,却又好像不对劲,在他低眉的瞬间,忽地勾住他的脖子,兴师问罪:“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宁呈森自己说过的话,却好像忘了,略微茫然:“哪个女人?”
她的手刚刚在湖边玩过水,湿嗒嗒的,粘在他脖颈间的皮肤上,有沁冷渗入,又有肌肤相触的麻热,这样的忽寒忽热,扰的宁呈森极不自在。加上她在他的怀里,她勾低着他的头,那样的姿势,怎么看怎么都是暧昧无边……
在环顾四周只能见人影不能辨面貌的男男女女后,宁呈森干着嗓子咳了声:“妍妍,我们还是注意点形象。”
米初妍切了声,放开他脖项的同时,坐直了身子:“假正经!刚刚在树林里你怎么不给我正经?在家里你怎么不给我正经?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晓得要你大教授的形象了?休想转开话题,说,什么那个女人?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她是谁啊?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我认识的吗?”
连串的问题,基本上都是同个意思,宁呈森觉得,大约米初妍是着急了,才会这般语无伦次,偷着勾唇,嗓音却是沉淡:“哪有什么女人?不过是个陌生人。”
米初妍听着,一个转身,跪坐在他面前,佯怒:“都要一起吃宵夜了,你妹的陌生人啊!”
她急,宁呈森反而淡定,状似于无辜的逗她:“我没有妹妹。”
米初妍见问不着,改用手挠他,想着挠他痒痒了,他应该会顾忌着场合不好大笑不止,便会妥了协,可谁知道,还没等她得逞,他的大掌先是握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无法动弹。
心里腹诽着他的奸诈,又被他口中的那个女人给挠的烧心,米初妍没辙,索性身子一软,趴在他身上:“小宁……你就说给我听嘛……好不好……我想知道是谁在打我老公的主意还不行么……”
脆脆的音色,嗲嗲的,宁呈森皱眉,可却又控制不住心尖儿发酥,有些汗然,又无力阻挡她越来越强的攻势,只能接住她如蛇段般的身子,故作淡定的扬眉:“老公?”
“嗯啊……”米初妍眯眼,挑着眼皮瞧他的面色,见此招有效,便更加卖力的撒娇,恨不能就这样粘在他的身上,再也不分开。
宁呈森整个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只觉得这女人根本就是水做的,全身无骨,柔的让他欲罢不能,明知道她在使鬼招,也明知道四周有因为好奇而摸索着靠近的人影,却还是狠不下心将她拎开身来。
拧了拧眉,捏她柔美的下颌:“再喊声老公来听听……”
米初妍再次眯眼,想不到这老男人还有几分定力!无法,心底充了充气,越挫越勇!双手再次勾上他的脖项,敛眸柔媚的唤着:“老公……”
她是彻底不要脸的豁出去了!既然发现有情敌的行踪,必须用尽一切方式得知对方到底为何方妖孽!以免将来万一在什么场合碰到了,能保证她见妖杀妖!
她自认没有宁呈森那么深的心机,只一个过去式的廖宗,他就可以绕那么大的圈子给人不停的挖坑,她没有那么系统严密的逻辑思维,但不代表她的占有欲就不强!她就喜欢直来直去的跟情敌玩对对碰!反正,碰翻车了,后头还有宁呈森撑着!
连着两声的老公,酥的宁呈森整个人都在发怔,米初妍以为功力不够,连着声:“老公……你快说嘛……”
她的红唇,嘟嘟的,润润的,张张合合间,甚是诱人,小挺的鼻梁,随着她的挪动,愈发靠近他的鼻端,如此接近,他的视野中,全是她精巧的脸,还有,如妖精般诱人的气息,尤其是脸上的肌肤,本就白皙莹润,此刻在湖边亮白的月光下,更是透亮无暇。
宁呈森忍着最后半分定力,将她拉开,隔着半寸距离,他开始谈条件:“作为交换条件,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米初妍点头,极为爽快:“没问题!不过你先说!”
宁呈森似乎不同意,但却是未出声,只定定的看着她,用眼神与她较劲。比定力,米初妍向来不是宁呈森的对手,两秒过后,手一挥:“算了,你先问,我回答!”
“为了你在宿舍里打架的两个男生是谁?”
米初妍翻了白眼,倒地坐:“我还道是什么问题,哎你不是都偷听过吗?就廖宗跟他那舍友啊,不是为了那封信……”提到信,宁呈森的眼神就不对劲,以致米初妍慢慢缓了声:“……的事嘛!”
眼看着宁呈森起身,米初妍忙拽住他的手腕:“哎你还没说呢,你不能听完我的扭头就走啊!”
宁呈森顿了顿步,没好气:“我再问一个问题!”
“不行!”米初妍拒绝的很快,转着身子绕到他面前,挡住他去路:“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还没说那女人是谁呢,你要是再不说,我就站这喊你名字了啊,你看看,周围好奇的目光多着呢,我喊个宁呈森,他们指定跑过来……”
他边走步,米初妍边挡路,反正就是不说不让走的架势。
宁呈森被缠的无法,眼看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影靠近,不得不妥协:“校办孙主任,硬塞他侄女给我!是他硬塞,不是我要,懂吗?”
“懂!”米初妍直言,而后又问:“孙主任他侄女不是跟我同届吗?叫孙……孙什么来着……”
米初妍敲头,努力回想那个名字,老半天没想起来,而很明显,宁呈森没有那个心思跟她一起回想这毫无意义的事儿,冷面走开之前,恼声:“你懂什么你懂!”
“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她喜欢你不喜欢她么,然后你借着这个万人聚集的讲堂宣布了你有深爱的女朋友,让那些心怀妄想的女孩子们断了念头么?”
“米初妍!”宁呈森被噎的半死,恼的叉腰:“我说的是,我从来不会主动追女人,但你却会主动追男人!到处惹马蜂!”
尤其追的那个男人还不是他!
“我哪有装睡?”米初妍无辜,眼角四处瞄,嘀咕:“我是真的困,你不知道我昨夜整宿都在手术室吗?”
“嗯。”他如此应声,浅浅淡淡的,之后,直起身子,踏至面前挡住她四处乱瞄的视线:“前半段是真的在睡!后面呢?你整个头颅掉到桌面上,还能继续往下睡?”
米初妍:“呵呵呵……”
“在我的课堂上睡大觉,存心不给我脸?撄”
米初妍:“……起初我不是因为困嘛……”
“你是困,但你也在算计我,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宁呈森挑了挑眉,掐她脸:“装睡也就算了,你还不把口水擦干净,脸都给你丢没了!”
米初妍自己也嫌弃,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着,平日里睡觉也从不这样,想来想去,或许就是姿势不妥的缘故。
倒是想擦来着,可她发现的时候旁边人也都看见了,而且她穿短袖,手臂光溜溜的,要她自己直接用手擦,她都觉得恶心…偿…
也确实如他所说,后半段其实她并没有睡,装着趴在那桌台上,实则还是倾耳听着他的讲座,只不过,因为是半途才开始插*听,有些听不太明白。
心里便酝酿着,该如何才能让他把她的身份公布出来。
恶作剧的成分居多,她知道自己占着座位不听讲定然会惹众怒,原先也实在不想睡,跟他说的那样,怕自己在大教授的课堂上睡着了,给他下脸,但后来控制不住困意侵袭,想着睡都睡着了,也无所谓再装下半段。
然后她很成功的便听到了周围人对她的攻击,没有人爽快她的行为,她维持着趴桌闭眼的姿势,就想听宁呈森怎么回答,就想看向来在外人面前正经示人的他会不会维护她。
结果是比较满意的,因为他直白说了,让她好好睡!还说了,她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
虽然依旧没有明说她是谁,可至少让外人感觉到了他对她的纵容,猜着了他跟她的暧昧……
米初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就是跟他较上劲了,他一直不明白说,她就一直各种无声的方式逼着他表态。有些恼怒他的讲座如此长,让她维持了同样的姿势在桌上足足趴了三个小时,趴到后来,她都快以为自己又要再一次昏昏欲睡了。
他从重围中过来,立在她面前,她其实是知道的,但就是不动。而后,听着他叹气俯身,将他抱起,她在他的怀抱里头,暗中得意勾唇,后又听着他对孙教授说,女朋友在这,实在不方便,她更是无声掀起了唇角……
米初妍猜测,他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便已经发现她是在装睡,这个男人,向来敏锐。只不过,在他知道她是在装睡的情况下,依然抱着那样没形象的她出了会堂,包容着她的小算计,这让她特别的满足。
心里有些发虚,觉得跟着宁呈森在一起久了,被他宠被他惯,有些亦发的肆无忌惮,任性妄为。她觉着,如果多相处几年,还真不知道会不会让他把自己养成刁蛮性子。
深夜的校园,人群渐发散去,那些因为宁教授而掀起的热闹,也是渐发清冷下来。明月高挂,梧桐影绰,黑色奔驰的停车位上,有夜风吹起的几片落叶,亦有些掉到车顶上,停留着不动的。
入夏的夜,如此的晚风,很是凉爽,加之古校树木多不生数,空气的清新,不亚于南都奥园。米初妍在这里呆的久,知道学校的每个角落都有着什么,为了逃避宁呈森的追究,她顺着稀薄的月光,往远处移目眺望。
他们所处的角落,有梧桐林,有草坪绿茵,有喷泉,更有人工湖,湖中栽着荷花,正是盛开的季节,仅是想象那番美景,米初妍亦觉得,荷花香气扑鼻。
湖水清,荷花美,草坪绿茵可随处坐躺,在不用惧寒惧冷的盛夏,那里向来是校园情侣们的好去处,有时候不单学生情侣,年轻的教师也会出现。
脑中忽起个念头,重新贴上旁边依旧别扭的男人,双手抱着他的肘弯,歪头摇摆,类似于撒娇:“小宁……我们有没有谈过恋爱?”
宁呈森:“……”
什么逻辑?难道他们现在不是在谈恋爱?懵圈的男人,深眸紧缩,却是久久回不上话。
他原本是在跟她清算总账的,后来她忽然沉默,他便也静瞧着,想看看她还有哪些把戏没有使出来,可他哪里想到,她沉默了那么久,竟然抛出如此的一句话,这让他整个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米初妍好像知他心思,无力的皱鼻:“我说的是寻常的那种拍拖恋爱啦……”
宁呈森顿悟:“吃饭?看电影?压马路?送礼物?拉着小手亲着小嘴在路边上腻歪?”
很明显,他是了解的,可是话后,又顿了顿:“可是我们早已经跨越那个步骤升华到更高层次了,这些,还需要吗?”
米初妍瘪唇,可不是超越升华了吗?!拉小手亲小嘴对他们两个激烈混战无数回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吃饭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家里开伙!都没有经历过约会前的那种紧张到心脏狂跳不安的感觉!
看电影,压马路,让他一个三十三岁的成熟男人去执行,米初妍觉得,他还不如多研究点项目细节,再或是多开两个刀!
可是,她也会不服气啊!虽然她曾经追过男生,但并没有成功,这算得上是她的初恋,她的初恋初吻初……
反正什么都给到这个男人身上了,可是,却没有尝过真正的恋爱滋味!
米初妍感觉,日子安稳下来了,整个人反而变得更是矫情更是折腾。之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天天只盼着他平安就好,如果遇上两个人能一起呆较长的时间,已经是心满意足,哪里还会生出如此多的小心思。
有些泄气,罢了罢了,谁让她栽到这个不懂风情的老男人手里……
米初妍垂头丧气,耷着脑袋往奔驰的副驾过去,哪知,才踏步,右手忽然被大掌轻握,而后,指尖被执起,耳侧,是他沉磁的声音:“走吧。”
“走去哪?”米初妍没抬头,随口问。
“外头明月甚好,空气清爽,你不觉得,正是散步压马路的好时候吗?”他文艺了把,侧头笑,笑中有调侃:“总比呆在树林里头生闷气要好是不是?”
米初妍有些难为情,却是忍不住发笑,璀璨的眉眼,胜过所有的白光,宁呈森看着满足,其实,这样的画面,何尝又不是他所想。
在那些无法相聚的日子,在那些即便相聚也无法心安的日子,他不知多少次的幻想过,与她执手漫步,岁月静好。
于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背车而行,在白月光的投射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倒在地板上,缓慢的晃动着,前行。
行过半的时候,宁呈森觉得,自己怕是又被身旁的小妖精给糊弄了……
账没算成,还被带着散起步来,在如此美丽的夜景中,在如此美好的氛围之下,身边有深爱的女子,再大的闷气,也已消散的光光。
如果说,人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致命劫,任凭你如何冷漠寡言,如果倨傲狂妄,都逃不开那个劫,那宁呈森承认,米初妍便是他的那个劫……
她生来大概就是为克制他来着,随意便能拿捏他的情绪,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行至湖边,看到的,皆是紫色睡莲,在月色的探照中,亦发娇艳婀娜。宁呈森侧眸,看身边的人儿,只见她闭眸,像是静静的汲取着花香,微风拂起她的发丝,让她整个侧颜都在他眼前展现。
光洁的额头,弯弯的眉眼,小挺的俏鼻,润泽的小嘴儿,柔美的下颌,以及,那净白的肤色……
湖岸四周,行走着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自然有眼尖的,顿步下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观望,久久不去。
对于那些人的目光,宁呈森没有任何的躲闪,见她俯身下来,探着身子去触碰那些花朵,他亦跟着俯身,轻问:“喜欢吗?摘来送你?”
米初妍咯咯笑,清脆的声音,犹如银铃,侧头过来:“借花献佛?可是……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在讲堂上说那样的话……说了,还不说全……”
“如果我不说的话,现在我应该在陪另一个女人宵夜。如果我当时说全了,你觉得,你会不会被成千上万的人围的水泄不通?我离你可是有距离的,纵是三头六臂,也不能保证你不会被他们挤踏在地板上。本来是打算讲座散后,再过去带你一起离开的,哪知道你……”
米初妍在掬水,清澈的湖水被她浇灌在紫色的花瓣上,沾着晶莹,娇艳中又不失清雅,独属于荷花的特殊香气,不间断的轻拂着鼻尖。
宁呈森难得连串的话,让米初妍觉得,信息量似乎有些大,顿下了手中的动作,慢慢消化,而后,盘腿坐到湖边的草坪上,感觉刺刺的,却也舒服撄。
期间沉默,之后才拧眉,脆声问:“哪知我什么?继续说啊……”
“哪知被小心眼的你,先算计上了。”
米初妍笑着:“那也得你配合我才能算计不是么?再说了,把我公布出去怎么了?亏了你不成?”
“我敲你榆木疙瘩,刚刚不是说了,本来是打算讲座散后,过去带你一起离开的。”宁呈森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脑门,劲不大,她却是配合着歪了头,咯咯笑,而后,拉着他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与她同坐在草坪中
愚妃娘娘,独宠后宫。
拧了拧眉,捏她柔美的下颌:“再喊声老公来听听……”
米初妍再次眯眼,想不到这老男人还有几分定力!无法,心底充了充气,越挫越勇!双手再次勾上他的脖项,敛眸柔媚的唤着:“老公……”
她是彻底不要脸的豁出去了!既然发现有情敌的行踪,必须用尽一切方式得知对方到底为何方妖孽!以免将来万一在什么场合碰到了,能保证她见妖杀妖!
她自认没有宁呈森那么深的心机,只一个过去式的廖宗,他就可以绕那么大的圈子给人不停的挖坑,她没有那么系统严密的逻辑思维,但不代表她的占有欲就不强!她就喜欢直来直去的跟情敌玩对对碰!反正,碰翻车了,后头还有宁呈森撑着!
连着两声的老公,酥的宁呈森整个人都在发怔,米初妍以为功力不够,连着声:“老公……你快说嘛……”
她的红唇,嘟嘟的,润润的,张张合合间,甚是诱人,小挺的鼻梁,随着她的挪动,愈发靠近他的鼻端,如此接近,他的视野中,全是她精巧的脸,还有,如妖精般诱人的气息,尤其是脸上的肌肤,本就白皙莹润,此刻在湖边亮白的月光下,更是透亮无暇。
宁呈森忍着最后半分定力,将她拉开,隔着半寸距离,他开始谈条件:“作为交换条件,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米初妍点头,极为爽快:“没问题!不过你先说!”
宁呈森似乎不同意,但却是未出声,只定定的看着她,用眼神与她较劲。比定力,米初妍向来不是宁呈森的对手,两秒过后,手一挥:“算了,你先问,我回答!”
“为了你在宿舍里打架的两个男生是谁?”
米初妍翻了白眼,倒地坐:“我还道是什么问题,哎你不是都偷听过吗?就廖宗跟他那舍友啊,不是为了那封信……”提到信,宁呈森的眼神就不对劲,以致米初妍慢慢缓了声:“……的事嘛!”
眼看着宁呈森起身,米初妍忙拽住他的手腕:“哎你还没说呢,你不能听完我的扭头就走啊!”
宁呈森顿了顿步,没好气:“我再问一个问题!”
“不行!”米初妍拒绝的很快,转着身子绕到他面前,挡住他去路:“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还没说那女人是谁呢,你要是再不说,我就站这喊你名字了啊,你看看,周围好奇的目光多着呢,我喊个宁呈森,他们指定跑过来……”
他边走步,米初妍边挡路,反正就是不说不让走的架势。
宁呈森被缠的无法,眼看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影靠近,不得不妥协:“校办孙主任,硬塞他侄女给我!是他硬塞,不是我要,懂吗?”
“懂!”米初妍直言,而后又问:“孙主任他侄女不是跟我同届吗?叫孙……孙什么来着……”
米初妍敲头,努力回想那个名字,老半天没想起来,而很明显,宁呈森没有那个心思跟她一起回想这毫无意义的事儿,冷面走开之前,恼声:“你懂什么你懂!”
“我怎么不懂了?不就是她喜欢你不喜欢她么,然后你借着这个万人聚集的讲堂宣布了你有深爱的女朋友,让那些心怀妄想的女孩子们断了念头么?”
“米初妍!”宁呈森被噎的半死,恼的叉腰:“我说的是,我从来不会主动追女人,但你却会主动追男人!到处惹马蜂!”
尤其追的那个男人还不是他!
瞅着面前这个别扭的男人,米初妍笑的弯腰,说来说去还不是那封信的问题……
因为欢笑,她的眸底盛满了晶莹,只是,她越笑,宁呈森的脸色便越是难看。因为讲座,穿的很正式,只是,西装革履的装扮在如此的夏季,未免有些过热,尤其是在米初妍给他蹭了一身火以后,铁灰色的外套,便再也穿不下去。
板着脸盯她,利落的褪去外套,想也不想的丢到她那头,大约是故意,西装外套丢过去的时候,正好罩住了她低垂的头颅,成功的阻住她的笑声。
米初妍毫不在意,抬手取下混合着他清爽味儿的外套抱在怀里,直起腰打趣:“哎,你不会追女人,那当初你跟伍乐旋是谁追的谁?”
“米初妍!你有完没完!”男人气盛,压了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状似于警告的轻斥了声撄。
“好吧,不说就不说……”米初妍转了转眸,嘟囔:“小气鬼!你自己不是还一样爱打听我的事儿!”
宁呈森被噎了口,纵是月光也照不白他的黑脸,烦躁的扯下领带,同样丢到她身上,好像她理所当然的要为他拿这些东西那般偿。
米初妍其实还是很配合的,他丢什么,她就接什么,并且,还笑眯眯的,像极了旧社会里头的小媳妇,那种为夫是从的样儿,略微憨态,却又更是可爱
光年之外的你。
他不走,她亦不动,其实是没脸动,怕离了他的依靠,她会腿软。
于是,就那么半倚半靠着,黑色的瞳眸被润泽过后,滴溜溜的发亮,贼笑:“教授,你忘了人家那个来了吗……”
宁呈森脸变,但也仅仅是半秒,恢复常态,正经道:“你以为我收拾你的方式就只有那么一个吗?未免太小看人!”
“那不然呢?”对他的话,米初妍明显持怀疑态度。
心底也是无惧他收拾的,反正她大姨妈傍身,在这个纵*欲无度的男人面前,等于取得了暂时的免死金牌!正好,她的小腰板也需要休息,要不然,哪天站手术台到半途,也许就给折的倒下去了,若是送到哪个科室检查,得来一个‘房*事过度’的结论,那她脸都没地方搁……
鼓掌的声音愈大,节拍也愈响,米初妍愈发没脸,催他:“怎么办,再不走那些人就要上来了。”
“现在知道丢人了?早干嘛去了?”他嘀咕一声。
米初妍有些狂躁,不服气的戳他,压声道:“到底是谁动手动脚的?你耍赖皮出身的啊?”
宁呈森无辜:“不你自己说要跟寻常情侣那样谈恋爱的么?花前月下,散步,亲密,说悄悄话,我总得一一做全了不是?免得你回头又念我!”
米初妍横眉,却是气笑:“宁呈森,你真的是越来越……厚颜无耻!枉顾形象!你的严肃呢?你的高冷呢?你的导师范呢?都哪去了啊!”
宁呈森不语,挑了挑眉,看四周:“别贫了,想想,我们该怎么走。”
她狐疑,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才发现,在他们的周围,早已围上一小圈的人,男男女女脸上皆是取乐的笑,许是碍着宁呈森,没人敢说话,但却又固执的不肯走。
米初妍呼了呼气,感觉像是私奔的过程中被人群抄包那般的场面,有些好笑道:“能怎么办,冲呗!谁让你那么受欢迎,如果跟他们打招呼,估计今晚就离不开了……”
“冲?在一群毛小孩面前?”宁呈森像看白痴似的看她,否决:“那么幼稚的行为,我可做不出来!”
“什么毛小孩?照你那样说,我就不是毛小孩了?哎我面前的时候你怎么不把我当毛小孩呀?”
眼看着又要言语纠缠上了,宁呈森瞥眼:“闭嘴!”
“凶!凶什么凶!”米初妍撇嘴,略微不屑。
下一秒,手腕发紧,米初妍吃惊:“你又想干嘛?!”
他不吭声,然后,拉着她,很高冷很高冷的往前迈步,步履沉稳,不疾不徐,怎么看怎么都是雅致冷隽。
她跟着他,亦步亦趋,还真的是,那些丢了的大主任派头,说上身就上身,即便行至人群面前,让他们看足了他们的容貌,他亦没有半分的投目。
四处哦哦的倒抽气声,又是富有节拍的叹着:“天啊!真的是宁教授,真的是那位学姐……”
接受着那些目光的洗礼,米初妍觉得,若不是她的手腕被宁呈森攥着,她绝对要双手掩面,不示外人……
宁呈森在旁,也不知是不是读出了她的心思,轻笑着:“矫情!”
她努嘴,侧头昂首,原本是想瞪他,结果,却见他忽然扭了头,对着那端的人群,大方的沉沉发声:“对,是我!请让让!”
自然明白他的矫情所为何意,要公开的是她,公开后难为情的还是她,短短的字眼,因着那份彼此能懂的眼神,其中的意境,便是满满的溺宠撄。
看着他在一帮学生面前故意黑起脸,米初妍有些想笑,只是,眉目瞥眼间,接收到他不善的瞪眸,硬是给忍了回来。
大教授的威严还是有的,在他的话后,前头让开一条窄路,而他,就那样带着她,沉稳阔步的走过,光明正大的将她完完全全的曝露在众人的眼前,亦是简单直白的告诉了这座校园的人,不管师生,都别再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其实现在这个社会,未婚同居的很多,这个亦可以称之为试婚的恋爱模式,并不具备任何的法律甚至道德的约束,更是具备着很大的摇摆性风险性,也许一言不合说分手就分手,如此的情况,很多男人都不愿意大肆公开自己的恋情。
但他却做到了,并且,还是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只是因为他的讲座,只是因为她刚好也在场,他想公开,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公开,并且,承1诺着,宠她一辈子……
这样的男人,谁能说不好?
米初妍有百万分的理由可以相信,他如此说,便会如此做,哪怕抛开他的为人,仅仅是因为他在他的事业圈里如此无余地的曝光自己的情感,便可知他的坚定。
因为,彼此都很清楚,如果他在他的事业圈里当众的承诺都不能作数,那么,对他的形象该是怎样的影响,不用太过细想便也知道。
当然,这些只是米初妍对他的客观分析,事实上不管这段感情怎么走,她都是放不开的那个。
闪神的那十几秒,想的全是他的好,米初妍暖的心发疼,正想要侧首看他,却发现他已经带着她站在了副驾座的位置。
车子已经解锁,他的长臂越过她的身躯,想要去替她开车门,却也在那时,米初妍忽就杵的像根木头,任凭宁呈森怎么拎都拎不动偿。
“还有事?”见她不动,宁呈森不解:“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
她转过头,伸手讨:“我的花呢?”
“什么花?”宁呈森是真的被她问倒了,莫名其妙忽然来这么一句,有些无法解她的大脑到底是如何构造,为何会跳脱至此……
“睡莲啊
种田娶夫养包子。
一步,两步,从未见过那样一个男人,衬衫西裤,英挺身姿,迎着月色捧花,即便眉头蹙紧,却依旧美得如画。
看得有些痴,有些呆,迷醉在他的风采中不肯自拔,直至,满束的荷花砸至她的眼前,那股子清香变得浓郁,她才似清醒,双手捧过,笑盈盈:“谢谢……”
“谢谢谁?”他问,眼色傲娇,修长的身影伫立着,不肯走,想要听到满意的话语。
米初妍低头闻香,听见他的不满意,抬头,依旧笑,却是笑的更灿烂:“谢谢教授!”
“好好说!”他满脸不欢喜。
“谢谢小宁……”
“再说!”他依旧臭脸。
米初妍嘿嘿声,其实早知道他想要听什么,却是故意不说,故意让他着急,看着他耐心不剩太多,这才甜滋滋的讨好:“谢谢……老公!”
宁呈森眉头轻扬,颔首:“这还差不多。”
话落,他转身,绕过车头,矫健的步姿踏上驾座,不再多话的将车子掉头,缓缓的驶进宽敞的校道。
生平第一次收到异性送的花,并且还是心爱的那个人亲手摘的,米初妍心里别提多美。整个回程,几乎都把那颗小小的头颅埋进了花堆里,尽情汲取它的香气。
宁呈森瞥眸间看到她如此的行为,低声:“喜欢拿着就好了,别凑那么近,小心花粉过敏。”
“安心,我对花粉不过敏。”
前方有行人,宁呈森按了声喇叭,略微刺耳的汽车鸣笛混合着他独特的沉哑嗓音:“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些总没坏处,这么多堆在一起,味道挺浓的。”
宁呈森并不喜欢太过浓烈的香气,尤其是这荷花,味道特殊,便更闻不得,不是因为过敏的问题,而仅仅只是习惯。
只是,他的女人喜欢,他似乎只能跟着喜欢……
回到南都奥园,已近十二点,踏进第二天的凌晨,四处都是寂静的,园里绿化好,有哇叫虫鸣,此起彼伏。
抱着花的米初妍被宁呈森带着,丝毫没有深夜归家的畏惧,加上小区内的路灯明亮,走的亦加轻盈如风。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两人踏进八楼走道,抬眼便见家门口杵着客人,有着与宁呈森不相上下的英挺身姿,笔直的立着,正打算抬手摁门铃,看模样便而也知,他是刚来。
只是,这个时辰……
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和不安,宁呈森未说话,倒是米初妍,怪异的唤了声:“徐总……”
徐暮川转过身,瞧见他们,不显意外,只朝米初妍点了点头。
“来也不说声?”宁呈森问。
“今晚刚好也住这边,以为你会在家。”徐暮川简单解释。
事实上,这时间能有几个正常人会不在家,宁呈森不正常,那是因为米初妍拉着他去谈恋爱……
“有事?”宁呈森问。
徐暮川转了转眸,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米初妍,冷声:“没事,睡不着,过来瞧瞧你那碗水饺有没有叫人吃坏肚子。”
徐暮川看宁呈森,宁呈森看米初妍,米初妍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看,气氛有些怪异,想到宁呈森朋友圈里的那张图,米初妍有些抑制不住想笑。
自家男人厨艺如何,米初妍是心里有数,相信徐暮川比她还要有数,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想在他的兄弟面前给他留些面子,可是,勉力维持住了脸上的平静,却还是没忍住眉梢的轻翘撄。
无法回答徐暮川不像问句的问句,米初妍只能转移话题:“我们进去吧,有话进去再说。”
是个傻子也不可能相信,徐暮川抛下孕中的老婆,深夜里过来就只为瞧瞧那份水饺有没有叫人拉肚子。如此的时间过来,是为急,连手机这么方便的通讯工具都不用,是为重要到必须面谈。
米初妍心里清楚他们这一趟肯定有事讨论,也顾不上身份不身份,合适不合适,直接自己踏前去开门。
只不过,别扭的宁呈森却是臭着一张脸,拦住了她的去路。
米初妍不解,闪了闪身:“你来开门?”
疏朗的眉心瞬间紧蹙,像是不满她如此的问话,宁呈森动了动唇:“真的那么难吃?”
怔愣,半秒后恍悟过来,米初妍认真道:“不会啊,我觉得很不错,反正你做什么我都能吃。”
本来很正常的回答,可较了劲的宁呈森却非得咬文嚼字,她说的是能吃,而不是好吃,证明其中含着很强的情感色彩偿。
她是看在他的辛苦份上,勉强吃那些饺子,而不是因为他做的好吃而控制不住大快朵颐。宁呈森懊恼,有些挫败,煮的那么辛苦,看起来那么精致,怎么就难吃了?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先尝尝,可那时候就是见鬼的,不舍得!
想到此,心里郁闷升级,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东西,他老婆把它分给了别的男人!
“问题出在哪了?”为了下次能够进步,虚心的男人向面前两位大厨请教。
米初妍已经开了门,徐暮川率先进去,没有理他的问题,米初妍跟着进去,进去的关头,丢下一句:“你看朋友圈。”
宁呈森似是想起,忙掏出手机刷微信,看到那一堆评论,脸更臭了几分,而后,干脆利落的直接将那条动态点击删除。
徐暮川站在客厅中央等宁呈森,米初妍在餐桌上放下满怀的荷花打算给徐暮川倒水,唯有宁呈森这个男主人,依旧立在玄关口,跟那条朋友圈里的那张饺子图较劲!
后来,大约是徐暮川看不下去,回过头喊:“别删了,删了也改不掉你的黑历史!”
宁呈森不解,抬眸,用疑问的眼神看徐暮川。
徐暮川解答,嗓音惯常的清冷:“瞿安早就截图了。”
宁呈森:“……”
两人互动的时候,米初妍恰好端着水杯出来,听见,再也忍不住的噗嗤笑声,结果,引来宁呈森的怒瞪。
米初妍怕他真的生气,拼命忍着笑,故作正经脸,将水杯递到徐暮川面前,徐暮川伸手接过,却并没喝,念了声:“我随便坐坐就走。”
宁呈森懂他的意思,进屋后直接往书房过去,越过米初妍之时,叮嘱:“你先睡。”
米初妍点点头,目送着两个男人的高大背影一起没进书房。
聪明的女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因着好奇心而追根问底,米初妍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但基本的规矩,她还的懂的。
明天要上班,也不敢睡的太晚,没有刻意等宁呈森,但也得把自己手中的事情处理掉,比如,餐厅上那么大捧且娇艳欲滴的睡莲,如果不拿东西花瓶插好,两下就干掉。
如此快枯萎,米初妍是不舍得的,花美不美是另一回事,关键的是,他亲手所摘!
只是,找遍家中每个角落,却都没办法找到一个花瓶,米初妍不得感叹宁呈森的生活无趣,那么大的屋子,除了必要的家私外,竟然连个可以装饰的物品都没有。
不甘心的翻箱倒柜,最后在冰箱里头翻出一个大可乐瓶,已经开过,喝了三分之一。米初妍觉得,大概是莲姨买来喝过的,毕竟,宁呈森从来不碰这样的碳酸饮料。
抱着可乐瓶,没怎么犹豫的就朝着水槽倒,倒完后冲洗干净,拿剪刀做了个简易的大口花瓶,如此折腾,十几分钟过的很快。
等到她把可乐花瓶抬上餐桌,并开始一根一根的往里头插花的时候,书房的门开启。出来的是徐暮川,瞧见她的动作,顿了顿步。
米初妍闻着动静抬头,有些意外他们的快速,微笑:“是要回去了吗?”
徐暮川轻轻颔首,而后,又迈步。
“宁呈森没出来吗?”米初妍起步去送,顺带问了句。
“他在听电话。”徐暮川在玄关处换鞋,眸光扫了扫不远处的桌面,那抹紫色晶莹剔透,他却不经意的扯起嘴角:“他送的?”
米初妍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校园里摘回来的。”
“他摘的?”
“嗯……”
在米初妍的认知里,徐暮川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更也不会关注如此细微的事情,不由奇怪,多问了声:“有什么问题吗?”
米初妍想不出来,总不至于,这满池的荷花打了农药吧?如果有农药,那确实有些可惜了,得扔……
只听他在开门,而后,清清冷冷,不疾不徐的丢一声:“廖宗摘的。”
“嗯?”
米初妍简直反应不过来,就那样,呆呆的,目送着他的来去匆匆。
门是徐暮川掩上的,米初妍在里面落的锁,转头,恰好撞上从书房出来的宁呈森,手里还捏着手机,应该是刚刚结束通话,听到外面的交谈声赶出来的。
四目相对,略微沉默,宁呈森率先发生:“怎么还没睡?”末了,深眸在她上下扫,皱眉:“澡也没洗?你都在干什么?”
米初妍没有答他,只是眼神向着餐桌瞄了瞄,他跟着看过去,见桌面上有打开的剪刀,有被削减下来的花茎,那抹紫色的睡莲,被主人细心的拾掇,更是娇媚,却也很是刺激着他的眼球。
宁呈森沉了沉脸:“不过是一束花,用得上在这大晚上的花心思?”
米初妍兑一句:“以为是你摘的!”
说话的同时,她踱步过去餐桌前,伸手,把原先摆弄好的花束一根根的拔出来,宁呈森大概也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音,却是故作不解:“嗯?”
米初妍甩了个白眼,抽出的花束带着瓶中的水,溅到她的手背:“这花谁摘的?”
宁呈森:“……”
“你打那通电话就是让廖宗赶过来替你摘花?”米初妍没忘记,他把她拎上车后,他自己站在车外打了通简短的电话,而后才大步迈向花池的,顿了顿,又想起:“廖宗知道你要这些花是干嘛的?”
宁呈森:“……”
米初妍有些恼火,刷刷的将那些花悉数拔出,丢进厨房的回收桶,再出来的时候,白眼:“真心同情廖师兄有你这样的上司!”
宁呈森:“……”
尴尬脸:“谁告诉你是廖宗摘的?”
米初妍懒得理,直接指了指大门,示意刚刚出去的那个人,而后,继续收拾桌上的残留物。
宁呈森那张俊脸直接臭到底,谁交友能交成他这个样子?四处都是坑!人品简直是一个比一个恶劣!
只是,徐暮川怎么会知道这花是他命令廖宗去摘的?依照他的细心分析,这里头,大约是有文章!
不过,时下晚,懒得去收拾那个不靠谱的男人,宁呈森靠近餐桌,拉下米初妍收拾残花根茎的手:“留着让莲姨明天收拾,你真的该洗澡睡觉了。”
米初妍挣脱:“鄙视你一个晚上,今晚别烦我。”
她是白乐呵了一个晚上,回到家还屁颠颠的想着怎么护养好这些睡莲,哪里想到,这会是他为了刺激廖宗,并且应付她要求的一个不要脸行为!
身边藏着个分分钟都在心机算计的男人,米初妍觉得,必须得惩戒惩戒,于是,在他又粘过来的时候,她直接闪身,灵巧的动作,让他莫可奈何。
后来,也不知他怎么回事,忽然就放了手,略微不快:“不烦就不烦!反正也不能做什么!”
话落,直接进主卧。
米初妍见状,后头喊:“往哪去?”
“回屋!洗澡!睡觉!”
米初妍以为,宁呈森这别扭他是闹上了,哼声哼气头也不回的回了主卧。
她心里也气,不想管他,兀自做自己的手中事。大束的睡莲占满了厨房整个回收桶的空间,米初妍想着天热,怕第二天枯萎变了味儿,便收拢了塑胶袋口,提着出了大门。
走道的安全楼梯口有物业安置的垃圾桶,米初妍去那边丢废弃的睡莲,整个楼层就只他们这一户,夜深,脚步声甚是清晰,许是太过空旷的缘故,回声回荡,走着走着,竟觉有些瘆人。低头看,透亮的大理石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晃动不停,更觉心慌。
心里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治安极好,也不是看不见,整条过道都是明亮如白昼的风光,更加明白,那个不停晃动的不过是自己的光影,可就是忍不住心底起毛。
读中学那会儿胆大,跟着同桌看过许许多多的鬼故事,伤人吃人吓人,都发生在凌晨的时间撄。
此刻恰好是凌晨,那些看过的桥段,便很自然的演变成画面,刷刷的在她眼前晃过,那个倒映出来的影子,便成了自己吓自己的源头。
米初妍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哐当一声,隔着老远就将东西丢进回收桶,而后又拔腿狂奔回去偿。
大门虚掩,隔着好段距离,她听见宁呈森在找她,随着渐渐清晰的脚步声,还有他渐渐高扬的妍妍,米初妍在廊道上应着。
应该是听到她的回应,宁呈森开门,跑了出来,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的姿势,脸上全是着急之色
妃嫔难为。”
一句话,把宁呈森噎死……
满腔的气,最后演变成不上不下的闷劲憋在心头,宁呈森只得沉默。
许久等不到他的声音,米初妍缓缓抬头,眯眼看他,想瞧瞧他是否还在发怒,却也在抬头的当口,传来他的沉磁声:“去洗澡吧,衣服给你找好了,水温也合适。”
话落,他转身进了书房。
他如此的吩咐过后,米初妍才似顿悟,原来他刚刚说要进屋洗澡,尽给她忙活去了……
睡衣摆在床尾,不是裙子也不是无袖,而是中规中矩的衣裤装,更甚至,旁边体贴的摆了块卫生棉,夜用!
米初妍有些掉眼眶,以为自己看错,搓了搓眼皮,那东西仍在,当下俯身拾起,握在掌心,暖的发烫……
这男人,是存心让她纠结死么?在毁了她整晚的好心情后,又不声不响的给了她这般入微的体贴。
整个晚上,情绪起起伏伏,可到最后,剩下的,却全是满满的感动……
进浴室,习惯性的暼浴缸,大约是职业的关系,每天都很累,到了晚上就喜欢泡澡解困,而基本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会儿,浴缸干干净净的,半点水渍都没有,反是淋浴那头,干湿区分界明显,墙体玻璃,玻面地砖,皆是水印。
足以可见,他刚刚说的水温,特指淋浴!姨妈中的米初妍,不适合泡澡,宁呈森给她默默安排着。
之所以要调温,是因为平日里淋浴大多是宁呈森自己在用,他习惯冷水澡或者温度很低的温水澡,怕冻着了米初妍,这才亲自过手。
光光的自己,置身在莲蓬头下,从头到脚的暖意,多一分嫌热,少一分嫌冷,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米初妍享受,忘了时间,许久都没出来,外头有他的脚步声,敲门:“好了没?该出来了,例假中别给自己冻感冒!”
他的沉声提醒,让米初妍猛的回神,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顾着洗头,都忘了给身上打沐浴乳。
她一时没应声,他便在外头反复敲,反复喊,米初妍只得着急应声:“快了快了,马上!”
探手,刚想去挤沐浴乳,倏然间,男人颀长的身影倏然映入眼帘,米初妍毫无准备,连声音都忘了喊,直接抽下一条浴巾,胡乱的裹住自己雪白的胴*体!
可是,浴巾不是长的那条,裹住了上边,裹不住下边,也许是被热水熏的,又也许是她本来害羞,在男人的注视中,姑娘雪白的肌肤瞬间染上了透亮的红,绯色无边。
宁呈森倒是正经,袖管依旧挽在肘弯,缓步靠近,微微拧眉,在她的瞪视中,他那修长分明的指尖,轻易而又利落的挑开那条纯白色的浴巾,随手丢下后,才出声:“我给你洗!”
这又不是在浴缸,他怎么帮忙洗?!
米初妍自然是反对的,可她的反对于他而言没有丝毫凑效,她花了半个小时还没洗好的身子,不过几分钟,就被他快速解决,而后,用大浴巾将她裹的严实,站在一边,给她递衣服,还有……卫生棉……
被裹成蚕蛹状的米初妍,脸红耳赤,娇声:“这个我来就可以了……”
他抬了抬头,大约是看到她是真的不自在,便也作罢,只交代:“别磨叽,女人这个时候身体特殊,着凉了可麻烦。”
米初妍的双手紧紧抓着裹在身上的那条浴巾,闻声抬眸,看他的时候,脸颊红晕未散,嘟囔着:“说的好像自己是妇科医生似的!撄”
他本亦开门出去,被她念叨后,侧首瞥了眼:“为了你,我真的快成妇科医生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变成产科医生!”
“嗯?”米初妍不解,疑问了声。
而他却不再答话,径自迈出浴室。
宁呈森本对药理通透,作为医学界的翘楚,他涉及的知识面本就广。那段日子为了给米初妍调理身体,每天都在挤时间研究妇科知识,尤其是瘸着腿躺在伦敦病床上的时候,几乎把过半的时间都用在了那上面。他觉着,一般妇科医生懂的常识他都懂,甚至,有些她们没办法研究的药理,他也懂!
除了不做妇科手术,不是疑难杂症,他没什么是不好处理的。
当然,他既能为米初妍挑灯夜读涉及妇科知识,等到哪天她怀孕,他自然也会为她涉及产科知识……
只不过这些,他从来没在米初妍面前提及过。
出来的时候,米初妍并没有在卧室中看到他的影子,床头的闹钟指向一,她不得不步出主卧,打算喊他回来休息偿
见鬼。
豆浆喝到一半,他碗中的食物已被解决,看着他起身,而后从身上摸出一个车匙,搁至她面前的空位:“本来预订了送给你当生日礼物的,不过现在到了货,我就让摩顿提前提了出来,你开着上下班也方便。”
米初妍是发懵的,眼前的车钥匙,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倒是有听他说过,给她买部车,当时她好像是以无法养车为由拒绝的,而他也没说什么,却是不料,他在默默的进行着。
米初妍虽然对车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要订制的车子定然非寻常款式,尤其是,当看清车钥匙上的那个奔驰标致,更是叹声。
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她将被留院,到时候成为省院的合同医生,自然不存在没有工资养车的问题。
而显然,他是恰恰掐准了这时段,让她想拒绝也毫无理由。
没办法拒绝,米初妍就只能嘟囔:“要买也可以买个普通的呀,本田,丰田,哪个不行?非得来个奔驰,会不会太招摇?”
宁呈森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他转身去取,听见米初妍的细声念叨,呵笑出声。
修长的身躯,缓缓下倾,没挂外套的那条手臂,撑在桌面,唇角弯起,贴着她嫩滑的脸颊,轻吻:“招摇吗?其实我本来想给你买红色雷克萨斯,不过我后来改变主意了,这才要的奔驰跑车。”
米初妍:“……为什么?”
他挑了挑眉,正经八百:“因为我的雷克萨斯没了。”
米初妍:“……”
她该怎么反应?该怎么回答?这意思是说,他开雷克萨斯,所以就想给她买雷克萨斯?他现在开了黑色奔驰,所以给她定了奔驰跑车?
他这是要闹哪样?情侣车?想起那次在宾宜广场说要买情侣装,米初妍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这个成熟到不能再成熟的男人!看着他的面容,想着他所做的这些事,米初妍不由噗嗤笑:“可是我记得,徐总给纪姐买的也是这车子。”
“别人我不管,我只管你就成!”他笑着,温热的指尖捏着她的下颌,劲不大,却也足以控制着米初妍不让她撤离,捡着空隙低头,夺住她的红唇,狠狠的吸吮一口,退离:“自己开车慢点,我实验室有事,这几天就不接送你了,要乖……”
米初妍讷讷的点头,在他迈步走开后,这才起身追问:“晚上你不回来吗?”
他在玄关换鞋,沉声:“难说,就算回来也会很晚。你如果不值夜班就回来这里住,自己家里可比医院舒服许多。莲姨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发到你微信上了,要回家吃饭的话,提前给莲姨说就行,想吃什么让她给你做,她家离这不远,不用怕麻烦而不敢打扰。”
宁呈森边说边走,米初妍追着上去,在他开门的时候,从后粘住他,娇声:“那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呀?能不能去实验室找你?”
都习惯了一起进出,忽然这样各自忙,米初妍觉得极不适应。现在想想,之前那些不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要她再重来一遍,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那份毅力……
她的身子倚着他的背,斜斜的,左脚支起在那儿晃,趁着莲姨在厨房忙活,放肆的抬起双臂环抱住他紧实的腰腹,而后,感觉到他回身,低沉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笑意:“当然能,不过你来了我估计也没时间顾你……”
送走宁呈森后,没多久米初妍也出了门。新车就停在他们楼下的地库,白色的小跑,米初妍看了,有些哭笑不得,这完全就跟唯宁那款一模一样!
百来万呢!这土豪!为了跟他的黑色奔驰凑成一对,可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撄!
嘴里虽然如此念叨,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不管他以怎样的方式在外人面前标榜他们的正当关系,她都欢喜,反正,不拿无辜的廖宗来开刷就行。
开车去上班,直接进的地库,因为来的早,倒也没引起什么人的关注。不过就算有人关注也无所谓,反正这个医院上下人人皆知她傍上了大主任,开辆奔驰似乎也就成了不是那么难理解的事。
也许会有人说长道短,可能会说她虚荣贪富贵,可是,两个人到现在,情深已经盖住了所有的闲言碎语。
或许以前她会介意会不爽,但是现在,只要他们好好的,只要他们不分开,外人的目光早已不是那么重要。
科室照样很忙,向敬年上午不在,下午来科室找她,说要带她去坐诊。
同期的实习生羡慕的要死,觉得能被向教授带出去门诊学习,接触各种各样的病人,辅助判断病情,开药方,针对病情现场指点,这样的手把手教授于人,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也有特别上进的实习生嘀咕,为何每次都要带米初妍,手术也是,病房也是,是在窃窃私语的,在向敬年面前,他们不敢公然抗议。
可是,向敬年却是装进了耳中,回头,正色道:“我的时间宝贵,只愿意带有培养有潜能的小辈!如果你们对这样的安排有任何意见,麻烦找宁主任申诉!偿”
如此的话,让实习生们瞬间憋声。
他们连向敬年都不敢反抗,更谈何统治神外多年的大主任。
宁呈森离开半年,说是停薪留职,便代表着他随时都有回来的可能,即便他不回来,也有那个能力在这个地方说上话。
况且,宁呈森留在科室的形象很正面,很严厉,很是杀伐果决!
眼下就是实习医生考核结束的日子,他们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个职业,从最初选择到如今,除了从医,别无退路。
谁都想留在穗城省院,可又是谁都知道,不可能每个人都留下来,到最后留谁取谁,便都成了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猜测的事情。也让平日里任劳任怨的实习生们起了那么些功利心。
冷眸扫了一圈,待所有人都噤声后,向敬年才朝米初妍看了眼,命令的方式:“跟我来!”
他根本就没有怎么多看她半眼,话落之后,直接走人。
于是,在那些人的羡慕嫉妒中,米初妍跟着向敬年的脚后跟出了门。
一前一后,米初妍的目光所及之处,是向敬年宽厚的肩背,笔挺有力,他的白大褂下摆随着他阔步的行走,有旋律的摆动着幅度。
米初妍不知道他跟瑾湘后来到底如何,但他一副工作中的认真态度,让她想关心的话也出不了口。
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不好过多打探。
于是,小跑步追上前的时候,在他身边只说了句:“谢谢向教授!”
他脚步没有停,但是有侧头过来,英俊的五官,不如刚刚在科室的冷然,却也不似瞿安那些人的和善,只问:“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尽心带我啊!”米初妍微笑。
他倒是不愿领功,只道:“这是宁呈森交代的,我是在还他情。”
米初妍应声,点头:“所以就更加要感谢您了!”
如此的话,让向敬年很是纳闷:“此话怎讲?”
米初妍回了声:“因为你刚刚在科室的话啊……”
向敬年:“……”
呆了半秒,才开始揣度她的心思,可是,却又不太确定:“你是说,我刚刚在那些质疑声面前说你有潜能?”
米初妍嗯了声:“你肯定了我的成绩,这样以后才不会被说成,我是完全靠宁呈森走后门留下的。”
其实,米初妍还真的怕向敬年给她挖坑,如果当着那些人的面,他直接就说:“如果你们有意见,找宁主任去申诉!”那意思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他没有,他明确的表达的他的态度,更也肯定了她比同期实习生出色,暗喻了留院的几率,这比宁呈森直接将她安插进来,不知要好多少倍!
医院的人都知道她和宁呈森之间的关系,但没有人知道,向敬年跟宁呈森的要好。
宁呈森在离开之前的安排,显然是深思熟虑的。而宁呈森视为兄弟的男人,不管是谁,不管他们寻日里如何喜好给人挖坑,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那么靠谱!
在米初妍的一番解释后,向敬年似懂,微微顿步,若有似无的勾唇:“你说话都是……这么跳?”
向敬年是默了半晌,好似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最后,胡乱凑了个。
米初妍刮了刮额头:“还好吧……可能是因为我们聊的少……宁呈森就不会呀……我说什么他都秒懂!”
向敬年无所谓的点头:“那他肯定在那之前适应了很长的时间……”
米初妍:“……”
怎么感觉他的脸上都是对宁呈森很同情的表情?可明明,他是那样的正经八百!那样的满心正事!
接下来的时间,米初妍都泡在门诊室里,一个个的叫号,一个个的开单检查讨论,忙的根本没有时间让她想此刻身在济山实验室的男人。
等到终于把手中的事忙完以后,天色已黑。向敬年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宁呈森给我买了车。”
向敬年微愣,而后附和:“早该买了。”
两个人在地库分开,向敬年先上了他自己的车,却是没急着走,开了远光灯,等着米初妍安全驶出光线昏暗的车库,他才不疾不徐的退出车位。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南都奥园过去,甚至没有想,反正宁呈森不在家,不如回自己家瞧瞧父母。
因为太熟悉那个方位,也因为,如果他晚归,饿了累了,她也能照顾着。熟练倒车,熟练踏进电梯,在八楼开锁进去,竟然闻到了饭香。
米初妍来不及放包换鞋,半个身子探进厨房,看见莲姨的背影,意料之外!
她急着回家,并没有给莲姨打电话让她过来忙活,提步进去,看见流理台上已经出锅的菜,饥肠辘辘。
莲姨闻声转头,惯常的慈爱:“太太您回来啦?饿了没?赶紧洗手吃饭!”
米初妍想要帮手端菜盘,伸手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包包还在手上,只得又退了出去,边说:“莲姨,你直接喊我名字就成,小米,妍妍,怎么都行,不用那么客气。”
莲姨呵呵笑:“那怎么成,妍妍是先生喊的。”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莲姨都有过来做菜,米初妍没问,却也知道,这定然是宁呈森吩咐的。可如果她哪天不回来了,做的菜该怎么吃?
也有问过莲姨,莲姨说:“先生知道你哪天回来哪天不回来,他会给我打电话交代的。”
米初妍哦了声,却也明白,宁呈森要知道她每天干什么其实不难。可如果他都有时间给莲姨打电话,为什么不给她打个电话呢?
虽然她每天也都很忙,手机经常不在身上,可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她不知道那些个晚上宁呈森到底有没有回来,似乎夜里有动静,但每天清晨起来,又都找不到痕迹。
但也有例外,某天清晨,她同样的时间醒来,还在混沌的状态中晃着头从主卧出来,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荷花香。
满室寻找,而后在餐桌上发现那捧睡莲,插的不是塑胶瓶,而是很精致很精致的青花瓷。瓷体挡住了荷花的根茎,只有那些花朵绽放,在清晨的朝阳投射下,好看的煞眼。
远远看着,比起上次摘的那束,这次的已经完全打开,不若那日的含羞带怯,却是亦发的夺目。
“宁呈森!宁呈森!!”仅有的混沌睡意被这样的一幕扫清,米初妍小跑着喊他的名字,怪这个屋子太大,仅是找他,也需要些时间。
步伐有些凌乱,鞋子跑掉落地,乍眼看玄关,他的鞋子在,只是沾了不少泥巴,也不知是走过山路,还是做过什么。
书房不在,厨房不在,其他房间亦不在,却不料,最后是在客厅的落地窗外发现他挺拔的身姿。因为窗帘的遮挡,掩住了他的身影,以致,最初的时候没有看到。
他在讲电话,大约是后来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眼底浓浓的乌青,看起来就是严重的睡眠不足。
原先的奔跑动作,因着这样的发现,倏然顿步下来,愣住目光,呆呆的问:“你几个晚上没睡了?要不要紧?”
他抬眸,随手将手机丢在沙发,开始解自己的衬衫领口,边解,边回:“还好,项目的药样出了点问题,时间仓促了些,为了赶工就忘睡觉了。”
距离近了,看得见他下巴处的胡茬,看得到他脸上暗淡的肤色,憔悴的眉眼,米初妍猜测,他至少是连着两个夜里没睡撄!
心疼,伸手拿开他的手,而后自己代替了他解纽扣的动作,轻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六点多。”
米初妍瞧了瞧边桌的座钟,早晨七点,也就是说,他回来整整一个钟,而她竟然不知道。
有些抱怨:“怎么回来也不叫我?”
大约是累极,她给他解扣,他所幸就什么都不动,任由她在他身上移动着小小的指头,而后是哑声:“看你睡的沉,不想扰你,再说,你最近的工作强度也大,需要充足的睡眠。”
如此体贴到让人心疼的男人,米初妍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默了默,又道:“花是你买的?偿”
“摘的。”
“那鞋?”
“湖里蹭的。”
米初妍:“……大早上你去摘荷花?”
“天没亮。”
“为什么?”米初妍惊讶他的所为,她也没说非得要,而且,就算要摘,干嘛不好好摘,非要天不亮去?
他动了动唇:“那时候湖边没人。”
如此的回答,米初妍了然,到底还是顾着他大教授的形象,可是,他在如此疲累的情况下还惦记着那池睡莲,她又怎么可能不感动。
目光随着指头往下,发现他裤管上同样有泥巴,还湿哒哒的,纳闷的眼神看他,甚为不解:“怎么裤子上也有泥?”
他不语,闪过她的身子,自己脱去衬衫往卧室的方向走,米初妍追随在后,轻声:“哎,问你呢
天作之合巧姻缘。”
“廖宗?”米初妍这会诧异了:“你的组员都是精挑细选的,再说跟着这个项目也好长时间了,廖宗突然插进去,能行吗?”
他似乎没有什么食欲,面条原封不动,筷子搁置在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廖宗是个可塑之才!”
“所以,你选他做助理是因为……”
“因为他是个可塑之才!”
“哦……”米初妍有些尴尬,一直以为,他把廖宗带在身边是别有目的,可是如今看来,似乎她误会的挺重!
“这样说来,那天你带着他跟李易哲去讲座也是因为真心想培养他?”米初妍举一反三,试探着问出口。
他斜睨了眼:“不然呢?”
米初妍:“……”
默了半晌后,才又追究:“那讲座散后的那个晚上你为什么非得让他去摘荷花?”
他故作高深:“你说呢?”
何须明说,培养廖宗和挤兑廖宗,这两者对于宁呈森来说,并不冲突。工作上,他看廖宗就如当初的李易哲,因为是个可塑之才,所以愿意花心思在他身上,但回归到生活中,他仇视任何一个过去到现在都在觊觎他女人的男人!
“面条不好吃吗?为什么你都不动?”米初妍机智的转了话题,秀气的眉心蹙紧着,看着他面前的那个碗,问起。
他捏了捏眉头:“可能太累了,没胃口。”
“那你去休息,我一会收拾完就去上班了。”米初妍了解熬夜后的那种状态,没有食欲没有劲头,只想往床上倒,倒下去后又不一定能睡得着。
他没应声,也没起身,只是任由她收拾着餐桌,他一个人呆呆的,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歇困。
米初妍见着不对劲,端着面碗的同时还用手肘去推他:“不回房吗?你到底怎么了?一整个早上我怎么都觉得你怪怪的。”
“我妈住院了。”
他忽然开腔,却是让米初妍心里震了震,连带着,手中的碗差点给滑了下来,勉强镇定,猜测:“是打算整形吗?”
心里是很希望她住院是为了整形,可米初妍又好像明白,舒染脸上的残缺如果要整形,是个大功夫,甚至无法用两三次就解决,而且,她本人也好像从未有这个意愿。
可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而下一秒宁呈森就给了她答案,一句短短的不是,让米初妍的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哆嗦着问:“那是什么?”
他终于抬头,向来沉静深邃的眸中,有了迷茫:“还不确定,有可能是肺出了问题,昨天下午刚刚办的入院,等待全面的检查。”
“你……是不是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不知道……事实上,我到现在还是满脑空白。”他的声音极哑,修长的手指抚面揉搓,像是要搓掉那层疲累,好让自己恢复清醒的辨识能力。
那么苦那么累那么波折的终于让舒染得以安心,终于让自己了却心病,却不想,安稳的日子没过上多久,又摊上如此的事。
米初妍的腦中閃過舒染的影子,僅僅那一次的碰面,卻是讓她記憶深刻。
她美麗又淡雅,殘缺又孤苦,原本美好的女子,生生被折磨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苟喘殘延的活在深山中,撐著她的,不過是她記憶中的甯家父子。
想要保全寧振邦,也深深的想念著寧呈森,一直遺憾著當年的不告而別,指望著有生之年的再次相見,卻又在被人屢屢放棄利用後,無法輕易信人。
她可以淡泊所有的塵世,就算有埋怨,也未曾真的想過報復誰,可當問題的矛盾指向她的兒子之時,卻又可以蠻不講理不顧一切。
米初妍無法斷定,她對於寧呈森,或者寧呈森之於她來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怎樣的情感寄託,可無疑的是,二十幾年的撫養,投入了她此生的所有精力撄。
也曾靜心想過,自己是否有曾怪過舒染當日如此逼迫自己承諾,深思過後的答案,是否定的。舒染沒有錯,如果換做是她,為了寧呈森,她也會不顧一切的裝牙舞爪!
舒染沒有裝牙舞爪,她只是順應了局勢,狠狠的要求了自己一番而已偿!
甯呈森是名優秀的醫生,很多疾病他能夠依照病症揣測個七七八八,疾病,那不屬於他的專科。此刻看著他如此凝重而又如此疲累的神態,米初妍其實已經在心中低喃不妙。
因為呆滯,雙手端著的面碗始終未曾放下,這樣的姿勢維持的時間長了,手腕發酸,碗口搖晃,有些握不太穩。
若是平日裏,他敏銳的觀察力早就能夠發現她的不自在,可現在,他根本未瞧見半分。
米初妍自己緩緩擱下碗,重新坐回到他身邊,紅唇顫抖:“……怎麼會這樣?這些年不是一直在台封山麼?那裏空氣這麼好,怎麼可能會得肺病?”
在她的眼裏,他向來是精力無限,心思敏捷,雷厲風行,之前鬥寧翰邦,鬥周鴻生之時即便再累,都沒有如此頹廢過,像是坐在椅子上,再也不願意起來似的,高大的身軀,就那麼盯在那兒。
米初妍心疼,想安撫他,卻不知從何說起。
抬手,替他理著淩亂的黑髮,卻被他拿了下來,用他的大掌,帶著她的小手,貼在他英俊卻有些微凹的眼眉間。
掌心覆蓋著他的眼瞼眉目,彼此的熱度傳遞交融著,感覺到手心下方的那雙深眸緩緩閉上,米初妍便不敢再催問。
他的雙唇緊抿,後腦勺靠著高高的椅背,斜斜的身姿,米初妍覺得,這樣的姿勢,於他這樣身材的男人來講,定然是極度不舒服的,可他卻是靠著紋絲不動。
等了好久,等到她幾乎都要拽著他回臥室去的時候,他突然開腔:“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那年大火所生的濃煙,損傷了她的聲帶,也嗆壞了她的肺!之所以多年不敢走出深山,除了我們已經知道的那些原因,也同樣因為她的肺實在脆弱,吸不得城市的污濁空氣。”
“她……住哪個醫院?”
“濟山附屬,胸腔外科。”
“徐總他不就是主修胸腔的嗎?有沒有問問他的看法?”
“大範圍他是屬於胸腔外科,但他主攻的是心外,再說,我媽這情況,問誰都一樣。”
“所以說……你心裏其實真的有答案?”米初妍問的小心翼翼,緊緊的盯著他的面色。最怕就是他心裏有答案,但他不願意去面對,所以選擇如此回避。
米初妍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如此的猜想,上次見舒染,她的毀容面積不小,再加上長髮的遮擋,並不能看清她的臉色。
稍過幾秒,他重新直起身,連帶著執開她的小手,抬首的時候,眸底全是血絲滲透,紅的瑩潤晶亮,像是被些些的眼淚沾染過,卻又不是那麼明顯。
米初妍摒著息,等待他的回答,等了好幾秒,終於聽見他沉啞的嗓音,若有似無:“我懷疑是……癌。”
整顆心,瞬間翻騰,米初妍想要站起身去做什麼,卻發覺,她的手還被寧呈森握著,抓的很緊,像是要從她身上拼命汲取些什麼。
米初妍有些亂,被他如此依賴著,什麼都顧不得,起身抱住他的頭,讓他靠在自己懷中。
彼此擁抱是兩人之間經常有的互動,他寬厚溫熱的胸膛給予她太多的幸福和安全感,她不知道,換成他需要的時候,她的懷抱有沒有同樣的功能。
可是,她卻只能這麼無聲的安慰著,無聲的告訴他,不管如何,都有她的陪伴。她在理清自己的思路,在找回自己的聲音,偌大的屋子,竟開始顯得悲沉。
半晌,才挪動著嘴皮出聲:“你別亂想,不是要等待全面的檢查結果嗎?那就等結果出來我們再看看。你先去睡,一小時兩小時也好,我今天不去省院了,我跟向敬年打聲招呼,等你睡好了,我陪你去濟山附屬,我們一起陪你媽媽做檢查,好不好?”
他終於起身,捏著眉心:“她也不願意見人,法安在那陪著她,你上你的班,現在是你的關鍵時刻,不能因為有我跟向敬年的關係就掉鏈子,知道嗎?”
米初妍有些微惱,可是又捨不得對他發惱,悶聲:“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考慮我?我少去一天半天又不會真的影響什麼,頂多就給人背後說幾句罷了,缺不了肉!”
而他,什麼都不回,只是抬了抬她的頭,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輕輕印上一吻:“聽話,你去上班,如果需要,我會過去接你。”
話落,他去了臥室,米初妍想著他確實需要休息,就沒再追著上去。可是,要這樣出去上班,她也無法專心。
自己開車,時間尚早,米初妍心思沉重的收拾了餐具,轉而去了書房。
書房裏有很多的醫學專業書,書房的手提亦有很多著名的各科論文,她想趁著這點空隙時間,查查相關的內容。
書架從左往右,一本本的看過去,然後抽出自己認為有用的,抱到桌前,落坐翻頁。
看了沒幾頁,卻又發覺這樣漫無頭緒的翻找,猶如大海撈針般的難,等於是花時間在做無用功,於是,作罷。
靠在舒適的書桌椅上,卻怎麼也感覺不到半點舒服輕鬆,也不知是出於各種心思,在這樣茫然無措的狀態下,米初妍拉開了書桌的抽屜。
本是無意識的動作,卻是在拉開的瞬間,感覺到雙眼被刺的發疼。
裏面有一疊資料是關於外科整形的,厚厚的,大約有一個指頭那樣高度的A4紙,有些淩亂,有些翻動的痕跡,打開看,每一頁都是專業又豐富的內容。
在那疊資料的旁邊,有好幾個整形醫生的資訊調查,細看後得知,那些都是世界各地的知名整形醫生,在他們的資訊右上角,還標注了那些醫生的粗略行程,以及通話意向。
米初妍是驚詫的,想不到在她忙著為留院而在實習崗位忙碌個不停的時候,他竟然在背後做了如此多的事。
原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放棄過對舒染的救治,可是,他卻從未在她面前透過任何想法。
是怕她在責怪舒染所以不想讓她為難參與嗎?還是,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沒有底?沒有底是否能夠說服舒染接受整形,也沒有底是否能夠讓舒染恢復容貌……
米初妍將東西放回原位,起身出了書房,隔壁的主臥房門虛掩,她駐足在外,從縫隙中看房內,沒有瞧見他的身影,不自覺的推開臥室,卻不想他正好從裏頭出來,急促的腳步,穿戴整齊,手中拎著外套,匆匆外趕的模樣。
米初妍伸手,擋住他的身軀前行,焦灼:“你不好好睡覺幹嘛去?”
“我去趟濟山附屬。”
米初妍當下的念頭,就是舒染出了什麼事,也不多問,尋了自己手機,抄起包包,勾了他的車鑰匙,目光堅定:“我跟你去!別想攔我,就算你現在不讓我去,我自己也會過去的!大不了我就不留省院,大不了我就不當醫生!”
宁呈森看着她,久久不动,而后勾走她手中在车钥匙,哑声:“那就走!”
步伐往外迈的时候,长臂揽住她的肩头,在玄关的鞋柜里头,弯腰给她拿出双平底鞋:“要不要我跟向敬年打声招呼?”
“……不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同为三甲医院的济山附属同样人山人海,到处都挤满了排队挂号求医的病人。米初妍被宁呈森带着,穿梭在人群中,从门诊穿过花园,再又穿进住院部。
对于济山附属的结构,米初妍不比宁呈森陌生,就她自己随便走也不会迷失路,可宁呈森却是固执的攥着她的手腕,即便一声不吭,也是细心的护着她在人堆里前行。
经过专家门诊室的时候,每个角落都是水泄不通,脚步横亘其中,前后都是求医之人的身躯阻碍,两个人并排前行总归是障碍重重,米初妍想放开他的手自己走,他却是将她攥的更紧,就好像,生怕她会消失了那般,又生怕他一旦放手,就会被摩肩擦踵的人群给磕着绊着撄。
可是,如此的并排前行,必然影响到那些占着位置等待求医的人,于是,当宁呈森肃冷着一张脸带着她劈开一排排队伍的时候,那些不知其为谁的患者或家属们便都是一阵咒骂。
任由那些人如何怨气重生,宁呈森完全抛之脑后,只顾走他自己的路,只顾攥着米初妍不放。米初妍是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为医者,第一次以患者家属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熟悉无比的工作场地,那份心情,亦如普通百姓那般的沉重。
更或者说,其实,他们的心情比普通家属的还要糟糕,因为,他们对病情能够更加深度的触及和了解,对病情能否治愈有更明确的认知
气御星空。当然,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痛苦是肯定的,对身体也极是摧残,其实这些我不细说宁教授你也懂得。刚刚我接触病人感觉到她对治疗没有什么期待,也比较抵触,或者你们可以商量看看,做做病人的思想工作。确定下来后我们再商讨后续的治疗方案。”
宁呈森终于还是点了头,挪了挪身子,伸手,跟那个医生相握,用疲累的嗓音,诚恳的道着:“谢谢成主任!”
“不谢!难得宁教授有事拜托,只怪我能力有限!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声,如果决定治疗的话,请尽快跟我们敲定方案。病人已经出现络血现象,后续会如何病变发展,真的不好预料!”
“好。”
成主任扶了扶眼镜:“医嘱我已经开好了,回头会有护士给病人用药。二十分钟后我还有个手术,就先失陪了。另外,刚刚来得急,检查单子和拍片忘了带过来,一会我让护士给你送过来瞧瞧。”
“不,不用麻烦了。”宁呈森拒绝,转而侧头:“妍妍,你跟成主任过去趟,帮我把东西带过来。”
米初妍:“……好!”
他的状态并不佳,米初妍想陪在他身边,可是,她也知道接下来就要进手术室的成主任并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来做各种吩咐安排,便只得应声跟过去。
米初妍感觉喉咙口似堵着一堆沙,哽咽的难受,当她从成主任手中接过那些报告那些片子,看到的结果无一不是意料之外,那种刺目的感觉甚至灼的她心疼。
如果舒染在被宁呈森找到之前得病离世,甚至被害离世,那么,留给宁呈森的,也只是遗憾更多些。毕竟经过了那么多年,该有的伤痛早已在沉淀中磨光,在沉痛中回归现实。在那十年的过程中,他已经习惯了不断的适应和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残忍的是,在他找到了舒染,并且知道了舒染过去十年的所有凄苦,甚至还没来得及尽半份为人子的孝心之时,老天给他开了如此的玩笑。
有什么惨得过,眼看着幸福安稳的日子触手可及,却忽然被这样的一道晴天霹雳击的粉碎?
舒染的悲苦是周鸿生造的孽,周鸿生再是罪大恶极也轮不到他亲手解决,无法在周鸿生身上泄愤,更无法怨天怨地,便只能怨自己!
怨自己没有更早一点的找到舒染,怨自己在找到舒染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带她去做必须的身体检查,怨自己行医多年却终究是医者不自医!
米初妍好像是能感受到宁呈森此刻的心情,捏着那些报告往回走的时候,脚步亦发快,心疼他,疼的自己整颗心也在发紧。
可是,距离好像有些远,到最后,她已是无法按耐的小步奔走,就希望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的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当她停在病房门口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四处角落扫过,整个套间一如她刚刚离开时的摆设,没有任何被动过后的痕迹。
她以为他去找舒染,刚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却恍似听见,病房套间里头,那扇紧闭的洗手间门后,传来极压抑极压抑的抽泣声,隐隐约约的,并不真切,也很低浅,伴随着那哗哗的水声,有那么瞬间,甚至让米初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她听错谁的声音,她也不会听错宁呈森的声音。
心里一阵阵,绞痛的难以呼吸,到底是压抑了多久,才让这样一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哭泣出声?在故意谴开她以后,独自躲在洗手间里头?
他那么骄傲那么狂妄,哭,于他而言,是怎样的一种不和谐的表现?如果不是绝望到了谷底,痛到了谷底,又怎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
米初妍想去敲他的门,可手才抬起,指尖颤颤的接近那扇门,却又没办法继续下去。
于她的心思,有陪伴有温暖自然是好的,可是,对方是宁呈森,不是别人,他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他有着男人的骄傲和自尊,他应该不想要让任何人看见他如此的一面,这才会躲在里头。
如此思虑过后,她只得又抱着那些报告单小心翼翼的退出病房。
不想离的太远,便就那样靠着门框边上的墙体发呆,怀中抱着那叠东西,因为奔跑而让过肩的长发凌乱而披散着,情绪低迷,显得有些狼狈撄。
这样的距离还有墙体的阻隔,让她听不到洗手间里的任何动静,可是,她也不敢再靠前,怕他突然出来,撞见了很是尴尬。
对于要上班的她来说,时间已不算早,手机摸出来以后就一直攥在掌心,此刻正好方便给向敬年打电话。
简单的掰了个理由,说自己今天不能去了,向敬年在那边倒感觉不到什么情绪,只逮着她问了声:“昨天才被人议论过,关键时刻你旷工,不怕影响不好吗?”
米初妍没有过多解释,只斩钉截铁的回声:“不怕!偿”
向敬年似是无奈,却也微叹:“罢了,我给你圆说法,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两口子!”
米初妍感谢,却是笑不出来,深深的吐气后,嗯了嗯声,诚恳:“谢谢您,向教授!”
简短的通话过后,切断。
米初妍也是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竟然都是抖的。其实她自己心里明白,她有的不是害怕和无助,而是心情跌到极致的虚脱,仿似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
远处有轮椅的声响,不太大,但对于在医院工作不少日子的米初妍来说,这样的声音,她是极为熟悉的。
顺着声源望过去,当看见法安推着舒染过来,并且身边还随同着提药的两个护士之时,米初妍一时有些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呆呆的,站着不动。
舒染的视线低垂,大概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地板上,毁容让她不习惯再抬头示人,那头柔顺的青丝依然垂落。
可是米初妍能够想象,一旦她接受治疗,那唯一可以用来遮挡她瑕疵的那头直发,也就不复存在了。
即使不剃头,药物的作用也会让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米初妍无法想象,当哪天她的头发掉光了,她将是怎样的可怖模样……
轮椅声越来越近,护士的叮嘱声也越来越清晰,米初妍才恍似回过神来,着急回病房,想去喊宁呈森,却又在奔进去的时候,不知道该喊还是不该喊,于是,急的跺脚。
身后传来洗手间的拉门响,她转过头,看到宁呈森的身影把着整个洗手间的门口,衬衫挽着袖管,手指有着刚刚清洗过后的濡湿,面色倒是无异,可眸底的红,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
短暂的相视,他垂了眸,大手伸向她,也不说话,将她手里的东西轻轻抽了过去。
他打算看片子,米初妍轻轻开口:“你妈妈过来了……”
片子被他取出来,放到光源处仰头看,听到米初妍的话,深邃的眼眸,余光转了转,似是在刻意掩藏他沙哑的嗓子,只嗯了声,算作回答。
结果已经是拍板的事,再多的查看都已是多余,何况,他还不是胸腔的专科医生。
可是,他却依旧看得仔细,直到他的眼底再也无法现出半丝光芒,米初妍知道,那些影像,已经是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都给击的粉碎。
如果眼前的是一个普通的患者家属,她尚可用自己的方式给些安慰,可他是宁呈森,不管她如何安慰他舒染的病情,那都是无济于事,因为,他比她还要了解。
米初妍挪了挪醉,唤了声:“宁呈森……”
开了口,却又不知如何往下说,恰好,舒染被推了进来。
宽敞的病间一下子被挤入了四个人,多少拥堵了些,米初妍赶紧退了两步,让法安推着轮椅进屋。
换上了病号服的舒染,更显得干瘦,还没怎么用上药,整个人看起来,除了苍白了些,也还未有太多变化。
对她面上的伤疤有印象,这会儿再看,虽然瘆人,却也不至于吓的无措。
护士在找地方挂药水,法安打算抱舒染到病床上去,米初妍看着宁呈森脚步上前,忙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让他能够腾出双手去代替法安把舒染抱起。
进来到现在,明明彼此看着彼此,却是一直无声。
米初妍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入院那会儿他们就有过交流,亦或是,从病发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沉闷的状态。
不知说什么,便只能用行动来补偿现今所能做的一切,哪怕对病情不能有任何的作用,可至少,这样的举动能给他们母子二人彼此安慰。
其实米初妍一直不解的是,既然舒染昨天下午就已经办了入院,宁呈森又有何心情去给她摘花?如果花真的是他摘的,那他当时该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然而,即便再不解,她也只能自己揣摩,问宁呈森,时机不对。
宁呈森的力量,抱起一个干瘦娇小的舒染轻而易举,将她妥善的安顿在床后,护士接着就要给舒染扎针挂吊瓶。
扎针无疼是米初妍很熟练的一项技能,放下东西,腾出手,想要从护士手中接过针头自己亲自动手,却是被宁呈森先行一步,他看她,眸光猩红,却是终于说出了他们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妍妍,让我来。”
他说他来,米初妍自然不会去争抢。
或许对他来说,现在多对舒染做一件事,哪怕再小的事,亦能让他心里好过些,于是,她点了点头:“好,你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笑,怪怪的腔调,似男似女。
米初妍抬头,这才忆起,这把独特的嗓音来自于声带被损后的舒染,有些茫然的看她,不知她为何发笑,出于礼貌,轻声问:“不疼吧舒阿姨?”
扎针挂药缝针那些都是护士的活,或者是她们这些实习医生的事,宁呈森作为知名的教授,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再干过如此基础的活,米初妍怕他久了生疏,扎疼了本就没多少皮肉的舒染。
然而,舒染却依旧笑:“不疼……”
“当然不会疼,我也是千万遍练出来的。”宁呈森的声音,依旧哑沉,不过感觉着,已经收敛住了刚刚那些所有外放的情绪。
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针头缓缓进入舒染的血管,宁呈森又给她搬了枕头垫在腰背后方,米初妍无声的给舒染倒了被温水搁在床头柜前,听见宁呈森的声音在请求:“妈,我们做手术吧?”
舒染的笑忽然凝住,挂在唇角的弧度已静止不动,半会后,她出声:“做来干嘛?我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清楚,不管手术与否,都不会有好结果,说不定哪天,就跟今天似的,因为络血而窒息,然后就那么去了。且看着吧,不管怎么着都是天意,我答应住院,不过是依着你的意思,不想让你难过。再说,妈妈也希望,人生到最后,有你在身边,只要你不嫌弃我的样子吓人就行。”
舒染的言下之意,若不是顾着宁呈森,她根本连医院都不会来。
自古儿不嫌母丑,可是舒染最后的那句话却是说的如此没底气,这让旁人看了,不能不心疼。如果宁呈森是她的亲骨血,那这样的话根本无需出口,更也无需讲到嫌弃这样的字眼。
可宁呈森不是,他有那么优渥的家世,他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都市里,有着健全的亲生父母,有着许许多多的亲人疼爱攀附,如果不是曾经的抚养,那么,此刻的舒染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就死了,没有任何的伤感……
米初妍有些看不下去,为这样的舒染,也为这样的宁呈森,转身想撤离到外头,却又在转身的当口,被舒染喊住。
舒染喊她小米,微笑着,还问:“这样称呼可以吗?”
米初妍说不出话来,只连连点头,哽咽后,才浊声出口:“舒阿姨,有什么话您说。”
她似是疲累,合了合眼,缓声:“你把小森带回去睡觉,他熬了这么长时间,再不睡,人就得垮了,我劝不住,他就听你的。”
喉咙口的哽塞亦重,米初妍艰难的回声:“舒阿姨,你就让他呆着吧,回去他也折腾不睡觉。”
舒染这一病,对宁呈森打击莫大,这时候就算赶他回去,估计他也只会窝在书房里头研究各种可以救治舒染的渠道,而且,依他现在的状态,还不一定愿意回。
宁呈森的性子,说好算好,但说不好,也着实不好。
就如他们之间的相处,大多时候他可以迁就她很多事情,但真的逆了他的鳞,很难哄…撄…
可是她没想到,在他将手中的事情都做完的时候,直接说了句:“回吧。”
“啊?”米初妍惊讶的看他,他却转头看着法安,很礼貌:“这里是套间,里头还有张床可以休息,不要让自己太累。”
法安说好。
看着他们的交谈,都很是平和,想来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多有接触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偿。
病房里交代完,宁呈森去了护士站,问那边有没有熟悉的并且可信任的护工可找,他要三个,日夜轮班。
彼时,米初妍跟在他的身边,或者准确说,米初妍是被他带在身边,依旧攥着她的手腕。
胸腔外的医护人员或许记不得米初妍的样貌,但不可能记不得宁呈森的样貌,宁呈森开了这个口,底下好几个人都在帮他联系。
有了她们的帮助,请护工的事很快就被落实下来,分配到舒染的病房里头,二十四小时,三班轮流,也算是尽可能的减轻法安的劳累。
从医院出来,外头已经太阳高照,***辣的,火的让人睁不开眼。
米初妍看着他眯着眼,不由问:“疼吗?”
他的眸底猩红的可怕,转头过来的时候似有错愕,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理解她问的是他眼睛疼不疼的意思,只回了句:“还好。”
车钥匙在他右手食指勾着,被米初妍一声不响的接过:“我来开车。”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
车子平缓的从医院驶出来,车内一直沉默,大约在七八百米的距离处,有家药店,米初妍径自把车停在边上。
宁呈森原本在闭目,感觉到车子突然停下来,睁眼侧头:“怎么了?”
她在拿包,推车门的时候轻声:“我去药店买点东西。”
“买什么?我去。”他说着就要去解身上的安全带,被米初妍拦下:“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他转而扫眸看了四周,而后叮嘱:“那你真得快点,这里好像不让停车。”
米初妍已经下了车,听到他的话在关车门的时候低下身来,浅浅勾唇:“怕什么,大不了交罚单!”
他拧眉:“不是说自己没收入吗?”
“我没有但你有啊!”
宁呈森:“……”
如果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她主动用自己的钱,那宁呈森觉得,自己也只能认了。
看着她纤巧的背影小跑着奔向那家药店,宁呈森猜不出来她要买什么,只能用发涩的双眸盯着她晃动的影子瞧,直至她没进里头。
倒是没多久她就出来,仍然是活力的步态,十几秒就重新上了车。
宁呈森想问她到底买什么去了,可还没问出来,她已经跪坐到车座上,半个身子覆过来,用着不可推卸的口气吩咐着:“来,把头抬一抬。”
一瓶小小的眼药水被她捏在指尖,开了口,试滴着,有莹润的液体掉出,宁呈森有些排斥,用手挡了挡:“我不用。”
“买都买了,用吧,熬夜眼睛伤着呢!”米初妍不顾他的意愿,非要给他用。
整个头都被她的藕臂圈抱着,她处的比他高,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是她薄薄的小嘴儿,嫣红嫣红的,微微嘟着,朝他撒娇。
心疼他的口气,他不是感受不到,看着她这样的神态,宁呈森的心发软,连带着,渐渐松了那只阻拦着她的手,但还是交代:“不要太多,我不喜欢这个液体倒流进去。”
五官相连,七窍相通,药水从瞳眸中倒流进鼻腔转至口腔,全是发涩的苦,米初妍自己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倒是没想到,大教授也会怕。
没有笑他,笑不出来,只嗯了声,低头认真的给他上药水。
眼底已不仅仅是血丝那么简单,几乎能见的眼白,都是通红的,米初妍蹙了蹙眉:“你到底多久没睡觉了?”
“两天?还是三天?记不得了。”
米初妍只感觉喉咙口又是塞了塞,稍会后,喃声:“好了。”
整理了下手中的东西,米初妍正打算坐正身子重新开车,身后忽来敲门声,回头见是交警,哭笑不得的睇了宁呈森一眼,转而开了车窗:“你好……”
一句你好刚出口,就被对方教训:“这位女士,马路上人来人往,还是注意点影响!另外,这里不可以停车,你已经违章,麻烦出示驾驶证!”
米初妍讷讷的,将东西奉上,又是讷讷的,从交警手中接过罚单,等到人走后才想起来问身边沉默的男人:“违规就违规,可是我怎么不注意影响了?”
宁呈森斜了斜眉,低声:“你在他们眼皮底下吻我。”
“我什么时候吻你了?!”米初妍瞪眸,声音微微拔尖。
“就刚刚。”
“刚刚?我那不是给你上眼药水么?”
他嗯了声,而后道:“但你那姿势容易让人误会!”
米初妍:“……”
敢情在刚刚那两个交警眼里,她是个多么热情奔放,饥不择地,抱着男人就吻的女子?所以跟她说话的时候才会那么不客气?
感觉脑门有乌鸦飞过,却是无法,车子重新驶向路面,米初妍问:“法安岁数也不小了,这样照顾舒阿姨会不会吃不消?”
宁呈森侧头,叹了叹息:“我跟他说过,他不愿意走。”
“他跟舒阿姨……”
“我不知道!毕竟是长辈的事,我不好过问,但十来年的陪伴,说是什么感情都没有,也不现实。”
法安对舒染情深,米初妍是了解的,如果不是情深,也不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十来年的陪伴,甘心弃政隐居深山,护她安全,不管舒染毁容后的样子多么可怖瘆人,他始终不离不弃。
那么多年,不是夫妻胜似夫妻,法安除了舒染,再无亲人,法安对于舒染,亦是不可遗忘的存在。
如果不是天意弄人,就这么两个人,相知相心的陪伴着,也是好的。
宁呈森让米初妍把车子开到穗城省院,米初妍询问,他没给解释,只说你往那开就行。米初妍无法,只得打消直接回南都奥园的念头,拐了方向,哪知,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他推她去上班。
米初妍不肯走,说自己已经跟向敬年请过假。
宁呈森眼眉肃冷,哑着声:“只剩十多天的时间,留院考核的名单就出来了,你今天不去也行,接下来也不用去了,我会直接把你安排进去。反正不管你怎么努力,在旁人眼里,你都是靠着我才有这个机会的!你也不会介意别人怎么说是不是?”
“我……”米初妍知道他的意思,话虽然说的难听,但也不过是想让她明白,不要让自己之前那么多的努力白费,更也不要辜负了他离院前的特意安排。
医院的流言蜚语虽不至于打翻她的前程,可到底,听的多了,还是会扎心。
米初妍默声,后又抿唇:“我只是想陪着你。”
他忽然抬手过来,撩了撩她耳侧的发丝,将那几条散乱的头发别至耳后,无奈的勾唇,挂着浅淡的笑弧:“放心吧,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等你去上班我就回去睡觉。现在是关键时刻,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你的一举一动,那么长时间的实习,成绩出众的同时,多少还要顾着些周围人的行为,免得遭人话柄,我是没什么,但对你不好。”
米初妍:“……那好吧。”
不想走,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泛白,却又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下车的时候,三步一回头,他都在她的视野中,目送着她步步远离,而后跟她挥手。
米初妍驻足在住院部的楼层底下,看着那辆黑色奔驰缓缓驶动,而后,平稳的融进车流,艳阳高照,她的心情,却是低落而沉重。
因为早晨给向敬年的那个电话,这个上午米初妍并没有手术安排,回到科室也不见几个人影,想着这两天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病人,便想过去瞧瞧恢复情况。
然而,意外的是,转进病房后,那里热闹的有些不寻常……
米初妍要去看七床病人,可是那周围皆被人群堵着,很热烈的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事,有男女患者,亦有护士。
做为医者,如此的状况是让人不悦的,米初妍上前,柔声劝着要人群散开,让病房保持空气流通,可是那些人的热情却没办法削减,任凭米初妍如何劝,说话声都没断下来。
米初妍见劝不住,便伸手去扯那个护士,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护士亦是摊手无奈:“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B市那个周鸿生忽然间被立案调查,从今天早上查房到现在,病房就开始炸锅了!我刚刚从隔壁病房制止完回来,哪里想到这一回头,隔壁病房的病人又串到这里来了。大半个上午我都快被他们嚷死了,想想那个周鸿生,多年为官在老百姓眼里他那亲民儒雅,勤政倡廉的形象维持的多正面!没想到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今早上在手机网页上刷到这个头条,也是意外极了!撄”
旁边有五十来岁的男患者接声,颇为遗憾:“这个周鸿生当年还在穗城任职过,可受市民爱戴了,现在闹成这样,怕是在整个穗城人们心中都投下个石头。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陷害的,要不然他这势头是完全可以继续往上爬的……”
“乌鸦不沾屎,能被人陷害么?就算是陷害,那也得他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才能被人抓住把柄,你们说对不对?!”
病房里的热闹,都是因为每个患者的不同观点不同讨论,年轻人觉得这样的事件自古以来已是司空见惯,选择漠视居多,口沫飞扬各种激昂的大多是父辈人,相互掰着周鸿生曾经在穗城的那些辉煌历史,以及如果他不出事的能爬到怎样的高度,甚至在猜测让周鸿生下马的人是哪个竞争对手……
米初妍震惊,又不震惊,一直都在等着这天的到来,一天天过去,她都快把这个事抛出自己的世界了
千世阙歌。
米初妍敲自己的脑袋,问他是不是要去哪里,如果不是的话,她想先回南都奥园。
他应了声,半秒后又道:“本来就是接你回家的。”
路上,他会问她几声学校的事,问她攻读博士的事,想要师从哪个导师手下,米初妍其实还没有具体的想法,随口回声:“应该就在济山医大吧,方便,国内也有名气,再说,蒋教授待我不错。”
他说:“干医生这行,读博是固然需要的,但实践学习的机会也很重要,反正今年也过了报考博士的时间,不如,趁着这个空档,等毕业后就去国外交流见习下如何?”
“国外?!我吗?!”米初妍吃惊问,明显觉得匪夷所思:“能留院我已经烧高香了,接着就去国外交流见习,不现实好吗?”
“怎么不现实?不是有我吗?”
“你?可是医院那边……”
“有我张罗。”
“那是去哪个国外?”
“只要你同意,这个我会好好安排。”
“要去多久?”
“不定,两个月,三个月,反正不超过半年。”
“可是……我不想走……你在穗城……我哪也不想去,而且,舒阿姨那样……”
他笑了笑:“有什么能比你的前程重要?我在穗城还能跑掉不成?如果怕我跑掉,简单呀,走之前跟我扯证如何?觉得太急,订婚也成,招呼亲朋好友聚个餐见证一下,尤其是你家的亲戚,这不以后就算你不在,也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不是?”
“扯证?订婚?你是想用这个办法为我绑住你,还是想为你绑住我?”
他似笑非笑,手掌揉搓她的长发,喃声:“小心思可真活跃。”
米初妍亦是无声勾了勾唇,拿下他的手放回到方向盘,嘱咐他好好开车的同时,又坦承:“宁呈森……我真的不想走,至少,不是现在走。”
他拧了拧眉:“我也没说现在,等你毕业以后。”
毕业以后……
现在离真正毕业的日子也不过半个来月,有分别吗?
原想说些什么,可他又接声:“还有些日子,你好好考虑。虽然现在国内发展也不错,但专业性的深度方面,欧美国家的医疗技术还是很占优势的。与其将来抱怨医院的不公,评职称的艰难,不如好好的充实自己。纪唯宁之所以能到今天这个高度,跟她多年的国外留学不无关系。别人没有这个机会也就罢,你有,为什么不好好利用?等到回来的那天,你在省院的台阶也会上升一层。至于我母亲的事,不该由你来操心,我自己能够处理好也必须处理好!”
被他这样的一番话说下来,米初妍无言以对。
感觉不出来宁呈森现在的状态如何,像是已经从舒染的病情中回过神来,接受了现实恢复了那个思路深远的他。
这个话题在他收口后便没再继续下去,之后回到南都奥园,吃过莲姨做的晚饭,他就催促着她去书房完成论文。
起初的时候他在客厅,后面她出来倒水喝,客厅没看见影子,莲姨也不在,找了圈,发现他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正在犹豫着上前还是退开,他却像是有感应般,忽地转过脸来,汗珠覆盖着他的额际,沾着他的发梢,滴滴往下蔓延至灰色棉质T恤的领口,沾湿胸前的一片。
看着他的那双长腿从跑步机上下来,缓缓行至她跟前,什么也没说,伸手就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把原来她想倒给自己喝的温开水仰头灌下偿。
修长的指节握着透明的杯壁,好看的让米初妍尽顾着看他那几根手指,而忘了自己也在发渴。
听着咕咚咕咚的吞水声,水杯见底,几秒后,他将杯子塞了回来:“写好了?”
她摇头:“才一半,出来找水喝。”
宁呈森看着那只空了的玻璃杯,像是明白什么,重新接过:“你去写,我给你倒!”
他如此配合,她似乎没理由拒绝。
于是,他去厨房倒水,她回书房继续咬文嚼字。
半分钟后,他进房,将温水递到她面前,她故作嫌弃:“不会是你喝过的杯子吧?”
他傲娇:“你吃我的口水还少吗?”
米初妍:“……”
似乎这是一个不能辩驳的事实。
看着她喝水,他弯身凑到她边上,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会,而后沉声:“好好写,有什么不透的地方你记下来等会一起问我,我先去卧室冲个澡
绝世武皇。
“怎么弄的这是?”
他在床上撑着起身,上半身略微的后仰,活动着脚跟,毫无所谓的从她小小的掌心抽离:“摘花的时候不是滑了一脚吗?估计就是那时候蹭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米初妍埋汰了声,立马下床:“我去给你拿点药膏抹抹!”
宁呈森想说不用,可阻止她的手都还没伸过去,那道灵巧的身姿已经远离了床头奔向门口,没多会,整个医药箱都被她提进来。
小小的淤伤被她如此认真谨慎的对待,宁呈森不知多无奈,又不知多欣喜。
可是,当药膏抹完了,她也开始审问了。
医药箱还挡在两个人的中间来不及拿走,她就以着叉腰跪坐的姿势追问:“你真的是天不亮的时候去摘的荷花?”
他点头:“有什么疑问吗?”
“我有说一定要吗?”
“可是那天没给你摘你不也失望吗?”他回答的理直气壮,而后缓了缓声:“我不想给你失望,我也不想这么点小小的事情都给不了你满足,更不想……什么都到等不及弥补的时候,才想起,原来我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到……”
如此的话,似是让米初妍明白些什么,白天那种艰涩的喉头肿胀感又突袭而来:“所以你放下了舒阿姨,自己跑到济山医大摘荷花?”
他拧眉:“也没有,本来实验室就还有些事我必须回去一趟,经过荷花池,想起那天的事,就去了。”
宁呈森大概永远也不会说,事实上,昨天下午他在实验室正跟组员们开会讨论后续事件的时候,接到法安的电话。
法安在电话里说舒染络血不止,开始不省人事,宁呈森懵了,当下让法安帮忙把人送进济山附属。
之后在医院找了老成教授给舒染特别开诊,连夜的忙活,初步的诊断让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他不敢去面对舒染,也不愿意去接受现实,匆匆的逃回到济山医大,想从工作中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始终无法冷静。
心口的麻疼,不似米初妍当初被下药时的那种钻心的,刺刺的,绞的他无法呼吸,可是,却是麻麻密密,闷痛牵扯他整个胸腔乃至大脑神经,让其脑子纷乱无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是逃离到济山医大冷静的,结果却鬼使神差的跑到荷花池里头,无意识的去摘那些荷花,混沌的状态,让他差点没让自己整个人掉下去。
等到后来他抱着一堆荷花回来的时候,才好似想通,大概是因为,这辈子他再不想因为任何的拖延,而留下无数的遗憾。
他爱舒染,养育之恩这辈子也无法还清,也许到最后,留下的注定是遗憾!
他爱米初妍,一辈子都无法放手的爱,也许未来几个月他会到纽约,等待着他的该是如何的结局他无法预料,可是,他不想再留下任何的遗憾,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束花!
他从未给她带过安稳和该有的幸福,只是想,在能够来得及的时候,做得稍微好一点,尽可能好一点……
那个夜晚彼此拥抱,谁也没法当下入睡,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其实大多还是米初妍在说,宁呈森偶尔应几声,两个人之间,找话题的向来不是宁呈森,他不具备这种主动撩话的功能……
舒染的话题沉重,聊多了更加难以安眠,稍稍提及后就转到了周鸿生事件上。米初妍说,医院里很多上了年纪的住院病人都在猜测,周鸿生倒台跟贺家难脱关系,宁呈森嗯了声:“事实确实如此。”
床头只留着一盏昏黄的灯光,宁呈森仰躺,米初妍侧卧,他的手臂给她当枕头,整副娇躯便都被他收在怀中,好像蚕蛹那般,细直的小长腿攀附在他的身上,听着他沙哑到粘湿的低沉嗓音,她眨着眼睛接话:“如果他们知道,宁大主任才是幕后主使者,真不知该怎么跌破眼镜!今天他们在病房讨论的很热闹,我一个声都没吱,可是我内心里觉得,我家小宁真了不起!”
暗淡的光线中,米初妍瞧见他无声的勾唇,而后,他翻了翻身,侧躺,与她面对面:“贺家本来也想让他倒!撄”
“嗯?”米初妍是疑惑的,百思不解:“不是说,周贺两家关系挺好的吗?”
宁呈森捏了捏她脸:“你觉得呢?偿”
米初妍没有接话,只是眸子怔怔的,仿似明白,又仿似不明白,权势圈里水太深,今日能结联盟,明日也能结仇恨。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何颜希,那个安安静静,温和静雅的女子。那是除贺端宸外,她认识的唯一一个与贺家关系深的人物。
沉默的几秒,米初妍感觉到他的目光粘在她的身上,闪了闪眸:“你总盯着我瞧做什么?”
“我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情深无怨。
六月的最后一天,米初妍得到了穗城省院的留院资格,同时也拿到了济山医大硕士学位的毕业证书。
对于米初妍能留院,似乎早就不在大家的预料之外,行走过往中,有的都是对她的道喜祝贺,尤其是他们的神外科室,起哄着要她请客。
米初妍自然不会去介意那餐饭,同科室那么长时间,她也没少得过他们的关照,尤其是潘闵宇。于是,她应了下来,只为大家都能在繁忙的工作中,偷得那半点闲乐,也只为真心的想要感谢他们。
但其实,米初妍情绪并不高,原本之于她而言最大的喜事,却在真正到来的时刻,因为舒染的病情,而感觉不到太多的喜悦……
瞿安从济山附属出来,舒染却依旧住在那里,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还是会络血不止,有时候会疼到必须打吗啡,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将本就干瘦的她折磨的更是骨瘦如柴。
有护工的照顾,有法安的照顾,舒染身边其实不缺人,但宁呈森每天都会过去,但他实验室里头的项目也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伦敦KB那边的股东们也好像没耐心再等,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即便去,也没办法呆的太久。
米初妍也经常过去,有时候时间能安排,她会跟着宁呈森一起,有时候两个人的时间无法合拍,米初妍忙完后自己也会过去。
曾经在傍晚的时候提着自己熬好的汤送给舒染喝,却在门外听到舒染的哭求声。她不敢进去,呆呆的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舒染,用着她那嘶哑的嗓子求法安,给她安乐死……
她说她疼,疼的整夜整夜都睡不着,她说她已经疼了半辈子,苦了半辈子,她不想余生都是这样的疼痛记忆。
她说吗啡打多了会上瘾,她现在已经开始依赖吗啡在生存,她说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十年,再不想被药物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医院的病床上。
法安也在哭,抱着她哭,法安劝她:“你要听宁先生的话,好好接受治疗,养着身体等着做手术。现在已经不比以往,以往你什么都没有,甚至不知道宁先生还记不记得你。可如今你有宁先生,还有宁先生那个善良的女朋友,你把身体治好了,他们两口子一定会好好孝顺你,将来他们结婚,你还能帮他们带带你的小孙子小孙女,这样的日子,是不是比你在伦敦还要好?是不是比你居住在深山里头还要好?你的人生还有盼头,把身子治好了,你的后半生才是真正的幸福,知道吗?”
法安哽咽不停,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嗦的,好几次喊着她的名字,却又说不下去,好像要出口的话很难启齿,米初妍始终在门后,听着,而后听见法安颤颤巍巍的:“再不济……你还得陪我……没了你……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法安哄她,如同哄小女孩,米初妍听着就想哭,五六十岁的长辈,他们之间牵扯的不管是怎样的情分,到这份上,法安对舒染,依旧不离不弃,这是有多可贵,又有多让人心痛。
这段时间,米初妍见舒染见的多,向来她都是沉静平和,心如止水的,哪怕提及她的病,提及她的病带给她的痛,她都是柔笑置之。
可她没想到,背着她,背着宁呈森,她竟然在法安面前哭的不能自已。
宁呈森要舒染做手术,舒染不同意,不管宁呈森怎么求怎么劝,她都不听,她好似就静静的等着她的生命终结。
米初妍自己也苦恼,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舒染软化态度,可是她对舒染不了解,无法捉拿她的软肋。
以前觉得提起宁呈森还有效果,可现在她觉得宁呈森一切都好,她已然不用操心,所以,即便是把宁呈森端出来,她好像也无动于衷。
那天米初妍在门外偷偷落泪,随后而至的宁呈森把她拥在怀里,抹干她的泪痕后调侃:“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米初妍想说,你怎么没哭?可是,说不出来……
吸了吸鼻子,问他:“那你到底想把舒阿姨怎么办?不能真的就这样等死吧!”
他拥着她,一起往墙上靠,穿着白色的衬衫,下摆整齐的扎进裤头,勾勒出平坦紧实的小腹,皮带上的金属扣在白炽灯的光照下,闪的刺她眸撄。
她看着他将空着的那只手抄进远离她的那边裤袋,像是很深远的目光,沉思了好几秒,却忽然回了句很没建设性的话:“要不我直接在挂水的时候给她麻醉,然后趁着她昏迷的时候送进手术室?”
米初妍一掌拍在他手背上,轻斥:“你还是医生吗?这样的行为算什么?不经过病人同意的手术行为都是违法的,更何况,还有很大的可能存活不下来!即便这个人是你养母也不行!你别开玩笑了。”
宁呈森侧头,眸色溜光,也不知道到底是笑还是什么,冷不丁一句:“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有这样想过。”
米初妍愣时惊的说不出话,两秒后,磕巴声:“如果……手术后也活不了呢?偿”
“你觉得她现在这样消极的状态就能活了吗?说不定……走的更快。”他缓了缓声,而后又道:“手术,至少我还能掌握,能给她找到好的医生,成功的几率相对要大。保守点,哪怕不能活三年,一年半载总该有吧?还能最大限度的减轻她每天疼痛带来的痛苦。”
米初妍不知该说什么,身为医生,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为之,心里总是有那么个坎。可是,宁呈森说的也没有错,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真的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是米初妍想不明白,舒染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手术?难道就因为迟早都要死,不想再痛苦的撑着下去?
可法安说的话,难道她都不感动吗?
心里很郁闷,可是又很清楚的明白,她们谁都不是舒染本人,谁都无法体会舒染这么多年过来的那种心境……
忽然想到,若是这时候的舒染知道周鸿生已经被立案调查,不知该做何感想。
思绪在神游,耳边忽有他的唤声,米初妍晃了晃头,听见他说:“呆什么?”
米初妍只能愣愣的回答:“我在想……你说的……也许真的是个办法……”
他忽而扯笑,浅淡的几乎看不见,习惯性的摸了摸她头:“别想了,其实,我知道谁有办法
男神,你掉了个女朋友。”
“是不是很忙?”
他说:“还好。”
“那个……”
“嗯,你说,我听着。”
他应该是在忙,却又很耐心的等着她说话,听筒能够传来他在那边忙活的声音。
有人将半个身子挂在沙发椅背上,凑到米初妍跟前去偷听他们的这个电话,被米初妍一手拍开,而后回到电话上,问他:“科室晚上聚餐,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他顿了顿,似在思量,半秒后才道:“不了,你们去吧。”
“可是晚上你吃什么?”
他笑了笑:“你给我打包。”
米初妍刚想说她去吃火锅,边上的人忽然凑了过来,抢着她的手机往里头喊:“宁主任!我们给米医生祝贺她成功留院,她却只愿意请我们吃火锅!是不是太抠了啊!”
米初妍觉得这人真是胆儿肥了,竟然敢抢着她手机跟宁呈森吼,回头想要把喊话的人揪出来,却发现,个个都睁着大眼看她,满副无辜状!
“你请客?”耳边有宁呈森向来低沉的嗓音。
米初妍嗯了嗯声:“我请客,你来不来嘛!”
他短促笑了笑:“难得请他们,怎么不请好点儿?毕竟是你留院,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相互关照。”
“我没钱,火锅已经很奢侈了好吗?”米初妍玩笑。
“给你的卡呢?这会又丢哪了?”他的声音忽然转得严肃。
米初妍呵呵笑:“平民地方,估计现金更方便些……”
他哦了声:“懂了。”
米初妍不知道他何意,但也跟着确认了遍:“真的不过来?”
“你玩开心点,待会把地址发过来,吃完我去接你。”他如此回了声,显然,是没办法一起吃了。
米初妍想说不用他接,她会开车过去,却不料话还没出口先是被他挡了下来:“大晚上你就不要开车去了,也不要喝酒,你酒量不行,如果真的万一挡不住要喝,也不要……算了,你把手机给潘闵宇,我跟他说。”
有些纳闷,这是把她当小女孩呢?还是要给她找监护人的意思?真是奇怪,不是一直不待见潘闵宇的么……
周边的人群散的七七八八,米初妍寻找潘闵宇的影子,而后把手机递给他,用眼神示意他听电话。
潘闵宇有些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用口型说了声:“我吗?”
米初妍没说话,直接把手机塞到他身上,他着急忙慌的接起,原先垂腰而坐的姿势在听电话的那一秒,瞬间坐直。
也不知道宁呈森在那端交代什么,潘闵宇一直说是是是,把她纳闷的眉头蹙成团。
视线所及之处,是墙上的挂历,米初妍看着3号那天,周末,她的生日,亦是她回学校拍毕业照的一天……
如宁呈森所说,聚餐少不了喝酒。
不过因着职业的关系,他们能喝的,充其量也就只是低度数的啤酒,并且,不是所有人都敢闷头喝,得防着医院有突发的急诊,还得防着第二天的手术。
第二天是周六,本来应该米初妍休假,但她为了腾出星期天的时间回学校,明天只得继续上班,因为要工作,也因为谨记着宁呈森的叮嘱,滴酒不敢沾。
火锅吃的是麻辣汤底,米初妍起初吃着觉得爽,越到后来越开始顶不住,喊着服务员要来一次性水杯就往收银台前的饮水机上接水喝,从嘴唇到喉咙腔底乃至胃部都是烧灼的,冷水喝了,舒服到极致。
火锅吃的就是热闹,也不怕起哄,同事逮着机会就笑她,当初到底是怎么跟大主任走到一起的。
米初妍被他们盯的害臊,打哈哈:“潘闵宇不是说过嘛,宁呈森追的我,然后我就答应,接着就走到一起了呗……偿”
“那到底是怎么追的呀?总不能买几盒化妆品这老婆就讨到手了吧?那会不会太便宜人了?”
米初妍被锅里的牛百叶辣的龇牙咧嘴,用小手往自己口边扇风,稍微缓解后才看那人:“那不然呢?他跑我家里来算不算?他还经常给我妈打电话
重生小哥儿之顾朝!
只是,潘闵宇不甩他,自个儿揉着眼睛在那儿试着打开眼皮,米初妍见他确实难受,想起那天给宁呈森滴过的眼药水还在包里,当时因为宁呈森不喜,她滴的很小心,并没有碰到他的皮肤,这会儿给潘闵宇应应急,倒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在那些人喊嗓子的时候,她从包里把东西掏出来,递到潘闵宇面前。
潘闵宇正压着眼皮,接过东西又塞回到她手里,理所当然的要她为他服务。想着这个大男孩平日里在科室真的对自己不能再关照,又秉着医生的服务态度,米初妍没有拒绝这个眼疾病人的要求。
可是米初妍怎么也没想到,宁呈森会在那个时候,披着窗外的月光进来……
科室的人下班都晚,过来这边要点时间,加上火锅吃的时间本就长,这会儿,已过了晚上九点。
宁呈森在济山医大忙完自己手中的事,惦记着要过来接米初妍,晚饭也顾不上就跑了过来。正好同是老城区,也算顺路方便,他还想着,如果到的不太晚,将就着他们那顿,有什么吃什么,填饱肚子就行,这样也省得回家再麻烦。
可是他哪里想到,这样紧赶慢赶的过来,竟然看见米初妍在给潘闵宇滴眼药水,并且,药水瓶他一点儿都不陌生,驻足几分后,还听到旁边那些人在热烈讨论关于怎么哄丈母娘这个话题!还说谁有胆子去找宁主任讨教讨教!
宁呈森的脸,可想而知的绿!
有过那么一瞬,他想掉头就走,他不想站在一堆人面前,像个傻子似的替他们解答如何哄丈母娘开心的问题……
但他又攥着脚步没动,望向潘闵宇的眼神,可以说是犀利的!盯着米初妍的眸色,更像是要咬死她似的!
他有些无法想象,在他们这顿聚餐的时间里,他的女人到底在他曾经的一帮下属前怎么毁灭他的形象,竟然让他们开始得意忘形的讨论起他的私生活来!
所幸,那女人还算识趣,没两下就发现他的身影,发现以后当即就奔了过来,巧笑嫣然:“这么早就过来了啊?吃了没?没吃就一起吧,我让老板重新上份新鲜的。”
宁呈森恨不得掐她那张笑脸,想要将那笑容都给掐毁,然而,提手之初,指腹碰触到她极富弹性的柔嫩肌肤,竟是一点儿都舍不得用力……
因着米初妍的动作,所有人都发现了他的存在,单着眼的潘闵宇溜的最快,扯起边上的男医生就喊:“我眼睛开不了车,你送我回家!”
那医生求之不得,扶着眼神不太好的潘闵宇,匆匆给宁呈森弯了下腰,踉跄着就往门外奔!其余那些刚刚还在讨论宁教授怎么怎么的人群,也在瞬间做鸟兽散,哪怕是赵磊那样沉稳的人,也是装作接了未婚妻的电话,哼哼哈哈着跑开。
米初妍双手叉腰的看着那一个个在她面前生龙活虎,此刻皆成夹尾老鼠的同事就有气,向宁呈森抱怨:“我都快被他们欺负死了!”
宁呈森维持着单手抄袋,另一只手勾着车钥匙的动作,抬眼睨了会米初妍,而后,一声不吭的转身,出门……
米初妍追上:“哎你就算不吃你也等我啊!”
话刚落,脚步跟上没两步,米初妍整个身子被人拎住:“这位客人你们还没买单呢,先别走……”
听到买单,米初妍想起自己的包还在座位上,赶着去拿,跑到收银台,掏出钱包打算结账,收银员一说数,掏遍钱包,窘迫的,竟然少了几十块……
她抬头,想要去喊宁呈森,却发现,目光所及之处,早已没有那人的影子。
在服务员的注视下,米初妍只觉脸庞燥热,略微磕巴的提议:“那个……我>
说话的同时,已经很快速的拿出手机。
只是,那个收银小妹却是摊手:“我们店里还没开通这个东西。”
“那你把你们老板喊出来,我直接加你老板微信然后给他发包总可以吧?”米初妍郁闷,这年头拿个手机就能满大街消费了,这潘闵宇订的都是什么店!连这样的功能都不具备!
想到潘闵宇,她又有种想要将他大卸八块的冲动,来的时候她就说要去取钱,结果因为坐的他车,非催着她赶紧走赶紧走!还说钱不够他给垫着!现在呢?连个人影都没有撄!
收银小妹甚是无奈:“老板不在,要不你把你男朋友喊回来,让他给?刚刚辣着眼睛,现在应该还没走太远吧?也真是,刚刚那么大群人,怎么眨眼就一个不剩了?”
收银小妹探着身子向门外看了好几眼,很有些替米初妍苦恼的意思,吃的时候不嫌热闹,买单的时候倒是冷清…偿…
“我男朋友?辣着眼睛?”米初妍惊疑的低声重复。
“对啊,那挺帅的小鲜肉,我看着怎么有点像吴亦帆啊!特别帅特别水嫩,还特别白皙!哦对了,尤其是他耳垂上的那颗小红痣,好可爱……”
米初妍心道,姑娘你对着人家‘女朋友’的面,那么沉迷人家‘男朋友’,真的好吗?连耳垂上的小红痣都看到了,这到底是盯了有多久?还吴亦帆
重生之盛世官商。
哪料,他忽地一个重手:“又是明星?!”
那双蹙紧的眼眉中,似有许多不理解现在小姑娘的心,动不动就把明星当成梦中情人,现实中有多少务实的好男人,就是看不见!
“那小鲜肉又是怎么解释?”
“年轻……帅气……偶像明星,并且是男明星!”米初妍好不容易躲过他的攻击,双手攀附在他的宽肩,柔弱无力的解释。
“这样的就叫小鲜肉?”他拧眉,高挺的鼻梁摩搓着她的鼻端,磁沉的开口:“那顾以澈呢?他算什么?”
如果是平常,那米初妍估计得跟他贫上几句,可这会儿正迷里雾里,身体每一处的肌肤都在他的指腹下掀起片片的小颗粒,抖的发颤。
脑子里全是他的美色,迷糊的像在搅着浆糊,米初妍没法多想,顺着他的问话就答:“他呀,老鲜肉吧,熟男,有魅力,有演技,有才能,现在很少有艺人能演能唱还能写歌的,歌词还特别有意境……啊!”
话未说完,米初妍只觉颈口一阵发疼,打开朦胧的双眼,见到面前这个眸底嗜血的男人,不由怨念:“疼死我了……你怎么老是咬人……”
说话的同时,把头伸向他的颈窝,一直往他耳侧磨蹭,试图着报复性的咬他,只是,每一次都被他轻松避开,几番来去,目光再回到自己身上,竟不知何时,衣衫落地。
米初妍讶异于他越来越娴熟的技巧,以往每次衣衫被解,她还能感觉到骤然的凉,然而今天,她竟丝毫不察觉。
攀在他耳侧取笑他,他竟然正色:“不是我的问题,是你太主动往我身上蹭,我热着呢,你当然不会冷……”他的手指继续往下,口中却道:“你先别打岔,我问你,那我这样的,应该叫什么?是不是跟顾以澈一样,喊老鲜肉?”
米初妍不想答,呵呵笑着敷衍,坐在玄关柜面的她,倾身,半个身子都快要吊挂在始终站的笔挺的男人身上,好不诱*人……
见鬼的是,她身上的男人竟然保持着规整的衣衫,甚至连那衬衫的下摆都还齐齐整整的扎在裤腰里头,皮带上的金属扣,晃的她眼花。
知道她想蒙混,想用她的身体击溃他的自制力,宁呈森竭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长指在她背脊处滑走,逼她:“说不说?”
那表情,那动作,好像米初妍不说,他就要发狠了似的。
米初妍的防守越来越弱,偏偏他开始挠她的胳肢窝,她原不想笑,可是,控制不了,咯咯笑的不停,笑到喘不过气,在她终于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妥协:“你这样的叫大叔。”
“我?大叔?”他哑声,却是带着极度郁闷的愠气,继续追问:“那你呢?!”
“我……九零后嘛……不是大家都喊萝莉么?”她解释着,断断续续的娇喘。
宁呈森越问越多问题,越问眉头拧的越结,九零后的世界,他真的没办法理解……
心下决定,以后必须少做手术,少做科研,怎么也得抽出点时间来,上网,玩遍各种游戏还有聊天软件,他得了解他家小妻子的世界,防止严重代沟的发生!
宁呈森饿,胃空,但是比胃更空的,是那方面的需求……
用米初妍的话说,他是把她大姨妈那期间十来天的精力积蓄,都在每个月剩余的时间里,加倍的疯狂。
算起来,其实还是她得不偿失!
翌日,米初妍卷着薄被醒来。
薄薄的蚕丝被,团的有些乱,以致裹不住她整个娇嫩的躯体,白皙圆润的肩头外露,那上面布满了羞人的痕迹,晶莹透红的肌肤中,间隔着青紫的淤色。
她的思绪还在混沌的状态,呆呆的坐在床上,回笼着……
她知道宁呈森起的早,习惯了每次清晨她的床侧都没有他,便也渐渐没有了伸手摸过去的习惯。
窗帘上好的布料挡去了外头的天色,大概是被早起的他特意拉过,严密的没有丝毫缝隙,让她无法辩清此刻到底是什么时辰。
猛然想起她今天上午的手术安排的很早,顷刻间瞪大双眸,连滚带爬的挪到床头去抓闹钟,光线太暗,看不清,又去开台灯,许是太着急,闹钟没抓稳,在台灯还未亮起的时候,她又赶紧着捞闹钟…偿…
手忙脚乱的结果,便是她整个身子失了衡,‘嘭’的一声,整个人连带着那床丝被滚落在地。
房间的木质地板上,铺着上好的新西兰羊毛地毯,很厚,倒不至于摔的疼,但摔下来的那副四脚朝天的样,真的好难看!
偏偏这会儿,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宁呈森大步进来,着急道:“怎么回事?疼不疼?”
说话的同时,俯身将她捞起,抱在宽厚的怀里,轻轻放置床上。
他开了台灯,扯开缠着她身子四肢的丝被,根本不管她的抗拒,将她身子翻转了好几遍,上上下下的检查,末了,确实没发现伤处,才缓了缓息:“是不是傻?那么大的床你也能掉下来?”
“谁叫你把窗帘拉的那么密……”米初妍嘟囔
江山入画。时间大概在下周末。”
“周末是吗?我今天就让科室别给我排手术,那天我陪你。”
宁呈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也许是另有安排……
米初妍没多想,也没再追问,因为,宁呈森已经转身出了卧室。
因为断断续续的暴雨,整天都显得阴沉。米初妍的车子昨晚停在医院,早上是宁呈森送她过去的,简单的挥手道别,她赶着回科室去准备手术,那个即将到来的生日,谁也没有特意提起。
手术跟的是李易哲,自从纪唯宁休长假后,李易哲明显提升了科室的地位,疑难手术由向敬年负责,往下是赵磊,那些较为寻常的,便都落到李易哲手里。
一场手术下来,很顺利,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提早完成,主刀是李易哲,一助是她,护送患者回病房的任务就落到她的手里。
这样子忙下来,整个白天也就到了头。
宁呈森打电话说他今晚要忙,没法早回,让她自己看看怎么解决晚餐,米初妍其实也无所谓,他不在,与其一个人回南都奥园,还要劳烦莲姨特意过来,倒不如自己解决。
车子开出医院,忽然想起好久没回过自己家,掉了头,转弯上高架,从省院到华岸路,路上停停堵堵,花了半个小时。
到家,竟然没有发现父母的影子。
米初妍有些没趣,搁下包就去厨房找东西吃,家里吃的东西都有,却是有些提不起劲做,索性去了客厅的茶几抽屉里找零食吃。
她和唐心梅都喜欢一边追剧一边吃零食,当初买家具的时候就特意选了有抽屉的茶几,方便她们存储各种吃食,盘腿而坐,眼睛盯着电视,伸手就能吃东西,倒也惬意。
肚子囤的半饱,父母还没回来,米初妍不得不打电话过去,这才得知原来他们去了大伯家聚餐,她还想问今天是什么日子,结果大伯在那端喊她,让她找时间带男朋友过去瞧瞧,二伯三伯他们都等着看,好奇的很!
想起向来疼爱她的几个伯父,米初妍真的有些没办法拒绝,哼哼哈哈的应付着,结果却给大伯直接拍了板:“丫头明天不是你生日吗?就明天好了,把人带过来,大伯亲自给你们下厨!”
“啊什么啊?难道你不愿意?你妈搁我家都吹整个晚上了,大教授,大主任,还是大专家,搞科研,我们家丫头可真行!大伯替你开心,你要不来,大伯可就伤心了……”
米初妍笑的无力,食指蹭着额头,完全可以想象,母上大人在几个伯伯面前是怎么高谈阔论的!父亲几个兄弟感情特别好,母亲几个妯娌之间的感情也不错,偶尔聚到一起,各说各家事,各说各家儿女,总是欢笑声一片。
她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明天她把宁呈森带到那帮人面前,宁呈森估计得被彻底围攻……
还有她们米家的各种小鲜肉各种小萝莉,那画面太美,米初妍有点怕……
恍神的几秒,忽然听见大伯敲板:“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丫头你可不许耍赖,否则大伯会带着一家子人直接上你家的。”
就这么定了?!米初妍苦哈哈的笑,她可以说明天她有急诊么?
盛夏总是迎来毕业季,毕业总是代表着别离。
米初妍彻底从学校的宿舍搬出来,东西其实已经在之前陆续带走,本以为再收拾不会很多,却不想,还是装满了整整的一个大行李箱。
丢了用过的洗漱用品,丢了早些年穿过的衣服,棉被让宿管阿姨收了去,被她压进箱底的,基本是她没办法丢弃的专业书籍。
作为一个优秀的医学生,那些个日日夜夜挑灯啃读的画面,每翻阅一本书,就都重现在自己脑海,累积成为她的人生财富。
阔别一年多,舍友们第一次有了重逢相聚的机会,相互抱头,竟有了想哭的冲动。
小卷,旧旧,霏姐,还有米初妍自己,四个人曾经牵手结伴走过穗城的每一条大小食街,曾经在酷暑的时候去宾宜广场蹭过无数次的冷气,也曾经跑过好几座城市追寻过顾以澈的足迹,更甚至对着顾以澈的各种海报流口水…偿…
也曾经一起抱着厚厚的医海在学校的自习室里熬通宵,曾经一起上解剖课被吓的晚上四人人同床,曾经在宿管阿姨不在的时候拿电磁炉在宿舍打边炉,也曾经一起享受过被男孩子追的小虚荣……
那些回不去的青葱时光,提起来历历在目,再深想却恍如隔世
封杀[娱乐圈]。
是后退步的时候撞上的,来不及辨清那是什么人,道歉的话先是一遍遍出了口,被撞的那人大约是怕她摔,伸手将她扶稳后,才道:“没关系。”
米初妍只觉声音熟悉,还未转过头,已先是听到霏姐和小卷她们那边传来的暧昧笑声,直觉不妥,匆忙转身,才发觉,那是廖宗……
她知道霏姐她们为什么笑,追廖宗的事,在她大一的时候,现在她研究生毕业,在离校的那天,又碰上了廖宗,好像有点搞笑。
在霏姐她们眼里,廖宗出国,上半年才回到穗城,有繁忙的工作,他没有任何理由和时间回到这座学校,所以这会儿碰见,可能会被她们扭曲成,这是缘分天定。唯有米初妍知道,廖宗现在被宁呈森带着,在这座校园的实验室里头,向着他人生的新高峰攀登着……
就像霏姐她们所言,米初妍当真不是矫情的人,廖宗,可以说是师兄,也可以说是朋友,那些年在这座校园,他对她的关照,她没忘。
遇见了,轻松的打招呼,这点,是基本的礼仪和尊重。
反是廖宗,拘束的有些无法安放他的四肢,姣好的俊容,还没有太多岁月的刻画,在她的面前,浅浅笑着:“祝贺你,听说毕业成绩一如既往的拔尖。”
你,还是如七年前那样的灵动又美丽……
后面的话,廖宗没有说出来,唇瓣启动间,愣是说不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米初妍笑笑:“其实是宁呈森指点的好!”
廖宗略微苦涩,对于宁呈森,他只能喊宁教授,宁老师,宁主任,最不济也得喊宁医生,或许终其一生,他都没办法直呼宁呈森的名讳。可是眼前这个女孩,曾经在他看来那个很活泼的小姑娘,明明比他还要小上好几岁,她却能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喊,宁呈森。
这,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让他永远无法追逐的差距……
他是要到实验室做事的,没敢多留,也无意多留,在这段错过的情愫里头,在宁呈森成为他恩师以后,即便他对这个女孩有再多的惦念,也只得默默掐断。
笑容更宽了些,他对着她说:“你向来悟性极好!如果肯好好花功夫,加上宁教授的指点,他日必定成材!”
霏姐她们与他也相识,凑着过来想要糗笑几番,却不想,廖宗仓促的跟米初妍说了声,生日快乐,转瞬便离开。
以致,米初妍都忘了,要跟他说声谢谢!谢谢他还记得她的生日!谢谢他曾经给过的关照!
人都走了,霏姐觉得无趣,便又投入到了拍照的状态之中。
要米初妍给她拍,米初妍怕了霏姐的强迫症,把活推给旧旧,旧旧说她要给小卷拍,霏姐一听,脚一跺:“算了,臭米儿,你好好站,姐给你拍!”
用的都是手机,像素也高,很方便,可是,米初妍才把头转回来,霏姐忽然一句:“你在看风景,我在风景中拍你。”
米初妍蹙眉:“什么呀,神神叨叨的……”
霏姐的瞳眸聚焦,渐渐凝成点,目光越过米初妍的肩头,色眯眯的念叨:“左偏头三十五度方向,那个拿单反的帅哥,为什么我看了觉得这么熟悉?到底在哪见过呢?真的好帅好帅……”
米初妍听罢,顺着偏头,但却左右不分,偏向了右,结果看到小卷和旧旧也是一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花痴样,瞧着某个方向,目不转睛的盯着。
霏姐实在是看不惯米初妍的呆样,直接跳到她面前,也不管是不是还握着手机,直接用双手掰住她的头,往那个方向转。
米初妍呜嗷了声,喊疼,可就在她的头被霏姐扭过去的时候,呆了……
呆的忘了喊疼,视线直直的盯着那个朝她举相机的男子,湛蓝色的休闲衬衫,黑色的修身长裤,衬托着他挺拔的身姿,目测,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的身高,宽肩长腿,五官英俊,确实是个不可多见的帅哥撄!
如果非要挑出个瑕疵,那么,就只剩下站在树荫下被微风拂亮的黑发,半长不短,略显凌乱,可即便这样,也不影响他给人的视觉冲击。
米初妍还没有回过神,霏姐在她身边咯咯的笑,手肘推她:“哎你说,他是在拍你?还是拍我?”
霏姐眼底发光的状态,让米初妍禁不住想问:“你认识那人?”
不过,这样的话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她自己很清楚,她们这四个人都是一样的德行,看见帅哥都是这样的眼馋,算起来,她其实还是比较收敛的了。
不过,她怎么眼馋,那也是宁呈森之前,宁呈森之后,所有的男人在她眼里也都不是那个味儿。她会呆的忘了回神,只是因为,那人她认识,也只是因为,她根本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城市……
看着他移开了眼前的相机,掌心端着,缓缓垂落
无敌医仙。”
“这对你有帮助吗?”米初妍昂着头问。
如果有帮助,她定然是乐意帮的,这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小忙,轻而易举的事。
徐暮云肯定点头:“当然有,你是本地人,更是这座学校的毕业生,找都要特意找你来问的,更何况这会儿撞上了。”
言下之意,为了他的工作,如此大好机会,他不会错过。
他这样说,米初妍自然应允,于是,那个中午,被同伴甩下的她,陪着徐暮云在这座校园里整整逛了两个小时,给他讲解了许多栋建筑物的故事,也给他讲解了过去多年在学校的见识,以及她最最依恋怀念的物景。
期间,两人还在校园餐厅里吃了午饭,米初妍有给宁呈森打过电话,他说他在忙,让她自己吃就好。
下午两点,米初妍跟徐暮云挥手道别,自己赶去了会堂,参加毕业典礼。
会堂是上次宁呈森开讲座的那一个,足够宽敞,足够容纳这一年毕业的所有博士生,研究生及其他们的家长代表,校党委书记,校长,学院院长,导师代表,以及神秘的特邀嘉宾。
人自然是多,但不若上次开讲座那样的夸张,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井然有序的端座着,等待着学校各方领导就位后的发言。
做为家中的独生女,米家父母自然不会缺席女儿这人生之中尤其重要的一刻,他们,甚至比米初妍自己还要早的赶到会堂,在她甫进门之初,兴奋的朝她挥手。
米初妍窝心,又感动,相比起很多外地甚至外省远道而来求学,形单影只的毕业生来说,她似乎幸福的有些过头。
忍不住抬腿,奔过去,拥抱父亲,再又拥抱母亲,心底无声的感谢着他们多年来的无私奉献,无私宠爱。
台前的那一排座席,空无一人,却是每一个座位都有着台卡,等候着它们主人的到来。上面有校书记,有校长,有院长,米初妍的导师蒋录鸿教授也在其列,台卡上基本都有名字,大家也基本都认识那些名字那些人,只除了那个特邀嘉宾,排位仅此于校长,属于他的台卡却只写了特邀嘉宾,没有名字,甚至连个姓氏都没有。
往年也会有特邀嘉宾,但上面会有名字,他们会根据名字来猜测嘉宾到底来自何方,到底是怎样的大人物,可今年没有。
也许正是因为没有,便更加引来旁人的窃窃私语的揣测。
有人说他刚刚在校园里看到了国际知名建筑师徐暮云,会不会是学校请他过来?毕竟,他是穗城本地人里头,少有的在国际上享有一定地位的人,并且,有城北徐家那样的背景。
不过,这样的猜测很快就被人否决,原因是这里乃医科大,没有建筑系,学校要找,肯定得找个业界的泰斗。
这么一反驳后,大家又觉得有理,脑洞开了的人就觉得,会不会是宁呈森宁教授?他在济山有项目,前阵刚开了讲座,在业界的建树无人能及,必须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可没过多久,这样的猜测又被人否定,原因是宁教授根本不稀罕到这样的场合中来。
越往下,越多不靠谱的胡猜……
唐心梅听了,也忍不住好奇的凑到女儿的耳后根,神秘兮兮的问:“小宁会不会过来亲自给你学位授予?拔拔穗什么的?”
米初妍噗嗤:“还拔穗呢?他可能会嫌那个动作太傻……”
万众瞩目中,台前开始sao动,领导们一一就席,随着这样的动静,母女俩的谈话也开始安静下来。
这是一个严肃的场面,即使对特邀嘉宾有很多的好奇,在仪式启动之时,也无人再窃窃私语。可是,当目光紧紧盯着属于特邀嘉宾的台卡的时候,却并没有在那里找到他的影子。
这让许多人的眼中,都现出了疑惑之色撄。
头发半白的校书记开讲,未说任何正题之前,首先解释:“同学们,因今日的嘉宾手头正忙着非常重要的项目测试,仪式稍稍往后延一下……”
校书记的话才刚出口,底下一片哗然的倒抽气声。
好牛掰的特邀嘉宾,竟然让全场人坐在会堂上等着他举行仪式!是不是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原本肃静的场面,因着这样的通知,开始有了讨伐的声音。
校书记举着双手往下摆,慈声宽慰:“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会让同学们等太久,可能只要十几分钟就好!主要是这个项目对我们济山非常重要,对你们这些从济山走出去的毕业生来讲,也会是个莫大的骄傲,我想,花这么十几分钟的时间等待,其实是非常值得的!往后你们走到全国各地乃至国际,只要你说你是济山医大走出去的学生,恐怕就会得到旁人的另眼相看。”
“济山项目?不会真的是宁教授吧……偿”
“不知道。如果真的是宁教授,那等等也是无所谓的……”
“哎怎么不干脆直接说谁?这么神秘吊的我心口痒痒的……”
米初妍的耳边传来低浅的说话声,这让她忍不住侧眉,想要听的更清楚些。只是,她这样的动作引来那些人的注意,抬头,瞧见是她,那些人一一跟她挥手招呼,像是认识似的,可明明,他们坐在博士堆里头,年纪比她长,学历比她高,并不属于她同届的范畴。
这个略微混乱的局面大约维持了七八分钟之久,期间校长一直在校书记旁边交头接耳,时不时的抬手看腕表,表情凝重而又严肃。
米初妍心里有些不确定,如果按旁人所猜,她其实不排除是宁呈森的可能,但是在家里她却一直未从听他提起过,就连今天早上也都没说。倒是知道他这段时间都在赶抗生素的项目,早出晚归的。
心里有了这样的意识,也便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时而伸长着脖子往台前望,时而又低头掏着手机看时间。
边上的父母笑她的不够淡定,她白眼。怎么可能淡定,她想要看看,他的男人到底能帅出如何的新高度!竟然敢在这样重要的场合,玩迟到!耍大牌!还耍的让校书记出面帮他解释!她都快崇拜的五体投地了有木有!!!
在这样的疑问中,她再一次低头看时间,十五分钟已过,在焦急的等待中,感觉到四周又开始了sao动,而后,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个个正襟危坐的背影。
似乎感应到什么,她抬首,眺望。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她看到熟悉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黑发,严肃的眉眼,自然抿的唇,长腿迈着阔步,垂落至大腿侧的修长手指,捏着轻薄的黑色手机,正向着那排唯一的空席过去……
是有多忙,这样的场合竟也机不离身,又是有多帅,在全场的目光盯视下,从容不迫的向着他的位置过去。
米初妍觉得,他应该是瞧不见她的,在人堆里,她一点儿也不起眼。
但是他很显眼,整个会堂谁都感觉得到他的气场,不是那种嚣张的光芒四射,而是举手投足间的沉敛稳重,像是把握这个对他们来说非比寻常的人生重要时刻,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的到来让全体噤声,米初妍看着他修长的指节灵巧的拨开西装外套的纽扣,看着他俯身落座的同时,掌心压着那条垂落的黑色领带,看着他将手机轻轻的搁置台面,落座后跟左右的书记校长耳语了些什么,再又看着他将面前的话筒挪了挪,用他那独特的磁沉嗓音开腔:“抱歉各位,来晚了。”
不鞠躬,不陪笑,不卑不亢,不疾不徐,连表达歉意都是这样的从容,可是他那低沉的音调里,却有着无法忽视的严肃认真。
好似意料之外,又好似情理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介意他的所为,包括对他不甚了解的毕业生家长。
很显然,之前校书记的解释是很有用的,但他的气场亦起着不小的镇*压作用。
仪式开启,原在跟校书记交耳的他撤回身,端正的坐姿,目无定焦的扫视着全场上下左右。
米初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他的目光在扫过她的时候,微微定了半秒,不苟言笑的脸庞,像极了她初进省院时面对的他。
母亲在旁边推她,乐呵呵的:“看见没?小宁在瞅你来着!”
唐心梅的声音压的很低,就在米初妍的耳根底下,说话时候带出的热气呼的米初妍耳根发痒,让她忍不住挠的同时,低声回句:“谁知道他在看谁呀?面无表情的……”
“这个场合你指望他有什么表情?他如果笑嘻嘻的,镇的住全场人么?你这丫头真的是……”
唐心梅一数落,米初妍就选择性失聪,那张嘴更是闭的紧紧的,撤离唐心梅,靠向米安博,想要远离来自母亲的耳膜荼毒。
台上在致辞,激情昂扬的,先是校书记,后是校长,跟着是院长代表,导师代表,压轴的是——特邀嘉宾。
这些致辞你听进去了,心情自然会跟着起伏跌宕,时而有对未来的远大抱负,时而有对医生这份职业的崇敬,时而有想要致毕生于科研的决心,时而又有对母校的眷恋不舍。
经过扩音器回响在整个会堂的声音,平和,激昂,醇厚,磁性,各色各异,声频在耳膜敲动,久久不散。
起初的时候,因为跟唐心梅的交谈让米初妍进入气氛有些缓慢,可是越到后来,便越有了共鸣,甚至有了对即将开始的医生生涯无限憧憬的莫大情绪,更觉多年来的苦累啃读坚持到了今天而有了无限的满足……
尤其是宁呈森的致辞,没有那么的官方,很朴实很接地气又很有画面感,他没有做太过复杂的总结,只说了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两个事情,可却是让人听的比任何的讲座都要专注。
宁呈森的致辞让整个会堂的气氛转向轻松,那之后本该接上导师携手下的优秀毕业生出场上台,再接着每一位博士硕士的学位授予仪式。
可就在宁呈森撤离讲席台的时候,听到有人笑问:“宁教授上个月才开过讲座,这个月又受邀当毕业典礼的嘉宾,这不会都是因为女朋友在这届毕业生里头吧?”
这样不和谐的声音,绝对是典礼上的插曲,宁呈森完全可以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可是他在那一刻,转过身来,回到讲席台上,勾唇笑:“讲座是我跟学校的约定,但这个毕业典礼当真是为我女朋友而来。”
“女朋友是哪位呀?是我们博士生群里的女孩吗?”
宁呈森扬了扬眉,故作不解:“上一次在讲座不是看过吗?”
“那时候哪里看得见啊!人多到没发生踩踏事故已经万幸了!”像是约好了似的,群人高哄,笑叹……
宁呈森大方,眼神跳到某个角落:“她在C区二排五号,硕士毕业,明年攻博。”
刷刷的,所有的目光齐齐射向米初妍的方向,连带着米初妍身边的父母也一并看了进去。
“哦——是学妹啊!好水嫩的姑娘!旁边那是教授您的未来岳父母吗?”
上一次宁呈森的讲座到的大多是本科生硕士生,而这一回,起哄的大多是博士生。
眼看着气氛完全变了样,失了该有的严肃,底下的人开始无尽的隐私挖掘,宁呈森及时阻止:“这不是该在我身上费时间的场合,还请大家肃静,有什么话,留到典礼结束后!”
“典礼后有什么惊喜吗?是不是有活动?不会是宁教授想要跟我们的学妹求婚吧?”脑洞开大了的人群,哈哈笑着调侃,接着就朝着米初妍的方向齐齐挥手,男生口哨横吹,女生齐喊羡慕……
米初妍觉得,现在若不是在典礼上,大概那些人都会奔着过来,而后将她淹没!
宁呈森没有回答,更对于学生们提起的是不是求婚一说不置可否,转眼回到他自己的座位,恢复了初时的隽冷,加上典礼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于是,无人再敢继续扒下去撄。
米初妍的学位授予仪式,是学校的领导人完成的。当时宁呈森就在边上,他没有起身亲自给她颁发学位证书,但是,却全程在他的眼皮底下,见证了她的重要时刻。
两千多个毕业生,完成这个环节就要不少时间。米初妍作为优毕者,被留在了台前,接受校方给予的特别嘉奖。陪同她的,还有始终对她既爱又恨的学校导师蒋录鸿,跟米安博差不多的岁数,对米初妍既是学生,又像女儿般的管教,爱护
兽医当道。
米初妍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毕业典礼上会出现那么多他的朋友,忽然间,她好似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人墙在他的到来后自动散开,那时候,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一架黑色的钢琴,上好的质地,闪着锃亮的辉光,琴盖已经打开,那里还有座椅。
听见谁在说:“哇靠!这婚求的,未免也太浪漫了吧?那睡莲是不是在校园湖中摘的?”
米初妍忽然间有些双腿发软,跟她同台而战的其他优毕者早已默默退了台,偌大的空间,只有她傻的站着不动,接受着无数的目光洗礼。
外面是夕阳的余晖,从头顶上的透明天窗,从会堂四周的玻璃窗口,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会堂的每一处角落,晕黄的光影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打在那坐锃亮无边的钢琴上,打在钢琴前那个魅力无边的男人侧颜上。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虚幻不真实,那样的不着地感,甚至让米初妍几乎忘了她是身在何地,以致,同时忘了紧张心跳。
她只听到耳边有谁的声音,低沉低沉的,却又是磁力甚足的穿透着她的耳膜:“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原本没有想过闹的如此轰动,只是无数夜里的冥思,还是不想错过如此美好的时刻,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我在这里先向大家郑重的说声抱歉……”
“你们都猜的没有错,我今天会到这里来,完全是为了我心爱的女人。大约是去年的秋天,我的好兄弟向他妻子求婚,逼着我给他弹奏钢琴曲,当时我老大不乐意的,不过后来还是弹了,弹着弹着,便让自己也沉醉在其中。当时我的情绪并不好,因为我自身的责任和负累,无法对我心中的女孩言爱,更无法给她弹我熟悉的钢琴。”
“原本我没想在这个时候求婚,可是我怕如果我现在不求,就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更怕,以后机会再难寻。原本我也没想过再用这种弹琴的方式求婚,可恕我浪漫细胞有限,能想到的,能做好的,也就只有这种方式。”
“妍妍,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从这所学校获得硕士学位的日子。两年半年,我们在这里相遇,两年半后,我见证了你的成长。感谢你莽莽撞撞的闯进我的生命,感谢你对我的大呼小叫,感谢你愿意丝毫不嫌弃的走进我的世界,感谢你的勇敢,感谢你的执着,感谢你的坚强,感谢你的奋不顾身,感谢这一路以来你对我的引导,感谢你无限度的理解和信任,感谢你对我的不离不弃。过去的那些伤那些痛,你从未在我面前埋怨,可它们却都成了烙印在我心里头……”
“如果上天能赐予我安稳平淡的人生,我最希望的是,与你携手在我们家门口,谈着柴米油盐,谈着粗茶淡饭,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妍妍,生日快乐!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七月三日,我都能陪你一起过……”
米初妍不知为什么,在他的句句沉声话语中,热泪盈眶,聚集成水珠,滴滴掉落,啪嗒啪嗒的声音,灼疼了她的手背。
明明他还没有说到,嫁给我,好吗?可她却已是哭的不能自已。
也许在旁人听来,他说的那些话太煽情,太奉承,可唯有她明白,他此刻的心境。那样一个成熟的男人,那样一个从不懂甜言蜜语为何物的男人,那样一个霸道严肃的男人,若不是这些都是亲身经历,如何能在好几千个陌生人前,说出如此动情的话?
他每说一句话,映像在她脑海里的都是一个画面。
他们在阶梯教室的初识,她对他的恶劣;他们在深夜的医院办公室里,她给他送热烫烫的面条;她逼着他确立关系;她逼着闹着要挤进他的世界;他们在伦敦的那段日子,他们在伦敦经历的伤痛;他们在狱中的配合;他们在寻找舒染的山林里分路……
甚至是,下药那次给她身体带来的伤害,到现在都还余留着月事不调的毛病。倒没有真觉得多么不舒服,只是,时间太长,不觉会让人心烦。
她听的仔细,便也就揣摩了出来,他的每一句感谢,都包含了他们身上所发生的一件事情,于是,连篇的回忆,便让她的脑海产生那么多的画面撄。
或许是他在济山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也或许是他如此动情的言语敲进了旁人的心,在他说话的时候,竟是比刚刚的典礼不知肃静上多少倍。
米初妍无法去关注旁人的表情旁人的目光,她只一个劲的掉眼泪,稀里哗啦,眼泪聚成河流,顺着她粉嫩白皙的脸颊,在她弧度柔美的下颌处滴落,延着雪白的鹅项,浸湿了黑蓝色硕士服那方的小小领口……
挺狼狈的,可是,她却腾不出手来去抹泪。
心绪杂乱,米初妍还沉浸在那些过往的记忆中,他的声音却已是渐渐缓下,直至后,淹没在那些黑白键盘弹奏出来的乐曲中。
那样清冷,那样纯透,又是那样的柔婉,那样的绵长。
在伦敦的时候,她看过他弹琴的模样,听过他指尖下的音符,美轮美奂,却又伤感沉重。相识以来,统共也就那么一次,听他奏曲,可是只那一次,她也是印象深刻。
所以,当耳边再响起同样的曲调时,她顷刻间就从恍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那时候他说,这首曲调是舒染最喜欢的,寄托了她对爱情的向往,对婚姻的向往,可是到最后,她却在她的爱情里,无声隐没偿
温水煮爱情。
可是,跑的太急,在即将要赶到他面前的时候,不知被谁的脚跟绊了下。
米初妍虽然心乱,可是向来轻盈的身姿,绝对不会笨拙到跑步都要摔倒的程度,她的视线在宁呈森身上,固然看不到身边有谁在做手脚,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会感觉不到。
这个会堂那么大,这里的人那么多,凡是对宁呈森有心的人,在如此的场面刺激下,都有可能对她使坏。
什么人她不清楚,或许是孙立欢,或许是她并不认识的陌生人……
可是她依然感谢徐暮云,在她将要摔成狗吃屎的时候,伸手扶了她一把。手腕的力度足以撑稳她的身子,没有过多的相触,很绅士的将她搀起,问一声:“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
她只记得摇头,她连谢谢都没有说,刚刚在台上从校长手里接过来的那束人人有份的鲜花早因着这样的动作,抛向远处,手中只留那两本轻薄而又厚重的证书。
已经没有哭,哭不出来,她只是有些呆愣而已。
宁呈森的那首曲子到底还是没能到最后,因为,他大约是被那样急迫的她吓着了,吓的他猛地站起,随着琴凳倒地的声响,琴声亦是戛然而止。
可是两个人之间到底存着那段距离,等他赶至面前的时候,米初妍早已在徐暮云的帮助下,站稳了脚步。
俊逸的男人,双眉紧拢,匆匆过来,长腿迈开的步伐,凌乱宽阔,将她扯到自己身边,略带着无奈的微斥:“怎么这样不小心?”
米初妍知道,以他刚刚的角度和状态,自然不可能知道她为什么会摔,不过,她也没有打算告诉,只是顺应着他的动作,窝进他的怀里,那颗小小的头颅,深深的埋进他的颈项,汲取着他的气息。
宁呈森敏锐,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搁在她腰窝处的长臂收拢:“妍妍,你怎么了?”
“别弹了,我不想听……”她的嗓音哑哑的,闷闷的,堵堵的。
宁呈森勾唇,眸光波澜:“怎么了?不好听吗?还是我这么长时间没练,生疏了?”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想听!”米初妍惦着脚尖,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摇晃着,有些霸道的命令。
这样的话她没有刻意压音,在那样难过的状态中,她也忘记要压音,不能说全场的人都听得到,但站在他们周围的那些人是绝对能够听到的。
可是,被他的女人命令着,嫌弃着他的琴,他竟然也不觉丢脸,唇角漾起的,全是纵容的笑,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不弹就不弹,你想听什么,我回家给你弹。”
鼻间有浑浊感,米初妍忍不住吸了吸:“无聊!好好的把人家弄哭,稀里哗啦的,丢脸死了!”
“你还知道丢脸吗?”宁呈森不轻不淡的反问了声,音有戏谑。
米初妍忍不住拍了他一掌:“赖你!谁让你说那么感性的话!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这样虐狗的相处模式,让旁人看了忍不住逗弄:“赶紧的!入主题!别磨蹭了,要亲密等回家,别辣咱们眼睛啊!”
宁呈森难得爽快,回头去找沐檀昕,直接向她伸手:“花给我!”
沐檀昕双手奉上,向来沉稳的审计师,亦在场中笑:“老板,谁求婚都送玫瑰,怎么到你这儿,竟是跑去摘睡莲……”
顿时间,哄堂笑声。
只是,米初妍有些笑不出来,她内心是纠结的,她觉得,在舒染命数不定的时候,正常的宁呈森怎么也不会来求婚这一出。
可是,与她截然不同的是宁呈森,在大家的哄堂笑声中,顺理成章的接过那束足以挡去她脸蛋的紫色睡莲。
彼时天色已黄昏,却又还没到学校亮灯的时候,光线不算太好,那抹粉嫩的紫色,衬托在米初妍白皙的肌肤以及那双被眼泪染过的晶亮杏眸前,更有些如梦如幻的感觉。
米初妍活到这个岁数,虽年轻,却也曾在酒吧,清吧,广场,酒店各种各样的场合看见过无数求婚的场合。
大多是男人给女人求,但也有些时髦的,女人给男人求,搞笑的,浪漫的,强势的,什么都有见过偿。
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当那样的场合,主角换成她和宁呈森,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她觉得,宁呈森肯定会给她买一个,或者是定制一个很精致很有寓意的戒指,因为,他给她送的东西,从来都是有心,尤其是,在希思罗机场送的那枚‘一世情缘’。
但是她也认为,不管宁呈森买的戒指如何珍贵,他也不可能像电视上或者现实中那些求婚的男人,单膝跪地的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她认为,更大的可能是,他会把戒指霸道的直接塞到她指尖,然后傲娇的说一声:“我们结婚去!”
她想过会有花,但她觉着,或许会是玫瑰,或许会是百合,反正就是那种很俗套,没有任何特色的,结果没想到,迎上前的是一束睡莲,自己摘的……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众人面前委身,真的跪在她面前。
米初妍知道他长的高,但从未以这样的姿势对视过,两人之间,向来只有他俯视她的时候,不曾有他仰视她的需要。
他把睡莲摆在她面前的时候,仰头,沉声说着:“这婚,你应吗?”
米初妍默声,只静静的看他,很专注。
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几秒,旁边的人待不住了,声讨:“这婚哪能这样求?刚刚弹琴之前还说的那么深情,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焉了呢?”
可是,不管旁人怎么说,宁呈森就是岿然不动,固执的递着那束花,也不再说第二句话,像是知道米初妍不会让他出糗似的
盛世宠妃。
其实,哪怕宁呈森不喊,那些人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在米初妍被抛落的时候,已经自动形成了一个圈,想要接住她护她安全,也并非那么难。可是,被抛着只剩被动承受结果的米初妍,到最后,竟然还是落进了徐暮云的怀里。
混乱的情况下没有谁认真看,但徐暮云能抢在另外三个男人面前接住米初妍却并非偶然,因为一直关注,出手才会快狠准!在他冲过去的轨迹上,不少人皆弯腰,捂着脚趾喊疼……
宁呈森赶过来的时候,米初妍刚好稳稳的落在徐暮云的双臂,没有贴身,却是抱的很稳。
米初妍头晕眼花,在她眼底,看到的全是重影,感觉她的世界还在不停的转,转的她极其难受,她甚至有一股作恶感,想吐。
可是,她闻得见身上的气息并非宁呈森,混沌中就想挣扎着下来。她觉着,她如果在别的男人的怀里呆的太久,宁呈森不会高兴。
只是,徐暮云并没有因为她的挣脱而放她下来。
是等到宁呈森略微发颤的伸手,他才将人递过去,同样稳当的毫无闪失。
待那娇小的身躯重新回到宁呈森手里的时候,他才似落了那颗心,长长的松了口气,看徐暮云的目光,尤为认真:“谢谢!”
徐暮云只是淡淡点头,什么都没说。
“妍妍,你还好吗?”宁呈森刚刚低头轻问的时候,米家夫妇已经奔了过来,尤其是米安博,焦急的不行,嚷着马上去医院瞧瞧。
唐心梅不赞同:“晕着呢,让她缓缓,这里医生那么多,出不了大事。”
没有磕着碰着,确实不会出大事,只不过,难受而已!
宁呈森脸色冷凝,目光所望之处,皆是拱手的抱歉之色,让他有火泄不得!
——
原本预计着晚上去米家大伯那儿聚餐的事,因为这样的情况,直接被米安博自行取消。
唐心梅觉着不妥,不去不是不可以,他们自己在家也一样给女儿过生日,可至少得给他们去个电话赔个不是,免得他们惦挂着。
清醒过来的米初妍倒是有种庆幸感,免了今日的嘈杂。
宁呈森是唯一不知情的人,因为米初妍还未跟他提起,是在后来唐心梅挨个挨个打电话说抱歉的时候,他才听出了一二。
可是,看着她依旧略白的面色,他也没脸去责问米初妍。
蛋糕他有定,原本是计划着求婚到最后的时候让摩顿亮出来,他还很俗套的,在蛋糕的花心里头放好了戒指,想前头蒙着米初妍,后头再让她惊喜……
结果,惊喜全都成了惊吓,蛋糕也就只能搬回米家,当然,那个戒指他是有默默收回去的。
唐心梅和米安博在厨房忙生日餐,宁呈森陪着米初妍,她的头靠在抱枕上,纤细的直腿摆在宁呈森身上,用她的话说,腿发软,全身发软,宁呈森得给她好好按摩,放松……
宁呈森的按摩手艺好,但享受过他手艺的,也只是米初妍而已!
天色将黑的时候,米家大门铃声骤起,米安博去开门,却不想,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的人头……
比起米安博,门外的人明显热情,根本等不及他闪身让路,就已经跻身进来。
霎时间,整个玄关都是人。
米安博略微的怔愣后,朝厨房喊:“心梅!心梅!”
唐心梅闻声,拿着锅铲跑出来,玻璃门拉开的时候,才探出个头就咋呼:“怎么都过来了?不是跟你们说了改天吗?撄”
“改天?为什么要改天?今天不是我们家丫头的生日吗?”说话的是米家大伯,带着浩荡荡的队伍进了屋。
玄关与客厅有一定的角度差,当米家大伯进来的时候,米初妍已经推开了宁呈森,自己站起身,扬着标志性的璀璨笑脸:“大伯好,大伯母好,二伯好,二伯母好,三伯好,三伯母好。还有庆庆,你也过来啦!你爸爸妈妈呢?”
五六岁的小女孩笑的烂漫:“爸爸妈妈都加班呢!我知道姸妍姑姑今天生日,特意缠着爷爷奶奶带我过来蹭蛋糕吃!”
庆庆是个机灵的小吃货,见谁都是笑呵呵的讨好脸,加上爷爷奶奶疼爱,自幼长的要比同龄人胖些,圆鼓鼓的,加上米家女孩都有的透白肌肤,粉嫩的让人见了就爱的不行偿。
米家大伯坚持过来,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孙女,闹的没法,结果三兄弟一合计,索性就将准备好的饭菜打包过来,直接到米安博家来聚。
这不,三妯娌带过来的餐盒,皆被唐心梅收进了厨房里头,原本还想要好好做几道菜,现在直接省事……
米初妍有三个大伯,她家排最小,没有姑姑,表姑倒是好几个,只不过疏了一辈,不是春节那样的大节,来往比较少
五行妖皇!快点下来!”
可哪知,爷爷的训呵对米庆庆丝毫不起作用,头也不回过去看爷爷半眼,直接傲娇甩话:“亲亲不下来,亲亲要跟小姑父玩儿,亲亲的小姑父好帅帅……”
“你个小屁宝,知道什么叫帅?”米家大伯米士博忍不住笑骂,伸手去接,米庆庆避开,更紧的搂住宁呈森的脖子,甚至把整个头都埋了进去,那两条小胖腿也更紧的抠住宁呈森。
米初妍已经笑得泪花不停闪,朝着米士博道:“大伯,你就别操心了,让他们玩就是。”
米士博见着侄女儿不介意,再看宁呈森,宁呈森也没有特别排斥的表情,这才无奈的作罢,想要再呵斥米庆庆两声,可看着她挤眉弄眼的小胖脸,到底还是没舍得,只是叨念:“妍妍,我们家亲亲宝跟你小时候真是越来越像了,古灵精怪的。”
米初妍频频应声:“对对!血缘摆在那不是嘛!”
他们都笑的欢乐,可是苦了宁呈森。他其实是想趁着米士博过来的时候把人交过去的,哪知道米庆庆这个小赖皮趴在他身上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挪都不动,如此状况下,他只得继续稳稳的抱着。
没有了爷爷的阻碍,米庆庆更加肆无忌惮,勾着宁呈森的两只小胖手,转而捧住他的双脸,掌心太小,根本盖不住宁呈森的脸,她却固执的按着:“小姑父,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叫庆庆吗?”
宁呈森附和着:“嗯?为什么?”
“因为全家人都特别疼我,都叫我亲亲宝,取名的时候,爷爷就说,索性就叫庆庆好了!”
小女孩娇滴滴的声音,解释着她名字的由来,说话连气都不喘的:“小姑父,以后你娶了妍妍姑姑,也要疼我的哦!”
宁呈森简直是哭笑不得,被她神似米初妍的表情给逗的,忍不住捏了捏她胖脸:“当然会疼。”
小屁宝老神在在的拍了拍宁呈森的肩头:“小姑父,你疼我不会亏的。以后你跟妍妍姑姑生了小妹妹,你就知道怎么哄小妹妹开心了……”
宁呈森眉皱的更深,再又忍不住笑开,回头看米初妍:“以后我们的女儿也会像庆庆一样么?”
米初妍有些脸红:“不知猴年马月的事情,再说,你就敢肯定是女儿么?”
米安博忍不住插话:“生女儿很光荣?”
宁呈森立刻会意,马上附和:“对,我要生儿子,我要我儿子去骗人家闺女。”
这话是大人间的冷玩笑,可米庆庆不愿意听了,蹬着小胖腿抗议:“就小妹妹!姑姑就要生小妹妹!生一个跟亲亲宝一模一样的小妹妹!我要带着小妹妹去骗小弟弟!”
小女孩的豪言壮语让众人皆是忍俊不禁,就连宁呈森,也是失笑,糗她:“庆庆怎么知道我是小姑父?”
“当然知道啊!小姑父很帅很帅,很高很高,还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医生叔叔!”
宁呈森被她说话的逻辑惹的又是眉头打成结,柔声:“很帅很高也就算了,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
“小奶奶说的呗!上次小爷爷和小奶奶来我家,小奶奶跟我们大家说过,小姑父是特别厉害特别厉害的医生!”米庆庆的小嘴嘟的老高,神秘兮兮的样子凑近宁呈森耳根:“小姑父,偷偷跟你说哦,我缠着小奶奶要看小姑父的照片,然后小奶奶就上百度给我搜了张你的照片,所以刚刚进门那会儿,我就认出你来了……”
宁呈森忍不住心暗觉底好笑,他这位准丈母娘,还真是乐呵,五十来岁的资深护士长,要阅历有阅历,要文化有文化,却跟一个屁大的小女孩在网上找他的照片…撄…
怪不得这一大群人对他好奇心如此重,在家做好了饭没等到他们,竟然直接将饭菜打包过来,如此作风,估计也就米家人仅有。
被米庆庆缠着聊了这么几个回合,宁呈森想要回身去跟米家的几个伯父打招呼,可是,米庆庆仍旧不肯撒手,抱着宁呈森就跟抱着什么宝贝似的,死活不让他走。
宁呈森只得再次跟米初妍求助,米初妍也拿捏着分寸,不由伸手去接米庆庆,结果,小女娃哼了哼声,直接扭头:“我不要妍妍姑姑抱,我就要小姑父抱,妍妍姑姑身上没有肉肉,骨头硌的亲亲宝特别疼,小姑父抱着最舒服,亲亲宝不怕摔也不会疼,还暖暖的。”
听着向来与自己亲近的小侄女如此善变的叛变,米初妍不由叉腰怒斥:“现在知道姑姑抱着疼了?以前怎么不说?还有,谁是你小姑父?这里有你小姑父吗?”
“就是小姑父!就是小姑父!亲亲抱着的就是小姑父!妍妍姑姑真小气,你天天霸占着小姑父,就今天晚上给亲亲抱抱怎么了?”小女娃嘟嘴,特别委屈,两下就眼泪汪汪的想哭,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米初妍脚一跺,故意唬弄:“就不给就不给
重拾青春年少。”
宁呈森向来不会谦虚客套,这下被大伯母如此奉承,直接口拙的接不来话。后头的米初妍忍不住偷偷翻白眼,真不知道这个男人面对她时的那番好口才都到哪儿去了……
从被米庆庆缠上到现在,就处在不在状态的状态……
看不过眼,上前救场,米初妍挽住大伯母的手臂撒娇:“大伯母,有饭吃了吗?我妈跟二伯母三伯母还在里面忙活什么呀?”
大伯母蹭了蹭她的脑门:“你呀,从小打大就知道嚷吃的,这亲宝跟你,是真真的一个样!马上就开饭了,我去帮帮你妈她们。”
都是自小看大的,作为子女辈唯一的女孩,米初妍同样也受几个伯母的喜爱。
大伯母将手中的孙女转交到米士博手里,转身就又回去了厨房。
那之后,宁呈森也加入了几个伯父之间的闲谈中,宽大的沙发上坐着四个中年男人,一个宁呈森,外加一个米初妍还有个不能停下来的米庆庆,很是热闹。
米庆庆跟着爷爷坐在沙发的尽头,排过来是正在泡茶的米安博,再过来是宁呈森,轮到米初妍,她是直接坐在宁呈森边上的扶手上,左肘弯撑着沙发背靠,闲适的姿态。至于二伯三伯,他们是分别坐在两对面的单人沙发。
鬼机灵米庆庆眼角总盯着宁呈森瞧,伺机着想要从爷爷身上蹭过去,米初妍坐的高,小眼神被她尽收眼底,双眼一瞪,吓的米庆庆当即缩回了手脚。
得逞的米初妍朝着米庆庆扮了个鬼脸,米庆庆当下又是瘪唇,像是小心机被人戳破似的无奈,扎着两条羊角发的小头颅往下垂,垂到旁人全然看不清她的脸,她就开始委屈的玩着小指头,胖胖的食指对着食指,不停的戳,不停的对,委屈到不行……
宁呈森大约是看到了,侧头看米初妍,眸底有无奈的宠溺和纵容,在她面前低语:“老跟小女孩过不去干什么?”
米初妍唇角上翘:“没什么,就好玩……”
“好玩?”宁呈森纳闷,这也能玩……
果然是,米家女孩子的世界,尤其独特!
两口子在细声说话,旁边的长辈好似见怪不怪,米初妍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她家的成员都在宁呈森耳侧细声介绍了番。
大伯父和大伯母都在卫生局里任职,对穗城医疗系统比较熟悉……
二伯父在地税局,二伯母是中学教师……
三伯父在教育局,三伯母是市府文职人员……
米初妍说,她父亲四个兄弟住的都不远,当初若不是考虑到各自上班不方便,孩子上学不方便,几乎都要买在同一个小区了。
听完米初妍的介绍,再想想米安博跟唐心梅的职业,宁呈森再度满头黑线……
跟她认识了这么久,他当真是不知道,原来她父辈这些竟然全是如此体面的人家,虽然不见得能够大富大贵,但日子还是极好过的,不单日子好过,文化氛围也是极好。
如此想来,米初妍能够从小到大都有那样优异的成绩,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有这样的家庭氛围熏陶着,想不优秀都难!
大伯母一口一声的喊他宁教授,说她知道医学界里的他,如今知道她是在卫生局里工作,这点,似乎也就不难解释。
晚餐很热闹,也很欢乐,尤其是米庆庆和米初妍,简直是要把生日餐闹成小派对的感觉……
起初两个人要抢着跟宁呈森一起坐,谁也不让谁,宁呈森头大,索性就将她们一左一右的按在自己身边,可是米庆庆不乐意,非要独占宁呈森,不让米初妍挨着,于是姑侄俩就为了这个问题一直较劲。
米家的两个宝贝杠上了,饭桌的长辈亦是无奈。唐心梅倒是埋汰了自己女儿两句,可宁呈森没两下就护上,笑说着:“没事,这样还挺有趣的。”
宁呈森这一护,倒是让米初妍的三个伯母打开了话匣子撄。
大伯母最先接话:“就是就是,没准宁教授就喜欢这样生动的妍妍,每天乐呵呵的,看着就叫人欢喜。”
宁呈森很是坦率,点头道:“对,看着她乐我就开心。”
二伯母旋即就跟风:“那不得了,以后妍妍要是生了女儿,宁医生你家里估计要拆翻天。我可是印象特别深,妍妍这丫头打小跟着三个堂哥混,可野了,今天追东家的狗,明天偷西家的桃。搞不好比现在的亲宝还要调皮……”
自动忽略生女儿的话,宁呈森觉得很是新鲜,笑着糗米初妍:“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过?很难想象,你这反应,到底是你追狗还是狗追你。偿”
他在逗她,谁都听的出来,餐桌上的人忍俊不禁。
三伯母维护:“我们妍妍挺好的啊,聪明,读书又好,也很机灵的
业余教练。
米初妍对自己的亲戚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彼此虽然融洽,可这并不代表着女人不会八卦。三个伯母对宁呈森的家世背景一点儿也不好奇,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唐心梅肯定在这之前提点过。
所能猜测的时间,大概就是刚刚她们妯娌四个都在厨房忙碌的时候。
饭后,米初妍要帮着唐心梅收拾餐桌,结果却是被米士博牵开,还甚为有理的抛话:“丫头,你可是我们米家的宝贝疙瘩,细皮嫩肉的,少去碰那些洗洁用品,这活,留给你伯母她们就行。”
米初妍无奈,被米士博强行着拉到客厅。
唐心梅见状,忍不住笑着埋怨:“大哥呀,妍妍这丫头,都是被你们几个兄弟给宠坏了!女孩子,将来是要嫁人的,做点家务很过分吗?平常在家她爸就惯的她够没法没天了……”
米士博眉头一唬:“嫁人怎么了?谁规定嫁了人就必须每天柴米油盐的过啊!”
不知为何,宁呈森总觉得这句话是冲他说的。
不由头大,岳父大人到现在还时不时给他闹点小别扭,这边岳父大人还没彻底摆平,那头伯父大人又开始来下马威的感觉……
往后这年头,越来越没有家庭地位的,恐怕是男人才对了。
正思忖间,米士博忽然一句:“宁医生,你说是不是?”
隔了好几秒才又一句问话,所幸宁呈森也是反应快的人,知道米士博是在接上边的话题,从容的点了点头,依旧沉声:“伯父说的在理。”
看得出来,米士博是真心疼米初妍,还没到结婚的地步,已是先帮着米初妍撑起娘家的后台来。宁呈森不是那种特别会说话,特别懂得逢迎发誓的男人,他会对米初妍好,会疼惜她照顾她,会爱她一辈子宠她一辈子,他心里有很多的情感交织,但他无法用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措辞去谄媚的讨好。
当然,这样的原因一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二是因为多多少少的语言障碍。
他的中文学的好是好,但汉语是那样的博大精深,他又是从小就在国外长大,参透的总是不那么细腻,许许多多的华丽辞藻,如果不是在特别准备之后,他应用的还是会相对较生疏。
这点,米初妍估计都没发现,因为,跟她的交流,从来都是最朴实最真实的,用不到那些太过漂亮的词语。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让他不适应各种应酬,以致,才会屡屡直接又干脆的拒绝无数的讲座邀请。
米士博也似是玩笑,只聊了那么两句,之后就没再提及。恢复成轻松状态的他还有点老顽童的本质,让米初妍拿她的证书出来,他说他要拍个照发到微信朋友圈里头,给他的老友们都看看,他们米家的姑娘多厉害……
米初妍又是满头黑线,不知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证书亮出来……
这个关头,米庆庆突然跳了出来,闹着嚷着要吃蛋糕。大人觉得刚吃过饭就吃蛋糕,怕消化不好,可米庆庆是个能缠的主,不给吃,就一个劲的往宁呈森身上蹭,哼哼唧唧的。
唐心梅见状,无奈笑,只能去厨房里头把蛋糕搬出来。
宁呈森订的蛋糕不小,不是在乎吃,也不是在乎排场,而仅仅只是为了想要在那上面插满二十四根蜡烛,他总是希望,给米初妍的,都是完美的,遗憾这东西,能少留就少留。
第二天是周一,大人们都要上班,米庆庆也要上幼儿园,虽说聚餐,却也没敢呆的太晚,才过九点,各自便都起身告别撄。
来的时候赶上交通晚高峰,各自虽然都有车,却也都没开,就是怕堵在半路上,麻烦。于是,回去的时候,便只能打车。
本来有说有笑的换鞋出门,都挺好的,可是,米庆庆不干了。
非拉着宁呈森的衣袖不肯放,小小的脸蛋上全是执拗的表情,口里振振有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都跟小爷爷小奶奶说好了,今晚我要住在这里,我要跟小姑父一起睡!”
大伯母有些被气笑,回身去拉自己的小孙女,怎奈,她越是哄越是使力,米庆庆就越攥着宁呈森,如果不是身高的问题,她就差把自己整个都挂在了宁呈森脖子上。
宁呈森见状,就势抱起米庆庆,轻笑着哄:“那小姑父跟庆庆一起回去,这样好吗?”
米庆庆依旧苦恼:“可是我的床睡不下啊……”
“我们得回去看看才知道睡不睡得下。”宁呈森笑言,本就好听的嗓音因着刻意放缓的语调,听着甚是舒心。
不等米庆庆点头,宁呈森已是抬首,对着米士博夫妇:“大伯,大伯母,我送你们回去吧。”
夫妇俩觉得不好意思,才想婉拒,唐心梅先是出口:“你不是喝了酒吗?开车能行吗?”
对唐心梅来说,宁呈森可是嫡亲嫡亲的女婿,哪怕是在自己哥嫂面前,也不掩饰她对他的疼爱偿
捡来的忠犬黑化了。”
“嗯,行李箱的都是这些年啃的专业书,礼物都是些小礼物,不过情谊很重。”米初妍说着话的时候,已经不自觉的压了压自己的背包。
她是不可能告诉宁呈森,背包里头藏着霏姐送给她的顾以澈演唱会的入场券……
宁呈森睇了她一眼,眉色微挑,而后下车,去车尾箱拿米初妍从宿舍里搬出来的东西,一边搬一边嫌弃:“真重!”
米初妍只背自己的包,跟在后头努嘴,只要护得住顾以澈的演唱会入场券,随便他嫌弃什么都行。
步行两脚,宁呈森顿下步,长臂向后,揽过米初妍,将她拥在自己身边。这样的大晚上,在车库这样的地方,他自然是不可能将米初妍留在后头,于是,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拥着米初妍,从电梯直达八楼。
习惯性的让米初妍先洗澡,宁呈森自己拉着米初妍的行李箱去了书房,原本想着手做点自己的事,可看着如此大个的行李箱,便蹲了身下来,打算替她整理。
他的书柜很大,稍微挪挪,摆放她的书也是绰绰有余。何况,他喜欢他的地盘到处都有她的痕迹,那样会让他觉得,她每时每刻都在自己的生活中。
对医学这类专业书籍,宁呈森熟悉的很,分门别类,齐齐码进书柜,一整箱的书,不过十分钟就已经被他收拾妥当。
行李箱搁至边上等待着莲姨来处理,除却这些,还有他的书桌左上角处多出来的两份礼物,是最初的时候,宁呈森从那堆书的最上面拿出来的。
猜测,大约就是米初妍口中她的舍友送的生日礼物……
一个是有精美包装的,宁呈森没碰,另一个是厚厚的相册,他没忍住翻了开来。当看到里头有米初妍大学时候的影子,饶有兴趣的坐到书桌后方,一页页的翻看。
有刚入学军训时候的照片,青涩的小女孩,留着假小子似的短发,却有着飞扬璀璨的笑容,眉眼弯弯,就如今晚的米庆庆那般。太阳很大,却也没有晒黑她的白皙脸颊,有的,只是满满的陀红……
也有四个女孩相互推搡着在古老的校园树荫下嬉笑……
还有穿着篮球服的她,在操场上兴奋的跳跃姿势……
宁呈森皱眉,最讨厌看到她跟篮球有关的一切东西,那么大的篮球服,套在她小小的身板上,简直滑稽的可以!更滑稽的是,她旁边的廖宗,明明瘦不拉几的,想不出来,她当时到底喜欢他什么!
后面还有很多,有宿舍,有户外,有甜品店,有咖啡屋……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头发也渐长,可能是再没剪过,一年一年的,等到他在济山遇见她的那年,她的黑发已是差不多及腰。只不过在后来,他在穗城省院再遇见她的时候,她又成了乱糟糟的短发造型……
一年又一年,变得是她的发型,变得是她越长越开的五官,从青涩到美丽,不变的,是她每一张照片上都是那样的咧嘴大笑脸,像是她标致性的表情,感染着他,让他也在看得过程中,不由咧唇。
米初妍擦着头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恰好是这一幕,甚是诧异,行步过来的时候,调戏般的摸他额头:“没有发烧嘛,傻乐什么?我都快以为自己进错屋了……”
宁教授已经变得不太像宁教授,以往她跟在他身后卖命,他除了吼就是骂,不吼不骂的时候那张脸也是板的死沉死沉的,像是随时都要上战场那般的严肃,普通笑容一个月也难见两次,而今,他竟然能笑的如此恣意……
她的动作让宁呈森抬了头,合上相册的同时,也拉开了她贴在自己额头之上的小手,眸中依旧有不散的笑容:“看以前的你,挺有意思。”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米初妍接过相册,翻了几页。
大多是她自己过往的足迹,记忆里存着那些片段,看起来,更多的是对过去的怀念和慨叹着岁月的流失。这种东西,只适合无聊的时候,一个人静静的看撄。
米初妍将相册收进身后的书柜,看到自己的书悉数整齐的排在那里头,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角度,看到的只是他的后脑勺,桌上刚刚开启的手提,蓝光幽现。
心里暖暖的,回到他身边,就着他的座椅扶手矮身靠近:“又要忙了吗?”
“没有,接收个邮件,很快就能处理好。”他的声音沉沉的,在深夜的书房里头回响着,光线不大,昏黄昏黄的,别有那番魅力。
他在忙,米初妍也不打扰,乖乖的坐在他身边。
大约他是怕她无聊,忙过一阵后,侧头:“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我忙完就过去。”
米初妍黏糊,抱着他的手臂,下颌轻搁在他的肩头:“等你回呗……偿”
宁呈森微微拧了拧眉,看着她沐浴过后的绯色娇颜,想起现在还是她的生日,不能独自将她撇下,于是很利落的盖上手提:“那走吧,我陪你。”
“别啊,你忙你的,大不了我自己找本书看看。”宁呈森要带着米初妍起身,而米初妍又怕耽误了他的工作硬是要将他压回到座椅上。
这么一来一回,导致整个人都跌进了宁呈森的怀里,突来的重量,让防备不及的宁呈森又是整个坐回到椅子上
天才儿子PK腹黑总裁老爸。
只是,她刚走,他又喊一声:“回来!”
他的声音向来能唬人,米初妍本能的转过头,却见他用下颌比了比桌面左上方:“喏,你舍友送的生日礼物,不是说了,情谊很重的么?”
米初妍瞧见是旧旧的礼物,特意嘱咐着要回家只有自己的时候才能打开,不免好奇心再起,哼哧哧的往回走,拿走那个精美包装,再又哼哧哧的出门。
回到主卧,房门虚掩,她甩着头发扑上床,盘腿坐在床中央,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刚想要拆开包装的时候,听到隔壁书房门开启。
她以为是宁呈森要回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甚至将礼物重新搁回床头柜,装作铺床单的样子。可这样的动作维持了许久,她的身后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宁呈森并没有进来,反而是在客厅里头,厨房里头,走来走去……
她猜测着他应该是去找水喝,看床头的闹钟,不过十点半,还不到往日他休息的时间。于是,又安心的拿回那个礼物,安心的开了封。
红色的包装纸,上头有暗暗的玫瑰花印,亦有类似于‘love’的英文字体,层层叠叠,米初妍猜测应该是香水,很妩媚的那种味道,这样符合向来出格的旧旧风格。
可是,当她好不容易拆开包装纸,再又掀开方盒盖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旧旧的手写字,很大的心形卡片,覆盖着底下的东西。
卡片上是一个爆炸的气球,亦是心形,上头标注着大大的‘surprise!’跟着是汉字:“给你男朋友看!别告诉我你没有男朋友,我知道你男朋友是谁!”
米初妍狐疑,旧旧怎么知道她男朋友是谁?送这礼物的时候,典礼还没开始,宁呈森的公然求婚还没有发生,而旧旧也是刚从济山附属过来……
对!济山附属!她怎么就忘了,宁呈森现在也在济山附属!
思及此,米初妍忽然有种脑门冒汗的感觉,知道旧旧不会有什么好事,却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抖着手去拿掉那张卡片。
下一秒,惊愕!
米初妍不相信,哆嗦着双手将那款黑色的薄薄布料挑了起来,上下前后的看,原本就燥红燥热的脸,亦加红的滴血!
他大爷的!臭旧旧!竟然给她送了件性感睡衣!竟然还是连体的!
黑色,吊带,蕾丝,透视,丁字……
你妹!所有的性感元素都集中到她手中的这件睡衣里头了!你妹的!幸好她没当着宁呈森的面拆封,要不然还不得爆鼻血!
米初妍在心底无数次的骂着你妹,当下就想找手机削旧旧两顿,却突然想起,眼下最着急的是将这小东西藏起来,藏的严严实实的!
米初妍不由心底暗暗道苦,人收生日礼物,她收生日礼物,为什么她收的礼物都要藏!不藏还不行!不藏会被揍的小PP开花!
宁呈森最爱揍她小PP,寻日里她干点小任性的事,都会被他扛起来狠拍几顿,PP火辣辣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米初妍将那块小布料揉成团,攥在自己的掌心里,起初想要往床头柜藏,后来觉得不妥,猛地跳下床,想要藏进衣帽间里。
可是,见鬼的,这一冲头,竟然撞上一堵硬墙!
米初妍本能的抬首,看清那堵墙,更看清了那堵墙的手中握着的红酒以及两个高脚杯,懵懵的,半秒后,反应出声,质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米初妍死死的盯着宁呈森,心里无数的懊恼羞恼外加气恼,脸上身上烫的犹如起着小火球,几乎要将她吞没在无尽的窘迫中。
尤其是,当她发现,他深邃幽光的眼眸闪着异样的神色却并非在看她,而是看她手中挪成团的黑色物体之时,她几乎就要跳到床上埋进被窝里,以被藏身!
这个想法升起来的时候,她当真有转身的念头,可是,转过身去没半秒又是恍悟,去床上根本就是窘迫中的极窘!
这样迟迟疑疑间,脑袋浑浊,刚一侧头,不禁又撞上他硬实火热的胸膛撄。
事实上,米初妍自己热的要命,现在哪怕是碰一根木头都觉是烫的,可是正也因为她现在燥的很,于是,再又一次被撞疼鼻尖的时候,忍不住吼声:“你干嘛老挡我的路啊!”
她讨厌他什么都不说,装死似的看着她,犀利又暧昧的眼神将她三百六十度的横扫,让她摸不清楚,他刚刚到底在她背后站了多久,到底有没有欣赏到那么***的睡衣,如果看到了,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会不会现在心里已经开始绕着他的小九九!
宁呈森略显无辜,抬了抬双手,终于说话,声音粘湿磁沉:“饭桌上你不是闹着想喝红酒吗?我特意拿进来,我们俩一起喝。”
“不……不是说,不能喝吗?我明天要上班。”米初妍些微磕巴,闹不懂他在刚刚沉默的那么长时间里,到底在想什么偿。
他斜了斜眉,转到床头柜前,将红酒和酒杯一一搁下:“嗯,常理是不能喝的
文道宗师。”
他倒是没再调侃她,只伸手,抽走她的手机:“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孕妇早就睡下了好吗?”
米初妍暼了暼床头的闹钟,果然,已经十一点了……
床上翻滚两下,打了个哈欠:“那我们也睡吧。”
“喝酒——滚床单——睡觉,直接滚床单——睡觉。二选一,你想按哪个步骤来?”
宁呈森说那话的时候,米初妍刚好滚成趴卧的姿势,他的大掌随着话落声就覆上了她的翘臀,轻轻的揉着。
米初妍当即血热,也叹他***熏心的直白话语,怕自己熬不住,直接翻滚起身:“那我们喝酒!”
既然逃不过滚床单,那先喝点酒还是好的。宁呈森有原则,每次不管他怎样折腾,都会给她充足的睡眠时间。既然睡眠时间是固定的,那么,喝酒喝的时间长一点,滚的时间也就短一点……
米初妍如此计算着。
可是她不知道,那晚她疯狂了。到底是没算计过宁呈森这条老狐狸,到底是没按耐住那颗***,动的心。
当极品红酒的芳香融化在整个唇齿喉腔的时候,当他的润舌卷送着那些液体到她口中的时候,她忘我的迷醉,不由得,就喝的多了些。
于是,当后来,瘫坐在地毯上的她靠近同样席地而坐的他之时,昏昏沉沉……
于是,当后来,宁呈森问她,那个黑色睡衣在哪里的时候,她糊涂的指向枕头下面……
于是,当后来,宁呈森说,你穿给我看之时,她当即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然后换上那件黑色的蕾丝。
她当时好似有看见宁呈森喷火的眼神,像要将她活吞了似的饿狼模样,可是,她以为,当时的她是在做梦,做一些春心荡漾的梦。
所以,当宁呈森眯着色*魔般的眼神看她,让她坐上去的时候,她坐了。
她看着他后仰着,双手撑在地毯上,用大腿承受着她的重量,诱惑着她给他解开睡袍系带的时候,她解了。
他让她再往下褪他的衣衫,她三下五除二的将他剥的溜光。
感觉到他略微粗粝的大掌扶着她的腰身,果断而又迅速的沉身而入,火辣辣的摩擦感,耳边响起的依旧是他哑到极致的男性魅惑,他说:“宝贝儿,快动一动……”
然后,她真的动了,不甚熟悉,可是身体中又好似被某些情愫牵动着,无法自抑。
她不知道那一场到底是谁动的多一些,又到底是谁更卖力一些,她只在梦中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疯狂扭态,从未有过的不停娇喘,从未有过的激情澎湃!
像是被抛到绝处又逢生,像是死了千百回再又活过来……
翌日清晨,睁开眼不是因为睡醒,而是因为全身酸疼而醒。
米初妍挪了挪身,好像听到骨节都在响动,动都动不了。厚重的窗帘遮挡着,外面倒没有刺眼的阳光,可是她困得眼皮难掀,免力睁开,去搜寻他的脸,然,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赤*裸的胸膛,以及,沉稳而有规律的起伏呼吸。
她没办法翻转自己的身体,只好用手去摸,指尖触摸着他的脖颈往上,一寸寸的前移,从嘴唇到鼻根,再到紧闭的双眼……
他还在睡,气息均匀。
米初妍刚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是被他一把握住,贴在唇上,轻吻后,才说话:“几点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朦胧感,沙哑沙哑的。
“六点三十八分。”
“嗯,还早,再睡会。”他挪了挪身,更紧的将她揽在自己怀中,沙哑的嗓音中,有着些微的疲累。
搂的太紧,米初妍感觉有些透不过气,踢了踢他脚跟,想让他挪开点,结果他却是一个翻身,仰躺着,却依旧没把她放开偿。
“到底是有多困。”米初妍嘀咕。
原本是在自说自话,可是他却回了声:“昨晚上被你榨干了,难道还不许我多睡几分钟?”
米初妍:“……”
她自然知道昨晚上他们干过什么,身体的酸痛感是最诚实的答案,但她并不清楚,酒后的她到底跟他激烈到什么地步,于是,不服气的反驳:“到底是谁榨谁!”
“你。你榨我。”他依旧如此答案。
米初妍:“不可能。”
他忽然侧过头来,双眼半开,反问:“不可能?真该把昨天的你拍下来,让你看看……”他粘过来,在她耳边细声说了几个字,让米初妍当即又是羞臊的脸红耳赤!
她连说不可能,宁呈森却像是故意逗她,将喝酒后的那些情形描述的极富画面感陈述在她眼前。以致,她有些受不了的去捂他的嘴,捂的不够严实,他的口中仍旧有话音漏出,米初妍只觉得耳朵都是污的,情急之下,撑起酸痛的身体,翻身就骑到他身上,纤细的十指往他脖子上掐,掐着让他喘不过气来说话……
可是,当她的行动实施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使劲浑身解数,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缚鸡之力,非但没有阻止住他的说话声,还被他调侃:“别再压我,昨晚体力用光了……”
米初妍:“……”
双目怒瞪着,他却是不疼不痒,泰然自若,米初妍泄气的翻身下来,倒在他的身侧,耳后根传来他的呢喃:“乖,再睡会。”
“不睡!”
“你不困?”
“我全身都痛,睡不着。”
“刚刚骑到我身上的动作多利落,怎么那会儿没听见你喊痛?”
他如此欠揍的声音,让米初妍受不了的往后踢向他的小腿腹:“不准再说了
[古穿今]女神定制。”宁呈森没说一定,也没说不一定,只是很中肯的回了句。
“我……还年轻,大把机会的。”米初妍稍稍迟疑,却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在公立医院,出国学习的机会有多少人挤破头的竞争,你真的以为,机会会大把吗?”宁呈森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语气略微发凉,似是因为米初妍的不上进而不悦。
摊开了牌,摆明了态度,米初妍也索性不掩饰,拱着手心捧着清水将自己脸色的泡沫洗净,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撑着自己依旧发软的身子,却是言语坚定:“我不想去!至少,我现在不想去!”
“为什么?”他不咸不淡的问。
米初妍转过身,蹙着秀眉:“那你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走?”
“我说了,对你未来的前途有很大的帮助。”
“宁呈森。”米初妍脸色有些白,哆着唇:“舒阿姨手术后的恢复治疗,要不要人陪?只有护工在真的好吗?法安年纪多大了?这样熬,能熬几天?还有,纽约那个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纽约的事情下周我就过去处理,不会有什么事!我妈这边我也自会安排!不管我这边有什么事,我也不可能耽搁你学习的好机会!”
“宁呈森!”米初妍忽然吼了声,眼底发红:“所以你又要把我送走了是吗?!就像当初你在伦敦处理事情,我不得不离开,就像你即便回了国内,也不肯告诉我,非要我缠着徐暮川,缠着瞿安带我去到北方城市找你?!就像你那次去纽约,几乎死了也不让我知道你的消息!宁呈森,我不去不去就不去!你就算给我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我也不去!”
宁呈森看着她,不说话,似是没有想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也似是没有想到她已经把事情想的那么远,喉结处微微滚了滚,缓声:“好,那以后再说……”
他这么安慰,米初妍喘急的气才似有了消缓,在他面前叉着腰:“最好记得你说的这句话!现在我要方便,你赶紧撤开!”
话落,不等他的回应,甚至不看他的眼神,直接在他面前,甩了门。
宁呈森原本就在门框上,她甩门甩的极快,他差点没躲闪及,门板碰到他些许的鼻尖,让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同时叹声,对她,他是无尽的无奈……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当下他的应对,就只能顺着她的情绪,让她缓神。确实,手续他都办好了,所有该准备的,该落实的他都已经办好,他如今只剩的,就是要她同意而已。
原本他在门外想等着她出来,可是等了好几分钟她都没出来,不由敲门:“妍妍,你好了没?”
“没有。”她的声音,硬邦邦的,显然,还没怎么消气。
“你想吃什么?我让莲姨做。”
“随便。”
“饺子?还是面条?吃点能垫肚子的,到医院可能就赶不上饭点了。”
“你出去。”米初妍在里头斥了声,闷闷的:“毛病,现在这情况你让我怎么想吃的!”
宁呈森:“……好吧,那等会再说。”
讨得没趣,这当口,宁呈森也不敢反驳她的脾气,只好摸摸鼻,乖乖退出主卧……
那个下午,米初妍坐在空中花园里的凉亭里头跟纪唯宁聊了很久。
大半年的时间没见,她比那时候胖了些,皮肤更滑了些,除了那个几乎要将她肚皮撑破的肚子,还有越来越傲人的上围,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的赘肉。
米初妍羡慕的感叹,说徐暮川把她养的真好,说纪唯宁真会长肉,该长的地方长了个够,不该长的半点没多。
纪唯宁戳她,说你不怀孩子也照样丰满!身材玲珑,偏还凹凸有致。回是那么回,可纪唯宁那张清丽的脸庞,洋溢的却全是幸福的笑容。
米初妍自然能够想象,她被徐暮川宠的有多过份,说是徐家的祖奶奶都怕不为过了……
其实不想让她忧心她的事,所以米初妍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自己,可是后来,不知怎的,纪唯宁问起了她的毕业礼,问起了她的未来规划,关于出国学习那事儿,也就这么提起来了偿。
虽然米初妍自己心里有想法,但她觉得,做为纪唯宁这样的过来人,听听她的意见,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纪唯宁没有过份鲜明的表态,她只是说了几句话。
她说:“这个世上,能找到一个全心为你的人,不容易,不是谁都有福分,如果你遇到了,就要珍惜
战神之刃。
可是,石护士长连连摆手,喘气的样子像是跑了很远的路,好一阵才说:“行政楼——会议室——宁主任跟袁副院长吵的不可开交!岑院长都劝不住!一群院办的人也都劝不住!”
米初妍惊骇,心噔噔的:“为了什么吵?”
宁呈森跟袁振不对付,这点整个神外科室的人都知道,但以往再如何不对付,袁振也不敢撕破脸皮,宁呈森也不会争锋相对,哪怕他有看不过眼的地方,他最多也就是不说话,不执行,用他自己的方式来无视袁振的存在。
他是个很能拿捏分寸的人,怎么可能跟袁振那个狗腿子吵架?
石护士长单手捂胸,平息着呼吸,语调渐缓:“我不知道啊,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然后很多同事都跑过去看。你也知道的,宁主任向来脾气大,发起怒来脚板抖一抖我们都害怕,你说,如果袁副院长真的较上板了,到底吃亏的是谁呀?”
米初妍已经等不及回应石护士长,直接拔腿狂跑,行政楼的方向,从她这边过去,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得跑过长长的走廊,再穿过悬空桥,还得爬上会议楼层……
七八分钟的时间,米初妍喘着粗气出现在会议楼层,根本不用问,人多的地方,便是她要去的地方。
她冲着上前,掰开一个又一个的身躯,以着灵巧之姿挤在窗户的最前面。
其实里面在吵什么,外面真的听不见,大门紧闭,窗户的玻璃门是隔音的,所能看见的,也不过是袁振的剑拔弩张,以及,宁呈森疾厉的面色,还有,他盛怒的扯落领带,将那东西丢掷袁振脸上的行为……
岑霖在劝袁振,劝不住,袁振怒的将桌上所有文件都撒落。院办的人在拉宁呈森,被他用力挣脱。
米初妍想敲门进去,不敢,也退不出人群。
是岑霖看见她,放下袁振走到门前,探头出来和声招呼她进门,她这才得以进去。
进去的时候,已经没再吵,袁振毕竟上了岁数,争吵过后气有些跟不上,撑在办公桌沿,只用目光瞪他,亦瞪她。
米初妍是完全懵圈的,宁呈森看到她的时候,面色才好似稍微缓了那么一些些,但也没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转瞬又回过头去,看着袁振:“我站在科室主任的角色上,你可以说我假公济私,甚至可以说我营私舞弊,把仅有的名额给了米初妍!但这次交流学习的场所是英国KB!我想让谁去就谁去!你看不惯你可以请辞!我呆不惯我分分钟走人!米初妍虽然是个刚转正的住院医,但是,有我在,她永远不受你掌控!”
宁呈森没有给任何时间让米初妍询问,那话之后,拖起米初妍的手腕就大步外走。门外人群顷刻散开,给他前进的方向腾出条畅通的道,在他的横眉怒目中,低头的低头,张望的张望……
会议室里留下岑霖袁振还有其他的院办领导。
多数人都在摇头叹,说宁教授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行,当然,也同时说袁振,那么多年都对付过来了,何必在这等小事上过分计较。
岑霖背着手,在自己这个副手面前,同样叹息:“你又何必这样?带头闹开了,别的住院医意见叠起,我们管理层还不好办,这不是给自己找事?管理管理,管的不是制度,而是人心,我们医院需要宁教授撑台,你把他气走了,我去哪儿再找一个这样的人才?还有,他狂妄,但他有狂妄的资本,别说一个交流学习的机会,只要他想要,整个KB医院都是他的。难道你忘了他的履历?他的国籍是什么?我又为什么事事礼让他三分?他只是想要低调的在这个地方干自己想干的事,而我,也不好随意去曝别人的*。所以,一直都未跟你们说他的背景……”
米初妍本来是想要回科室的,但是宁呈森始终脸黑,原本牵她走的手,离开行政楼后就放了开来,演变成,他走他的大步,她跟她的小步撄。
大约是真的被气疯了,如此看着他的背影,都能让人感觉到他肩头的僵硬。金黄色的余晖在住院部西侧的楼身上洒着最后的光芒,将要落山的模样,亦如她此刻的心情,沉的有些压抑。
他径自前行,也不回头,也不等她,也始终没有跟她说话。
米初妍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早上的时候她还踩在他头上占着上风,然后到了下午,画风又突变成了,她屁颠颠的在他身后。
这种感觉很不好!很糟糕!很烦闷!可是,她又无法甩头离去!
有时候她都没办法弄清自己的心思,明明起初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立场,可是到最后,却总是被瓦解的丝毫不剩。
如同这个下午,她被纪唯宁的话戳到了心窝,也知道他在背后安排出国的事并不容易,无端端的,心绪就变得复杂起来,从而,有某种程度的动摇。
其实米初妍也知道的,就如他今早说的那样,她在公立医院,这样的机会多少人都在挤破头的抢,谁得到都不会容易!
公立医院太多限制,虽然背地里免不了人为操作,但表面上总是渲染着各种公平,如果失了公平度,会有人眼红,闹事,吵架,甚至耍心机,暗算……
当然,有宁呈森的推荐,她可以去任何一家私立医院,但是宁呈森始终都认为,公里医院才是能够真正锻炼出好医生的地方。
私立医院,大多时候只是为富人服务,一个头痛发烧,也各种检查住院。公立医院属性有差别,面向着全国各地的老百姓,它能容纳的患者更多,能见识到那些千奇百怪的病例也更多偿。
向敬年在手术室,米初妍只得给赵磊打了个电话,匆匆交代了她的行踪,提步便追上前面身姿发僵的男人。
——
一路回南都奥园,他无话,米初妍同样沉默。
直到车子在他们的单元楼停下的时候,他探身过来,给她推开车门,沉声:“回吧。”
米初妍解了安全带,下车的时候才发现,他始终没动,不由问:“你不回?”
她的角度,正对他的侧颜,夕阳将他的鼻梁打造出了剪影,明明暗暗,却丝毫也没有损他半点的俊逸和完美。
米初妍看着他的唇瓣轻动,耳侧有他沉了又沉的嗓音:“你先上去,我晚点
重生之潜个天王做老公。”
他去机场接宁振邦,然后定然要带着宁振邦去见舒染,他没让她跟,她也不想跟,这样的场合,多一个人都是尴尬。
车门关上的时候,她俯了俯腰,敲开车窗问他:“要不要准备你爸爸的卧室?”
“不用,到时再看。”
挥手,转身进入单元楼,听着他驱着车子离开的声音,米初妍才又回过头去瞧,天色将黑,南都奥园的路灯较普通小区明亮很多,车尾的炫红,路灯的泛白,交织投射,刺目,同样刺心……
去伦敦,还是有好处的。
她可以长见识学技术,可以在人才济济的省院提高自己的起点,可以为自己以后的职业生涯做很好的铺垫,可最重要的,还是,她可以替他照顾同在KB医院里头的宁四齐,可以陪那个分明事理却又心力交瘁的宁老太太。
换一种方式的陪伴,还能成全他的身不由己,他的费尽心思,这好像也是一种共苦,但愿自己不会后悔,她再次不得不的选择了退让……
——
这个晚上,宁呈森没有回来。
大约晚上十点,他给她打电话,说项目那边还有最后的收尾,他要在这两天内处理完,到周四才能陪着舒染做手术,所以,晚上恐怕不能回。
米初妍说好。
后来他问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太无聊?
米初妍回他的时候笑了笑:“多少个日子都这样过来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他们都深有体会,习惯了相伴,他们中任是谁,只要想起独处,都会不适应。
米初妍说:“挂吧,不说了。”
他说好,可是,手机的听筒里,却有迟迟没有传来通话被切断的声音。
米初妍扁了扁嘴:“怎么不挂电话?”
他说,你不是也没挂。
米初妍说:“那怎么办?你回不来,我不想过去,难道手机就这样一直举着吗?”
他呵呵笑了两声。
最后是米初妍耐不住,回道:“好了不说了,我在我家里陪我爸妈呢,没在南都奥园。”
宁呈森:“……怎么不早说。”
让他白担心白内疚……
米初妍切了声,利落切断通话。
宁呈森始终没有觉得这个通话有任何的异常,被米初妍挂断电话后,他就开始专心工作。曼夫柯那边无数次催,万事具备只欠生产,KB那边股东无数次大会小会,无数次闹,等着新生代抗生素的强势驻入,好缓解外界的风评,内部的人心。
只要两天,如果进展顺利,甚至不需要两天的时间,成熟样品完全现世,交由曼夫柯批量生产,等待上市即可……
宁呈森是在第二天的晚上七点回到南都奥园的,其实本来不该回,但他惦记米初妍,抽空回了趟,只能呆两个小时,九点多还要赶回去。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满室清冷,四处都没有她的影子。
宁呈森当下就给她打电话,可是,手机不通,以为她还在医院加班,或者夜班,打到科室去问,科室里头的人说,米医生今天早上来过,但只呆了一个小时不到,就没再看到她的影子了。
她不在医院,宁呈森是心慌的。
捏着手机的指节,微颤,在通话记录里找米安博,心里猜测,她昨晚在米家,会不会今天也在那边,可是他电话还没打过去的时候,向敬年的名字先在他手机屏幕中跳起来。
向敬年劈头就是一句:“米初妍走了。偿”
“什么?!”
“不是去伦敦学习吗?反正也是这两天的事,今天她提前过来把她手头的工作交代好了,我多嘴问了两句,她说她把机票改签了,今天就走。”
宁呈森:“……好,谢谢。”
随着话落,高大的身躯跌落进沙发,绵软的地方,是她的最爱,窝在这里看书,看电视,吃零食,盘腿窝,翘腿窝,偶尔他有空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枕着他的腿,让他给她顺发,这里很绵软,这样也很温暖,如今唯剩冰凉撄。
她应该是走的很匆忙,阳台的落地窗没有关,纱帘翻飞起细细的边角,窗外有城市华灯初上的繁华景色,而他心底的所有繁华色彩,却像是被倏然间抽走,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神级农民系统。
衣帽间里坐了很久,反复听着米初妍的声音,起初用扬声器听,觉得不过瘾,转而贴在耳侧听,来回好几遍,早就把她所说的话都给记熟了,却还是觉得听不腻。
若不是后来他时间来不及,那个地方,估计他还会坐很久。
——
晚上八点,穗城飞往伦敦的航班准时起飞。
夜晚的航班,哪怕徜徉高空,与星光更接近,却也总是比白天更多些孤寂,还有淡淡的凄凉。
米初妍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行李,背影单薄,长发被她绑起高高的丸子头,显得更是年轻,饱满额头悉数露出,娇俏而美丽。
她把宁呈森订的机票改签到今天,在飞机起飞的前三个小时,要了头等舱。
并不是改签的时候没有了其他舱位的选择,而只是因为,这样孤独的长途飞行,不想委屈自己,有宁呈森无限额的银行卡傍身,她就想让自己过的舒服!
她还盘算着,如果没有落脚处,她直接住进五星级酒店去!心情郁闷的时候,花他的钱,是她唯一能发泄的途径!
然而,让米初妍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头等舱里头,她竟然撞上了许瑾湘。
她就坐在她的左手边,中间隔着很宽的过道,她的身边有个男人,那个男人风度翩翩,薄唇冷情,不是向敬年,却与向敬年有着几分神似。
米初妍不知道该不该打这个招呼,她自己本身情绪也挺低落的,怕这种状况下,不会说话徒增尴尬……
迟疑了几秒,还是选择了带着眼罩睡觉,虽然,她根本睡不着……
——
济山附属三号实验室,清晨六点。
从白天到深夜,从深夜到半夜,从半夜到黎明破晓,泛白的头顶冷光似是照到了尽头,底下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倒地,眼窝深陷,胡子拉渣的脸上,全是满足而疲乏的笑。
他们想要相互击掌,以庆贺手头的大工程终于完美落幕,可是抬起手的时候,却发现,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在两天两夜不合眼的过程中消耗殆尽。
为首的宁呈森,同是如此。
只不过,他还要跟曼夫柯的人做最关键的交涉,只能死撑着,其实,当他把样品和最终配方密封的时候,几乎有一种,站着都要睡着的感觉。
曼夫柯的人在早晨七点赶至济山实验室附带的会议室里,同时进来的,还有穗城极具影响力的几家媒体记者。
药物交样,签后续协议,双方握手,在无数的镁光等下,在媒体这样具有公众可信度的第三方见证下,宣告着,新生代抗生素即刻启动批量生产,择期上市……
有媒体在的场合,免不了要提问,要回答。
曼夫柯要应付,宁呈森同样要应付,某种程度上来讲,有了一定的曝光度,对宁呈森的利益,也有一定的保障。
等到好不容易会散人散,宁呈森的腕表,已经指向九点。
算时间,米初妍也该落地开机了,可是,他却困的连打电话的劲都没有了,眼皮极重,重到,下一秒就趴在会议桌上昏睡,手机紧攥在掌心,调出来的那串号码,未来得及拨出去……
米初妍在伦敦一周,适应的不是很好。
习惯了穗城夏天里的艳阳高照,对于伦敦经常间歇性的阴沉天气,特别无奈。白天的温度还是比较温和的,穿短袖很舒适,但每到夜幕降临的骤然变冷,让毫无准备的她手足无措。
她住在伦敦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里,毗邻牛津街,背靠摄政公园,自驾车到KB医院只半小时的车程,对她来说,无论是空气环境亦或是工作生活购物,这都是个方便到不能再方便的地方。
不单如此,高级的公寓,连地板都能照出人影,电梯走廊大门里边的装恒摆设,低调中的奢华,奢华中的精致,精致中的讲究,全都让米初妍有种虚浮感,像是穿越了时空,来到自己并不熟悉的世界。
她不知道这里到底是租是买,骆也柏将她带进这里来的时候,给了她房卡,给了她车钥匙,给了她他的联系方式,还跟她说了,他就住在隔壁,有事可以无限时的找他。
话是这么说,但骆也柏比她还要忙上百倍偿。
骆也柏还给了她整个伦敦西区的地图,给了她家政服务的电话,给了她但凡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指引,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习惯
穿书之龙君在上。
而她欣慰的是,沐檀昕总是这样,不管她跟宁呈森在一起怎么相处怎么接触,她都总是会找机会跟她透露,似乎是想让她放心,她跟宁呈森之间,从来都只是主仆。
而这些琐碎的事,都是宁呈森从未向她提起的,或许是觉得没必要,或许是觉得,隔着千山万水,这些话本也说不清楚。
跟沐檀昕的谈话中,她没有忽略一个细节。
那就是,沐檀昕特意从伦敦回到穗城跟宁呈森汇合,而宁呈森又曾说过,他会在近期去纽约,所以说,他们这一趟,大约是会一起去的。
她想打听,可是,她不知从何做起。
——
在KB医院,她没有周末也没有假期,大约是在第七天还是第八天的时候,她开始有了正常的饮食,是宁家的厨师做的中餐,送饭的人把她喊出去,说是小先生交代的。
米初妍有些疑虑,也没办法在穗城半夜的时间里去问宁呈森到底是不是,许是送饭的人看着她表情不好,给宁老太太打了个电话。
那之后不多时,她终于在KB里头第一次见到宁老太太。
老人依旧和善,可是比起上回见,却是黑瘦了不少,哪怕衣着同样考究,却是控制不了背的佝偻。
老人说,饭是她让人做的,不止今天,以后都会家里做了送过来,问米初妍喜欢吃什么,尽管告诉她。
老人拉着她的手,泪眼闪花:“我早就想来见你了,可是小森不许,小森说了,你来这里是要学技术的,不是围着我们老头转的。小森还说,KB现在还没彻底稳定下来,他又没法陪伴在你身边,如果我们跟你来往的太近,免不得让你被医院的人闲言碎语,也免不得你会被那些股东****扰,让你耳根无法清净。所以,奶奶才一直不敢找你,可是奶奶每天都有关注你的,看见你每天累,我心疼,所以我顾不上小森的交代了,不公布你的身份可以,但奶奶必须照顾你。”
一番话,把米初妍说的心底很不是滋味……
抱着那精致的餐盒,她坐在老人身边,拉她的手,微叹。其实她早就想要去看他们的,宁四齐住的也是神外病房,按理说她个神外医生是很容易见到的。
可奈何,宁四齐在这家医院的身份如此特殊,不是负责医生或者教授级别的,根本无法靠近他的病房半分,也无法从电脑系统里调出他的病例来看。
她没想过,在她还没有想出办法来的时候,这个老人却是先露了脸。更也不知道,宁呈森在她背后,还如此叮嘱了宁家的人……
整个中午,老太太念念叨叨,说了很多的话,说宁振邦去外地出差到现在也没个影,说夏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日魂不守舍的,说穗城的项目结束了宁婕也该回来了,说KB等着宁呈森回来整顿,主持大局,说伍乐旋现在很安分,每天带着宁呈宵,等着宁翰邦回来,说宁四齐不知什么时候说走就走了,说他们两个老头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她这个孙媳妇进门。
都是想起什么说什么,没有特别的逻辑。
米初妍听到最后,却是笑了笑:“爷爷会想要见到我跟宁呈森在一起吗?”
宁四齐对她,可是从来都没热络过。
老太太直摇头:“这你们可就不懂咯,老头子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认定你最后会跟小森走到一起。”
米初妍不解,顺着问了句:“怎么说?”
老太太拍了拍她手背,满是沧桑的慨叹:“这个,以后你们自然会知道。”
以后……以后……这以后到底代表着怎样的一个时间段,米初妍不懂。老太太回去了,说宁四齐的身边不能少人,旁边的人护理的再如何周全,也代替不了亲密之人的陪伴。
从老太太的字里行间,她感觉到,宁四齐是清醒的,但状况并不算乐观,生活更是完全不能自理,住在医院,既是治疗,又是复健。
但医生都下定论了,即便再如何细心的伺候,这么大的岁数,也不可能撑太久了。就好像枯灯油尽,如今的生命,完全是靠着仪器和药水延过来的,如果不是有余愿未了,这样的痛苦活着,还不如干脆了断来的痛快。
米初妍目送着老太太佝偻的背影在佣人的搀扶下越走越远,越走越模糊,心里忍不住感伤…偿…
宁家厨师做的饭菜,自然是无可挑剔,米初妍许久未吃过正宗的中餐,这一顿,合味,窝心,却也心酸。
老太太怎么说也就真的怎么做,每天都在合适的时间给她送餐,但总是会避开众人的目光。会在她忙到大晚上的时候派人接送,会在突然下雨的时候给她添伞送衣,给她照顾,却不给她带来烦扰。
米初妍说想去看看宁四齐,老太太就要求科室里换个负责医生每天给宁四齐照处方用药,而被换上去的那个医生,自然是米初妍。
宁四齐似乎不意外她的出现,她喊他宁爷爷,他只是眼珠子转了转,说不出话,也没什么情绪,她给他用药,他也是安静的配合。
老太太说,老头子威风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是再也威风不起来了,他那不是配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再反抗的能力
重临西幻[剑三]。
如此听后,老太太才放了行,但是千万般的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不能太晚回去。
唠唠叨叨的一千个不放心,惹的米初妍哭笑不得的轻轻拥抱了回老太太:“放心吧,我丢不了!”
从医院大门出来,米初妍完全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往前五百米上了辆红色的双层巴士,放眼所见,皆是与自己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陌生人,他们会朝她笑,不算多么友好,但也没有任何的鄙屑,更多的,可能是对她这个外国女子的稍微关注。
彼时已黄昏,她背着包,坐下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搜索这附近的景点,然后搜着搜着,想起泰晤士河,便想要去那边看看。
她不太懂怎么找线路,埋头在包包里翻出骆也柏给过她的地图,可是她不是自驾车,没有坐车指引,就算有地图也好像没有用武之地。
旁边的人好像看到了她的困扰,主动问有什么需要帮忙。
米初妍微笑着跟那人交谈,然后很轻松的,那人就给她指了线路。在伦敦的这些时日,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好,那就是在不停的跟人交流的过程中,加强了她的英语口语。
原先在学校就读的很好,但缺乏常年的实践交流,说起来总是不那么流利的,有时候还会因为措辞的问题,而考虑许久。
但是这些,都在她的慢慢克服中……
黄昏的街道,温度开始下降,有凉风,吹乱了她的丸子头,冷飕飕的,她索性解下头绳,让紧绷了一整天的头皮得到最恣意的放松,发丝随风起舞。
对这里的多变天气,她有了经验,穿上随身携带的轻薄风衣,抵御着凉风的侵袭。
米初妍所站的地方,离大桥很近,她不知道这是泰晤士河的第几座桥,但是很壮观。四周遍地的霓虹与桥上的彩光辉映着,满大街的密集车流,低速行驶在树荫,还有夺目的五彩光芒中。
这里亮如白昼,丝毫感觉不到夜的痕迹。
泰晤士河上有不少的行人穿走,脚步亦如那满街的车流,缓慢而又从容有序。米初妍甚至想,宁呈森是不是受了这座城市的文化影响,所以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保持着那份浑然天成的从容不迫……
南都奥园也能望江,那条江亦是知名,每天都有游船来回,轰隆隆的马达声,带着江水独有的咸湿味儿,围绕着他们每天生活的小区。
可类似的景,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南都奥园那边没有这里的古老沉淀,可这里却没有南都奥园的亲切……
她顺着河岸走,数不清的法国梧桐,看花眼的特色建筑,形形色色的人群站立在伦敦的大街小巷,或成群结伴,或形单影只。
难得的是,在这样的市区中心,竟然也能在仰头瞬间,目光逮到扑腾着翅膀在树梢丛中扑腾的鸽子,白的,灰的,在这样犹如白昼的光色中,无所遁形。
米初妍用手机将这些生灵拍了下来,懊恼的是,没有专业的相机,否则的话,定然能将它们拍的很美很美。
拍照似乎也是有瘾的,拍了那些鸽子,接着就去拍那桥,那河,那河上的轮船,那河岸的行人……——
题外话——妍妍会遇到谁啊谁……
岸边有人家,有古典的楼,有无处不挂的娇艳鲜花,这里有商务写字楼,但更多的却是居民住宅。
树影层层叠叠,参差不齐,偶有一两片被风刮落的梧桐叶子掉到她雪白的球鞋上,她会蹲下来,捡着把玩。
淡蓝色的勾花牛仔小脚裤勾勒出她纤细笔直的双腿,或是踏步,或是旋转脚跟,或是惦着脚尖,将目光所及之处的景色都收进照片中撄。
她想好了,要从这堆照片里头,挑几张极美极美的,她发到朋友圈去,艾特宁呈森前来围观,她要让他瞧瞧,她一个人在伦敦其实也可以很惬意,想走就走,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只可惜的是,她的白色大口仔短袖T恤已经被风衣包裹在里层,在这样沁凉的黄昏,她没有勇气将风衣剥下来。要不然,她把那样可爱着装的自己拍下来发给宁呈森看,他应该是会着急的。
如果他着急了,会不会放下手头的事,立马扯机票飞过来?然后开始教训她,女孩子应该怎么打扮,怎么提升自己的气质,然后再开始给她忙前忙后的搭配着装?
想起他会有的表情和行为,米初妍忍不住抿唇,无声勾笑。
他讨厌她穿得像个未成年少女,那样,会显得每天正装的他很古板很老沉,他担心他们两走在一起,人家无端来一句,这是不是叔叔和侄女……
不放心她的品味,便始终习惯给她搭配衣服放到床尾,他的这点小别扭心思,米初妍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没有戳破而已偿。
米初妍知道自己的本钱,年轻,肤紧,朝气,虽然不太高,但胜在骨骼细致,凹凸有致,用宁呈森的话来说,看起来瘦不拉几的,上手后才知道,摸哪哪是肉,爽到爆!
当然,这些都是在房间里的私密话,在外头,他是很正经很严肃的,如果那次在手术室外被向敬年瞧见的不算,人前,他对她做过的,最多也就是牵手而已!像个长辈,又像个爱人,好像生怕不牵她的手,她就会被坏人抓走了,或者是迷路了,然后就消失了那般。
可是此刻没有了他在身边,没有了他的监督,那些衣服她又上了身。她喜欢穿T恤的感觉,很轻松,很舒适……
米初妍不得不承认,伦敦的大街是充满诱惑的。
大楼的橱窗有千奇百怪的挂件,有太多太多她感觉新鲜的东西,每每望过去,都忍不住驻足,想要从中感受着这座古老之城的文化
神煌。
而他却只沉声:“好,我挂了。”
挂了?就这样挂了?米初妍跺脚!搞不清楚了,他打这个电话到底是干什么来着!平日她没空,他使劲儿给她打,现在她空了,想说,他又匆匆就给收线了。
有些无趣,握着手机走出树荫,这时候才发现,外头又不知何时写起了小雨,抬头望天,已是尽黑。
好好的心情,被宁呈森这通电话弄的惆怅起来,憋闷着从包里掏出伞,撑开,再次慢行,这回,她是有意寻找着餐厅,想要吃点东西。
没有了再拍照的心情,索性把手机丢回到包里。
大约有半个来钟,又有电话进来。她起初以为是得了空的宁呈森,故意慢吞吞的,想要晾晾他,可是,当她看到屏幕上方竟是徐暮云的号码,不由觉得手颤。
自然是不可能不接的,但是,她想不清楚,他会有什么事。忐忑,肯定有,不是怕他惧他,而是因为,他等同于纽约,让她没法踏实……
电话接通的时候,她轻喊:“徐二哥。”
“你在伦敦?”他开口,嗓音清淡,却是如此直白。
米初妍紧了紧手中的机子,嗯声:“对,在呢。”
“还适应吗?”
“还好,都有小半个月,肯定适应多了。”
“打算呆多久?”
“啊?”米初妍闪了闪眸,略懵,而后又道:“还不知道呢,宁呈森让我来的,也没明说。”
他笑了笑,明明搁着电话,可却是让人莫名有种清润拂风的感觉。
“方便见个面吗?”
“现在?”
“对。”
“你也在伦敦?什么时候来的?”
“就现在,我刚刚从机场出来,呆的时间不长,所以……可以的话,今晚最好了。”
时间尚早,见面,也没什么不可以,米初妍默了半秒就应了下来:“那我们在哪里碰头?”
“你住哪儿?我在你住所附近找个地方。”
“西曼公寓。”米初妍顺着回答,稍后又一句:“可是我现在还在外面,回去要点时间。”
他在那端默了默,而后接话:“那你慢慢来,我也刚坐车,没那么快。我们在西曼公寓边上的清吧见吧,到时电话联系。”
“好……”
有好几秒的时间,米初妍只呆呆的握着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的同时,雨伞外边斜飞进来的细密雨丝飘到手机上,大屏幕全是细细密密的小水珠,手一擦,全是模糊的印记。
她站的地方,正好是餐厅窗口,从透明的玻璃望进去,那里餐点精致诱人,仿似还能闻见诱人的食物香……
米初妍觉得,她大概是真的饿了,脚步迟疑间,想着跟徐暮云的约定,到底还是没能踏进去。
她转身,想要原路返回,却不料,这样的一个侧身,忽然撞进了男人宽厚熟悉的怀抱……
手中的伞柄被撞离,米初妍怕伞口戳到人,本能的伸手去抓,然,够不着,蒙蒙细雨中年,唯一的遮挡物应声而落撄。
雨丝如此细,飘落在头顶发丝,倒不至于难受,但会让她的视线更加模糊。
因为模糊,她甚至有些不敢认眼前的男人,俊眉深眸,唇角轻勾,通体黑的商务打扮,领带扎的立体而又精神,除了眼底的乌青,在他身上,寻不到太多高烧过后的病态。
不过想想也是,他的体质向来好,若不是赶这个抗生素日夜操劳,不至于生病。
可是,他怎么会过来?他那么忙?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往纽约赶吗?
因为不确信,她始终没敢开口说话,怕轻微的响动,就把眼前的雾境给惊散了,怕眼前的终究只是个影子,是她的幻觉。
可如果只是影子,怎么会在她眼皮底下动来动去,怎么会在她面前弯腰,去捡那把伞,而后给她撑?
宁呈森直身的时候,过半的雨伞都放到她那边,皱眉:“你是不是傻?怎么呆成这样?”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全都随着冷风冷雨扑洒过来,米初妍眼眶盈泪,一个纵身就挂上了他的脖子,小小的身边匍匐在他胸膛,窝在他颈侧,好久好久,才是又哭又笑:“怎么忽然过来了?怎么来也不说一声?你是不是想哭死我?”
“别,我过来可不是让你哭的
清穿武氏有系统。
米初妍很为难,徐暮云的约自然不能爽,可宁呈森能够呆在这里的时间也好像没多少,刨去赶机场的路程,他最多只能跟她相处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她同样不想舍弃。无奈之下,只得掏出手机想要跟徐暮云说一声……
其实,她可以把宁呈森一起带过去,可就算她有这个打算,宁呈森也没有时间配合。再说,她还纳闷,宁呈森怎么会知道,徐暮云会来找她?就算心思再如何细密敏锐,也不至于如此能算吧?要不,他就是胡扯,要不,就是纽约的事情有牵扯,他可以推测。
因为那样的思绪,她呆在餐厅门口,忘了动作,于是,骆也柏进去,沐檀昕进去,那个陌生的棕发男人进去,摩顿最后,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嬉皮笑脸:“你可别被老板骗了,什么突袭看看是不是跟别的男人混一起……全扯淡……他今早赶来伦敦,在KB大厦向媒体方面发布了关于抗生素项目的成功研发,你回家去看电视,到处都有那场发布会的报道。之后,整天开会,去医院看了他爷爷十几分钟,本来马不停蹄就要去机场的,可他硬是将航班延迟了几个小时,为的就是见你一面,跟你吃顿饭。要不然,你以为你今天会这么早下班?老板娘您可以是老板的宝哎……”
她是宁呈森的宝……谁说不是……她也是有感觉的……
米初妍挠了挠脖子根,弯唇笑笑,而后,匆匆给徐暮云发了条信息,在摩顿之前,往餐厅里头过去。
原以为大家都会凑一桌的,没曾想他的助理们都很知趣的挑了别桌,靠窗的幽静角落,唯有她,和他……
米初妍才坐下,他已经给她递上了事先叫好的温开水,玻璃杯壁传递着舒适的热度,暖和着她在细雨街头冻凉的手心。
低头,抿了口,头顶上方忽就传来他的低沉声响:“徐暮云有找你吗?”
如此的话,让米初妍忍不住思忖,他刚刚大约是真的在胡扯,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徐暮云真的有联系过她……
米初妍缓缓抬头,看向他的眸底深处,原本她是想实话实说的,可不知为何,看着他提到徐暮云之时,眼中竟有翻滚的情绪,脱口的话,忽然就忍了回来,摇头:“没……”
他看着她,眸底幽光逆转,以为他又要追问些什么,岂不知,他没正经的笑了声:“不是吃不惯住不惯吗?怎么半个月下来,我看着你是亦发标致了呢?只可惜……”他抬了抬腕,看表盘上的时间,叹道:“我只有这么点时间,要不然我们就不该在这里了。”
米初妍忍不住捂脸,好半晌后,才抑制住害羞的笑,朝他勾了勾食指,他倾身过来,而她竟也就凑到他耳旁低声调侃:“半个月,反正现在是个女人站到你面前,那也是极标致的。”
他颔首着附和:“你的耳提面命犹闻在耳,当真不敢乱来。”
这样没羞没臊的两口子,也幸好是没人听得懂他们的互动,要不然,还不得羞到地底下去!
后来,米初妍问:“你去纽约,有什么对付的办法吗?”
他点头:“有。”
“是什么?”
他锁了锁眉,定眸看她,很郑重:“不管何时何地,你信任我就行。”
“他们真的一定要追究吗?”
“也不算追究,反正,就是有那么点麻烦吧。”
没说上太多话,他又要赶着走,似乎这样踏着细雨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真的就只是为了见她一面而已。
西曼公寓楼前,缓缓停下两部黑色轿车。
骆也柏从前面那辆车的驾驶座钻出来,随后,米初妍也钻了出来,彼时,雨丝甚小,不撑伞其实也无所谓,可宁呈森还是跟了下来,把伞撑在她上头,凝望着她,久久不动撄。
这里的路灯是昏黄的,相比起大街上的七色光芒,这里的光,一点儿也不强烈,甚至还温馨,可再是如何温馨的氛围,也没办法阻挡面前的男人马上就要离开的脚步。
米初妍怕他赶不及,一个劲的催他:“走吧,上车,摩顿已经在等了,快走……”
边催,边笑着跟她挥手。
宁呈森伸手,将她摆动个不停的手腕攥了过来,些微的力,把她细白的手腕攥出了些许红印,迟迟的,就是舍不得放。
骆也柏在旁边看着,闪了闪眸,咳声:“我先进去。”
摩顿去送机,骆也柏把工作带回自己在西曼公寓的家里去处理,原本是想要跟米初妍一起上去的,可这会儿看着老板跟老板娘要话别,他只能识趣的往后退,站在边边角上等着偿。
天然的植被屏障隔绝了外面繁华的世界,这里很幽静,属于女性粉色的雨伞被自己的老板握在手里,光那样看,显得很是滑稽。
可目光扫过去,连同他身边的那个娇小女孩也一起进了视野,这又是另外一番能融化人的画面。
这半个月他虽然因为KB的事太繁忙而甚少露脸,可她每天都在做什么,他是有在自家老板的指示下,关注过的。
即便是他这个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小小的年轻女孩,她的内心其实很强大。目光不经意的眺望,斜侧方的清吧内,玻璃门开开闭闭,有人进去,有人出来。
晃动的人影,他捕捉到一抹熟悉。
顺着那股熟悉的感觉,他不由眯起眸,细细注视,却不想,那个背影忽然转过了身,与他遥望,甚至,还淡淡的点了个头。
骆也柏的情绪略转复杂,视线不由再回到车前那两个人身上,而此刻的他们,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在眼中。
其实他们一直都没说话,可能是因为话太多,时间太短,来不及说明白,索性只字不言,也可能是,他们早就已经跨越到另一个高度,仅仅的眼神,就足以表达他们内心的情感。
米初妍很淡定,是宁呈森从未在任何的离别场景中看过的淡定,甚至因为她的情绪过于稳,反而让他几许不适,终是叹了叹:“你难道不会舍不得吗?”
“不知道,可能是麻木了。”她眼眉弯弯,笑的生动,可唯有眼睛都未曾眨动的宁呈森才能瞧见,她的眼神里,到底是藏着那么丝的落寞。
又是叹气,揉了揉她头发的同时,勾唇:“那……我走了。”
米初妍点头:“嗯,走吧。”
他敛了敛眸,沉沉的语调:“我真的走了……”
“好。”
她的声音,轻轻的,细细的,若不仔细,很容易就会被掩没。
米初妍觉得他婆妈,从所未有过的婆妈,他若是再不走,她恐怕就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缠着他把她也一起带走了!
她的喉咙涩涩的,她不想说话,可说她又想多看他两眼,哪怕只是个背影,所以才这么固执的,不肯主动离去。
她无法主动,就指盼着他能主动,可哪知,他竟然也是这样不利落不果断……
这样的思绪飘散间,她的唇齿周围,忽然被熟悉的味道占满,是霸道,是猛烈,而后又转为绵柔不尽的暖。
米初妍呆了,她不曾忘记,周边还有很多他的助理们。可是,当她从他给的深情里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部车子,却都已经缓缓驶开,而宁呈森的影子,再也看不见。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出其不意的转身,出其不意的离开,这样至少避免了她的哭闹。她是个能哭会闹的女人,就像那一次他去纽约,她在厨房抱着他又踢又吼,她蹲在穗城的机场大厅上,哭的歇斯底里,然后那次,她遇上了徐暮云。
对,还有徐暮云……
恍恍惚惚中的米初妍,差点忘了,徐暮云还在清吧里头等她!
拔起脚步匆忙的转身亦跑,却是在这个关头,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骆也柏,铁灰色的西装,英气的五官,走路的时候,腰板特别的直!
他向着她走来,还是提着那个公事包,米初妍不由纳闷,嗓子有些艰难的发音:“你不是上去了吗?”
“谁说我上去了?”他反问了声,而后眺望清吧,用下颌比了比:“你要去那边?”
“你怎么知道?”
他垂首,望着米初妍略有红丝的眼底,嗓音醇厚的开口解释:“我刚刚站在上面看到了,有人进去。”
“你认识?”在米初妍看来,徐暮云跟骆也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照理说,哪怕有宁呈森的这层关系,负责KB商业的骆也柏也扯不上那个边才对。
可他却不否认,点头的同时不禁道:“见他,老板同意吗?”
“所以呢?你要去汇报?”米初妍蹙眉,她不喜欢这样多事的人,尤其是男人!
然,他摇头:“不,这是你们的事,不在我的责任范围内。你还有事,那我就不等了,回去还有工作要处理。”
米初妍闹不懂他到底是几个意思,特意跑下来,莫名其妙说了这样几句,转身又离开。不过,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究竟骆也柏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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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吧里头,同样昏暗,轻缓优雅的曲调让人莫名觉得放松。
她没找到徐暮云的影子,是徐暮云先朝她招的手,大概是因为他习惯了休闲的装束,这会儿穿着的外套,竟也是休闲的风衣款。
米初妍小跑着步过去,还未落座先是频频致歉,跟他说对不起,问她是不是等久了,解释说自己是因为临时有事而耽搁了时间。
徐暮云毫不在意的样子,掀了掀眉:“我知道你有事。”
“嗯?”米初妍刚从侍者那里要了杯果汁,疑问的看向徐暮云。
而他,却是伸手,指了指窗外,嗓音清润而缓慢:“刚刚,有看到你们……”
你们之后,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米初妍不知道,他这样的话,到底是不是结束语,或者是说,其实他有看到他们怎么怎么了,然后觉得,不方便说出来?
想着那个令自己唇舌都在发烫的急速深吻,米初妍不禁感觉脸热,咳了咳嗓子:“那个……你喊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喊你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徐暮云忽然认真,这让米初妍忍不住仓皇的从果汁杯里抬起头,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当然是朋友,这不我都喊你二哥嘛,因为喊你二哥都快被宁呈森挤兑死了……”情急之下,米初妍的解释有些乱,说过这么几句后,索性果汁杯往边上一放:“哎呀,我就是觉得,你平时也不打电话,你打电话也不会这么急着喊我出来,所以肯定是有事的,对吧?”
大约是看她被急红了脸,徐暮云忍不住觉得好笑,笑容令他的眼尾现出淡淡的细纹:“逗你玩而已。”
“徐二哥,你也变了。”米初妍微微眯眼,砸吧了下口中的果汁,随口说道。
“怎么变了?”他问。
“以前你都不开人玩笑的,在我眼里,你一直很正派,很儒雅,很……风轻云淡,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不悲不喜。”
“哦?”他扬了扬声,饶有兴致:“那你说说,是变好了,还是变不好了?”
“不知道啊……”米初妍略微的苦恼,想不出可以形容的那种感觉,抿唇滋滋声:“好像活的有血有肉了,可是又好像,总是差点什么……”
她托腮,像是在沉思,一动不动的。
徐暮云别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忍不下的勾起一抹苦笑,可重新对上她之时,又是一副清淡的样子:“每个人,都会变,好好坏坏,自己喜欢就好!”
米初妍纳闷他的话,正想问些什么,他又接道:“今天之前,我和宁呈森在穗城也有单独聊过。”
米初妍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八点四十九分,她跟徐暮云一前一后,踏出这家清吧。
细雨犹在,交错的道路小径被这样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雨丝浸的湿漉漉,他们站在屋檐下,却依旧免不了被风吹斜的雨水飞到身上,扑至脸眉。
徐暮云很自然的伸手,拉了拉她,像个绅士那样,理所当然的将她置在里端,为她挡去外头的风雨。
那时候,他幽幽的叹了声:“大致的情况我都跟你说了,拒绝我的帮助,你真的不后悔?即使最后,他会因此摊上官司?甚至……坐牢……你也都不后悔吗?撄”
如果说,从一开始接到他的电话,米初妍的心是忐忑的,到后来她忽然在泰晤士河岸头撞见宁呈森,她激动而又惊喜,难过而又不舍,担心而又压抑,那么到刚刚,她跟徐暮云坐谈了之后,她整个人整颗心,也便都沉到了谷底。
她如今的清醒,不过是她在宁呈森的耳提面命中,竭力保持的最后那么一丝。如果不是宁呈森跟她百般强调,徐暮云插手了,他失去的将是这辈子追求幸福的资格,如果不是宁呈森死活着不肯欠下徐暮云的这份巨债,米初妍私心里,是真的想答应的。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跟宁呈森都没有这份资格……
眼睑处积攒了许多雾气,看不清,连带着,抬头的时候,面前这个清雅淡薄的男子就那么抓着她的手臂,她也好像瞧不见,毫无知觉偿。
唇皮挪合间,怎么也给不出一个答案来。
如果她给他肯定的答案,那么,宁呈森安然无恙,从此以后他们牵手携伴,漫步花园,生儿育女,柴米油盐……
而徐暮云会如何,全然的未知。
可如果她给他否定的答案,那么,宁呈森麻烦缠身,轻则三月两月,重则三年两年,她的身边可能都再没有他的存在。她会一个人回穗城,一个人在省院,一个人读博,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这样的选择,似乎很难,可似乎又已经注定,他们不能跨越自己的道德原则,不能昧着良心的只顾追求自己的幸福而罔顾他人的人生。
尽管,徐暮云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她说,帮宁呈森,他会付出什么,尽管,她怎么问他也不肯说出来,但她相信宁呈森,宁呈森说的原委,便是徐暮云的代价。
“跟我说,你会不会后悔?”
她还在发傻,他又问了声,这次,有那么点点逼问的意思,有那么点点着急的语调。
米初妍甚少看见过徐暮云为谁着急的模样,或者说是为某件事着急的模样,今天这样的表现,让她沉落谷底的那颗心,不由又翻滚起来,哆嗦着唇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帮这个忙?当日周鸿生在省院被宁呈森打趴在地的时候,就有很多人都对我说,宁呈森的麻烦,你能帮忙,只要我求你,你一定能帮。可是,我不懂,你到底是在帮宁呈森,还是在帮我?这对你而言,有任何好处吗?”
“我不是在帮你!也不是在帮他!”徐暮云倏然松开握着她手臂的手,在她泛红的眼神注视中,偏了头:“我是在帮宁四齐。在KB最紧要的关头,抗生素刚刚投产上线,但凡宁呈森出点任何差池,都有可能让KB大乱不止!”
“宁四齐?”
“对,就是宁四齐。”徐暮云颔首,强调:“你不是也在宁家看过我跟宁四齐在一起吗?难道你不知道宁四齐在艺术界很知名吗?难道你不知道所有的建筑物都起源于艺术吗?如果没有宁四齐,大概也就没有今日的我。如果你非要找个理由,这就是我的理由,知遇之恩,君子须报!如果这次的事对宁家构不成什么威胁,那倒也罢,大不了就是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再往前熬熬,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相信你们到最后也能够坚持。可是,宁家对于宁四齐而言,不是熬熬就能行的。所以,你去说服宁呈森,让他配合我,如果他不肯配合,那我在背后使再大的劲,也是徒劳!”
理由很充分,逻辑很严谨,可宁呈森都不肯点头的事,米初妍无法不慎重。
面对徐暮云的咄咄逼人乃至最后的苦口婆心,米初妍在心底挣扎又挣扎,却终是摇了头:“不劳烦了,我相信宁呈森,他在走之前,肯定对KB有部署的,不然就这么一天的时间,他不会匆匆赶过来,他的身边还有骆也柏那些精明的人才,KB之前都出不了大事,现在更加不会出事。我相信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包括纽约的事……”
她答应过宁呈森,不管何时何地,不管什么境况底下,都要信任他,她相信,再苦再难,他始终会解决!
徐暮云似乎已劝至无力,清润音色缓到极致:“一者毒贩团组,一者隶属司法部门的联邦警察,他就算能够解决,也得扒下身上好几层皮!”
“那我就……给他治那几层皮。”她敛了敛眸,说话的时候,底气不是太足,缓了缓,却又是无比坚定:“不管他在那边会弄成什么样子,只要他好好的活着,什么伤都能治,就算缺胳膊少腿,也有我的照顾!而且,都是法制的社会,昏迷不醒的是警察,不是毒贩,最多他也就坐几年牢而已!我还年轻,我能等!”
“那如果,他为了摆脱警方的责任追究,为了不想要坐那个牢,他配合警方去引诱毒贩呢?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他被毒贩子陷害,染上毒瘾什么的呢?”
米初妍脸色煞白,止不住倒退着,无力的靠在墙上,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艰难的扬唇:“怎么会呢……不可能……你别吓唬人……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的……他的思维那么慎密……不可能轻易被陷害的……”
语无伦次的讲话,以其说是对徐暮云的辩解,倒不如说是对着自己强调。
“这个世界上精明的人太多了,是你见识的世面太小而已。”看着被自己吓慌了的人儿,徐暮云感叹之余,更多的是不忍。
但不忍,也终究只是不忍而已,如果能让她点下这个头,他宁愿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他不会给予任何安慰,哪怕看着这样小小的她,恨不能搂进自己怀里,他也不能,有任何的心软。
没有人说话,仿似世界都开始安静了……
徐暮云看着她,等着她的最后回答,而她,就那样歪歪斜斜的靠在墙头,眼神直直的,呆滞到令人担忧的地步。
时间过的很久,久到,甚至徐暮云都快觉自己的双脚发麻了,才忽然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在说:“如果染毒了,那我就陪他戒,他那么爱我,为了我,他也一定会戒!”
他那么爱我……
徐暮云感觉到好似整颗心有被扎碎,疼,疼的丝丝密密,疼的他忍不住喉咙哽堵,酸意上涌,直达眼底。
他是不是在嫉妒那个男人,他说不上来,似乎所有的感觉神经都集中在了心脏那个口,疼的他喘不过气。
到底宁呈森是给了她多少自信,让她可以如此理所当然的说着,他那么爱我,为了我,他一定会如何如何做,这样的话来?
徐暮云脚跟后退,退出了清吧的屋檐,他觉得,他该感谢这场细细的雨,让他不至于怕淋的同时,还能就着那朦胧的晦涩光景,掩饰开他眼底的那抹热意。
爱,这个字眼对于他来说,何其陌生。
他第一次开始细细体味这个字的时候,尝到的,却全是苦涩。苦涩不要命,要命的是,他永远没办法在她面前说出口,即便他那么那么的想要帮她,给她他能所给的一切,为此,他不惜找上宁四齐那样的理由,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肯接受……
徐暮云庆幸这场雨,他也庆幸米初妍的不在状态,如此,才让他很好的掩下了自己的短暂失态,再抬首的时候,他已是恢复了清淡的笑:“怪不得,你们会走到一起,怪不得,什么困难也分不散你们总是牵在一起的手。你们夫唱妇随,他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你们都一样的倔,倔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米初妍听得不真不切,仿似不太愿意相信,如徐暮云这样清雅的男子,也会说出茅坑这样的字眼,不由叨念:“什么?”
他挥手,转身之际,只留下一句浅浅的音:“但愿你真的不会后悔……”
后悔吗?
米初妍也在如此问自己,答案,是肯定的。
徐暮云的背影渐行渐远,在她眼里越来越模糊,而她,也已从屋檐下踏进雨帘中,向着公寓的方向过去。
天知道,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没让自己的脚步跟上他的脚印,天知道,她到底压制了自己多久,才没能将他喊回来。
看着他上了远处那辆被细雨打湿的轿车,看着他用力的甩了车门,看着那辆车缓缓后退,融入车流,米初妍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唇皮偿。
她很难保证,如果她不这样做,会不会控制不住的朝着徐暮云的背影破口大喊!
一左一右,一人一车,相背而离,谈话前的忐忑,谈话后的心沉,米初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公寓,电梯上上下下,她什么都没看,见着门开就往里踏,看着楼层键,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该摁第几层…撄…
仿似是找不到家门的迷路小孩,眼神迷茫,空洞无神,发丝披雨,闪着剔透的晶莹,在灯光的投射下,好像染上了层雾影。
有住户进来,全然陌生的异国脸孔,手指探过她的肩头,搭在按键上,满口流利的英文,问她要去哪个楼层。
她反应不过来……
直到他又问,她才茫然的说了个数字:“二十一。”
在男女都普遍高大健壮的欧美国度里,米初妍这样的身材,是极为娇小的,娇小到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意,尤其是她那张娇美生动的小脸,再添上如今的几许失魂落魄,还有满头的雨雾,更是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大约是见她的状态实在不行,那个住户很好心的陪着她上了二十一楼,在她呆成木头似的不动之时,他在后头提醒她:“到了。”
米初妍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站的太久了,也可能是因为跟徐暮云在清吧外头的那些话抽走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在这样一声提醒后,她提步要踏出电梯轿厢之时,竟然一下子软了膝盖。
索性的是,被后头的男人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整个脑门夹在双滑门里头……
好心的住户实在是看不下去,摇头的同时,搀起她的手臂:“你住哪号房?我送你过去。”
她住哪号房,她都快记不住了,随手一指,反正这里除了她的公寓,剩下的就是骆也柏,真的敲错门,也无所谓……
米初妍是真的全身发软,头也疼,要不然,她断不会让一个陌生人扶着过去。可她哪里知道,她就那样的随手一指,竟是真的指到了骆也柏的家门。
以致,当房门被里头的人打开之时,当骆也柏简单的衬衫西裤装束出现在她眼前,并且困惑的拧着眉头之时,米初妍发觉,她的头,似乎更疼了……
来不及等她开口,边上那个扶她的男人已先是热络的招呼:“原来是骆先生啊……”
“我认识你么?”骆也柏的态度,稍显冷漠
真实系与超级系!”
“老板娘真能耐,你才离开两个小时,她就跟大财团的小公子认识了……”
“滚蛋!我要登机了!有话回头说!”宁呈森冒火,大阳穴突突的跳,把旁边的沐檀昕都给惊的心跳漏拍……
本就因为离别而心烦意乱,宁呈森最受不得这方面的刺激,骆也柏的话,让他恨不能从话筒里头将他揪出来,胖揍一顿!
感觉到他马上要挂电话,骆也柏及时喝住:“慢着!”
“还有什么P事,赶紧说!我时间来不及了!”宁呈森眉皱,将不耐烦的语气升级到极致。
“老板娘发烧呢!可能在外头冻着了,刚刚站都站不太稳,是被威廉扶上来的。”
好几秒,默声……
就在骆也柏几乎都要以为他因为登机的缘故,已经将通话切断之时,耳蜗处忽来声暴吼:“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前头不说?!”
“发烧而已,又不是什么重症……”
骆也柏的意思,几分钟的耽搁,也碍不了事,只是话没有说完,宁呈森喝断:“多少度?!”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医生。”
“那你不会给她量体温?”
“我家里哪有温度计这玩意?”再说了,老板娘是老板的心肝宝贝,他哪里方便拿温度计那样小小的东西在她身上动来动去?不要命了!
“赶紧地,把她送KB医院去!”
“医院?那多费时间?老板你不是大名医吗?你给我说说,药店方便的药,什么能吃,我去买回来不就成了?”骆也柏不解,不过是个小感冒小发烧,用不着那么麻烦……
“名医不是神医,遇上个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人,你让我开什么药?!”
“可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让沐檀昕走了,我手头工作很重的。”
“那就把工作带到医院去,晚上,你陪着她!”
“这样真的好?孤男寡女的……”
“你敢!”
“老板娘这么楚楚动人的,很难说……”
“她少一条头发,我回来卸你全身骨!”
“哦,可是,你真的能回来吗?”
“我回不来,沐檀昕也别想回来了!”
两个男人,比毒舌,比狠,最后是骆也柏略逊一筹,缓声:“你该登机了。”
那之后,通话被骆也柏主动切断。
捏着手机,从书房回到客厅,看着已然歪倒在他沙发上的小女子,骆也柏郁闷的叹气,却又不得不的弯身,想去喊她,喊不醒,唯有抱起来。
抱起来的时候又觉得,或许他真的该带点工作过去,免得在医院太无聊,于是,又将人放下,回去书房收拾了公事包,拎起了外套,揣上了车钥匙,一切都准备好,这才又重新把人抱起,走出公寓。
晚上九点四十分,外头细雨不停,骆也柏觉得自己命很苦……
米初妍到底还是住院了,初步诊断,病毒性感染肺炎……
骆也柏就纳闷了,明明只是淋了雨,明明只是小发烧,从公寓到医院,也不过就半个钟头的时间,她竟然可以从轻微的小烧发展成高烧,当他抱着她进急诊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开始说胡话。
说的什么,听不清楚,他也没那心思去听。
骆也柏自身的体魄很强,感冒这些事之于他而言,几乎不存在。身边的女性同事,譬如沐檀昕那些,也都是体质极好的人,偶尔小感冒吃两粒药就是,从未见过有像米初妍这样,来势汹汹的,让他措手不及……
把她抱上身的时候,甚至都能感觉他怀里抱着个滚热的火球,让他不得不飞快的奔跑着,生怕一个迟了,就把老板的心肝宝贝烧成傻子撄!
烧成傻子,他该如何向老板交代?
可是,当他把人抱进医院里头的时候,急诊人很多,要排队,骆也柏等不及,直接插队冲进值班医生室里,却被护士拦了下来偿。
骆也柏起火,说人发着高烧呢,有优先的权利!
护士倒是礼貌,可态度很坚决,说夜里来急诊的,哪个不急?你优先了,别人怎么办?不是高烧吗?先量量体温!
骆也柏无法,结果,量个体温五分钟,三十九度五!
他把体温计交到护士手里,护士看两眼,很淡定:“不到四十度呢,没啥好急的,候着!”
骆也柏抱着人来来走走,连张椅子都找不到,急的上火,对着那护士,差点学他老板的架势,吼句:“候你妹
荒禁之岛。
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当,便顺势着应下。
骆也柏离开,夏晴拿手肘弯碰宁振邦:“你也走,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不走!”宁振邦背手,态度坚决。
夏晴侧头,不解:“你个大男人留在这干什么?再说了,人多了,吵着妍妍休息!”
“刚刚不是喊米小姐?怎么现在又叫妍妍了?”宁振邦背着手,腰板挺立,却是斜眉看夏晴。
夏晴弯着要给米初妍换冷毛巾,搁至额头轻搭,手背触了触她的脸,感觉她的温度,渐有稍微和缓,这才松口笑:“小森的宝贝,我怎么能不抬着哄着?好不容易有个这样的机会,儿子愿意找我们,你总得让我表现表现。”
宁振邦不乐意:“他找的是我,不是你!是你自己眼巴巴的跟过来的!大半夜的,也不嫌累!再说了,你需要这样的机会,难道我就不需要吗?他对我也不见得多好,正好,趁着这丫头,我可以在他面前邀些功。”
“说的好像丫头生病我们暗地里乐开花似的,多不好!”夏晴压着声,推着宁振邦出门:“你跟我毕竟不同,小森长到那么大,我从未尽过心,难道这样一个机会,你都还要跟我争?再说了,妍妍是个女孩子,我怎么照顾都方便,你在这你能干什么?你在穗城呆了那么多天你不累?赶紧回去休息!”
宁振邦忽地顿步,转过身,看着夏晴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怪异。
夏晴怕吵到米初妍,将宁振邦推至外头,站在外间回答宁振邦:“你以为你说个去外地出差的借口,我就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了?”
“我……”
夏晴摆手:“什么都不用说,我懂的。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几乎每天都是同进同出,你心里想着谁念着谁,我能感受到的。”
“夏晴,你跟她,对我来说是不同的。”
“不同什么?”夏晴扯了扯唇:“不同的就是,我给你生了小森,而她,成就了一个优秀的小森。还有不同的就是,她是你这辈子割不掉的朱砂,爱不得,恨不能,而我,不过是因为多年的陪伴衍生出来的亲情依赖。”
“夏晴,你又何必究竟的如此细……”
“细不细,我们心里都有数的。但是振邦,说真的,这么多年,我已经很知足了,毕竟当初,如果不是我仰慕着你,然后听信这老爷子的安排,做了那样的事,你也不会……”
宁振邦摆了摆手,眼底有浑浊:“不说了……都过去了……不管当年怎么样……我们也都没办法回到过去……再说,我很感谢你……替我生了个那么好的儿子……”
“小森成长的好,是舒染的用心。”这点,夏晴从来就知道。
“是,是,是我愧对你们,也感激你们。”
“她怎么样了?”夏晴一直想问,却都不敢问,因为宁振邦的穗城之行,始终没在她面前坦白……
宁振邦摇头:“不知道,手术是成功的,但还要看后续的巩固治疗。”
提到舒染,宁振邦笔挺的身板止不住佝偻起来,喉底哽塞:“没见到她本人,你根本想象不出来,当年的舒染,已经毁成什么样子……哎,不说了,我回去,你好好看着那丫头,别马虎,明天早上我让家里带点营养汤过来。小森已经很累了,我们要让他无后顾之忧……”
米初妍的高烧大约是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完全退了下来,可没过一小时,又烧了回去,从一开始的说胡话,到最后的彻底昏睡,把夏晴的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她在床边陪着,不敢离开,不敢闭眼,甚至连偶尔去趟洗手间都觉得不放心。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退烧药也用上了,可就是不见平缓撄。
夏晴听着米初妍粗重的呼吸,心里极是不安,喊来医生看,医生说了,肺炎都是这个症状,一时半会没法好。
医生问夏晴,病床上的是你家什么人?看你们都如此重视。
夏晴说:“很重要的人。”
医生说:“那我去喊个护士来替您看着,您这岁数,熬不得大夜,而且护士比您更专业,照顾也会更好。”
夏晴说:“不用了,人多杂吵,我自己看着才放心,有事我喊你们。”
医生无奈,却又不得不好奇的再次看了妍病床上脸色潮红的东方女孩,微顿后,重新开了处方,临走时还交代:“那您稍等,我让护士给这位姑娘挂点水,这样消炎可能会更快些。”
夏晴听到消炎会更快,忙着点头:“那你快去,快去!可别这样一直烧,烧坏了可怎么办……”
重新用药,到后来再次完全退烧,已经过了早上九点偿。
宁振邦来了又走,带来了家里厨师特别熬制的清汤和白粥,坐了有半个小时,始终没等到米初妍醒来,无奈之下,只得先回了公司。
老太太也在闻讯后赶了过来,其实是和宁振邦一起过来的,但她得先去宁四齐的病房看看,自打宁四齐病了以后,除却大风大雨的天气,老太太基本上都要过去报到,去了,老爷子看到了,他才会安心。
宁振邦前脚走,老太太后脚就进门,心疼的摸着床上女孩的脸,连连叹气:“昨天还好好的,活泼乱跳,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到底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啊,都是奶奶没照顾好……”
夏晴听了,起身安慰:“妈,这跟您老人家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老太太回头,衰老的脸上,连眼珠子都是浑浊的:“你不知道她刚来KB的时候每天多累啊,也不懂给自己添衣备伞,她今天这样,要么是累病的,要么就是冻病的。”
夏晴侧开老太太的身子,探着手去给米初妍润唇,解释道:“您说的没错,但我觉得吧,还是因为小森。”
宁呈森昨天回来,只在伦敦呆了一天,处理完公务后,跟米初妍匆匆见了一面,然后又赶往纽约。米初妍是忧虑过度,外加半月来的超强度工作负荷,这才导致病起来就是不可收拾。
前因后果,夏晴完全可以根据自己所了解的信息分析出个大半。
米初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空气中有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让她在全身乏累的同时,感到莫名安心。彼时她的思绪还没有完全回笼,只以为自己是在医院工作到极累,然后趴在桌上小憩而已。
直到视线里头出现一个端庄的女子,在给她掖背角的同时,很惊喜又很亲切的问:“是不是醒了?感觉怎么样?”
“累……”米初妍顺口应,说出这么个字后,只觉喉咙到底都是干涩,而后,止也止不住的咳嗽。
夏晴给她喂水,勉强喝了两口,停了咳声,抬眼看清身边人是谁之后,眸中盛满困惑。
“你发高烧了,是骆也柏送你来KB的,小森交代我们要好好照顾你。”夏晴简短解释,算是解答了米初妍的困惑,接着又道:“小森已经来过几次电话了,不过你一直没醒来。”
夏晴边替她挽着散乱的发丝,边用热毛巾给她擦粘湿的脖颈,米初妍觉得尴尬,想自己来,抬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还粘着留置针……
“想不想吃东西?家里熬了汤,我们喝点?”夏晴问她,声音没有资深职场女性的干练利落,有的,只是温柔。
米初妍胃里空,可或许是挂了水的缘故,并没有什么食欲,只是在夏晴面前,多少还是喝了些。
也许是看她实在喝不下,夏晴没有勉强,放下碗的时候,问她:“要不要给小森回个电话?”
米初妍想了想,摇头:“不了,免得扰了他正事。”
“也好,我们等他打过来……”
米初妍跟夏晴不熟,夏晴对她却又很是小心翼翼,这让两个人的相处,未免尴尬了些,以致,那个话题之后,许久的沉默。
后来,病房里的对话,更是尴尬到极致。
夏晴问:“想吃水果吗?我给你削。”
米初妍微笑:“不用,谢谢。”
夏晴问:“退烧出的汗多,要不要换洗下?”
米初妍为难:“等……等一下吧……”
她拒绝,是怕夏晴要来帮她换,这样贴身的活儿,让夏晴看着,她尴尬。
夏晴问:“那要不要出去外头透透气,今天太阳挺好的,刚好,你也不用打针挂水。”
这会儿,米初妍恰好一阵咳,答不上话。
夏晴忙着给她顺气,顺完后,摇头:“还是先别出去了,免得又感染。”
那会儿,不知为何,米初妍忽然想起些画面,她觉得,如果今天换成是唐心梅,同样会给她端水喂药,给她拍背顺气,但她肯定会在同时指着她鼻子不停的数落,不把她念的耳朵起茧不罢休。
如果是舒染呢,她觉得,大概会是安静的,安静的端水,但不喂药,可能会帮忙顺气,但应该不会说什么话。
而夏晴,她所看到的,所体验到的,都是她的轻手轻脚,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夹带眉皱时的那丝心疼。
终年陪着宁振邦在各界应酬各种场面的夏晴,从年轻时的秘书,到后来的女主人,历练了她的端庄大气,历练了她的果断干脆,这会儿的表现,着实不符合她的性子和身份。
唯一的解释,不过是为了宁呈森。
唐心梅的随性恣意,舒染的清傲孤美,夏晴的伸张有度,委屈求全,三位母亲,三类性格,不同的得失……
这样一对比,米初妍忽然觉得,自己的母亲,才是真正的人生大赢家。日子过的平凡,工作累的没命,可有父亲的纵容宠溺,这一生,她的灵魂都是轻松的。
望着夏晴的眼神,因为这样的思绪而显得有些呆滞,直到夏晴唤她,把她的手机塞进她手里,用唇形表达:“是小森。”
米初妍当即回神,看夏晴的手机,发现那上边的来电显示竟是儿子二字,不由替夏晴感到几许难过。
这个母亲,或许一直都深爱着宁呈森,只不过,她从来没有过靠近宁呈森的机会,后来能够靠近了,宁呈森却又长大了,大到有自己的主张,完全排斥她这位生母的存在……
说起来,好像也是有那么点可怜。
手机贴至耳侧,闻见话筒那端熟悉的呼吸旋律,米初妍清了清发痒的嗓子,唤道:“宁呈森……”
“好些了吗?”他问,低沉的嗓音里,含着化不开的心疼。
“好多了。”
“怎么病的这样重?身体不舒服自己没感觉的吗?”他好像舍不得谴责,可又忍不住叨念。
“不是你传染的吗?你自己不是高烧过,病毒还没散走呢,昨天晚上在公寓楼下……”米初妍轻笑着调侃,声音透着无力。
昨天晚上,临别,他忽然像个疯子似的抱着她狂吻,这码事,似乎不能忽略。
沉默,许久的沉默。
而后才传来他沉到无法再沉的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米初妍捉弄。
“不该吻你,可是……我控制不住。”
他说的很懊恼,懊恼的就如同个纠结的小孩,把米初妍逗的哈哈笑。米初妍久未进食,身子本也虚,笑了几声就觉气喘,咳嗽又是不停,直把宁呈森吓的在那端一直喊她名。
纽约,上午十点,天色晴好。
位于曼哈顿的警局前,宁呈森倏然顿住了行走如风的脚步,这让紧跟其后的沐檀昕差点撞上了他结实挺拔的背脊,连连后退两脚,站稳后,听着他焦急的音色,不由心紧……
仔细辩听,听到他喊的是妍妍,心口又是一松。
沐檀昕觉得,这段日子,因为眼前的这摊子事,她的神经是亦发衰弱了,随便的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胆战……
沐檀昕站在他的侧后方,看得见他眉头的紧蹙,银灰色西装被头顶上的太阳光照射着,更显得他泛白而沉冷。
这样一个严肃的男人,将他俊逸的脸上布满的全是焦灼之时,是怎么看怎么都觉不合调的。
不过沐檀昕见过他宠米初妍的模样,此刻这般,便不觉稀奇。
看了看手中的腕表,沐檀昕沉默,退离他半米,站了开来,静静的在阳光下等待他的通话结束撄。
只是,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沐檀昕不得不上前,不方便出声,便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臂,表盘上的时间摆到他面前,他点头,下一秒,结束通话,侧头喊她:“走,进去
三生石上刻三生。
“我们曾经在电话上沟通过,依你所说,你别的强项没有,做脑科手术在行。现在是天降机会到你头上,能不能将功赎罪,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上个星期,我们在又一次的火拼中,成功射伤了大头目的得力部下之一,原以为当场毙命,后来才得到线报,说是在深度昏迷中等待手术。现在,对方的头目四处搜寻能为其得力部下成功完成手术的外科医生,在我们的特别运作下,相信对方很快就会找到你头上。我要你接下这个手术的同时,想方设法的潜进对方营地,负责跟我们的里应外合,两把配枪,供你支配,不管你和你身边的这位小姐以着怎样的名堂出现在他们面前,我需要的,是绝对的保证。你有把握吗?”
宁呈森淡淡扯唇,眯眼举枪,食指轻轻按动,不声不响中,一弹出膛,‘嘭’的剧烈声响,子弹精准的插*进秃顶警官正后方的靶心上。
会议室里头,气氛凝重,沐檀昕亦被吓的瞪眸捂口,他却是皱眉,淡语:“这枪,真好,必须有把握,才能上手。”
秃顶警官呵呵笑了两声:“对,必须有把握,否则,毙命的就是你自己!你也没办法摆脱这个手术,否则,对方会为了让你就范,而选择无所不用极其的方式,比如,拿你的软肋威胁……到时再出点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当初也是经由你提点,我们才能想到这样冠冕堂皇的方式,借用你知名神外医生的身份,接触到对方的窝底,虽然身陷险境,但处理完美了,对你的好处,绝非仅仅是让你自由。”
米初妍在医院住了五天,这五天里,夏晴在她病房出现的时间最多,多的让两人之间从最开始的相处尴尬,到自然交谈。
其实,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让一个年过半百的长辈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怎么都好像说不过去。可是,劝不走,也赶不走,即便是宁家请了专业的护工来,夏晴都不曾放心的回家睡个好觉。
有时候,米初妍说的急了,夏晴就会找借口,说宁呈森这几年在穗城没少受米家恩惠,就算抛开现有的一切,为了宁呈森,她这个从未尽过责任的母亲,也理所当然的要为自己的儿子还上米家的情。
更何况,米初妍是宁家未来的孙媳妇,于情于理,她都必须全心全力的照顾。
再往下说,夏晴干脆就道,你不安心把自己养好,不是存心让宁呈森担心?
说到宁呈森,米初妍一点辙也没有,只能夏晴说什么,她就配合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宁呈森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KB药业的发布会她后来在夏晴带来的手提中看过了,宁呈森很帅,宁呈森的回答也很专业,这个半路出道的小宁总,在万千精诈的商人面前,依旧保持了他在学校演讲时的那分沉着和淡定。
夏晴见她看得认真,看得崇拜,不由打趣:“你可别被小森的表象迷惑了,他讲的那些话,其实都是骆也柏打好的稿子。”
米初妍想了想,也觉得好笑:“也真是难为他,让他开十个医学讲座,估计也轻松过一次这样的场面。他在医学上的本领,鲜少有人能及……”
“对,他实习没多久,就自己主了刀,此后,从未有过失败记录,哪怕是在阿富汗条件极端恶劣的战地里。”夏晴骄傲的接话。
米初妍无声勾唇。
若是失败,也许算有,就那么一次,在穗城省院,周鸿生的那个助理,在他的手术之后,抢救无效死亡……
但严格来说,当时并不是他的手术问题,而纯粹只是,他太倒霉了而已!
未来会不会再有失败,米初妍想了想,依他的性子,应该比较难……
好多天没有去宁四齐的病房,据说,老头子发脾气了……
动不了说不了表达不了,所谓的发脾气,充其量也就是瞪瞪眼而已,对旁人毫无杀伤力。但他会不吃东西,原本就靠着每天挂营养液来维持着身体的能量,然后喂点流质品,可是这几天,什么流质都喂不进去。
护工不行,宁振邦不行,随着抗生素项目投入生产以后回到伦敦的宁婕,几乎天天守在宁四齐床前,想要喂,也不行。
宁婕无法,年迈的老太太只得自己接过调羹,结果,老爷子依旧不给面子的悉数往外嘟。
宁振邦不解,宁婕也不解,之前大家都知道,老爷子这么辛苦的维续着生命,就是想看到宁家太平撄。
然而,他这番不配合,又怎么还能好好维持,本就瘦骨嶙峋的躯壳,像是随时要撒手去了那边,唯有那一双眼,精碌碌的往门口方向瞟。
起初的时候,大家都以为,那天宁呈森过来看过,他这一天天的瞄,肯定是等宁呈森再次过来偿。
可是给他解释了好几天他也不听,依旧往门口望,后来老太太明白了,抬着他的手哄:“小丫头这几天生病了,来不了,别等了
重生之替婚。
米初妍半蹲着身子跟宁四齐打招呼,宁四齐的眼珠子动了动,寻常人自然是看不懂他的喜怒哀乐,可是老太太笑了,说老头子欢喜着呢,妍妍不在的时候啊,他眼珠子都懒得挪。
这番说法,倒是让米初妍觉得受宠若惊了……
吐了吐舌,尚还苍白的面容上,勾起一抹娇笑:“依我看,如果宁呈森过来了,老爷子才是真正的高兴!是吧,宁奶奶?”
老太太宠爱的拍了拍她小手:“就你精!你怎么不说,你跟小森马上结婚,老爷子能兴奋的直接说出话来!还有,你怎么还叫我宁奶奶呢?我可是知道的,在穗城,小森都跟你求婚了,这份上了,你还叫我宁奶奶?”
这话一出,噗嗤笑出来的是夏晴。
夏晴是个端庄有度的女子,她的每言每行都可以说是到无可挑剔的程度,忽然这么笑出声,不禁引来老太太的怪异,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夏晴:“你笑什么?”
“没什么,妈,我只是在想,依小森那样的性子,他能求什么像样的婚?”
米初妍看夏晴,气质不若舒染那样鲜明,却也婉约秀美,头发习惯拢成松松的发髻定在脑后,同样秀气且小挺的鼻梁上,戴着副细边的眼镜,这让她多了几分疏离感神秘感,这或许是她游走在各界交际中必须要的武装,也或许是,真的只是为辅助视力而添。
但不管如何,她戴着这副眼镜是没有丝毫违和感的,这些天,她看过她小西装搭配西裤的干练,看过她阔腿裤细高跟的时尚,也看过她穿连衣裙的大气,还看过她穿运动装的休闲,反正怎么搭配她那张脸,也都是耐看的。
看到夏晴戴眼镜,她不禁就想起戴眼镜的宁呈森,那个在实验室里的另一番俊雅模样,到底是有着血缘的联系,母子俩再如何不亲,那般影子,还是去不掉。
这跟宁呈森和舒染的相像不同,宁呈森有舒染身上的气质,干净,沉着,宠辱不惊。而在夏晴这边,他更多的是遗传了那份长相。
米初妍在遐想的空隙,却不知,另外的两个人也都沉默起来。
后来,她觉得怪异,眼珠子在她们身上流转,却见她们都在冥思着什么似的,尤其是老太太,还有些忘乎所以的砸吧了下嘴,碎碎念:“对呀,小森求婚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我怎么就想象不出来?”
夏晴在旁边支招:“问妍妍不就得了?”
老太太转而就兴致勃发的拽向了米初妍,张口就是连串的问:“对对,奶奶怎么就没想起来问我的孙媳妇儿呢?丫头啊,你快给我们说说,小森都是怎么求婚来的?不会就直接朝你手上戴个戒指这样完事吧?这样可不行,多委屈了你!哎也不对啊,你这十个手指都光溜溜的,哪儿有戒指?他不会吝啬到连个戒指都没买,直接就在济山医大公布了你身份,然后了事吧?这熊儿子!不像话啊都!”
“妈,什么熊儿子,他不是您孙子么?”夏晴忍不住发笑。
老太太直敲脑门:“瞧我这脑子,都给急糊涂了!丫头,你说说,我那熊孙子都是怎么求婚来着?”
米初妍已经是哭笑不得,她回想那个求婚场面,眸光流转间,挪唇:“弹了首钢琴。”
“对!这个他在行!”老太太点头,附和,再又道:“还有吗?”
老人家的眼睛难得发亮,仿似是对此事有着无限好奇,身板子坐的挺直,兴致勃勃的挖掘着……
“还有……”米初妍再转了下眼珠子,想着要不要悉数告之,可看着老太太期待到不行的样儿,还没等想清楚,就先脱了口:“说了很多很深情的话。”
“啊?他还有这本领啊?他说话不都是带枪药的吗?快告诉奶奶,他说什么了?”
“很多啦……我都快记不清了……反正就是……没我不行……”最后面那几个字,米初妍嬉皮笑脸的说着,感觉有些王婆卖瓜那般的意思撄。
老太太干燥却又温暖的掌心捏握着米初妍的双手,让她只能这么直面的对着她,而后,很清晰的听到老太太的总结:“嗯……我看像是那样……他啊……就是没你不行!”
顿了顿,又接着追问:“这就没有了吗?”
“哦,他还给我跪了!”米初妍又一句。
“他?跪了?”老太太惊讶,苍老的声音竟也跟着扬了半分,而后呵呵笑:“跪的好!跪的好!是该这样!以前你爷爷也这么向我求婚来着!他还送了我很大束的玫瑰,要不然,我才不会嫁给他,受他一辈子的情债气,还给他生儿育女的!”
说到这,老太太歪着头向床上毫无所知的老人哼了哼,转而又正头,笑道:“那花呢?他有没有送你花?”
“有
邪恶圣战。
末了,看到周围没人,才细声知会老太太:“妈,睡莲和莲花,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但其实不是同一个东西。结藕的是莲花,睡莲不结藕,那本来就是观赏用的花……”
老太太不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故意埋汰小森,其实也是为了抬高妍妍在我们宁家的地位。小姑娘年纪轻轻就义无反顾的跟着我们小森,受了多少苦?你可曾看她哭诉过埋怨过?尤其是小森现在这状况,我还真是担心啊……”
“妈……你也都知道啊?”夏晴讶异。
自从老爷子一病不起后,宁呈森在外头干什么事,哪怕她和宁振邦知道,也从不在家里说,更不会在老太太面前说,可哪里知道,老太太竟也什么都知道。
米初妍出去的时候,刚好撞到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宁婕,白色的连体一字裙,头发跟夏晴那样挽成髻,高跟鞋敲击着地面的声音,噔噔的。
她原想错身而过,可眼角瞄到宁婕手里的那些报告,又有想要看看的意思,这么犹豫间,宁婕就在她面前停了步。
米初妍抬头看,而她也正好有开口的意思,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在脱口之时,停住。
两个人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总归是尴尬,米初妍想着要不就这么走开算了,可她却已是将报告递了过来:“主管的医生不在,你也是神外医生,麻烦帮我看看。”
米初妍看了她一眼,见她真诚,伸手接过,打开细细看,越看心便越沉,结果自然是不理想的,可再抬首的时候,她却只是叹声:“还是等负责医生来了再说吧,要对比上一期的报告后,才知道最终结果。”
宁婕点头,伸手将报告接了回去。
米初妍没有多站的意思,抬步就要走,可是,走了没两步,被宁婕喊住了脚步。她回头,疑惑的看宁婕,却见宁婕有些不自然,又有些难以启齿,好几秒后,才终于道出:“对不起!”
宁婕原本是侧着身,可后来随着道歉的话,她站正在米初妍面前,甚至不惜弯腰低头,面露惭愧:“给你带来那么大的伤害,真的很对不起!”
米初妍忽然觉得,自己不知该怎么回应。
宁婕是长辈,理应不该在她面前点头哈腰,可是,如果真要她一点儿也不介意,似乎又不太可能,米初妍说不出话,默了许久,才终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样的回答,态度模棱两可,可目前的米初妍,却也只能做到如此。
宁婕还想说什么,米初妍揣在兜里的手机响起,她趁机避开宁婕接电话,却不料,电话竟然是徐暮川打过来的。
站在窗口,望着外面明媚的世界,米初妍的心却有些抖,说话的时候,细细的音:“徐总?”
“你不是住院吗?”徐暮川的声音,在电话里,更有着与生俱来的淡漠。
米初妍愣了愣,而后道:“你怎么知道?”
“嗯。”他只嗯声,不答反问:“怎么没在病房看见你?还是我走错了?”
“没……没有,我不在病房。你在吗?那你等等,我这就回去。”
“好。”徐暮川惜字如金,末了,顿了顿,又补充:“别急,我不赶时间。”
米初妍不知道徐暮川为何会来伦敦,更不知道他为何会来医院看她,这会儿,心里只想着快点赶回去,以致,忘了再回去跟夏晴打招呼。
米初妍小跑着赶回自己病房的时候,气有些急,以致又引来一阵咳嗽。
本就还没有好完全,只是不发烧,但咳嗽偶尔还会有,现在这么一赶上,又是许久未停。
她是扶在病房外的墙上喘气缓息的,许是里面的人听到她的动静,病房门被里头的人拉开,探出的是摩顿的头,而并非是徐暮川的。
还没等米初妍好好打量呢,摩顿先是咋呼出声:“我说老板娘,您自个身体不好就别上蹿下跳了行不?不安份!”
摩顿边咋呼,边赶上来巴巴的扶着她进屋撄。
对他类似于玩笑的责备,米初妍故作凶样的白眼:“你家老板还没嫌我不安份呢!轮得到你说?再说,你知道不安份是什么意思?乱用词!别以为自己学了几年中文就搞懂了汉语的博大精深!宁呈森都还没玩透彻呢!”
忽然被劈头盖脸的削了顿,摩顿满脸懵圈:“怎……怎么着?现在骂人就不咳嗽了啊?偿”
米初妍呵呵呵,朝他摆了个鬼脸。
推门进屋的时候,摩顿忽然又一句:“那您说,不安份是什么意思?”
米初妍再次丢白眼:“不知道!你百度去!”
“百度?我谷歌可以么?”
“可以!”
病房内,瞿安坐在窗台上,双腿斜跨着,而徐暮川,则是笔挺站立在中央,如同电线杆似的纹丝不动……
米初妍奇怪的咦了声,招来瞿安的骂声:“咦什么咦?看见小爷很稀奇吗?”
捧着手机在谷歌搜索的摩顿随后而至,赶上了瞿安说话当口,连声就呛:“老板都舍不得骂老板娘,你喊什么喊!小心他回来找你算账!”
瞿安靠了声你妹,就着窗台站起身,而后跃下:“那是你老板不是我老板!再说,我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他就是吼徐暮川,也不敢吼我!”
救命之恩这四个字,不知何时成为了瞿安在宁呈森面前的免死金牌,不单免死,还可以为所欲为
将军二十三。
虽说她跟夏晴确实是这么种关系,可当着面被人这样说出来,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再如何熟悉,他们也不过就相处了一个星期还不到的时间。
夏晴是认识徐暮川的,但她不认识瞿安,看着他们如此友好的相处着,她看他们的都时候,也是同样友好。
只不过,他们没有久呆,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说走就走。
米初妍走出两步去送他们,只听瞿安在戳徐暮川:“老大,你说小嫂子到底知不知道她的上司和她的徒儿在谈恋爱,并且谈到这么水深火热的地步啊?”
“能猜一点。”
“一点就是多少?”
徐暮川似是有些忍受不了瞿安的聒噪,顿了顿步,拧眉:“一点就是猜到他们有事,但不知道什么程度!你这么八卦,你爷爷知道么?”
瞿安摸了摸鼻:“关我爷爷什么事?话说,反正周鸿生现在也必死无疑了,你怎么不跟小嫂子坦白呀?”
阔挺的脚步再次顿下,瞿安的聒噪让徐暮川想漠视都不行,冷声:“我是傻?现在她在家就跟女王似的,比老头子还盛气凌人,这时候说,我找虐是不是?!”
瞿安啧啧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怎么人家两口子谈场恋爱,你从头到尾都绷紧着神经?她待米初妍跟亲妹似的,如果让她知道米初妍这一年来过的这么苦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搞不好小嫂子一怒之下,会将你扫地出门的!”
徐暮川睇了眼瞿安,目光森冷。
然瞿安却是幸灾乐祸:“说不定是她离家出走!哎,你们不是都住南都奥园嘛,别到时女的住一起,男的混一窝!妈蛋!你跟我们大教授会不会抱着一起睡呀哈哈哈……”
瞿安笑声不停,徐暮川冷不丁一句:“刚刚痊愈不久,再笑,小心笑崩你脑子!让你再也找不回老婆!”
瞿安:“……”
徐暮川鄙夷的再次睇了眼瞿安,而后长腿阔步的把瞿安远远撩在后。
前头人刚走,后头瞿安又被摩顿缠上,摩顿去拽瞿安的袖管,被瞿安挥手扫开:“干嘛干嘛!大男人这样拖拖拽拽的,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们在搅基!”
“去你的!”摩顿骂咧:“我喜欢的是你们中国女孩,不喜欢中国男人!你要搅,我还不给你搅!”
瞿安喝声:“那你拉我做什么?”
“我就想请假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是什么意思……你得给我解释下……要不然我又在老板娘面前乱用词,太尴尬了!”
“你不是有谷歌么?”瞿安丢了句话,转身走人。
摩顿不甘,追上:“你们这是集体排外的意思?”想了想,愤声:“靠!这里不是中国!就算是排外,也该是我排你们!”
瞿安走出医院的时候,徐暮川早已坐在车上候着,摩顿来时是从公司过来的,他另外有车,没有同行。
钻入副驾座,瞿安脱口:“从人到屋,好像都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徐暮川的手搭着方向盘,没急着走,而是跟上了瞿安的思路,问着:“这说明了什么你知道么?”
“说明……他已经在秘密行动了?”
“多半是,如果他没接下那个手术,这会儿,米初妍身边也不会这么安静太平。”
“他奶奶滴!这是一声不吭要把我们这帮兄弟都抛下的意思了?他孤军奋战是想要干嘛?”瞿安晦气的吐槽。
“别乱爆粗口……他奶奶还健在。”徐暮川冷不丁一句,兑的瞿安那股气给堵在胸口上,这是连骂人的词儿都不给骂了!你妹!
不能说奶奶滴,瞿安依旧骂骂咧咧:“他不知道进毒贩子的窝有多危险啊?就算真的手术,带上你去做助手不是更好?就算真的要为伤人案打官司,不能找我参谋参谋?虽然这不是在国内,我不可能出庭,但好歹司法界我也是有人脉的!一起出出主意是没问题的!撄”
徐暮川启动车子,侧首之时,冷冷的看了眼瞿安,看的瞿安莫名:“你这么看着你做什么?我有哪里说错吗?”
“你说他为什么要孤军奋战?你都差点为了他掉命了,你觉得依他的性格,还会再连累我们吗?”
瞿安听罢,又是一口浊气!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怎么找他?”瞿安难得愁眉偿。
徐暮川默声,他似在沉思,任由车子平稳的融进马路上的车流,这里是他生活过很多年的城市,不用太多心思,也知道如何把握他的方向盘。
大约有过两三分钟,他才忽然回道:“找暮云,暮云肯定比我们知道的多。”
“你家的二公子啊?他不是被米初妍给气走了么?”瞿安抱着双臂,难得规矩的呆在副驾座上。
“再气,他也不会不搭理
朕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宠爱米初妍,米初妍又能卖萌扮乖,夏晴还能左右逢源,三个人呆在一起,说说笑笑,竟没有丝毫拘谨……
只是,对于要去的地方,老太太却始终不肯提前透露半分,这让米初妍潜在心底的好奇劲彻底被撩发出来。
从医院出来,行经米初妍住的西曼公寓附近,再从宁家大宅的方向穿过,大约是有一个多钟的时间,车子沿着古老的街道平稳行驶,街道既直且宽,像是马上就要到目的地,又像是总也走不到尽头。
米初妍对伦敦的街道是不熟悉的,但夏晴在她耳边说,她们正往着诺丁山的方向过去。
诺丁山,那样一个充满各色异国风情的地方,米初妍曾经在一部英国电影上了解过,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印象,甚至有些模糊……
只记得,那里包罗万象,似乎能够容纳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文化,每天都上演着各种奇异的故事,或关于爱情,或关于亲情,让人应接不暇。
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自到这个地方来。
思绪还在飘散,车子已经停下,老太太在唤她,才似是茫然回神,彼时,夏晴已经在车门外朝她伸手,想要拉她下来。
这里是住宅区,很大的庄园,却只有寥寥数栋的房子,栽种着许多参天的山毛榉,亦有高大的法国梧桐,还有河边柳木,和那极具英国特色的四季常青草坪。
正值夏季,如此大树环抱着的庄园,宁静而安详,古老,却又遮盖不住欣欣向荣的光景。沁脾的草木香气,仿似将米初妍刚刚犯过肺炎的胸腔重新洗礼了遍,排去了污浊,渗进了新鲜到毫无杂质的氧气。
整个礼拜,呼吸从未如此顺畅,这让米初妍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庄园,这个风景,她甚至忍不住仰头,闭目的沉醉着,似能将尘世的一切烦恼都给抛散……
老太太拄着拐杖,乐呵呵的走到米初妍身侧,问着:“喜欢吗?”
“喜欢。”
米初妍的回答,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考,娇俏的面容上,虽然少了那么些血色,可是,即便没有阳光的投射,那份掩饰不住的笑弧,亦是璀璨的万分夺目。
乐呵的老太太,满脸的皱褶子都堆到了一起,伸手去牵米初妍:“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奶奶就怕你不喜欢!走,跟奶奶过去,带你去看看,我和老头子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我们的礼物?什么礼物?”米初妍被老太太惊喜的说话声给震的当即睁开眼,回头,疑惑的看着老太太。
夏晴也在适时插话:“对啊妈,您是要给什么礼物?”
“妍妍和小森的结婚礼物啊!虽然还没到那时候,可是我已经忍不住了,我想让妍妍先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趁着这时间,还可以叫设计师修改修改。”
米初妍依旧懵圈……
夏晴却已是掩不住欢喜:“妈,您不会是把这里的房子送给小两口做婚房吧?”
牵着米初妍往前走的老太太,大约是心情好的缘故,竟有些走路生风的感觉,对着夏晴的问话,亦是干脆而又高兴的回应:“是的!这是你爸爸的主意,早在年初小森把妍妍带来我们宁家的时候,老爷子就已经请人来改良这边的房子了,眼下就过了半年,这栋别墅的改良工程也不过刚刚完成,我看着是喜欢的不得了,就是不知道妍妍喜不喜欢……”
沿着灰白方砖铺就的弯曲小径,米初妍被老太太带进了园中。
彼时阳光明媚,轻风微拂,柳条垂落……
伦敦的建筑,以旧为主,以古为美。米初妍在这座极具历史痕迹的城市中生活了将近一个月,搜索过,游走过,倒也算将这个城市的特色摸出了一二。
就如眼前这个庄园,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十栋房子,但每一栋都有前庭后院,每一栋都是古典雅致,每一栋都是别具一格。
时代的年轮,悉数镌刻在那古旧的砖瓦上,在那细微之处的装饰上,它们或许是历史的见证,也或许是在年岁的侵蚀后变得老朽,从而不得不翻新后再又做旧!
但即便是做旧,那工艺也是极高的,至少,她这个行外人是看不出来,这其中,到底哪栋是原品,哪栋是有翻新偿。
夏晴说,这是莱河庄园,园里,不多不少就十栋房子,且每一栋都已超过了百余年的历史……
这里的房子谁都想,却不是谁都能拥有,当初宁太老爷有幸拥有这其中的一栋物权,还是得亏了他当时的成就,是为王室所崇尚,算是破格赏赐,但即便是此,太老爷当时也是贴补了不少财富才最终购得的
系统,你坑爹呢?!。
楼层其实不高,道不清是两层半还是三层,反正陡峭的双面坡顶式的深色木材屋顶,特色太过于鲜明。
她的目光所见,斜坡的绿色草坪,草坪中央有台阶往着大门而上,左边有高大参天的法国梧桐,梧桐树下有吊篮式的秋千,吊篮的空间,足以窝进她这样娇小的身躯。
右边有柔软无腰的垂柳,神奇的是,她在外边儿看见的那条溪河,竟是穿过了这栋别墅,上面架着如穗城合溪酒楼那般的木质拱桥,桥的两岸,垂柳弯腰,鸟语花香……
桥过去,是凉亭,凉亭大约是有清代官式风格的感觉,米初妍之所以如此熟悉而准确的品味出来,恰恰是因为,古老的济山医大,这样的凉亭,大大小小数十个。
很多个夏日的黄昏,她跟着霏姐那帮人在凉亭下自习,吃冰,累了的时候,会靠躺在凉亭周围的木质弧形椅上,抬头仰望亭角细微处的古代图雕。
米初妍细微想想,便可知,这样的建筑物,并非生来就有。它融合的元素杂而不乱,每一类都恰似对上了她的胃口,随处可休闲放松的场地,随处可触摸她灵魂深处的记忆。
假如说,她是这栋房子的主人,那么,身在其中,她或许忘了自己是在伦敦,或者说,她根本搞不清这里到底是穗城还是伦敦。
仿似是过了许久许久,老太太终于说了话,问的却还是那句:“喜欢吗?”
“……喜欢。”
她站在园外回的那句喜欢,是直接而又发自内心,而她在九号别墅前回的喜欢,同样发自内心,却是带着稍微迟疑的。
不是在敷衍应付着老太太,而是这里的设计,让她有些惊憾到收拢不住思绪,灵魂深处仿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她忽然问:“这是谁的?”
老太太糗她:“你还没看里面的设计呢,单单这外面的风景就把你给乐晕了?当然是给你和小森的啊,你以为是谁的?”
米初妍有些说不出话,如果这真是给她和宁呈森的,那设计这屋子的人,到底是费了多大的心思?亦或是,老爷子和老太太费了多大的心思示意设计师必须如此改良?
她是穗城人,土生土长的,祖宗十八代都在那个地方,对穗城的一切,都有着这辈子都放不下的牵挂和情深。
融合了穗城风格的建筑,在异国他乡的庄园里出现,她如何能不喜欢?
是的,她还没看到里面的设计风格,没感受到室内的装潢摆设,可仅仅是这样的庭院外观,已是足够让她沉浸在其中。
老太太拉着她踏进草坪中央的方砖,顺着方砖沿阶梯而上,停在骑楼廊里,苍老的枯瘦手指抚了抚承受着骑楼的巨大花岗石柱,笑呵呵的:“当初说要改建这个楼柱的时候,老爷子都很担心,会不会因为受重的问题损坏了这栋楼体本身,可设计师说他能解决这个难题,于是,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承重算了一遍又一遍……没想到,结果真的是让我满意至极……我就在想啊,不管以后你和小森住在哪座城市,可到了我们这儿,总不能让你受了委屈是不是?”
米初妍学着老太太的样子,掌心抚上那沁凉的石柱,不由问:“设计师是谁呢?是穗城来的吗?”
老太太摆手:“不是……”
“那是谁?”米初妍像是顺口,追问了声。
老太太迷茫的抬首,对向米初妍的时候,却是笑了声:“这个,你得问老爷子去,奶奶只负责点评,其他都没有过手过。”
后来,米初妍到底还是没能问出个答案来……
老太太滑头的很,让她去问老爷子,就老爷子现在的状况,她能问出什么来?也不知道老太太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故意的。
外头的风景极大的吊起了米初妍对室内的好奇心,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进去大饱眼福的当口,老太太说:“回吧!”
米初妍刚提起的脚,忽地顿下,侧头看老太太,不禁啊了声。
就连夏晴也奇怪又郁闷,扶着老太太的肘弯问:“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瞧瞧?”
老太太淡定的不行,示意夏晴搀扶着她往阶梯下走,许是些微累,声音缓慢:“里头还有点收尾没搞完,钥匙还在人家手里,我这边没有呢,进不去!偿”
米初妍乍听,笑的不行,追上老太太的步伐,在另一侧扶着老太太踏步:“奶奶您可真逗,钥匙都没有就想着带我们来看……”
老太太如同老小孩似的哈哈笑,笑起来竟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忍不住想要给你惊喜了吗?没有钥匙进去,看看外头也很不错对不对?至少,奶奶是看见了,你喜欢的不行!相信我,室内比室外会更让你惊喜的!至于我嘛,只要我孙媳妇喜欢,奶奶就乐呵!你看奶奶这把岁数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撒手离开,能让我早一天乐呵就早一天呗!不亏!”
话后,夏晴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妈,瞧您这话说的,依我看,您这思维敏捷的样儿,活到百岁也不止!”
老太太埋汰:“活到百岁那不还成了老怪物了?”
米初妍适时接话:“心态年轻怎么也不会成老怪物的啊,奶奶您就尽情享福就是!”
“那得有你陪着才行
无限崩坏。”
提到徐暮川,米初妍顺着说了些话。
大致的意思是,她怎么能如此操心,还让徐暮川特意过来看她!当然也在侧面打听着,徐暮川今天是否会回穗城……
而纪唯宁给出的回答,证明了徐暮川确实没有说谎。纪唯宁确实有叮嘱徐暮川要过来看看她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但她也说了,徐暮川没那么快回穗城,她还能恣意潇洒些时日。
没有回穗城,那他跟瞿安是去了哪儿?
有过那么一瞬,米初妍甚至想要给徐暮川打电话,可是迟疑了那么几秒,又是忍了回来。徐暮川不若瞿安,她与他之间,即便有着宁呈森的关系,也向来生疏,主要还是因为,徐暮川那性子,让人很难主动接近。
米初妍想要挂电话,可纪唯宁却是不肯了,她说她闲的慌闷的慌,睡不着,整天不知要干嘛,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她觉得一天都难熬……
这样听着,米初妍不由生出几分心软,又陪她多聊了会。
米初妍是个能聊的主,起了心要闲聊,什么话题也都能扯上来,聊徐家,聊未出世的孩子,聊孩子的将来。
纪唯宁呵呵笑道:“要不你也抓紧,到时候我们做个儿女亲家得了。”
米初妍脸热:“好端端的扯我干嘛?再说,你连是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就把下一代的婚姻问题都给惦记上了?”
待产的女人真是闲的让人嫉妒!她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她每天闲的天马行空!
“哎小米,你在伦敦到底呆多久?宁主任呢?”她忽然如此问。
米初妍不知她为何如此问,总觉得有些怪异,哼哼嗤嗤:“不知道呢,应该不会太久吧。哎你还不去睡?你婆婆不会说吗?”
“我妈啊,她不会,向来尊重我的意愿。反正只要徐暮川不在,我怎么着都行……”纪唯宁在那端,很是满足的叹着,转而又道:“晚饭过后二婶有过来,我妈陪着聊天,也刚刚散去不久。”
“二婶?”米初妍念了句,稍后才反应:“徐暮云妈妈呀?”
“嗯。”
米初妍笑叹了句,说你们徐家现在挺好的,多年的反目成仇,现在能重新走回一家人,还真是难得!
“对,挺好的!”
米初妍听着她的声音,大约是躺在床上悠闲,有慵懒的的气息,下一秒,又变得神秘:“不过二婶今晚过来是有事的。据说是,二婶家里来了个女孩子,明白着说要找暮云,哦,还是从纽约来的,一股子韧劲,非要守在门口等人。二婶说,暮云的行踪向来飘忽,她根本从来就没掌握过,又怎么给女孩儿准信,请她改日再来吧,人家还不愿走!这不,二叔二婶今晚才会闪到家里来,原本还打算着让暮川联系下暮云,赶巧的,暮川也不在家……”
听到从纽约来的女孩找徐暮云,米初妍默了声。
大约是许久没听到回应,纪唯宁吭嗤着喊她,喊了好几回,米初妍才从神游的状态回来,故作笑闹:“纪姐……你真的太闲了……没怀孕前的你……根本不会去谈论别人的事情……还真的是,怀孕的女人,真不靠谱!”
纪唯宁嘁了声:“我是无聊,但我也不就跟你面前才叨几句嘛……”
徐暮川和瞿安到底去了哪儿,米初妍不得而知,这个电话也在絮絮叨叨中结束……
米初妍住的是高级病房,窗边靠邻大树,阳台能闻花香,安静又清幽,适合养病,适合沉思,适合一个人独呆。
所以,如非打针挂水期间,米初妍不让护工乃至护士在她眼前来来去去,一则无谓占用她们的时间,二则,扰了自己的清静。
她会看书,会看电视,会玩手机……
这个星期以来,只要她觉得自己精神尚好,便都是如此打发着无聊的时间,唯独今天,焦躁的有些过分撄。
骆也柏偶尔会过来,但很少,而且,就算他来了,最多也呆不过二十分钟,大多时候,他都在KB大楼里,集中处理KB的公务。
米初妍还特意从夏晴带过来的手提里下载了个证券软件,在那里观察着KB的股市,起初她一点儿也不会看,硬着头皮向夏晴请教,夏晴告诉她,KB现在势头渐好,假以时日,如若宁呈森真的愿意接手,定然会是一番广阔天地。但如果宁呈森不愿意亲自打理,那么,交由骆也柏看管,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偿。
以后……以后……
这个问题似乎一直都很遥远,但又似乎就在不久的将来。米初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找一个不是中国人的中国人作为自己的另一半,然后衍生出了一系列的苦恼。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她不是独生女就好了,这样以后结婚,她可以心无旁骛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宁瀚邦没有出事就好了,这样宁呈森就不用背负着宁家兴衰的责任,留在穗城其实也是可以考虑的。
可事实上,生活中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尤其是,宁呈森还在纽约,不管莱河庄园的房子她有多喜欢,不管KB制药有多红火,这些,都只能是在焦虑到极致时,从脑子里迸发出来的胡思乱想……
有细微的凉风从窗口灌进,米初妍咳嗽了几声,捂着胸口。许是肺炎病菌太过猖獗,这一场病,她没少咳,连带着,本就小巧的脸也更瘦削了些
无限偷渡计划。”
得到米初妍的应允,宁呈宵当下欢乐,挥手再见后,顺从的被伍乐旋牵着往外走。
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米初妍能够听到那对母子的对话。
宁呈宵依旧仰头:“妈妈,你知道舅舅去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啊!”
“可是我知道哦!舅舅偷偷告诉我的!”
“哦?那舅舅说他要去哪里?”
“纽约!他要去纽约!他说,他要去找呈森哥哥!”
“舅舅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嘿嘿……”小男孩笑的腼腆,而后才道:“其实是我在姥姥家偷听到的啦,舅舅说去纽约,姥爷不许,骂舅舅,舅舅就跟姥爷吵起来了……”
“哦……是吗?”伍乐旋的声音,弱了些。
“妈妈,爸爸出差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伍乐旋无声。
“妈妈,爸爸是不是也不喜欢呈宵了?你们都不带我回爷爷奶奶家了,爸爸也不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会,爸爸……最爱最爱呈宵了……他会回来的……呈宵和妈妈一起在家等爸爸回来。”
“那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呈宵想跟爸爸骑大马!”
“嗯……等呈宵长大了读小学的时候吧。所以,呈宵要乖乖吃饭,乖乖睡觉,这样就很快长大了,爸爸就很快回来了。”
“可是呈宵好想好想好想爸爸啊,妈妈,你帮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好吗?”
“嗯……妈妈……也很想很想爸爸。”
“咦……妈妈你怎么哭了!”
“妈妈没哭。”
“你分明是哭了,眼泪都掉到我手上啦,热呼呼的,妈妈羞羞羞!那么多人面前你也哭!”
“妈妈没哭,妈妈就是想爸爸了。”
“哼,舅舅就在前面,一会我跟舅舅说,妈妈哭鼻子还不承认……”
宁呈宵稚嫩的孩童声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听不清晰,米初妍的目光始终都在那对母子俩越走越远的背影上。
顺着他们行走的方向,眺望远处,不出意外的在前方看到何宴爵,有着如宁呈森那般挺拔的身姿,出挑的容貌,邪气的桃花眼这会儿却是难得的沉静。
沉静的掀眸,沉静的越过那对母子投视到米初妍身上,唇角含着点燃的香烟,凉风起,吹散了他烟头上的青色烟雾,亦吹起了他黑色风衣的下摆。
按照往常,何宴爵应该会走过来,跟她说些不是太中听的话,米初妍几乎是站在原地,迎视着他沉静目光的同时,等待着他迈开脚步过来。
然,几十秒过去,他依旧不动撄。
直到伍乐旋带着宁呈宵走到他的身边,他轻松抱起小孩,不知跟伍乐旋说了什么,而后转身,才挪动了脚步半分,又顿了下来,回过头再次看米初妍,却终只是点了点头。
米初妍不知道他们兄妹都是怎么了,但想来,跟自己大概也是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抛开宁呈森,除了宁呈森,她与他们,没有任何纠葛。
听伍乐旋跟宁呈宵说话的意思,好像是意识到了宁翰邦之于她的重要性,选择放开宁呈森,等着宁翰邦回家,这不管是对于宁呈宵还是她自己,都会是最好的人生选择。
人总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伍乐旋折折腾腾那么多年,到最后还是没有抵过宿命,但愿,宁翰邦的心,还没有累到不想再爱的地步,但愿,伍乐旋的等待最终会有意义!
米初妍不慈悲,这一路过来,害过她的人,烦过她的人,爱过她的人,帮过她的人,她心里都有着数。
她不可怜伍乐旋,但是她可怜宁呈宵,那样孤独且柔弱的两道背影,需要宁翰邦这个虽然不善良却能够顶天立地的男人庇护偿。
随着他们上车,消失在自己眼前,揣在外套里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她以为是夏晴或者宁家的佣人给她送晚餐来,随意接听,却不料是护士站打来的。
护士告诉她,骆先生来病房看她,找不到人,问她在哪儿,回去一趟。
骆也柏找她,从来就只是例行公事般的问她,好些了没?还有没有别的需要?如果有,告诉我,我去安排。
以其说来看她,不如说他是在完成宁呈说呢交代给他的任务。
任务就任务吧,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性格,米初妍不可能让宁呈森身边的所有人都跟她聊得来,然后围着她打转
魄不及待之神医弃妃。
米初妍有些惶恐的去看骆也柏,甚至,不惜扯他的衣袖,拉回他的神智。
他侧头,目光闪烁的看过来……
“你看见沐檀昕了吗?”
“你有没有看见宁呈森?”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异口同声,彼此确认,话出口,两人都在发怔。
“我看见沐檀昕了。”
“我好像看见宁呈森……”
相望间,又是一阵异口同声。
顷刻间,眼底的眸光幻灭,米初妍感觉到身体的力量都在被逐层逐层的掏空,而后,双腿一软,跌落在地。
骆也柏将她扶起,神色里有着成熟男人的镇定,沉沉的安慰:“别慌!虽然满身血,但伤的不是他,他在救人,你没看清吗?”
骆也柏的话,像是提醒了米初妍,让她的眼眸恢复了些许的光色,哆声:“那沐小姐呢?沐小姐在干什么?”
“她在场外,她没事。”
“他们怎么会在现场?”
骆也柏顿了顿:“不知道……也许只是路过……你不要多想。”
“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你去问问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米初妍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正常的声音,平复着胸口噔噔的跳动。
骆也柏没说话,但他将米初妍带至沙发坐下后,沉默的捡回手机,沉默的继续拨号。
这样的沉默维持大约有十几秒,骆也柏侧头,看向米初妍的时候,动了动眉:“对方在通话中,我稍后再试试。”
“……好。”
才话落,门外有人进来。
米初妍循声望过去,出现在眼前的是宁家的帮佣,提着专门为她准备的餐盒,进来就是解释:“米小姐,太太今晚上有事,跟先生一起忙着,走不开,差了我来给您送餐。”
“好,谢谢。”米初妍机械的点头,机械的接过。
真是赶的好巧,夏晴为了能够每天呆在这里,甚至不惜放下自己手头的工作,这会儿大晚上,反而却是放不开了……
到底是牵涉到她不得不参与的工作,还是牵涉到她不得不关心的小森?
米初妍有些烦乱,骆也柏似是要走,被她喊了回来,从未在他面前摆出过老板娘的姿态,这会儿,却不得不狐假虎威,颐指气使的吩咐着他坐到自己对面,给他分了一半的食物,要求他必须在这里陪着自己,陪到,把这件事弄清楚为止!
骆也柏没辙,遂了她的意,叠腿坐到单人沙发上,安静的看着她在分餐盒里的食物,只是,握在掌心的手机,却是许久都没有等到来自对方的回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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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城,凌晨两点十九分,别致高档的小区别墅,被月光笼罩上一层薄纱,在透亮几净的二楼落地玻璃上,现出年轻女孩跳跃的剪影,长长的波浪卷轻甩着,有点妩媚,有点轻狂。
女孩混血,五官深邃……
从攀爬的栏杆上跃进阳台,是因为揣在兜里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她怕铃声响的太久,惊扰了她好不容易才闪躲过的别墅主人,然后,连这个门外的地盘,她都呆不下去!
她没忘记,她的行李还在院子前的灌木丛里藏着,她没有去办酒店入住,那么深的夜,人生地不熟,她怕离了这个地方就找不着方向了。
她拍了拍手,自然卷的长发被她甩到颈后,待看清来电之人时,女孩深邃的眼眸里沾满着胜利的光彩,怪声怪气的调侃着:“哈啰,honey!”
“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啊!”女孩直白放话,言语间不曾有丝毫的闪躲维诺,打着单眼从落地玻璃窗的缝隙里挤眉弄眼的瞧着室内,喃喃声:“我在想,要不要想个办法摸进你房间里去,然后……用你的浴室,穿你的睡袍,嗯……我还要睡你的大床!咦,你在不在穗城啊?在的话回来跟我一起睡啊!偿”
“……我在纽约。”
清浅的话音才落,通话被喀的一声,切断!
女孩对着已显示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努嘴,哼声:“早说你在纽约不就得了!害我白跑一趟!混蛋!嗯……混蛋我也爱……”
女孩念念叨叨,把手机揣回兜里,顺着阳台的栏杆往下,越到脚下几公分的窗口上,又从窗口缠到屋檐前的大树,匍匐着跪坐在大树的枝干上,顺着枝干上那条她用了自己好几条裙子绑成的系带,摇摇晃晃的下跃,却不料,在落地之时,被忽来的一阵狗吠声给吓的,四脚朝天跌落地面。
肩头撞到树干上,疼的她龇牙咧嘴,更惨的是,抬头间,在她头顶之上的二楼阳台,出现了男主人的影子
总裁任性,后悔无妻!
沐檀昕忽然觉得,她搞不懂那些自以为是,自以为神的大医生!她搞不懂,可是她却不得不敬重!
当然,她也不排除这是这帮窝毒份子的故意为之,再或者是,警方那边的暗中算盘,要不然,孤岛上的他们,为何忽然间被带到市区去,只那么走一遭,又回来?
沐檀昕觉得有些寒凉,头顶上泛白的灯光更添了几分清冷,四周都是净透的水晶球,把这间卧室装点的犹如王宫殿堂,回来到现在,她还没有进食,很困,很饿,耳边似有呼呼的海风声,她想睡,可是,她又想要等到宁呈森回来……
就在这样的昏昏沉沉间,卧室的门被忽然推开,力度之大,似是被重物击撞,有那么几声反弹的回响。
沐檀昕心惊,卷着薄被取暖的她猛然间站立,探着头一路向前,转着长长的弯道行至卧室门口……
然后,她瞪眸,控制住失声尖叫的冲动,赤脚跑上前,接住眼前那个浑身血水的高大男人……
他的血水都染在早已被糟蹋到不成样的白色衬衫上,可以说,他大部分的疼痛,都集中在宽厚的肩背……
他的双手,是要拿手术刀的,他的双腿,是要保持长时间站立的,他的大脑,是要保持时刻清晰的,所以,能受罪的地方,只有那块背。
他是老板,他有自己心爱的女孩,她对他不敢动任何的心思,可她看了,却还是觉得心疼。
她不懂,这帮毒贩子到底是抽了哪根筋,明明叫他来是要给他们的核心人物做手术的,他们每天这样伤害着他的身体,难道就不怕,这个手术做不成了吗?
身后的门,被把守的黑衣人关上,关上的同时,丢下一个清洗伤口的药箱。
每天一次,每次都是如此……
他虽然瘦了不少,可到底有这样那样高大的躯干,沐檀昕费了全身的劲,才将几欲昏厥的男人扶到床上,并且,因为身体的失衡,连带着自己,倒在他的身侧。
听得见他粗喘的气,看见的是他苍白的容颜,紧闭的凹陷深眸,沐檀昕着急,却又不敢大声:“宁总……宁总……你怎么样了?能不能翻身?翻一个,好吗?我给你上药……”
他沉默。
沐檀昕觉得,大约是因为,疼到极致,说不出话了。
她不想再让他更辛苦,只能自己撑跪在床沿,瘦弱的手去翻他的肩头,翻不动,攥力,再翻……
他抗拒,向来疏朗的眉心,紧蹙成团,只用着还能动的双手,阻止着她的靠近。
沐檀昕不解,着急道:“宁总,你需要清洗伤口。”
平素的他不会这样,前两天还能撑的时候,他连上药都自己来,虽然沐檀昕不了解,伤在背部,他到底是怎么给自己清洗,但他是老大,她不得不由着他。
后两天,他没那么强大的劲了,便接受了她的帮助,但也会尽量配合着,不该她动的地方,他死也不让她动。
今天应该是第五天,可是,他却固执的让她毫无办法。
她一直跟他说话,他一直不回应,她受不了他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拼着劲要给他翻身,却忽然被他崩着声一句命令:“滚开!”
原先不知道他还有如此的劲,随着那一句滚开,长臂一挥,竟然就那样将沐檀昕从床上推到了地面。
地板上铺着意大利罗马地毯,质地极好,偏深色,耐脏,软厚,便是沐檀昕就那样毫无防备的跌落至地,也不见得有多疼。
捱住饿困,她咕噜起身,没急着再次凑上前,而是折身,返回到长长弯道后的卧室门后,俯身捡起那个药箱。
抱着药箱她再返回原处,将东西搁到复古奢华的床头柜上,打开,熟悉的取出药棉纱布,医用碘酊,耐着性子劝:“宁总,伤口再不处理,等会沾上衣物料子就更麻烦了。撄”
只是,话落许久,床上的男人却是动也不动。
有那么瞬间,沐檀昕甚至以为,他是不是耐不住折磨,晕过去了。心里腾起这个想法,不由发虚,连带着,伸向他的手也是微颤的。
沐檀昕没有显赫的家境,她独自到国外留学实为不得已,成长的过程吃过许多苦,工作的过程中碰过不少壁,她不是个娇惯的女子,向来坚强的冷眼看周遭。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几天她能心定神宁的撑着过来,是靠了宁呈森给予的安全感。有他在,她觉得,怎么着都应该出不来大事偿。
因为,她很少能见过,只凭着潮起潮落就能判断出大致时间的男人,她也很少能见过,在被连续鞭打数日后依旧能好好撑着,并且还能救死扶伤的医生,她亦很少能见过,可以用自己的紧密逻辑推断对手心理的男人。
昨天她就在问,这样的日子要捱到什么时候?手术到底什么时候做?
他起先回答说不知道,后又顿了两秒,才道:“应该超不过一个星期。”
她问为什么?
他说,一个星期的鞭刑,几乎是到正常人的承受极限。毒贩子要考验外来的孤岛侵入者,即便是医生,也绝不能大意。
毒贩子会觉得,如果万一作为医生的他有歪心,如果万一他是警方的线人,那么,这一个星期的鞭刑,已经足够让正常人在承受极限的时候,装不下去而露底。
而一旦露底,他们就彻底走不出去了……
他说,早还在穗城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这次来纽约,不会那么简单
青神传!
房间有冷白开,每天一壶,两个人喝,得省着,如若不是特别渴,她不会去动!可是这会儿,她毫不吝啬的倒了满满大杯,回到他身后,喊他起来。
他已经坐不起来了,连动一动,都很艰难,沐檀昕不得不用调羹给他喂,喂了几口,他又不再张嘴。
“不喝了吗?”沐檀昕问,声音轻轻的,生怕她的音重了,会吵的他头疼。
“嗯。”
“那你稍微动一动,我拉你起来,背上的伤口必须要处理了。”
“不。”
“为什么?难道你不是医生吗?难道你不知道伤口粘连了很不好吗?你不能这样!”着急的时候,沐檀昕甚至顾不上面前的男人是她的老板,即便压着音也难掩生气。
“等……送……饭。”再一次,他艰难的开口。
“他们送他们的饭,我们处理我们的伤,前几天不一直都是这样吗?难道他们今天不送饭,你就不处理伤口了吗?”
沐檀昕有些受不了,她恨自己不若男人的力气,要不然,直接翻开他的身子,直接上药,根本不用如此啰嗦的费那么多口舌,来劝告这个固执到无法苟同的男人!
她以为,他多少会有些松口的,哪知,他艰难却又坚持:“是……”
沐檀昕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不是米初妍,不能在他面前撒娇耍赖,言辞恐吓,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抱着药箱,无言的,安静的等着外边的人把饭菜送进来。
她双眼巴巴的,望着拐弯处的廊道口……
所幸,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大概是半个小时不到,两个三层的保温盒送到他们跟前,一人一份,每天如此。
那些人将餐盒放下,马上又走。
在那之后的一刻钟,门外安静,四周安静,床上的男人终是动了动,喊着她来帮忙,他挣扎着起身,她使尽吃奶的劲托着他的手臂,好不容易直起半身,两下,他又趴倒在旁边的枕头上。
沐檀昕原以为,他是因为没撑住所以倒下,可后来细看,才发现,他是故意趴倒在枕头上的。
“这样会比较舒服吗?”沐檀昕问着,同时去掀他后背的衣衫。
他挡了挡,缓着息道:“帮我脱鞋。”
沐檀昕不解,却也照做,只是,两只鞋脱下来的时候,竟然从里面掉出一部轻巧纤薄的手机来……
沐檀昕惊色:“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手机,早在进来之初就被没收,他藏在鞋底下的这部,到底是哪来的?沐檀昕怕被监视,忙起身去四处察看,但是被他拦下:“这个房间没有监控……”
“为什么?”
他拧了拧眉,忍着极痛:“以后……再告诉你。”
他说没有,沐檀昕便信,撤了回来,问他:“到底哪儿来的?”
“今天……抢救现场……”
“你这么费心思藏下来,是想要做什么?”
他闭着眼,蹙着眉,声音低缓:“给她……打电话……”
伦敦西区,KB医院。
时差这个东西,米初妍觉得让她很困扰。
她自己好不容易适应了伦敦的生活,便总是很容易忽略她身边的人与她不在同一座城市的事实。每次都是后知后觉的掰着手指头算,伦敦几点,是穗城的几点,她必须看准了时间才能跟父母聊天,才能跟纪唯宁瞎掰……
她也经常要掰着指头算,伦敦的几点,是纽约的几点,然后会不停的想,宁呈森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以着准老板娘的姿态,她把骆也柏强留在她身边,可是也不知道骆也柏故意,或者真的是有什么问题,他竟一直没跟人通上电话
两汉往事。别忘了,我们身后……有人护着……”
宁呈森说话,依旧辛苦,长达一个小时的伤口清理时间,他在养神,这让他多少积攥了些力气,但也不足以抵过他的疼痛。
一张大床,宁呈森占了一半,另一半,沐檀昕蜷缩而卧。
起初的时候,床是沐檀昕睡的,后来随着宁呈森的伤势加重,已不适合睡地板,再加上夜间总会有突袭的人破门进屋,他们这对假冒的情侣,不得不在细节方面注意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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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风平浪静。
除却偶尔查看比尔情况,宁呈森再也没有被忽然喊出去,自然的,也就再也没有挨鞭打。
看着大卫天天的过来换药,看着宁呈森的伤口开始有了愈合的现象,沐檀昕开始渐渐心安了些。
但也有让人惊心的事情发生……
譬如,大卫每次临走时,会给她留下两粒药片,交代她,每天定时给宁呈森服用,说那是预防伤口发炎的,伤口一旦发炎就容易引起高烧不退。另外一个,是止痛用的,有些溃烂的地方,因为粘连,会痛的无法忍受,止痛片,是必须的。
沐檀昕当时不疑有他,遵照着大卫的交代,给宁呈森倒水服用。
可是小小的药片到了宁呈森手里,他却是闻了又闻,掰着细碎的粉末舔了又舔,而后扔回到她手里:“马上拿去马桶融掉,你也不要碰!”
“怎么了?有问题?”
“掺毒。”
一个毒字,让沐檀昕咋舌。
每一次大卫来,宁呈森都装作睡不醒,每一次大卫走,宁呈森便是立马清醒的指挥她怎么忙怎么忙……
后来很多日,保持着如此,大卫每次都会问,药片吃下了吗?疼痛是不是好了点?晚上会不会盗汗?
诸如此类的问题,沐檀昕都照着宁呈森的吩咐回答,然后,不厌其烦的接下大卫给的药,不厌其烦的道谢,再又不厌其烦的到马桶冲水融化。
很多次沐檀昕都在想,如果不是宁呈森懂医懂药,那些药片吞下去,那个礼拜之后,人会变得如何?染了重毒,即便从这里出去了,恐怕他的人生,也要毁了……
她就是不知道,大卫明明知道宁呈森能够研发抗生素,怎么还敢拿那样的药片过来给他喂?
宁呈森话也不多,如若不是必须,他也不会跟她过多交谈,大多时候,整个卧室里头,都是安安静静的,所以,很多问题,沐檀昕是问不出来的。
她觉得,或许,他是在保存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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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礼拜后的那天,他们终于从岛中地下层,被押到了地上层,他们终于见到久违的阳光,也终于迎来了一直都在等待的那天……
彼时上午,金色阳光铺洒着整座岛屿,有倒光的地方,沐檀昕能够看见,空气中那些悬浮的尘埃颗粒,含着海水的湿咸,扑向她的眼睑鼻端撄。
久未在阳光下曝露,眼睛因为无法适应这样的亮光而变得干涩发酸,鼻子也变得容易敏感,只那些尘埃灰土,海面腥湿,便能让她连连打起喷嚏来。
她如此,宁呈森亦如此……
明媚的阳光下,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泰勒这些人,多年的贩毒囤积了巨额的财富,在吃穿用度上,但凡送到他们手里的,那都是极上档次的。
宁呈森本就有出挑的外形容貌,加之他自身修养铸就而成的俊雅气质,纵是这样简单的衬衫,套在他身上,那也是极好看的。只是那抹墨黑,让他看起来,多了些深沉之气。
因为消瘦,他的眼眸愈发深邃,刺目的光照中,他半眯着双眸眺望远处的深蓝无波海水。
他们坐的是类似于高尔夫球场里专用的那种缆车,但是又比那样的车子多了些马力的感觉,缆车行驶在环岛的宽敞柏油路上,迎着海风上坡。
同行的有司机,有大卫,有泰勒的属下,要去的地方,据说是岛上的医院。
沐檀昕当真有些无法想象,这个泰勒的组织到底是有多大的规模,竟然在自己的私家岛屿上竟然还存在这私家医院。
可是后来想想,如果没有私家医院,又怎么可能让比尔在这个岛上做手术呢?
一路上坡,站在制高点上,轻而易举便能瞧见这座孤岛的风貌。多数是被浓郁的绿色植被覆盖着,起起伏伏的山丘弧度,被四周的海水环绕,只那么看,风景极好,甚是秀美偿。
她看不清医院的具体方位在哪里,也算不清这座岛屿的边缘线到底在哪里,只那么看,就觉得很宽,很广,很大
桃夭[综传说]。宁呈森没有明说,他知道泰勒对沐檀昕的轻浮,他只是那样的一句反问,却是让大卫反醒过来,并且挑明着回应。
男人间的对峙,总是在很细微的表达上,就如女人很善于直感和猜测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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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呈森不可质疑的坚持下,沐檀昕生平第一次进了满室冰冷仪器的手术室。
除了宁呈森这个主刀医生,整个手术团队,都是泰勒培养起来的医护人员,裹着口罩头帽,套着手术服,见不得容貌,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男是女。
备台上摆放着的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来的医疗器械,在无影灯下泛着银白色的冷光,抽开的时候,还能听见剌剌的刺耳声,刺的沐檀昕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手术开始的时候,沐檀昕特意看了下墙壁上显示的时间,上午十点五十分,纽约,曼哈顿区……
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即便他们处在孤岛之上,到底,也还是没有离开曼哈顿区!
动手之前,她听见站在主刀位的宁呈森跟对面的大卫语调低沉的陈述:“病人采用定位开颅模式,如果立体定向颅内子弹摘除没办法成功,我们再转入传统的开颅术。”
手术台上,大卫一反常态的配合,谦虚的摊了摊掌心:“你抓主意即可,怎么能来怎么来,我无条件配合。”
接下来的一阵无声后,沐檀昕感觉到,耳侧有仪器的冰冷碰撞声。
这似乎是预告着,手术的正式开始……
然,也就在这时候,大门倏然间推开,进来五个人,为首的是泰勒,泰勒身后是四个执枪的黑衣人。
泰勒一个挥手,四个黑衣人分布在宁呈森四周,手枪的洞口,毫不客气的抵着他的太阳穴,扳机扣起,沐檀昕看着都觉心惊,如果万一有些不经意的晃动,会不会就那样不慎的,子弹穿过他的脑壳?
她去看泰勒,泰勒朝她笑,笑着过来攀她肩头,咬声:“让你瞧瞧,这个宁教授到底够不够男人!如果他能在我的枪管下好好的完成这个手术,说不定我会有崇拜之心,然后,留你放他?”
沐檀昕不语。
事实上,她不敢说话,更不敢有任何的反应,她怕她的任何细微反应,都会给此刻背对着她已经开始手术的宁呈森带去影响。
这个时候,她认为,宁呈森是个怪人……
任何的正常人,当四管枪口同时抵在他脑部的时候,哪怕不惊慌,也要有微妙的肢体反应,然而,他竟然没有……
最起码,在她观察如此细致的情况下,他只除了那双手,几乎是纹丝不动的站着!
随着泰勒的掌心将她的肩头越抓越稳,沐檀昕只觉得,心脏澎澎的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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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缉毒局监控室。
打着佐恩特州长旗号的贝拉.佐恩特,用着无耻般的缠功缠走了负责人,放进了徐家兄弟……
那时候,监控的画面正显示着在枪管下做手术的那道颀长背影,手术室里的时间显示下午三点,手术已进行到第五个小时……
这样的画面,未免让人觉得心颤。
生死好像只在瞬间,可一切又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如果他太累,站不稳,踉跄之下,抵在太阳穴上的枪管会不会走火?”盯着画面的徐暮云,忍不住升起这样的担心。
扳机都扣起了,任何的细微推力,都会是一种致命的影响。而那么近的距离,只要子弹飞出枪膛,必然会穿透大脑……
冰冷的器械,鲜红的血渍,刺啦啦的切割声音,术中医生的眼神传递,这些对于徐暮川这个曾为医生的人来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而他更也知道,全场手术如果都保持原有的站姿不动,那是一种怎样的忍耐……
可是,当他感觉到徐暮云在看他时,却在侧头的时候淡冷声,言语肯定:“不会的,就算再累,他也会让自己撑下全程。偿”
“会吗?”徐暮云晦涩不明的念了声。
“暮云。”徐暮川清冷的声音里,有略微的强调和不赞同的口气。
徐暮云扯了扯唇皮,没什么情绪的回:“我只是看着,觉得他身体有些僵,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呢?”
徐暮川有了无法苟同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堂弟,他不希望看到,他的堂弟会因为喜欢一个女孩,而动了歪念头
暗黑之骸骨君王。
徐暮云摇了摇头,浅笑着再次关注屏幕,不知何时,画面变得不稳,晃晃荡荡的,时而还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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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嗅到不妙的气息,徐暮云直了起身,而徐暮川,也是更深的锁住了眉头。
正好贝拉去而复返,大约是因为徐暮云的主动联系,有些兴奋过度的跃身,想要从后边儿搂住徐暮云的肩,却不知,徐暮云不动声色的闪身,贝拉扑了空……
高挺的鼻梁差点被磕破在桌角,贝拉恼怒的跳脚!
徐暮云多少了解贝拉的疯癫,怕她再缠上来,在她缓痛的时候,趁机将自己的双手藏进裤袋,转而问:“画面监控的到底是哪个地方?你刚刚在那个负责人面前弄清楚了吗?”
贝拉捏了捏鼻头,小巧的面容皱成一团,没好气:“在曼哈顿以北200海里处的一座孤岛上,表面上看起来一副未被开发的样子,也不知道设了什么屏障,听说定位信号都能被扰乱,哎刚刚你们看的那些,有可能不是即时显示!”
说话的同时,砰砰的剧烈声响从监控视频里散发出来,不过转瞬,所有的监控都成了静止的黑屏!
徐暮云,滞了……
眉锁成结的徐暮川,电话已经在接通状态,听到那端瞿安的声音,他直接一句:“曼哈顿以北200海里孤岛,你准备快艇,我们马上过去!”
徐暮云跟着徐暮川出去,贝拉缠住徐暮云,半个身子都吊挂在他身上不肯放:“喂,你去干嘛!刚刚那阵爆炸声你听不见啊!警方已经在那边重兵防守了,开起火来刀枪是不长眼的,小心去了回不来啊!”
前头的徐暮川已经走了好几十米,后头的徐暮云被贝拉缠的四肢全是束缚,他有些火大,提开她的身子,一句:“起开!”
哪知,才丢开,她又缠上来:“我就不起开!我给你这些信息不是让你去送命的!”
“命是我自己的,我爱怎么送怎么送!”徐暮云又是一阵厉声,抓着贝拉的后领,用了更大的劲,将她丢到自己身外。
贝拉咕噜起身,却不料,徐暮云早已拔腿狂奔,甩出她老远。
贝拉气的大吼:“你再甩我试试!再甩我让你出不了这个地方!”只要他走不出去,就别妄想着去那个孤岛!
贝拉愤恨的掏出手机,作势要给谁打电话,却不料徐暮云头也不回的一句:“你不会!”
“我靠你妹!你们都是疯子吗?单枪匹马的闯过去,十条命也不够拼好不好!”贝拉一边追,一边喊!
从安全通道追到地下停车场,贝拉跑的气喘吁吁,却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背影,看着他们将要上车,她又是接着吼:“等等!至少把我也带上啊!我可是你们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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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的话不假,身为佐恩特州长的女儿,谁见了都得敬让三分!在那样枪火不长眼的孤岛之上,只要贝拉出现,警队的人哪个不敢不拼劲全力的保护……
如果非去不可,有贝拉同行,相当于是有了整个警队的力量傍身,危险系数,是大大降低的……
只不过,若是让佐恩特州长知道了,那后果也是够要命的!
那个下午,天晴。
万里无云,海面无波……
从未见过有那样一片大海,明明是无边无际,却好像是被群山挡住了风浪,没有潮起潮落,只有诡异的幽蓝碧绿之色,仿若一片死海。
海的中央,孤岛生烟,呛鼻呛肺,足迹所到之处,入眼的全是爆破过后坑洼不断的沙土,连根炸起的树干苗草,噼里啪啦的草木燃烧,焦糊的刺鼻味,屋瓦石砾,四分五裂,飞进沿岛环路,掉落进海,染浊了沿边的海水
重生之尽善尽美。”
徐暮川抬脚,强烈的直觉让他认为,宁呈森所在的那个医院就在前方,甚至于,在着海风呼啸的傍晚,他还能听到里头传来的不凡动静,此起彼伏的砰砰声响……
不止他,徐暮云和瞿安也都感觉到了,遂没有二话的跟着他的脚步走。
然,就在瞿安转动脚跟的时候,一双黑成炭般的纤瘦十指攀上了他的裤管,甚至,细微的蠕动着往上。
瞿安微滞……
不是他多心,光线本就渐渐暗下,加上这双灰溜溜的枯槁十指,这让他没法不跟一路过来所看到踩到的那些焦肉联想到一块去。
可是,那些焦肉是僵硬的,不该像他裤管上的那般,会动,会挠人……
短暂的微惊过后,他定了定神,顺着那双手往下看,看到乌黑散乱的头发,看到同样灰成土,灰到忍不住五官容貌的脸,只凭着脸部轮廓,大约可辩,这是一个女子。
瞿安忽喊:“老大,你回来!”
已走出十米外的徐暮川回头,见到异状,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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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瞿安已试探着俯下身,他想要近距离的看看那是谁,却又不得不谨慎的提防着,免得遭敌人毒手。
然后,也就在他缓缓俯身的过程中,女子近乎虚弱到无力的干哑嗓音,艰难的吐字:“瞿律师……”
瞿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下,只感觉背脊都在发颤,而后蹲地,长指捏着她的下颌,肃声问:“你是谁?!”
“沐……檀……昕……”回应的话,更低,更弱,几近呢喃,音波瞬间就能让海风给吹散。
瞿安听清了,可似乎又没听清,那时候,想不起来那么多,腾出另外一只空出的手,使劲的往她脸上擦,擦去她的污痕,一只手不够擦,他换另一只,好不容易擦完,边上已经围上了徐暮川,徐暮云,还有贝拉,紧紧的,簇成团。
“沐檀昕!沐檀昕!!”瞿安惊喜的发现,惊喜的唤了两声,随后又蹙眉:“你怎么样?怎么会在这里?宁教授呢?宁教授在哪儿?他没死吧?有没有被炸飞腿?”
太过惊喜,便有些语无伦次。来的路上那么多的残肢废腿,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他也是真的担心,里面会有宁呈森的份!
沐檀昕的脖项,有深深的勒痕,大约是长时间缺水,她的唇干燥到皲裂的程度,脸色更不用说,莫说有残余灰土,那样的面色,怕是连灰土都不如。
瞿安问的急,沐檀昕根本答不上来,还是徐暮川挡住瞿安,把沐檀昕扶到他的边上,沉声:“你先缓缓,缓过劲再慢慢说,不急。”
沐檀昕只会点头,抬着无力的手掌,抚着颈口的疼痛,歪歪斜斜的靠在徐暮川身上,好半晌才断断续续的闷出一句:“他……不……不在……里面……”
“里面不是医院吗?”徐暮云问了句。
“是……原先在……后来……有人开枪……乱了……整个手术室……都乱了……我被泰勒挟持……宁……宁总追着过来……人太多……不停的……爆炸……不停的……枪响……我看不清……不知被谁踩过……然后被宁总……推进了……花田里……他让我……不要出来……后来……就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有没有可能重新跑回医院去?”徐暮川看着沐檀昕辛苦,不禁将她扶的更正了些,让她能把全身的重心都靠在他的身上,减少她的负担。
沐檀昕摇头:“不会……应该不会……里面没有……让他回去的理由……而且……他们人那么多……个个都有枪……如果回去……死路一条……”
瞿安神凝:“老大,要不我们去花田里找找?”
他们既然在这里搏斗过,那想象当时的状况,宁呈森不可能跑的太远。不排除也同沐檀昕那样,躺在花田里爬不起来,或者,不省人事撄。
可是,话音刚落,却是让贝拉补刀似的戳了下:“这地儿这么大怎么找呀!别说我们四个人,就是四十个人找一天也找不完,这天还马上……”
徐暮云在侧,眼神平幽的扫了眼,贝拉立马噤声,连带着抱怨天黑看不着路的话也没再出口。
那之后,徐暮云眺望花田,温温的声:“我也认为,花田里面很有可能。我们不应该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所有的人都在看徐暮川,徐暮川也在沉吟,稍后,他将怀里的沐檀昕送到瞿安身边:“给她找个可以躺的地方,再看看哪里可以弄些水来。偿”
像沐檀昕这样的状况,其他不多说,再这样下去,早晚也得脱水而亡。
瞿安倒是双手接过了沐檀昕,可是沮丧脸:“这地方哪来水?海水能喝么?他们岛上的淡水也早该炸没了,就算有我也不知往哪儿找呀!别找着找着把自己给炸了!要不谁坐快艇先带人回去呗?”
徐暮川拧眉,削瞿安:“我看你口水挺多的!”
瞿安无辜:“不多,沐檀昕也不会要
绝品厨娘!
直升机在花田上空飞行,原本是要在空中往下眺望着寻找有没有人影的存在,可试了那么一圈,发觉同样困难。
这里不是空旷的地方,植株太过茂盛,万一有人的躯体倒在花丛中,高空中想要发现,可能性不大,可是如果太低的话,又飞不起来。
局限性太强,如果要得助于直升机,似乎只能先把整片花田铲除或烧灭……
可若是铲除,还不如直接派人搜寻,若是整片烧毁,那万一人在其中呢?大火放下去,残渣都没得剩了!
警队分队长把所有靠谱的方法都说了,但不是徐暮川否定,就是给瞿安否定。
因着贝拉的关系,徐暮川等人跟警方了解了好些情况……
他们知道,整个岛都被围剿了,警方死伤几十人,泰勒团伙死伤数百人,头目中,除了那个刚完成手术尚在深度昏迷中的比尔,泰勒手下的另三名大将都落了警方手中。
他们也知道,原来在市区的那场暴乱,全是警方布的局,宁呈森在那次过后,很大程度上的消除了泰勒团伙对他的猜疑。不过,那个局具体怎么排布,徐暮川等人无从得知,对于这些机密布局,警方不可能透露!
他们还知道,泰勒不见了,宁呈森也不见了,警方的人同样在找,所以才会在贝拉联系后,二话不说的派了救援支队。
天色渐渐黑,直升机无功而返,警方又派了好几支分队集合在花田。
慎重考虑后,还是用最原始的地毯式搜寻方式,当然,也有其他的小分队到别处去找,但基本上,主要的救援力量都集中在花田这块。
从早到晚,六七个小时无法挪动的手术过程,再加上之后的拼死搏杀,怕只怕,找到了人,也恐怕是奄奄一息,再或者,更糟糕……
可不管是怎样的结果,对徐暮川等人来说,就是趴死在这片泥地里,也不肯放过任何的一寸角落。
贝拉对这些人事是不太上心的,她不认识他们,她更不认识他们口中声声句句的宁教授,她会掺和,完全是因为徐暮云。
并且,还担着被她父亲问责的大风险……
可是,当她看着三个大男人为了找他们口中的那个宁教授,不惜徒手斩花,灰头土脸,甚至,跌跌撞撞,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参与进去,都有点说不过去。
她站在岸边,有点高,所有的人都在花田中,没谁能顾上她,这会儿要下去,她只能用跳的方式,然后,成功的以‘狗吃屎’的方式砸落花丛!
花田里的枝枝叶叶挠刺人,她想喊徐暮云把她拽起来,可就在这当口,徐暮云忽然高喊:“这里有人!”
最先奔过去的是瞿安,紧接着是离着稍远的徐暮川,再跟着是几个警队分队长,全部打着手电,就着已经高高挂起的圆月白光,凑了上来。
同样的污渍满脸,徐暮云把人扶起后,想用手去给人擦脸,却不知,他们自己的手也已经是污浊不堪,这番状况下,他索性扯起自己的衬衫下摆用力狠擦。
擦开了脸上的灰土,却发现,那不是宁呈森,也不是警方口中所描述的泰勒,而是,何宴爵,唇口四周,全是粘腻,像是曾经呕吐过许多不明物……——
题外话——白天事太多,今天更新先这样哈,明天主任就会出现哒……安心,虐过这次就撒狗粮,这是周鸿生的余威,主任必须要面对哒~\(≧▽≦)/~
何宴爵的状态,比沐檀昕还要糟糕,唇上已完全失了血色,气若如丝……
徐暮云也是在后来才感觉到,掌心抠住他肩胛的触感,温热粘腻,湿的沾手,大约是这里的花香浓的太过分,以致,几乎都掩盖住了那丝丝的铁锈血腥味。
发现的时候,血口干涸,血浆糊着泥浆……
有警队的人在指挥队伍过来救援,担架,水,悉数备上,而徐暮川却是在这时候蹲下身,这样的环境中,这位向来高冷沉稳的男人,已没有了半点形象撄。
他的外套早不知丢在何处,他的衬衫到处都是泥巴,他的裤管褶皱不堪,他的皮鞋已经不是皮鞋,他半蹲半跪的姿势,只求最近距离的接触到何宴爵,月色浅白,照明灯晕黄,他唯有尽可能的靠近他,才能看清他。
修长的手指碰上他的下巴,指腹轻刮着他下巴处的残渣,在他意识稍微清醒的时候,肃穆着问:“你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何颜爵的脸上已经见不到昔日的俊美,那双向来能勾人的桃花眸子里,此刻没有任何的光彩,有的,只是呆滞的眼白……
瞿安甚至以为,他是不是死了?这个对宁呈森有着如此隐晦沉重感情的男人,如果死了,多少还是叫人难过的…偿…
可是徐暮川固执的问他,到底吃了什么……
大约是问的多了,他感知过来,动了动眼球,缓缓聚焦,看见是徐暮川,像是做足了全身的劲揪住他的衣领,整张脸都在痛苦中扭曲:“罂粟……果……花……苗……森……森……也吃了……”
清水润喉过后的何颜爵,说的话要比沐檀昕清晰的多,即便断断续续,却也足够让围着他的人听的清楚明白
[综]三好少年励志记。
那张经过清洗处理过后重现了五官模样的俊脸上,全是执拗的坚持,同时,也在反复的跌撞中,被枝苗刮出了好些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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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暮川赶至现场的时候,瞧见瞿安不停的用他的脏手抹他的脏脸,一口白牙在黑夜里特别明显,也特别的兴奋。
高大的身子,就那样随意又无谓的蹲坐在旁,边上是最先赶过去将宁呈森搀起来的徐暮云。
找到的时候,他是成趴窝的姿势倒在枝苗泥土中的,身上的衣衫凌乱之余,扯破了好多道口子,脸花,但没至于到看不清容貌的地步,有呼吸,但是昏迷……
他在花田的凹洼处,离着他们原先找的那片田足有两三米的高度差,猜测,有可能是在打斗的过程中,滚落下去,埋没丛中……
徐暮川掰开人群跳下去,第一去查看他的呼吸,第二去查看他的瞳孔,第三去查看他的口腔……
瞿安感觉,自己刚刚落回去的那颗心脏,又被徐暮川这样的动作给吊了起来。找到的时候太兴奋,只看着四肢健全,只看着呼吸犹在,便已惊喜的不像话,当真是忘了,何宴爵说过……他们都吃了罂粟果……
“老大,看出什么来了吗?”瞿安凑上前问。
徐暮川摇头,好半晌后,吩咐:“一起把他扶起来。”
那样高大挺拔的男人,这样毫无声息的模样,当真看着不习惯。外伤有没有,分辨不出来,全身都是脏兮兮的,至于身体内,更是无从得知……
瞿安不知道徐暮川那个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那样的关口,这些事情,没办法究竟的太过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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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让开道,以保证空气的流通。
瞿安帮着把半躺在徐暮云膝盖上的人抬了起来,想跟徐暮川一左一右的架起他,却是被徐暮云挡住,浅声道:“我来吧。”
徐暮川也说:“让暮云来吧。”
他们有可能是顾虑着,瞿安也曾经在数月前受过伤,也有可能是,考虑到徐暮云的复杂心态,但瞿安也没有硬凑着要上,点了点头,退开。
分队长已经喊了救援队抬担架过来,他们也只需把人从这凹洼处抬出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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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累了,乏了,人找到了,神经也跟着松懈了,以致,忘了警惕周边的人事,忘了他们还有未归案的大头目。
或者是,他们都觉得,即使泰勒还活着,也跟宁呈森何宴爵他们那样,动不了了……
所以,当那一声响彻云霄,穿破大风的剧烈枪响突如其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像是梦境中那样的虚幻,在黑夜里头,他们看着有谁的身影倒了下去,看着那道身影在田地里挣扎,奋力的抬头,奋力的睁眼,足足有半分钟的注视,而后,嘭的一声,头磕地,目光却依旧直视……
死了,死的那样心甘情愿,却又措不及防……
三十多年的人生,说长不长,可说短却也不短。他的人生,此刻就像投射在幕布上的电影,刷刷的在他最后的脑海里映像而过。
有哪天是为自己活过呢?脑子里空白,而后,得出一个答案,没有,没有哪天,他是为自己活过……
记事起就在父母的各种期许中成长,奉父母的命去讨好宁家,去跟宁家的人交往,去讨得宁家太子爷宁呈森的欢心,以求瑞远集团的恒久利益,以求KB与瑞远的强强联合撄。
却不料,他们兄妹双双困入了他的局。从此以后,他为他而活,为他欢喜,为他忧,为他死……
表面看起来,他要比妹妹伍乐旋幸运的多,至少,成年之后的他得到了父母的重视,而不是像妹妹那样,成为商业联姻的资本,交换给了自己并不爱的男人。
可是没人能够明白,他多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伍乐旋,至少那样,他可以把一切都表现的光明正大,即便最后没有结果,至少,梦一场爱一场……
呵……
然,于他而言,这是难以启齿的,更是难以向父母启齿的。
他从来不觉死有多可怕,他觉得最可怕的是,他在死的最后一眼,没能好好跟他说句话,没能好好将他看清
医色无双。
米初妍没有上前,她是不敢上前,被吓到了,怔住了。那样无声无息的躺在担架上的男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随同着担架,一起从车尾处下来,即便担抬的人因为不小心的磕绊而让担架晃荡了几回,也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
还有,为什么徐暮川,徐暮云和瞿安都在?为什么他们的表情都那么凝重和严肃?
她的心脏嘭嘭嘭的响,像是要炸裂那般,她不想看到任何她不愿意见到的结果,她拉着骆也柏,千里迢迢的追着何宴爵过来,来到这个岛上,并不是要看到一个像是死人般的宁呈森……
她不想!她不乐意!她不愿意!
心下有了不好的认知,她努力的晃头,那种可怕的念头却怎么也无法挥之而去,刚刚顿下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后退,她想逃,逃回大船,逃回曼哈顿市区,逃回伦敦……
她不单自己逃,她还拉着骆也柏往回扯,哆嗦着唇:“我们走……走……我不想要过去……不想要……那不是真的……前面那些我通通不认识……不是真的……”
米初妍的声音,细而轻,隔着好一段距离,不足以让那端的人听见。可是骆也柏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回,愠怒:“来都来了,你有什么理由走?你是胆小鬼吗?胆小鬼你还闹着要来这里干什么?你不过去看看?万一有事,你不怕后悔吗?”
后悔?如果真的有什么,她何止是后悔……
甩开骆也柏的手,再次前望,她想去看徐暮川,想要从徐暮川的脸上,眼神上得出个结论,可恰巧,徐暮川被后头上来的不知谁给喊了回去,瞿安也在同时回头去张望。
如此的状态下,米初妍只能自己踉踉跄跄的前行,步履虚浮,任是谁看了,都感觉好像下一秒中就要摔入地面那般。
海风依旧在刮,终于将她的丸子头刮的散乱,如瀑般的青丝,肆虐飞扬,搭配上那张因为惊吓而过度苍白的小脸,让她在夜色中变得犹如女鬼般的可怖。
许是飞扬的长发挡住了她婆娑的视线,在徐暮川未来得及上前的时候,在瞿安未来得及说话都是时候,扑通一声,她跌倒在地。
彼时,隔着那端的距离,只有三米左右……
骆也柏担心宁呈森,但他也同样在找沐檀昕的影子,对米初妍的关注,自然而然的,就少了那么几分,以致,当她跌趴在地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伸手。
徐暮云终是看不下去了,他心口捂着想要好好疼爱的女孩,转瞬间如此狼狈的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纵是再克制,也无法不管。
奔上前,跪坐着将她扶起,第一句话就是:“别担心,他有呼吸的,就是伤重了些。”
米初妍不知是欣喜还是难过,眼神空洞而呆滞,在寒风冷冽中哆嗦着唇:“……二……二哥,我……我走不动……了……”
徐暮云抚了抚她的头,将自己脏乱不堪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给她御寒,淡淡的温声:“走不动了吗?我抱你过去,你看了就知道,二哥……没骗你!”
二哥……二哥……第一次她唤他,没有带上姓氏,这样的感觉,竟也是如此美好……
不远处的瞿安,看着徐暮云竟然就那样轻松将人抱起,五味成杂的心情,让他对爱情这个东西,更不知如何定义……明明自己的体力都已经在花田里消耗完了,可因为是米初妍,他却可以抱的如此轻松,如此小心翼翼。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徐暮川不得空,徐暮云满心满眼只有米初妍,只有瞿安守在担架前,准备着跟救援队的人一起将担架上昏睡的男人送上岸口的船。
哦,还有贝拉,贝拉也在,只是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徐暮云,在不在,好像都没有区别。
大约是因为瞿安想等米初妍,打着商量的口气跟救援队的人商量着,稍微等一等,然后,等来了被徐暮云抱过来的人儿,等来了随后追上的骆也柏。
徐暮云把米初妍放下来后,瞿安伸出了条臂,给了她支撑的力量,而后故作轻松的笑着:“要不要过去抱抱看,热乎着呢!撄”
大家都知道瞿安在开玩笑,大家也都知道瞿安在变相安慰着这个娇小的女孩,可米初妍却真的走了过去,她不怕大家笑话她傻,顾不得青丝散乱,弯身,苍白透腻的面颊,就那样贴上他的脸,有好几秒的时间,她未有任何动作……
而后,终于感觉到了他冰冷皮肤下的温度,终于感觉到了他微弱的鼻息,那颗要炸裂的心,好像才开始稍稍得到些缓解。
略微的侧头,她的掌心去抚他紧闭的眼眸,红唇颤抖的贴上,轻触,一滴清泪啪嗒,掉进他眼皮闭合的缝隙处,无声勾唇,嗓音脆脆:“小宁,以后……我们好好的……”
困苦磨难,绝望重生,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个孤岛上终止!从此以后,他们柴米油盐,欢声笑语,过他们的安稳日子偿。
她说过,只要他能带着一口气活下来,她就知足
求求你们在一起(快穿)。”
米初妍嗯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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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安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好不容易排队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米初妍跪坐在床头,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个不停……
他自问心理足够强大,可被他们这两口子吓的次数多了,也忍不住胸口翻了翻。
急奔过去,瞧见已经输上了液,床上的人也好好的,不由重重吐了口气,接着又纳闷的问边上的骆也柏:“她这又是怎么了?”
事实上,骆也柏自己也是满脸懵圈。他打着水回来,就负责帮忙擦拭,先擦手,后擦脸,擦完再往脖子上过去,他们家老板娘明明在给老板扎针输液,一切都还好好的,他还暗自欣赏了那么半下,觉得他家老板娘的手真巧,动作轻巧又利落,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一针见血……
他都还没欣赏够呢,她就已经把输液的动作给完成了!然后他想找她说话,话没说上,她的眼泪就跟自来水似的那么往下掉,掉个不停……
他本也不是个会哄女孩的男人,面对被老板当成心肝宝的小女孩,就更加手足无措了,情急之下,就只记得给她递纸巾……
一边哭,一边递,用完一张,再一张,这时候忽然就被瞿安撞上,劈头盖脸像是埋怨他没照顾好人的语气,骆也柏直接都不想说话了!
朝瞿安丢了个狠戾的白眼,再次递上纸巾。
瞿安无奈,只得蹲下,碰了碰人:“哎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要不你跟哥说说?”
瞿安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米初妍的眼泪掉的更猛……
“哎你不给宁教授清洗伤口了吗?很多污泥在他血口上呢,不怕感染啊?”瞿安如此刺激。
这招挺好,下一秒她就开始麻利的翻找医药箱,可是,眼泪依旧掉的凶……
瞿安抚额:“姑奶奶,我求你了,别哭了行不?这船上的储备水很有限,我们带着伤患又没法坐快艇,这一趟从岛上出去,起码得一两个小时才上得了岸!你说说,你要是再把自己哭脱水了,哥上哪儿给你找水喝去?”
“谁说我哭了?你看我有哭吗?”米初妍蛮不讲理的斥驳。
“好,你没哭,你只是在掉眼泪,没哭……”瞿安顺着她的坏脾气拍了拍她的背,哪知,巧合之下,竟是把她手上的棉纱和消毒液都给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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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好像是戳中了她神经,像个小疯子似的突然跳起来踢了他两脚,还哭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任凭瞿安怎么哄都哄不好,连带着瞿安也抓狂的跳脚,吼了声:“妈的!徐二呢!死哪儿去了?徐二,赶紧给小爷回来!米初妍要哭晕过去了!”
骆也柏抬头,有些鄙视的瞧了眼瞿安,刚想插话说些什么,旁边又是一道含着浓重鼻音的女声在朝着他吩咐:“给我镊子,再开一瓶消毒液,还有棉纱,通通给我!”
骆也柏都快无力了,他家这老板娘还真是个奇性子!
上一秒中还在稀里哗啦的哭喊中疯狂不已,下一秒,又像个睿智的医生,一把剪刀撕开了老板身上破烂不堪的衬衫,快速的整理思维,要这要那……
宁呈森被送进院的时候,看得见的伤口都做了基本的处理,横七竖八,看起来极为狰狞,直接去的外科住院部,给那里的医生初步检查后,就送去了做各种检查撄。
去的是西奈山,距离那个岛不算最近,但也不算太远,之所以去西奈山,是因为徐暮川有交代,去到那边找乔治。
米初妍知道乔治,那个曾经喜欢过纪唯宁的风度绅士,在他们的婚礼上以女方友人的方式出现过。徐暮云是不知道的,但瞿安跟他相识,有瞿安在,不愁安排不下来……
让大家都感觉到意外的是,从海岛上岸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被警方防线拉拦住的宁振邦夫妇。
可能是因为不断有伤患从这口岸上来的缘故,引来周边行人的注意,警方觉得他们的围观不利于工作的展开,于是,拉开了防线,也拦住了恰好赶来的宁振邦夫妇。
米初妍是没瞧见他们的,那时候她一门心思都在宁呈森身上。
是夏晴看到她,失态般的呼喊着,相见的那刹那,夏晴抱着宁呈森的身子,哭的不能自已。米初妍当时眼睛已经红肿难堪,掉了太多泪,也不知真像瞿安所说的那样,是脱了水,亦或是难过到麻木的缘故,反正,看着那样的夏晴,她都已经挤不出半点泪来了。
宁振邦亦难受,但他却是拽夏晴,让她起开,不要妨碍他们把人送上车。
米初妍看着这样的他们,却是不知为何,起不来劲安慰她们任何,也或许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已经撑到极致的边缘。
可是也不是不懂夏晴的痛……
三十几年,不是她不愿意疼这个儿子,而是宁家从不给她机会,老天从不给她机会,等到终于有机会了,他的儿子已经不需要她的疼爱了偿。
或许,也只有在宁呈森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她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压抑了几十年的厚重母爱吧……
那时候天都还未全亮,海边的风,冷的彻骨,徐暮云给她的那件外套,便成了她最好的御寒物
野蛮王妃硬上弓!
徐暮云难得嗤笑,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这样的瞿安,不由道:“你也很关心米初妍。”
这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瞿安夹着眉头,喷声:“废话!那是我妹子!我能不关心吗?”顿了顿,觉得不妥,手一扬:“也不对,说妹子宁教授肯定不乐意,没准得从病床上爬起来揍人!”
那之后,他有略略的斟酌,而后咬字:“准确点说,我喜欢她那性格,好玩儿!”
说着,又觉得不对,再改:“我说的喜欢可不是你们那种喜欢啊,我就很纯洁的,欣赏她这样的女孩。再说了,她那娇娇小小,人畜无害,思维活跃的让人看着就想逗,看着就想当妹妹似的疼……”说到着,瞿安又顿了顿:“哎我跟你解释这么多干嘛?反正我就想把她当小妹那样玩,乐呵!!”
话题转换,瞿安又一声:“哎你身边的那条跟屁虫呢?”
“谁?”
“那个什么拉?混血儿……”
“走了。”
“吵架了?”
徐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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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做了全身检查,两个小时后,由护工推着回了病房。
值得庆幸和开心的是,各种精密的仪器扫下来,最终确定,除却那些瘆人的外伤,五脏肺腑全都好好的,头部也不曾受伤……
送进来的时候,看着就是因为打斗而受的伤,医生便只让验了伤,可是,当人搬回到病房床的时候,米初妍第一个问医生要的,却是他的验血单。
医生说没有验血,体内没伤,区区外伤,看着再严重,也容易治疗,住院下来好好恢复,打些破伤风,用些抗生素就是。
可米初妍坚持要验,医生委婉表达,现在天刚亮,医技师全都还没上班,验是要验,但要迟点。
医生说的很清楚也很客气,就连宁振邦跟夏晴也是无话可说,就连瞿安跟徐暮云也劝,那就稍后点吧……
只是,米初妍又开始不可理喻了……
非要坚持验,并且是马上抽血送样!整个病房里的人都拿她没辙,宁振邦和夏晴是不方便说什么,瞿安是不知该说什么,徐暮云是根本不舍得辩驳她任何。
原先医生还指望他们这些随同的人理解,说迟点就会叫护士过来抽血,可哪里知道,这一堆子的人都是唯她是从的。
医生无奈之下,正打算给乔治打电话,让乔治过来解决他带来的麻烦,却不料,徐暮川刚好在那时候进来,开口就是:“验吧,我来。”
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边踏步进来,边脱去外套,跟医生商量:“这里我来就行,方便的话,麻烦你帮我喊乔治一趟。你就说,Alston找他!”
“Alston?你吗?”医生瞪了瞪眼,带着讶异的眼色问道。
徐暮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催声:“麻烦你。”
宁呈森睡了很久,久到,米初妍都趴在他的床前睡了一觉,他都还没有醒过来。
徐暮川在他的肘弯处抽了三管血,抽血后的皮肤,淤青,略肿。米初妍拧了冷毛巾给他敷,一边敷,一边等着徐暮川带着化验结果回来,结果,徐暮川还没等到,她自己却是先睡了过去。
还是有些懊恼的,即使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好好睡,好好休息,可在这样的关头,她竟然还能睡下……
眯着惺忪的睡眼,还能感觉到眼皮与眼皮的粘黏,刺痛,眼泪掉的太多太凶,短短的一觉,根本补不过来撄。
拍了拍头,头也疼,晕晕荡荡的,她抬眼看四周,这才发现,窗帘拉着,外头能照进来的阳光也是稀薄。
瞿安不在,徐暮云不在,就连宁振邦和夏晴也不在。米初妍纳闷又着急,纳闷的是,怎么整个病房会那么安静,明明她睡觉之前,他们都还围成一团的。着急,着急的是怕结果出来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唯独瞒着她。
当下心里跟火烧似的,她从座椅上弹跳而起,力度过猛,椅子被她踢倒在地,发出激烈的撞击响,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开始踉跄……
以为自己就要连人带凳的倒下去之时,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她的尾指偿。
米初妍起初是没有察觉的,因为她自己也是四肢冰凉体
阿売村之恋(生包子)。
“……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压的太疼了?不会伤口裂开了吧?”
米初妍没忘记,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有被枝叶刮伤的口子,有被碎石镶嵌而导致的小血窝,尤其是胸口被利器划开的那道长长血口,甚至看得到外翻的皮肉,给他消毒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伤他的人力度再大点,如果伤口再深那么一寸两寸,或许,他就真的没命了!
当时汗然又庆幸,可令她更汗然的是,当她撕开他的破烂衬衫,翻转他的身子时发现,他背部的那些烂疤,本是旧伤,结了痂,可那会儿,许是剧烈打斗过后伤口重裂,整块背,血肉模糊。
甚至,因为如此,他们都不知道让他以怎样的姿势躺着才好。仰卧,背有上,侧卧,侧有伤,趴窝,胸膛有伤……
就算什么都不做,仅仅是这样躺着,对他来说,也是极受罪的!何况,是被她这样毫无所知的重压之下!
米初妍拼力的起身,除了那只被他抓的生疼的手,她是连蹬脚的力都用上了!可是,当她好不容易将身子支起一半的时候,他微弱的声音在喊:“老婆……我疼……”
这一回,挨的如此近,米初妍可算是没有忽略他喊她的称呼。
老婆……这样的字眼让米初妍感觉极为陌生又遥远,可是,却又如此心动又害羞,她莫名的脸红,羞窘:“谁是你老婆?”
这样说话的同时,空出的手也在往后摸索,想重新寻到可以下手的空位将已经跪坐起来的自己完全撑起来,可哪知,被他扰的心神不宁,娇羞脸斥,那只手,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压向了他的大腿……
米初妍当即缩手,可又总感觉触觉不对,望着他的表情,同时那只手又落回去,轻轻的触摸那个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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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的,软软的,呃……烫烫的……好奇怪的手感……
她只感觉他的表情无比怪异又无比趣味,她像是脑子抽了风,竟然在他那样的注视下,感觉到疑惑,不由动手,拇指与其他的指头分开,捏了捏……
下一秒,他的表情变得已无法用古怪来形容,闷闷的,黑黑的,还带着忍痛过来的不自然扭曲,无力的音:“捏够了?检查的……怎么样?是不是……变瘦了?”
“嗯?”米初妍茫然,只以为他是在问她,他的胖瘦,于是顺着接道:“本来就瘦了啊,瘦很多……”
他的古怪脸当下变成黑脸,米初妍也终于是感觉到手中的东西身为诡异,反过身,回过头,看自己的那只小手,惊瞪眼,忽地甩了手,看他的同时,支吾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我……不是……我那个……我根本……我根本不知道!”
米初妍真的有种想要拍死自己的冲动,她竟然握着他家好兄弟!那样摸!那样揉!她到底是在玩什么?!
床上的男人哼了声,别开了头,这一别头,更囧的状况出现了。
门外竟不知何时站满了人,为首的是瞿安,往后是徐家兄弟,再往后是两个医生,一个护士……
米初妍……目瞪狗呆……
她要不要感天谢地,哭天抢地,羞愧到家之时,感激老天爷没让宁家父母在场?要不然,她是不是直接死去得了!
再有,这一帮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那么多人同时出现,竟然连半点脚步声都没有?!
米初妍都囧的忘了要蹦地下床了……
眼瞪瞪的看着那群人一个跟一个进来,而宁呈森竟然也不提醒她,就那样看着她接受着众人异样的眼光。
直到,医生过来给他检查,毫不避讳的当着大家的面解开他病号服的衣襟,露出胸前的那道伤口。
不得不说,宁呈森的身材是极好的,即便看着消瘦了那么多,胸膛依旧是紧实健硕,小腹平坦,肌理分明。
只是,当他的上半身呈现在空气中的时候,米初妍别扭的不行偿。
不是别扭她的男人曝露在那么多双眼睛底下,在座的不是男人就是医护人员,她自己身为神外的小医生,每个工作日都无数次的接触患者的身体,她的独占欲还没强到如此蛮不讲理的地步。
她别扭的是,贴着那道伤口的纱绵,隐隐约约……似有了血迹的渗出……不多,却足够让她懊恼心疼外加囧到无地自容撄!
医生戴着胶套的手去揭那层面纱,而后皱眉,有些责备般的眼神扫米初妍,扫的她不知不觉就束着手脚下了床,低眉顺眼的站在床头,不敢吭声。
安静的空间里,大概就只剩下这么一堆人的呼吸声了,而后,是瞿安毫不给情面的喷声笑了出来,米初妍真的很想抬头瞪死瞿安,可是她不敢,不是怕瞿安,而是怕里另外那些人的眼神,比如,徐暮川……再比如,徐暮云……
他们到底看了多少?他们到底会不会把她看成变态女?亦或是,***熏心迫不及待的那种饥渴份子?可是,他们之间,向来宁呈森才是更饥渴的那个……
越是胡思乱想妄自猜度,脑子里就越是天马行空思绪纷乱,脸也就越烧越红,烧至耳根
与狼同室,我的神秘老公。
“你不是一直跟着你大哥吗?你大哥不是送了血样去化验吗?”米初妍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在这些问题上计较的那么清楚,可他却还是不痛不痒的回了声:“瞿安也一直跟着大哥。”
米初妍跳脚:“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好几个小时了,多少也出点结果了吧!”
她着急,徐暮云就崩不住,原先不咸不淡的口吻,在她几番焦灼询问下,才终于转向正题:“太专业的问题我不懂,但听说,他的血样里头确实有罂粟的成分,具体有没有到上瘾的程度,还有待更进一步的检查。”
米初妍的身子晃了晃:“这就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是碰了那东西的,但量多量少,或者问他自己更直接一点。”
米初妍垮了双肩,耷在墙头,不言不语。
大约是徐暮云看不过去,碰了碰她,让她在这样的冷天里,身体离开那冰冷的墙壁,而后安慰:“你也不用太过忧虑,那样遍地都是花粉果子的地方,海风还如此大,任是谁在那里呆一天,都会吸进些粉末的。今天就是拿我的血样去化验,或者是拿大哥的,也不定会有那东西的存在。”
听着是觉得有理,米初妍点了点头,笑了笑:“对,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如此悲观……”
她一边点头,一边说话,一边擦过他的肩头,向着回病房的方向过去。
徐暮川追随着她纤瘦的背影,喊了声:“米初妍。”
“嗯?”她侧首,依旧是淡淡的微笑,血丝未散的瞳眸里,有着等待他下文的神采。
可是,他却忽然不知道自己喊她是要做什么了,动了动唇,终也只剩笑:“没什么事的话,我今天就打算离开纽约了。”
“好,你忙你的去!”她应的很是爽快,应完后,大约是看着他的目光仍在,不由再度上前,在他的目光底下,仰头,白皙到透明的脸颊映照在他无波无澜的瞳孔里,勉力的闪了闪笑:“谢谢你,徐二哥!”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他无奈的笑声,清清润润,像是初春的细雨绵丝,稠粘的,像是怎么化都化不开,而后,听见他的谴责:“你就不能不搭上我的姓氏么?像昨晚那样,只喊二哥,挺好听的,我喜欢听。”
米初妍顺从,微微退步,再次弯唇:“好吧,二哥,那我先回去了。你要不要回去跟徐大哥说一声?”
她已经尽所能的在笑,在感激她想要感激的人,可这时候,也许只有徐暮云才能注意到,在她荡漾着笑意的眸子里,隐藏着怎样的悲落……
这个女孩,本不该如此的!她适合笑,适合无忧无虑的生活,适合没心没肺的活在阳光底下……
可是,任是他如何想要研究适合她的种种,这一生,她好像都与他无关。
淡淡笑声中,他摇了摇头:“不用了,刚刚我跟他说过。”
“那……现在就走?”米初妍歪着头看他。
“嗯。”
“去哪儿?”
“看看。”
他说看看,就是还不知道去哪儿的意思?还是,不想说?米初妍心下思忖了几秒,终还是点头:“那……好吧,再见。”
“再见。”
挥手过后,背道而驰的方向,各自往着自己该去的地方踏步。
米初妍曾在十几步后回过头看他,恰巧,他也站在那儿,大概也是为这样的巧合而感到有趣,相视而笑。
盛满笑意的杏眸里,闪着异样的光芒。米初妍觉得,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徐暮云的这个笑容,那么灿烂,又是那么的决绝……
他很少笑,笑起来,竟也是那么好看。
她没有去想过会不会有深意,在她看来,徐暮云就跟瞿安,徐暮川贺端宸那些人一样,是一辈子都需要感激的朋友撄。
也许他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里悠闲穿行,她在她的工作生活里忙到翻天覆地,偶尔微信上的一个点赞或评论,但是遇上了,他们还是会热络的打招呼,她还是会喊他一声:“二哥。”
终于,米初妍转身,渐行渐远,远到另一端的人再也看不清,他那双眸子里的笑意才是慢慢隐淡,消失…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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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的病房,安静,非常适合休养。
米初妍觉得,在这样陌生的国度里,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认识你的人不多,行走过往,不会有人投给你过多的注目,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言行受到周边人的无尽八卦挖掘。
这是在穗城没办法想要的安静,在伦敦恐怕也不行。米初妍喜欢这样的安静,就是不知道,这一趟住下来,会是个怎样的期限……
心里的惴惴不安始终没散,她想要去找徐暮川,刚想要推开病房门,却发现,里头有低沉的说话声。
不是医生护士,也不是宁振邦和夏晴,门开了条缝隙,她的眼睛往门板上贴了贴,这才看清,屋内只有徐暮川和瞿安,还有绷带绕满身的他。
这样望过去,只看得到他的半个影子,但是,瞧得出来,徐暮川把他裂开的口子处理的很好,干净,整洁,没有裹成肉粽。
不知道他们之前都说了什么,此刻,却是沉默的
我的左手里有一个帝国!她很是佩服纪唯宁,在这张千年不变脸的丈夫面前,她到底是怎么揣摩他的喜怒哀乐的……
米初妍扯了扯唇,呵呵呵的讪笑,都笑不出来。
诡异,仍旧是诡异,瞿安靠在窗口的位置,看她的笑眸里都有了暧昧的味道,就在她脸热的几乎要头顶冒火之时,床上的男人很轻微的挪了挪,帮腔:“你们……可以滚了!”
说的,自然是瞿安和徐暮川。
瞿安蔑视,哼气:“见色忘友!”
徐暮川倒好,很正经很平常的道别:“好好休息。”
米初妍哀叹,比起那样正经的言语,她宁愿徐暮川也跟瞿安一样,打趣的笑一笑,调侃他们两句,这样,她会感觉好很多。
可他从头到尾的严肃,刚刚那一句,倒真是像是在警告了?好丢脸!丢脸极了!
米初妍胡思乱想,面上臊热,送佛般的将他们送走,大松口气,关门,落锁,换上兴奋之色,奔至床头,撑着身子就往床上男人的额际啪嗒两声,落下湿湿的响吻,龇牙:“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男人靠谱啵!你说,我们明明没干什么,为什么要被他们想得那样污!”
“你……那叫没干什么?”宁呈森脸色依旧苍白,说话,依旧断续。
“我本来就没干什么呀!我明明只是按铃,谁知道怎么就趴下了啊!”米初妍无辜,而后忽地醒目:“不会是你把我扯下来的吧?”
“我有那个力气?”
米初妍歪头,观察他的现状,确实不像说谎,他就算有心拽她,也不会有那个力气,可到底她怎么就趴下了呢?
想不明白,索性抛开,转移话题:“哎你真的没碰那东西?”
米初妍压抑不住兴奋,事实上,刚刚若是没有徐暮川瞿安在当前,她根本就已经控制不住的要狂笑不止了。
只要没碰罂粟,只要不沾毒,她就觉得,自己赢了天下!
可是,宁呈森好像没有她这般的兴奋,不咸不淡的吱了声:“什么东西?不是你碰了吗?”
“去你的!我又不是疯子,怎么无端端去碰那东西……”米初妍埋汰。
“你刚刚不就碰了那东西?”
“我没有!”
“你有!”
几个轮回的呛话,米初妍略怔,而后摆手:“等等等等……你说的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东西是什么东西?”
答非所问,胡搅蛮缠……
米初妍心沉,柔软的掌心去碰他的额头,脑袋,担忧道:“小宁……你脑子是不是不清楚?”
米初妍的意思很简单,宁呈森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受了伤,是不是身子太虚导致思维不集中,再或者,是不是过程中磕了碰了,大家没发现,以致,现在对个话都是那么的语无伦次。
可是,听在正常人的耳中,却是完全有了歧义,宁呈森翻白眼,气闷:“你才脑子不清楚!”那之后,用枕头闷脸,无声。
而米初妍,则是不得不开始研究,那东西的意味……
好一阵时间都没有研究上来,米初妍抓狂的搓了把长发,求助回宁呈森:“到底我们哪里没对上盘?”
床上的男人挪开枕头,沁黑的眼眸,平静而幽远,盯了她许久,就是不说话。
有那么几秒,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而后,他冷不丁一句:“去梳头。”
米初妍:“……撄”
她可以想象,她头发不好看,从伦敦飞过来就一直在折腾,昨夜那样的状况,洗不了澡还是其次,关键还在孤岛吹风,在船上被眼泪淹洗,还可能因为着急紧张而出了些细汗,然后再经过她刚刚那样的胡乱搓揉,糟成如何,自不必说!
可是,他一个满脸满身都是绷带的男人,至于如此嫌弃的眼色看他么?!哼偿!
米初妍努了努嘴,偏不去,坐在他的床沿,两只手像是狗爪子似的扒拉着那头直发,边扒拉,还边玩笑着:“头发越来越长了,难伺候,你说我要不要换个发型?”
他的嫌弃更深:“换什么?狗啃式的那个?”
“哪里狗啃了?那时候短发可费事了。”米初妍还在拨弄,发尾有些打结,抠不下来,尴尬的不上不下,知道宁呈森不会给她好眼色,索性自己吐槽:“昨天没洗,护发素没用上。”
宁呈森不说话,眼睛却是瞄了瞄角落的卫生间,这里是高级病房,只住他一人,有独立的卫生间,外室有沙发,有陪护床,鲜花每天护工带过来,除了床小些,消毒水的味道浓重了些,这个套间装点的跟酒店没两样。
米初妍看他奇怪的眼神,顺着转身,再又回头:“你让我去洗啊?我不……大白天的……万一你爸妈他们来了,多难看……”
他收回视线,再又怪异的瞧了眼她,闭眸。
米初妍觉得他真有问题,不说话就算了,还阴阳怪气的,想追着他说话,他直接别眼,装作睡觉的样子。
能够理解他的累,手背上还扎着针挂着水,没完没了的,米初妍索性也闭了嘴,帮他把床放了下来,想让他好好睡,甚至,驼着腰给他掖被子。
然,他忽然间又一句:“二哥呢?”
“什么?”米初妍懵圈,问话的声音也是有些傻的。
“你说呢?”
半秒后,恍悟,习惯性的要拍他,下手之时忆起他满身的绷带,急忙缩回,却忍不住挤兑:“你不是比人家岁数大么?怎么也喊起二哥来了?”
“……我不是要跟着你一起喊么?”他默了默,攒力说话。
米初妍:“……”
她忽然觉得,绞尽脑汁,也接不上他的话了,这挤兑人的功夫,见长!
“他走了?”
“嗯,走了。”
“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就说今天离开这儿……”
“徐暮云,瞿安,潘闵宇,以后我们结婚,我是不是得给他们上茶?”
“啊?为什么?”
“他们不全是你哥吗?”
米初妍:“……”
又是默声,米初妍兜了兜脚步,挠头:“那个……你睡会……我去看看,你爸爸他们去哪儿了
[综]深渊之狱。米初妍觉得,她自己算是熬过来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宁振邦转头看夏晴:“那我先去看看小森。”
夏晴点头,没两下,又追着宁振邦的脚步起身,略微迟疑:“振邦……你先别告诉他……影响了他心情……对他养伤没好处……”
“我知道。”
“要不然……你看完小森……就回去吧。我先在这里呆两天,确定小森无大碍了,我也回。”夏晴又道。
宁振邦略略斟酌,而后叹声:“过了今晚再说吧,那边有小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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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振邦走了,却是把米初妍闹糊涂了。
她去看夏晴,夏晴伸手,将她拉到刚刚坐的地方,而后叹声:“多事之秋……”
“发生什么事了?”
“何家收到消息,说何宴爵死了,为了救小森,死在毒贩头的枪下,也不知道,何家会怎么闹呢!”
米初妍,直接反应不过来……
好久,才问:“那怎么办?”
“小森他爸回去处理,如果能用利益解决的问题也都不是问题,何家那对夫妻,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可惜了,这何宴爵……”
夏晴说着,唉声叹,跟着又接话:“另外,老爷子那边,又下病危通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就……算了,不说了,反正,只要小森没事就好!”
“如果何宴爵死了……宁呈森没道理不知道……”可是,她刚刚才从他身边离开,看着他,挺好的,只除了偶尔的阴阳怪气……
是不在乎?亦或是,不知如何发泄那种不知何处安放的情绪?米初妍淡淡蹙眉,她还没从宁呈森没有染毒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呢,这边,又是一团糟糕的事。
“对,他或许知道,也可能已经在心里装着。但老爷子的事,就先不要说了,说了,他也回不去……”
“那宁伯伯怎么不马上回去?”
“小森伤重,头个晚上,会很辛苦。他爸担心要把你身体熬垮,小森那个人你也了解,不喜欢外人动他,我们要给他请护工他都抗拒的很,我……毕竟跟他不亲……有他爸在……总归要好点……你也轻松些。”
“我没事的啊!那边需要你们回去……”
夏晴拉着她手背,捏了捏:“他爸是固执份子,劝不动,就这样吧。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也想陪,伦敦那边,有宁婕,大事应该出不来。实在不行,我先回去!”
米初妍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总不能强硬的去左右他们夫妻的选择,毕竟,宁呈森对于他们来说,才是重中之重。
默了默,还是有顾忌:“可是……老爷子那边……”
宁四齐最终会如何,每一个人心里都有数,怕只怕,如果这一趟,祖孙之间来不及相见,该是怎样的遗憾?她是有看过,当初纪中棠去世的时候,纪唯宁的崩溃……
怎不知世事兜绕,现在竟然又轮上了这样的事——
题外话——那个……事情都在收尾交代,不要被吓哈,这段开始不再虐了O(∩_∩)O哈!
晚上,宁振邦要留下来照顾宁呈森,却是被宁呈森毫不给脸的拒绝。
当时米初妍和夏晴也正好在,从外头打包了饭菜带回来吃,也顺带着,给宁呈森打包了份温热香浓的鱼片粥。
夏晴原先是不太敢进来的,怕宁呈森见了她要生气,可是又耐不住想看他的急切心情。米初妍看着她左右顾虑的模样,心觉难受,硬是将她推了进来。
毫无防备的夏晴就那样曝光在宁呈森幽远的眸光里,竟不知如何摆放手脚。幸得米初妍在旁,她拉着她到边桌上分外卖,拉着她说话,拉着她问东问西,才不至于让她难受的待不下去……
宁呈森对夏晴的出现,是什么都没说的,眼神平静,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欢迎,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撄。
也不知道这是他本身对夏晴的态度,亦或是,看了米初妍的面子。
彼时,父子俩在交谈…偿…
说起来,宁振邦也是个别扭而又直接的性子,背手而立,站在床尾处望他的儿子,没有任何的铺垫,开口就道:“晚上我给你陪夜。”
这来来去去,米初妍也不知道宁呈森到底有没有睡,她刚好捧着粥过去,想给床上的伤患喂几口,所以,这对父子的谈话内容,她是听的一清二楚,连带着表情都没放过的。
只听宁振邦的话过后,宁呈森像是看怪物,大约是极为嫌弃他的父亲要给他陪护的意思,崩着口憋出几个字:“不需要!”
宁振邦还好,耐着性子:“我陪着方便。”
“怎么就方便了?”
宁呈森的脸依旧臭,反正都臭了一整个白天了,米初妍看着,倒也没太大感觉,可是后来又挤兑:“我从小长到大,你看都没看我几个正眼,现在要服侍我给我擦洗,你别不别扭?”
这话一脱口,宁振邦那张老脸一阵泛红,背着手的动作,也好像没那么足底气了
疯癫!回伦敦!”宁振邦气呼呼的:“那头还一堆事呢!反正呆这儿也碍眼!”
“喂你……”夏晴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回过头来的宁振邦扫了眼:“要呆你自己呆,反正我今晚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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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宁振邦和夏晴离开后,留下晃荡不停的门声,四人份的晚餐,色香俱佳……
床头搁着的鱼片粥,冒着腾腾的热气,未动分毫。
米初妍站在床侧,叉着腰盯看床上的男人,还有,他额际颊侧下颌的小血口……不得不感叹声,老天对他还是独爱的,受了那么多的伤,坐不能坐,站不能站,动不能动,竟然却如此巧合的避开了他的五官正脸,实乃幸哉福哉……
大约是盯的久了,宁呈森被看得不自在,他直接闭眼,也不说话。
其实也是因为,跟宁振邦斗过一架,力尽,他需要缓气养神,不想说话……
可偏偏,就总是有不让他称心如意的人。
所以,当米初妍绕过床尾,在另一头探手的时候,他只得又睁眼:“你要干什么?”
声音不大,甚至连孩子的气都不如,米初妍正脸,低眉看了看他:“我叫护士过来。”
“好端端的干嘛叫护士?吊瓶已经挂完了!”宁呈森以为她不知道,提醒。
熟料,米初妍利落的点头:“我知道挂完了,找护士另外有事。”
“什么事儿?”
“问问她们,有没有熟悉的女护工,要身体健壮些的,有力气的,能伺候人的,我找两个去。”
“米初妍……”宁呈森的声音,甚是不悦。
然,米初妍全然不当回事,直道:“别喊我,我身板儿小,可扳不动你,女护工挺好的,有经验,还细心,比粗手粗脚的男护工肯定强多了!还别说,你个当医生的,就是比你爸爸懂得多,请护工哦,还是女性好!”
“米初妍!”这声嗓音,已经有了警告。
可是,虚弱男人的警告,于米初妍而言,根本不具任何威胁!铃声照样按下去,乐呵呵的调侃:“咱不急哈,护士马上就进来,一会问好了以后,我会好好斟酌的,一定要找两个最好的……”
“米初妍!”宁呈森再次愤声,黑眸瞪的发凶:“你这是反了天了!”
旁侧的女孩,无辜的眨着黑白分明的杏眸:“我反谁的天了吗?”
“你老公的!”
“谁是我老公?我还没嫁人,你可别胡说……”
宁呈森:“……”
好几秒的时间,他只能干瞪眼,然后,房门敲响,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要造反的女人出去开门,热络的用英文跟护士交谈沟通,热络的阐述着自己的需求……
宁呈森还当真不了解,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口语竟也这般流利了……只是,这般殷勤无所谓要给他请女护工的她,让他莫名恼火,待着她终于跟护士交谈完回到面前的时候,他控制不住一句斥声:“你懂个屁!”
米初妍腆着脸,眼睛眯成月牙儿似的,嘿嘿笑着。
秉着不跟重伤患斗嘴的原则,她但笑不语,只是,那笑容中却含着讨好的意味,捧起床头的鱼片粥,哄着他喝。
鲈鱼粥,据说有利于伤口愈合,米初妍不是太懂这些食膳的东西,但从小到大在唐心梅的耳濡目染下,多少记住了些。
不知道效果如何,反正觉着总归是营养,吃下去总是好的。
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画风,在宁呈森看来,是极不和谐的,就好像,那是只端着饭碗等待主人喂食的松毛犬,滑稽的很…撄…
米初妍不知道,从最初开始,她在宁呈森眼中就是一只松毛犬,即便头发留长了,当初那满头乱糟糟的形象也改不回来了!
好哄歹哄,那碗粥喝下,期间病房一直安静的只有他们的存在偿。
“徐总和瞿安呢?”米初妍问。
还是有些奇怪的,白天从这里出去后,就再不见踪影了。
“回去了。”受伤的关系,不是必要的时候,他说话都是这样简短。
米初妍在吃自己那份,闻言,抬眸,闪了闪眼皮,哦声:“是该回去了,纪姐的预产期快到了,徐家该是各种备战了吧。”
晃眼,又将入秋,米初妍忽然兴致起:“哎小宁,我们认识多久了?”
“两年半。”
“哦……那么久了啊……”
“嗯。”
“徐总用一年的时间娶回了纪姐,再用十个月的时间当上了父亲,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人家的效率怎么高你这么多?”
米初妍不经意的念叨,却是让宁呈森倏然转动了眸子,斜眉警惕:“你想表达什么?”
“没有啊,随便说说。”
米初妍是真的随便说说,脑子里想起什么,便就着调侃什么,可他却忽然一句:“你现在想当妈也不成,瘦着呢,干不了那事!”
好一阵,在饭盒面前抬起头来的米初妍,是茫然的,等到她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旖旎,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终于像是茅塞顿开那般的恍然大悟!
不得不爆一句:“宁教授!你流氓耍的这么隐晦!就不怕我没办法共鸣吗?”
“调教调教,共鸣总会有的!现在你不就清楚了?”他嗤声
读者,你躺下!。
米初妍不由问:“你对夏阿姨怎么看?”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呗……”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硬邦邦的回了句。
“哦……”米初妍也没深探,只道:“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你觉得谁容易了?”
米初妍忽然就不知怎么接话了,是的,夏晴不容易,舒染同样不容易,宁呈森……似乎是这团乱事中的最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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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体力不支,宁呈森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
从天黑到夜晚,再到深夜,凌晨……
米初妍守着他,看着他睡的熟,拉了张椅子在他床前,托着腮帮子细细瞧着他的面容,因为消瘦,棱角亦发分明如刀刻,那双眼,窝陷的如此深……
还有他背部的伤,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却一句都不提那个孤岛的事。
叹息又心疼,起身,打来热水,拧着毛巾给他擦,但凡她的手能到之处,她都给擦的清清爽爽的,包括……那个让人发羞的小小森……
四下无人的深夜,捣蛋的拨弄了下,软趴趴的,这跟她惯来接触的手感,完全不同。想起他那番话,脸依旧热,对着那张熟睡的俊颜,嫌弃又搞怪的扮了个鬼脸……
至于背后那块,她是没办法了,就如宁振邦说的那样,她完全不够力气来扳动他的身躯,也怕动作太大,吵醒了熟睡的他。
后来,她自己也累,又不放心丢下他自己跑到外室的陪护床睡,便就着椅子趴在他的床前,自然是不舒服的,但这样会更安心……
也不知睡有多久,感觉到床板有晃动,起初断断续续,后来半刻不停,这样的动静,足以让她从混沌中清醒,抬起头,瞧见床上的他大汗密布!
犹如豆子般大小的汗珠,渗透着他的每一根发丝,挂在他的额角,眼睑,鼻梁,浸透了他的整件衣衫……
那样痛苦的皱着眉,那样痛苦的嘴唇都给咬出了血痕,那样痛苦的哼唧声……
米初妍无法猜测,他维持这样的状态有多久,等她站起来喊他的时候,他根本连眼睛都打不开。
懊恼的要死,又慌的要命,赶忙按铃,催着护士喊医生……
那之后,她去抱他,去碰触他的身子,像是对待刚出生的婴孩那样小心,生怕自己哪里重了,就又碰着了他的伤。
她喊他小宁,喊他小森,喊他宁教授,喊他宁主任,喊他宁呈森,喊他臭男人……
从细声到大声,从大声到尖声,米初妍不知道他是处在深度的梦魇中,亦或是疼痛到无止境的地步,竟然那样声嘶力竭,都没法让他睁开眼来看她一眼。
以致,医生跑过来的时候,米初妍忍不住抓着医生的白大褂问:“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不是没染毒吗?不是毒瘾发吧?是不是伤口很疼?那么多伤口,肯定会很疼很疼的,可是,我为什么总也喊不醒他……”
米初妍的声音,因为喊的太久,发哑,因为慌张,失了惯有的音调。
医生也当下进入状态,翻着他的瞳孔看,后又掐人中,再吩咐着护士用镇定剂,也像米初妍那样,试着去换醒,可是,好几分钟都过去了,床上的他还是维持在原状态……
米儿妍有些崩溃,从医生和护士中间挤了进去,扑在他的床头,捧着他脸拍,拍的脆声声响,根本顾不上拍在他的伤口上会让他疼死,那时候,她只想要把他唤醒。
喊着他:“宁呈森,你给我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
“宁呈森,你是不是疼?疼的话我们用点止痛剂好不好?”
“宁呈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你醒来说给我听听好吗?”
“宁呈森,你别吓我!我被你吓怕了,你再吓我我会受不了的!”
一声声急喊,这样的惊慌无措,护士举着针筒过来要给床上陷入深度无助中的男人用药,赶米初妍闪到边上去,米初妍却是不肯走,固执的喊着他!
护士无奈,只好绕到另外那头去!
眼看着他唇下的血痕越来越深,那聚成凝红般的血珠子慢慢晕开,染红他的整张唇,米初妍心口揪的发疼,几乎没有怎么多想,右手便伸了过去,蛮力的撬开他的牙关,下一秒,带着哭腔的痛呼响彻着整个病房!
或许是这样的痛呼刺激到了梦魇中的男人,又或许是护士注射的镇定剂有了起效,在那之后,他终于像是有了反应……
米初妍的手还维持着撑开他牙关的动作,长长卷卷的睫毛上,沾着钻心的疼痛刺激下挂上的泪湿,她呆呆的,看着他慢慢掀动的眼皮,牙关已松,她却是记不住要先把自己的手指从他口中拿出来,就那么,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看着他眼睑颤动,看着他迷人的内双眼皮起起合合,像是经过天人交战般的艰难,终于,露开了那么条细缝……
细缝渐大,眼眸渐开,米初妍能瞧见他的眸底偿。
她熟悉他的眸色,承载着年月积累而来的沉淀,以着细碎的光芒掩盖着深沉的内心,那样的黑眸是看不见底的!
可是现在,如此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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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忘了自己的疼,没受伤的那只手伸去他的眉眼之间,为他扫开那层层的汗珠,柔声问:“你怎么样了?好点没?”
感觉到他在慢慢聚焦,而后,眼睛眨了眨。
米初妍只盯着他的眼睛看,不想错过他的任何情绪,也同样因为,他眼睛往下的那张脸,已经惨白的不能入目,她不想看,怕看了,心更疼……
他终于动唇,甚至不知道他意识是不是清楚,只听他含着既干又哑的声音问了句:“何宴爵呢?”
米初妍心口噔的一声响,分不清他这是在梦中,亦或已经恢复过来了神智。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何宴爵死了,他却又好像是并不期待她的回答,眼珠子转了两下,再又缓缓闭上,直至再次入睡。
米初妍始终都认为,何宴爵已死的事实他是知道的,就算那时候现场不知道,后来徐暮川和瞿安肯定也会说,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如果他知道,为什么又要问?
后退了两步,米初妍转头看医生,无力的阐述:“他在问一个刚刚死去的朋友,那个朋友,跟他认识了很多年……”
他们的交谈,用的是中文,米初妍想让医生充分了解他的状况,只得再用英文重复了遍。其实她能够想象,或许是何宴爵的死带给他一定的打击,加上满身伤痕带给他的极痛,削弱了他的意志,从而引发了这场魔鬼般的梦魇。
医生的意思,也是如此……
但会不会造成他的心理阴影,谁也不敢定论,这一切,又得他重新醒来以后才能观察。
医生说,他满身的腻汗要好好擦干净,另外,他还有些发烧,不排除越到后半夜体温越高的可能,整个白天的用药量已经过多了,如果发烧没有烧到危险的程度,他们不会再用任何的药物。
交代米初妍好好照看,积极做物理降温,如果撑不住,就喊个护工来替替,如果不知怎么找,可以去护士站问问。
米初妍说不用。
她自己是没有请护工的,那时候当着宁呈森的面按铃说要请女护工,不过是逗着他玩,实则是喊护士问了问他的用药情况。
但宁振邦请的护工明天早上会过来,左右不过半个夜晚的时间,不想如此麻烦,再说,这样的情况,就算有护工在,她也是不可能轻松的。
那个夜晚,送走了医生之后,米初妍就再也不敢合眼。
宁呈森的体温,确实如医生所预测的那样,越来越高,曾一度烧到39.8度,冰块酒精冷毛巾悉数用上,不停歇的给他擦给他抹,到她精疲力尽的几欲瘫睡在地的时候,总算,体温稳在了38度。
凌晨四点五十分,携着一肩雨水的骆也柏推门进来……
那时候,米初妍抱着腿坐在地板上,身体麻木到,甚至感觉不到地板的冰冷,要知道,九月份的纽约,差不多要入冬。
而米初妍,已经累的提不起劲来跟骆也柏打招呼,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骆也柏大概是知道她累,进屋以后,什么话也没说,搀着她去了外室的陪护床,待她顺势着躺下,才直起身开口:“你好好睡,宁总那边有我看着。”
米初妍点点头:“好,麻烦了。”
她需要好好睡一觉,趁着骆也柏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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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也柏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把宁呈森交到他手里,米初妍不怎么担心。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窗外阳光不算明媚,但总归是看的见些许的淡白光芒,许是因为昨夜下过雨的缘故,从窗户里灌进来的凉风,亦是湿冷的。
坐起身,盖在身上的毯子顺着滑落,米初妍抬手,刚想撩开那层毯子下床去隔壁看看宁呈森的时候,那边忽然传来东西撞地的声响。
米初妍心紧,当下蹦落床,动作急切的,甚至连毛毯缠着她的腿都来不及抽开,就那样一边跑跳,一边拽着毛毯奔进了里间。
病房的状况是有些凌乱的,米初妍看的有些呆滞。
只见宁呈森靠躺在床头,病号服的衣襟大开,露出里头的绷带,略微渗血,面色依旧难看,甚至是灰白,紧皱的眉头看得出来,他在对着谁生气……
地板上是一摊水,溅的到处都是,塑胶脸盆已经打翻,甚至破了个洞,他的床前四周绕着几个陌生人,护工模样的穿着,两男两女,几乎都在低头喘大气……
米初妍见状,只好问:“你们?”
其中一个男护工上前,对着米初妍解释:“我们是宁振邦先生喊过来的,刚刚在这里陪床的先生出去买早餐,我看着病人汗多难受,就想给他擦擦,谁知道……”
米初妍看了眼宁呈森,后者瞪她:“我不要男护工替我洗!”
“那……”米初妍想说话,话还没说出口,又被他抢了先:“我也不要女护工!”
再一次纠结于这个问题,米初妍感觉到有些头疼,又有些不解,思忖了许久,眼眉动了动:“那我给你擦。”
“不要。”
“宁呈森……”米初妍的声音,已经有了哀求。
床上的男人有些挫败,想自己撑起身子来却是毫无办法,好半晌才咕哝一句:“我也不想你太累。”
米初妍见他一时半会开窍不了,便谴开了护工,跟他们约定了换班时间,送他们出门后,才回到屋内,站在宁呈森面前,扳了扳他肩头:“干嘛又发脾气?他们都是你父亲喊来帮我的,你现在这样,没人帮我,我真的会很累……”
床上的男人,极细微的动了动,眉皱的更深:“那就留女的。”
“宁呈森!”米初妍喊他,他没反应,好一阵,她忍无可忍的直言:“你坚持不要男护工,是觉得一个男人在你身上动来动去会让你特别恶心对么?是不是那样的行为会让你想起何宴爵来?”
宁呈森的背脊,忽地一僵……
正当他无言的时候,米初妍又一句:“昨天夜里,你在做梦你知道吗?”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屋内忽然传来男人醇厚的嗓音,米初妍清晰可辨,这不是出自宁呈森之口。顺着声源回头望,看见的竟是骆也柏,手里提着精致的外卖盒,腾腾的热气攀附在盒身上,隔着层塑胶袋都能瞧见里头食物的新鲜……
米初妍收了收脸上的表情,对着骆也柏颔颔首:“你回来啦?”
骆也柏嗯了声,绕有趣味的看了圈凌乱的病房,再又看两口子,笑了笑:“退烧的也退了,要睡的也睡醒了,一起来吃东西吧。有什么事,都不如填饱肚子要紧!”
米初妍以为,宁呈森脾气向来大发惯了,这一通气他没撒完,是肯定不乐意吃东西的。可哪里想到,他竟然如此配合,甚至,吃的还比之前都要多。
其实看得出来他没什么胃口,每一次吞咽都在皱眉,可每一次又没有犹豫的往下吃。不是米初妍喂的,而是骆也柏,并且,还是宁呈森自己吩咐的偿。
米初妍倒是想喂,可宁呈森让她自己吃好,这可苦了骆也柏,一个大男人,做起这样的细事来,全身上下的别扭,可他的老板坚持如此,无法……
其实米初妍也不是那么方便,被咬过的那只右手,后来让护士上了些药,但牙痕还是有的,细微的小裂口,不算太碍事,却也有着隐隐的疼……
宁呈森什么也没说,但米初妍却知道,他一定是注意到了,要不然不会坚持让骆也柏来喂他,或许是因为心里难受,索性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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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心思,总是那么深沉,深沉到,他只要不想让你猜度,你便永远都无法探知。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是怎么了,骆也柏进屋之时的那个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可又总觉得,他听进去了。
早餐过后没多时,他让骆也柏带他去洗手间,这样的状况,即使有骆也柏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他也只能靠轮椅的辅助才能过去。
这一进去,竟是足足一个钟都没出来,期间医生来巡床,护士也拿着点滴瓶过来开始新一天的挂水,都没等来他的出现。
米初妍在外室里间兜兜绕绕,曾一度甚至忍不住好奇,整个身板都趴在门上,想瞧瞧里头的动静,可惜,瞧不见!
敲了敲门,里头传来骆也柏的声音:“有事?”
米初妍只得支吾着:“那个……护士要来挂水了……”
“让她们等等!”
骆也柏大概也是在公司里发号施令惯了,这么回话的时候,倒像是把那些护士当成了他手下的员工来命令似的。
米初妍暗自瘪嘴,就差没提醒,来这里,得听医生护士的,不是让医生护士听你使唤的……
只是,门外的人哪里知道,那个被各大猎头争相追捧的国际头牌职业经理人骆也柏,此刻正在里头被他家老板奴役着,做一个连女佣都嫌弃的活儿!
这样的状况下,心情哪里会好!说话哪里会好听!
可是不多时,护士又拿着吊瓶绕了回来,催促着,米初妍只得再敲门,这时候,门倒是应声而开……
随着门开,清爽的洗发水味儿飘了过来,还有淡淡的沐浴**,米初妍使劲的闻了闻,低头间,瞧见已然焕然一新坐在轮椅上的宁呈森,眉梢弯起略有笑:“呦!”
“呦什么呦!守在门口是怕我对你男人有不轨之图?”骆也柏的声音,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埋汰,但米初妍就觉得,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知道宁呈森对于男人跟男人之间的话题很厌烦,他是专给捅篓子!
所幸,宁呈森没怎么在意,反是拉了拉她的手:“妍妍,你推我过去一下。”
推轮椅不费劲,何况身边还有骆也柏,米初妍自是殷勤。
那之后,宁呈森很乖顺的配合上床,配合护士挂水,末了,还朝米初妍说话:“刚刚那几个护工你喊回来,看看怎么安排,让他们轮流着呆在这儿,不用一下来一堆。”
米初妍意外极了,转头看骆也柏,以为是骆也柏在里头跟他说了什么,哪知,骆也柏摇头……
宁呈森的前后转变太快,这反而让米初妍不适应,但不管如何,看着他状态算好,那也是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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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骆也柏离开。
当时宁呈森正在睡觉,用药过后的他,总是容易睡,也睡的特别沉。
医生说了,那是因为在药物里头掺和了镇定剂,防止昨晚那样的状况再发生,让他伤着自己……
米初妍觉得,镇定剂用多了,其实也不是好事,但眼下这三几天,怕是逃不过的。
看着他睡的安稳,她随着骆也柏的脚后跟出了门,追着他问,为什么今天早上他会说,昨夜里做梦的事,宁呈森知道。
这个问题整天都想问,只是整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于是,现下才得以问出口。
骆也柏倒也爽快,驻足在她面前,解释:“我原本是计划今天白天才过来的,但我半夜接到老板的指示,就提前过来了。”
“半夜?为什么我不知道?”
米初妍糊涂,整个夜里,在骆也柏来之前,她都没再睡,如果他醒来后跟骆也柏联系过,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大概是趁着你在忙的时候吧,他给我打的电话,用的还是你的手机。”那个电话没说几个字,只让他过来。
老板有令,并且还是重伤中的老板,哪怕外头刮风下雨,骆也柏也是没敢耽搁的就过来了。
听骆也柏这样说,米初妍开始回想,然后她想起,昨夜里她确实往返洗手间无数次,倒水接水,搓洗毛巾等等,她并没有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可是,他若是逮着这么丁点的时间就能给骆也柏打电话,那至少是说明,他醒来后,意识是很清醒的,至少,在他问何宴爵后,意识是很清醒的。
“那他……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睡?为什么要半夜喊你过来?”米初妍想了会,不太懂他到底在玩什么,明明清醒了,却不跟她说话,装作再次沉睡的模样,任她在床前给高烧不退的他做物理降温,竟也可以做到纹丝不动。
“喊我过来,自然是心疼你的劳累,想让你好好休息,放心去睡!但是他又知道,在那样高烧的状况底下,你不会听他劝乖乖去休息,加上,刚刚梦魇中醒过来,他并不想面对你。这就说明,他为什么明明有清醒过来,却又要在你面前装睡。”
“至于为什么不想面对你,我只能说,何宴爵的死,对他是有一定影响的,即便他对何宴爵这个人从来都是厌恶,但不可否认,在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里,何宴爵一直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在他身边,直至最后为他而死!何宴爵对于他来说,是敏感的神经,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多谈,更不愿意在你面前提及半字,可能是因为,跟你对比起来,他更觉得何宴爵是一个让他恶心的存在。这是种很复杂的情感,我不是他,也没有经历过那样的追求者,所以,没办法用准确的语言去形容那种感觉。但可以放心的是,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对心理医学很有研究的医生,他懂得做适当的情绪调整,即便偶尔会有梦魇,但我相信,他会慢慢自我制衡的。所以,如果他不跟你提起何宴爵,你就不要再去说了吧!伦敦那边我可以远程操控个把星期,这期间我都会呆在纽约,跟你轮流着照顾他,所以,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精神压力,相信他,一切都会好的!”
骆也柏的话,像是倏然通开了米初妍的大脑,她原来竟不知,在他昨夜那样痛苦的表象下,还掩着那样细腻复杂的心思……
面对着骆也柏的开解,她只能频频点头,更多时候,倒像是下意识的回应:“好,好好……我知道的,我懂了……我不说……我也没真想说……就是看着他那样……我心疼……”
骆也柏浅浅勾唇:“你也别自责,老板那心思比谁都深,如果他后来不跟我聊,我根本也不懂他哪儿犯抽!”
目送着骆也柏的背影离去,米初妍忽然懊恼的想起,她竟然糊涂的都没有想起来问问骆也柏,沐檀昕到底怎么样了……
招手,想喊回他,可他却早已没进电梯,双滑门紧闭!
有些讪讪的,心里也有些乱,没有当即回病房,而是坐在边上的休息椅上,让自己安静。期间她掏出手机,想问问宁四齐的状况,却又不知道把电话打给谁更合适些。
觉得有些无趣,头靠在墙头,闭了闭,不过几分钟,又打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是打算回宁呈森身边去…撄…
脚步踏起,平底鞋踩着地板,轻而缓。高级病房里头特别安静,以致,细微的声音都好像能够产生回音。
只不多时,米初妍就听到她的身后有谁在小跑步奔着过来的动静,听那步伐,像是男人,步阔,落地沉。
那时候,她更多的精力在前方,目测着还要经过多少扇门才能到她要去的病室。所以,哪怕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她,亦是没有回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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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只当自己是个短暂停栖的过路人,她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任何人也都不可能会认识她。
可是后来,那阵脚步声渐渐停在她的身侧,身侧有男人的异国口音:“嗨,我们又见面了!”
不管是伦敦腔,亦或是美式英语,再或是其他的英语口音,这两个月以来,米初妍其实都听得挺多的,这道嗓音在说什么,她完全听得明白,但她依旧没有理会。
然而,她没有理会,人家却追了上来。
起初米初妍并不确定那个男子是在跟她打招呼,这里虽然安静,但过往的形容不是一个都没有,可是,他这样追上来,这样堵在她的面前,挡去了她的路,这不得不让她蹙眉。
停驻脚步,只用疑惑的目光看他,却不说话……
那人倒没有半点尴尬,只是有些挫败:“嗨,你不认识我了?”
米初妍疑惑的眼神更深,甚至仰了仰头,细细打量了他两眼……
男人长的很高大,目测着,不会比宁呈森矮,五官深邃,毛色棕黄,蓝色的眼珠子,像是玻璃那般的透彻无暇……米初妍忽觉自己是不是有脸盲症,总感觉这个人跟乔治是同一款的,但明明,他其实并非乔治医生。
懵了懵,见着那人似在期待她的开口,米初妍学着宁教授那样的皱眉,表达着她的不喜之情,越过那人,继续往前。
“哎……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那人追着,他的腿长,两下又拦在米初妍面前,想跟米初妍说话,又怕米初妍绕开他直接走人,索性,就着后退步的方式,与她面对面的问:“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哪里见过我?”
米初妍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哪来的耐心,竟然同样的问题可以问如此多遍!如果是换她要去堵别人的路,直接有事说事不是更好!这样还不会招人烦!
思忖半秒,只能解释,歪果仁的行事作风,她无法适应……
终是被他堵的不耐烦,眼看着宁呈森的病房就在眼前,米初妍还真担心这个锲而不舍的男人会跟进去,不得不停下来,无奈问:“这位先生,我应该认识你吗?”
看他穿着考究行为得体绅士儒雅的外形,米初妍当真不愿意去猜度,这会是一个用如此拙劣的方式来找女人搭讪的浪荡公子!何况,她也从未觉得,自己的行情能好到在欧美过度也会被搭讪的程度!
可是,眼前的男人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在她明确表达她不认识他之后,竟然佯装伤感:“才不过半个来月嘛,你就忘了?在伦敦,西曼公寓,我这样说你记得吗?”
西曼公寓这样的字眼,让米初妍认真想了几秒,可想过之后,还是一片空白,朝着他,茫然的摇头……
“不至于吧?我觉得我也没有长的很大众脸呀!”那人的挫败之色更深。
米初妍真觉得无语,撇了撇嘴:“抱歉,我可能对外国人有脸盲症,实在不好意思!”指了指前头,努力挤出一抹客气的笑:“我朋友在前头,我还有事,麻烦你让让路,我要进去了。”
“是不是那天你在发烧,所以没记得我?”那人恍似想起什么,顿悟般的朝着米初妍过去的背影喊了句。
米初妍当即顿步,侧头:“我发烧?”
“对,西曼公寓的电梯里,我扶你上二十一楼找骆先生的呀!我叫威廉,西曼集团的威廉,骆先生知道的!”
米初妍茫然,再又回想。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发过烧,还是被骆也柏送去医院的,但那之前她发生过什么,她的记忆始终都只停在跟徐暮云在小区旁的清吧外面不欢而散的画面,至于上电梯,找骆也柏,她完全没印象……
可是,如果没有发生,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会乱说,还说的像模像样,米初妍茫然后回神,见他又粘到了自己跟前,不由后退了半步,客气的点头:“这么巧?那……谢谢了。”
“不巧!一点儿也不巧!我是特意追着骆先生过来的!”
“哦,骆也柏吗?他刚走……”
“走多久了?”
“如果你这一路不追着我上来,兴许还能跑步追上他,但是现在,估计不行了。”
“那他还回来吗?”
米初妍默了默,不知对方何意,也不好太过透露骆也柏的行踪,于是又一次礼貌的微笑:“不好说,如果先生你有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忙转告!”
那人笑容更深:“这事一句半句转告不清楚。”而后,他又自来熟的寒暄:“我叫威廉,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我可以称呼你为骆太太么?那天我送你去骆先生房间……”
话未说完,忽觉前头有黑压压的影子,黑压压的冷气。
威廉感觉像是被谁用冰冷的目光扫射着,不得不抬头,而后,越过米初妍的肩头,看见她身后的那扇门,不知何时,已然从里头打开,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坐着护工推着的轮椅,脸色苍白却是掩不住出色的容貌气度,下颌脖颈甚至手背,到处是细伤,那双眼眸,却是喷射着伤患不该有的阴寒……
米初妍顺着威廉的视线转过身,忽有种要被他瞪出满身洞的错觉!
威廉好像感觉得出气场的变幻,稍稍退离了米初妍,清着嗓子:“那个……骆太太,不知你方不方便把骆先生的私人手机号告诉我一下,我真有急事找他……”
米初妍头大,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忽地被身后的男人抢话:“她老公姓宁!不姓骆!”
语调紧绷带着火药的味道,米初妍很难不去想,如果这时候他能站起来,估计得把她直接拎进屋里头去!幸好他不能,要不然,被人这样瞧着,多丢脸!
威廉终于觉得尴尬,摸了摸鼻子:“是我搞错了什么吗?”
彼时,米初妍已经在宁呈森的目光命令下,回到了他身后,对着威廉,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只不过,宁呈森不知是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竟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忽地一声:“不准笑!给我回屋去!”
虚弱的他,吼不出健康时的元气,但那样勒令的口吻,也还是让她识趣的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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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进门,躲在门后,偷偷听到她家男人在‘处置’威廉,严苛的语调:“想要骆也柏的私人手机号?做什么?”
威廉:“……”
“你父亲想要把西曼集团交到你手里,是老糊涂了吗?”
威廉:“……”
“你想挖走骆也柏替你执管西曼集团,难道你都不事先打听打听,他现在的老板是谁吗?”
威廉:“……”
“你在他现在的老板眼皮底下要他的手机号码?觉得合适吗?你还缠着他的老板娘,是想要做什么?”
威廉被堵的无话,却在最后的关头,忽然冒一句:“里头那位姑娘,就算不是骆太太,也不可能跟你结婚了吧?你看人家,那么漂亮的十根手指,光溜溜的,如果结婚了,连个戒指都不带?如果你真是她老公,那说明,你其实也不上道!”
听着威廉呛宁呈森,米初妍跑了出来。
她是真的担心,宁呈森这个威严惯了的男人,一旦被人顶嘴了,会不会恼羞成怒,做出这时候的他没办法承受的动作来……
比如,怒吼?揍人?或者直接蛮不讲理的轰人?
这么想着的同时,人已经来到跟前,只不过,她好像有些想错了,宁呈森哪里有半点怒气喷发的样子,轮椅上的他,风平浪静,盯着威廉看的眼神里,亦是平和。
感觉像是转变了性子似的,以前的他,如果有人敢忤逆他的话,定然不是现在这般状态!不管忤逆他的人是院方领导,亦或是著名的高校领导,再或者是商界中的权贵。至于他组中的小医生们,就更不用说!
米初妍低眉看他,因着他本身长的高大,他的轮椅也备的宽敞,背部的伤痂脱落,有着粉色的血口,不适宜碰触硬物,所以,在轮椅靠背上,特意垫了棉枕偿。
棉枕撑着,他不可能坐的直,米初妍觉着,若不是他本身的气质显著,这样的歪斜姿势,想要在英姿勃发的威廉面前赢得上筹,是没什么可能的。
她觉得,如果这时候威廉转身走人的话,那也是极好的,可是,威廉不走,就站在那儿,迎视着宁呈森意味不明的眼神。
好一阵沉默过后,米初妍甚至想直接推着宁呈森回去算了,可他却在那时候开了口:“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或许,我会考虑,等到婚礼之时,请骆也柏帮我转交一份请柬给你!正好,你还可以趁那场合,尝试尝试看能不能挖走骆也柏!”
威廉的脸色沉了沉……
可米初妍却又是忍不住偷偷抿唇笑。小气,斤斤计较,不管在言语上或是行为上,从不落输于别人,这才是宁呈森的本性!
眼看着威廉被他三言两语的挤兑,米初妍甚至有些可怜这个远道而来,求才若渴的男人,不由打着圆场:“威廉先生,我们要回去了,至于你说的问题,我会转告给骆先生的!”
这样的措辞,已是在委婉的谴客,可宁呈森听着,却好像又是不乐意了,也不知是不是嫌米初妍跟陌生男人说话太多,他自己接了声:“如果你是来探病的,欢迎之至!如果你是来挖人的,趁早滚蛋!”
威廉笑了笑:“竟然让我滚蛋,还真是狂妄!”
他那样的话音,不像是真的生气,但不快总归是有的,后来,他朝米初妍点了点头,客气道:“那就麻烦你帮我转告下骆先生了,骆太……”
先入为主的称呼,让威廉一时没改过口来,只不过话未完,已经又是接到了轮椅上的那道警告眼神,遂,默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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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小插曲,以威廉的率先离开做了终。
米初妍要去推轮椅,却是被前头的男人挥开手,转而让旁边的护工给他推,往里推……
放眼他的全身上下,除了那张口会讲话,那双眼会瞪人,就剩下他那双手是灵活自由的了,他倒是懂得利用,跟人掐一场,能用的武器都给用了上来!还把人家气的够呛!
米初妍了解他肯定是不爽的,于是,跟随着进房的时候,也没在意他挥开她的手,反而笑着问:“你不是要出去吗?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是不是想去外面溜溜?我们一起去啊!”
室外天气不怎么好,但这个医院大,环境也好,去室内的平台透透气,还是允许的。
然而,回答她的,是他僵硬的背影……
“宁教授……小宁同学,你跟我说说话呗……”米初妍娇嗔嗔的念了句,也顾不上还有一男一女的护工在跟前,事实上也是因为,米初妍知道他们听不懂中文,所以这娇撒的,便有些肆无忌惮。
可是,人家宁教授装起了高冷范,不理就是不理,说什么都不理!他甚至开口让男护工帮忙把他弄上床,他也不回答米初妍半句。
宁呈森躺上床,她就趴到床头,笑眯眯的:“宁教授,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床上的男人抬眼,凉淡淡的扫了眼,未语。
大约是旁边的护工看着两人的气氛不太和谐,略微犹豫的插了句:“宁先生刚刚是要出去找米小姐的,米小姐回来了,他就不出去了。”
语言不通的问题,护工的解释有些不符合场景,但米初妍听着,总归是欢喜的。
双手托腮,小小的头颅微倾,米初妍的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对付宁呈森,就算不色*诱,她也总是有办法的,歪头:“宁教授,你确定不要跟我说话吗?”
宁呈森很有骨气的哼了哼:“有本事你走。”
“我不走。”米初妍眉眼弯弯,甚至有些欠抽的捏了捏他的唇角:“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走的。”
宁呈森又是哼一声,别开头,脱离她的小魔爪……
米初妍似是逗上了瘾,又歪头到他的另一侧,啧啧声的嘟嘴:“宁教授……你这么小气……你未来的岳父岳母知道吗?他们要是知道的话……你的婚礼会不会办不成呀?”
嫣红的朱唇,因为脸色的皙白,而趁得那双唇更是粉嫩,偏又是那样嘟着,这叫宁呈森看了,即使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暂时没有xing冲动,也是极想狠咬几口用以泄愤的!
可是,她灵巧的很,跟他保持着她能够进退自如的距离,知道咬不上,宁呈森也不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但那张脸,却还是因为她提起了米安博和唐心梅,而起了颜色,眸底控制不住跳跃了几分……
米初妍逮住了他的那抹眼神,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却又像是极无奈的感叹:“纽约现在是下午六点,穗城应该是早上七点,对吧?宁教授,我这时差有算对吗?”
宁呈森看她,眼神有警惕:“你想干什么?”
米初妍眨了眨眸,从身上摸出手机,就那样坐在床沿,又一声感叹:“好久没跟宁教授未来的岳父岳母通电话了,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醒了没?”作势要拨号,另一只在光洁的下巴处揉摸:“应该醒来了,他们都习惯早起,也许现在在买菜回来的路上,我跟他们讲电话,顺便跟唐护士长说说,小宁想她了,要跟她说说话……”
宁呈森乍听,本能的就伸手要去摁她的手机,结果,得来米初妍凶巴巴的瞪眼:“干嘛干嘛!宁呈森你造反了?我给我爸妈打电话也要你批准吗?”
宁呈森顿时便秘脸,这要他说话,他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回应她……
可是,下一秒米初妍却是哽咽声:“呜……我跟我爸妈……告状去……你把我弄到国外来……又不准我给他们……打电话……我让唐护士长……不……我让米组长找你算账……让他收拾你!”
米初妍深懂唐心梅的不靠谱,威胁的时候,搬出了唐心梅以后,马上又改回到米安博身上,那音色,那悲伤之感,简直就把宁呈森说成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似的!
宁呈森忽有种满头冒汗的感觉,他看过很多面的米初妍,呆傻的,懵圈状的,理智的,聪明的,得意的,小人得志的,蛮横的,甚至奔放的……可他就是没看过像现在这样,说哭就哭,跟个话剧演员似的!
更可恶的是,他明知道她在演戏,却不得不臣服在她高超的演技下,妥协:“行了,姑奶奶,你别哭了好吧?你这假哭再哭下去就成真哭了,旁边还有人看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你就是怎么着我了!”米初妍横声,哽塞感犹在。
宁呈森茫然的抬首,面对她的指摘,不得不柔声:“那你说说,我怎么你了?”
“你不理我!不跟我说话!你冷暴力我!”
“我……”
向来毒舌的宁教授,被堵的再一次无话!他闹不明白,明明他自己还一肚子的闷气,到最后怎么反被人指摘了?
“你还不让我给我爸妈打电话!野蛮!霸道!不对,是大逆不道!”
帽子扣的好大……
宁呈森眉头皱成一堆,眼看她好像真的揪着不放,只好揉着她头哄:“好,我们打,现在就打!”
“那你要不要跟唐护士长讲电话!”
“讲……我讲……”
若说米初妍现在还有什么特别好奇的事,莫过于想要探究,宁教授到底是怎么哄唐护士长的。他也不是个口能生花的男人,实在想不出来,那样一个自我中心的臭架子,放下姿态来哄人该是怎样的画面……
米初妍一直想看,一直没有机会,这下,正中下怀撄!
电话拨通,米初妍甜甜的喊了声:“妈……”
米初妍觉得,人总是容易作,日子安稳太好,她跟父母天天同住的时候,定然不可能如此粘腻的喊妈妈,但分开了,想念,又不敢让自己脆弱,很多情绪都压在心里头,日以日的膨胀,然后,一通电话,便能饱含思念,甜到掉牙的撒上娇……
唐心梅应该是去晨练顺便买菜的,话筒里,还能听到外头呼呼的风声,还有耍太极的音乐声。米初妍满心以为,这当娘的接到女儿电话,肯定要痛哭流涕一番,诉诉相思之苦,她都做好了准备,坐在宁教授的床尾,盘着双腿,迎接这个不可能三言两语就会被挂断的电话。
可是,反应过来的唐心梅,却是一声亮嗓:“混蛋!”
唐心梅说话一点儿也不温婉,小时候骂她也经常是这副嗓音,所以,当那声略微亮堂的嗓子夹带着太极音乐传进她耳蜗处的时候,她没有不认识她的母上大人!
她错愕的是,资深护士长竟也会爆粗?还在大马路上?还骂成蛋!她明明是娇滴滴是女孩子好不好?多难听……
宁教授在那头偷听,装成一副心不在焉,闭目眼神的样子,可米初妍就是知道,他在偷听!也不知道她手机听筒捂的够不够紧,唐心梅那声怒吼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如果他听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笑话她,自找没趣…偿…
米初妍白了白眼,那端唐心梅已经开始嫌弃:“你说你个死没良心的,出去多久了?给我打过几个电话?哦你还记得起你老娘在穗城啊?你走的时候天气还热着呢!现在穗城都快入秋啦!你爸天天忙天天忙,也不知道陪老娘去逛逛!”
唐心梅在那端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米初妍听的直皱眉,她自然是不会告诉家里,她在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容易听着她发泄完,她嘿嘿笑:“这不有时差吗?而且你也经常上班,我也经常忙,医院有多忙你知道的啊,你总不能让我半夜打电话吵醒你和我爸的睡眠吧是不?三更半夜吵醒夫妻睡眠是很罪过的哦!”
“米初妍!”唐心梅又一声怒吼:“你反了天了是不是?竟然调侃我跟你爸!看你回来你爸怎么收拾你!”
“我爸?我爸舍得么?”米初妍嗤之以鼻。
“以前舍不得!现在没准揍的你家门都不敢进!”
“哟,这话说的,多唬人!不让我进大不了我就不进呗……”米初妍根本没拿唐心梅的恐吓当回事,记事以来,母女俩这样争着跟米安博套近乎来孤立对方的事就没少干过!
“不进自个家门那你进哪儿?!”唐心梅又是一声怒吼挤兑。
米初妍淡定,挪了挪屁股,偷偷看了依旧在闭目的宁教授两眼,咳了咳声:“我进小宁家门……”
意识到接下来的唐心梅定然会暴怒,米初妍在那话后,赶紧趴了身子,抻跪着将手机塞到宁呈森手里,威胁外带催促:“把手机举起来!快讲!”
宁呈森打开眼,活动的手指在她小小的鼻头上,狠捏了下,有着纵容的宠溺:“尽给我惹事!”
米初妍起身,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确实,她就是来给他惹事的!要不然,她不会在唐心梅面前没脸没皮的说出不进自家门,要进小宁家门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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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被握在宁教授纹路清晰的掌心里,维持的通话状态让他们都听到了唐心梅的火爆:“米初妍!你是不想活了!这话要是让你爸听到,分分钟断了你的腿!你还没嫁人呢!知道你自个的家门在哪儿不!小心我报告你爸去,让你爸不放你嫁人!一个女孩子家家,说这话你也不觉害臊!你等着!晚上我就告诉你爸去!看你还能不能进小宁的门!”
手机已经被宁教授贴在耳侧,随着那样的动作,唐心梅的声音也在减小到无法让她清晰听到的音量,只听床上的男人略有些别扭的咳了咳声:“阿姨,是我。”
米初妍瞧着宁教授的那张便秘脸,忍不住笑喷倒床。
坐的是床尾,她的屁股就挨着宁教授的小腿,因为刚刚上床,并没有盖上被子,宽大的病号服裤管微微掀起,露出他腿上那性感的小卷毛……
米初妍不嫌事大,在他专心跟唐心梅讲电话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小魔爪扯着他的小卷发把玩,指尖冰凉,忽如起来的轻微刺痛感让宁教授‘嘶’的一声皱眉。
抬头发现是她在捣蛋,狠狠刮了眼,另一边又朝着电话解释:“没事阿姨,妍妍在喝水,把水撒到我身上了。”
大约是唐心梅听到他嘶的那声,以为他怎么了,关心了两句……
那之后,可以想象,唐心梅又是好一顿把米初妍数落,说米初妍毛躁,粗心,不省事啥啥啥的,宁呈森把手机开了扬音,让扎头过来的人儿听了个够,听的米初妍横眉竖脸却又没办法发作!
娇俏的嫩脸蛋儿皱成一团,侧目,却是看见宁教授特别得意的嘴脸,唇角翘着完美的弧度,似是在讥笑她的不识好歹!米初妍怒得直接张口,咬他唇,想咬的他唇角都翘不起来!
原本想下狠口的,可是想到他本就满身的伤,忽地心软,做足的力气忽然崩泄,转而软趴趴的,红唇印在他的干唇上,轻轻咬了口,作为惩戒!
米初妍哪里知道,想扳着她的脸狠狠吻她的唇,是宁教授早就在谋算的事情!这下可好,羊入虎口,焉有放过之理!
她倒是想撤,结果被他咬住了唇,吃痛,不敢硬扯,又不敢强退,不管怎样的行为,她都怕碰着他身上的伤,可是,奶奶的!那电话还没断呢!
他用一只手扳着她的脖子后根啃她,吻她,翘着舌尖在她口腔内四处搜刮,再用另外一只手举着手机不放,不挂断,也不能说话……
米初妍从未感觉整张脸如此烫,心脏紧嘭嘭的,生怕在他的舌尖挑弄下,他的牙齿啃咬下,自己会忍不住发出羞人的音调,万一透过听筒传到自己母亲耳中怎么办?
虽说她跟宁呈森之间怎么回事,明眼人都知晓,可亲耳所听和心知肚明还是有很大的本质差别的!哦对了!他们身后!就在他们身后!那两个护工可还在呢!
怎么都不吱声?不会是看傻了吧……
对于这样急迫的吻,米初妍有些没办法集中精神享受,瞪着那双眼眸,几乎要将眼球都给瞪脱框那般,怕唐心梅听,不敢嗷嗷声抗拒,怕伤着他,双手动都不敢动!
他倒好,竟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分神出来,睇眼看她,眸子底处,是享受,是戏谑……
唐心梅在那端说话,说着说着,好似觉得不对劲,连着喂了几声,小宁小宁的喊……
吻的太深,米初妍只感觉,舌根都要被他粗暴的搅断,闷哼的痛呼声,夹带着无法言喻的,久违的欢愉,就那么不受自控的溢出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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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惊恐!!!
再次瞪罪魁祸首,而他却也好像在这时候才感觉到确实不太好,只不过,他没有选择退出来,而是,直接掐断了通话……
米初妍懵了……也不再顾忌,缠住他的舌,猛的下口,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着他松开了自己。
“你你你……”唇,麻肿发疼,她想说话,疼的说不出来……
手指指着他,想要粗暴的骂几声都不行,好一阵,才憋出一句:“我看你怎么跟我妈解释!混蛋!”
他维持着惯有的淡定从容,甚至,还很不要脸的伸了伸舌头,将她残留在他唇瓣上的晶渍悉数扫荡,甚为满足的浅笑道:“怕什么?我一会回个电话,要不,你看着,学学我怎么对付唐护士长……”
话刚出口,唐心梅的电话就又追了过来。
米初妍不动,等着看好戏,却见他不疾不徐的捏起手机,开免提,果真听到唐心梅在追问:“你们在干什么?在家的话就给我视频吧!”
视频?!
米初妍当下满头黑线,瞅了瞅宁呈森,他这副鬼样子,怎么视频?一旦视频,麻烦事可多了!忽然后悔打这个电话……
想着自己母亲招也够狠,电话捉不到影,直接就视频要求上了!米初妍还在游思,忽闻宁教授淡定的说话声:“视频不能,我们刚接了个手术,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
“伦敦已经快凌晨了吧?你们还要做手术?偿”
“嗯,急诊。”
“可是你现在不是在济山坐镇么?”
“哦,妍妍在这边学习,我过来瞧瞧,顺便拜托朋友给她多照顾,正巧赶上了,就帮个忙。”
“这样啊……”唐心梅将信将疑:“那你们快去吧,下了手术后给我视频!我等着!”
唐心梅的一句等着,让米初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肿胀的红唇,这样子的状况,怎么见人?怎么视频?
“下了手术啊……”宁呈森似是在考虑,而后又道:“下了手术我带妍妍去外面逛逛,早就缠着我不知多少次,说她在伦敦我从来不带她玩!阿姨你的护肤品用完了没?上次那个牌子,我再给你带一套吧。”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不高不低,偶尔的断续用以缓气,说的倒还算顺畅,音色正常到不足以让唐心梅听出他身体的异样。
其实,米初妍觉得,像他那样生龙活虎的男人,向来身强体壮,睡过这么两天,早不至于初时的无力,都晓得欺负她了,气息能弱到哪儿去!
唐心梅欢喜:“真的?好哎,上次你给我带的我都用完了,正想让老米跟我去逛逛,想去宾宜广场那儿看看有没有得卖。”
“宾宜广场的贵多了,还是我给你带吧!另外,很快就要入秋了,我再给你带条丝巾,还是以前那样,皇家特供的。”
几个回合,说的唐心梅一阵心花怒放,不多时就催着挂电话,让他赶紧去忙,忙完赶紧去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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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结束,宁呈森丢了略微发烫的手机,看着某双呆滞的眼眸,扬唇,无所谓的笑了笑。
米初妍也笑,呵呵呵的……
“宁教授,你的姿态呢?”
“宁教授,你的节操呢?”
“宁教授,不如你跟我说说,背着我你到底给我妈买了多少东西?你就是这么把她哄的妥妥帖帖的?”
“宁教授,皇家特供的东西你是怎么拿到手的?你晓得给我妈用,怎么不给我用用?”
明明在纽约,他却说要带她逛伦敦,明明是他自己胡诌的,却又说成是她缠着他要求的,这人撒谎不眨眼也就算了,还各种献宝拍马屁!
怎么就不在她面前拍拍马屁?米初妍越想越不甘心,就差没把双手欺上他脸,好好搓一顿,解气!
宁呈森略无辜:“我没有背着你们啊。我给你妈买东西,也给你爸买很多东西啊,我还给你买了呢!问题是,你愿意用吗?”
“你给我买什么了?”米初妍随口就道。
宁呈森看着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皱眉:“我跑了三条街买的化妆品,你放在哪儿?”
米初妍:“……”
“我在宾宜广场给你买的衣服,你穿了几件?”
米初妍:“……”
“我还直接把我两张卡给了你,你刷过几次?”
米初妍:“……”
答不出话来,宁教授没好气的哼声:“我没有给你买过戒指吗?为什么别人质疑的时候,你不吱个声?”
被他训话,米初妍下意识就去摸那枚‘一世情缘’,还真的是,这枚戒指看着简单,却因它的独一无二而变得尤为珍贵,不费翻心思,有钱也买不到……
她当时是傻了,怎么都没想到?敢情他那时候坐在轮椅上那么久不出声,莫名其妙的盯着威廉,是要等着她站出来发话?拿她的‘一世情缘’砸威廉一脸?但那时候她在干什么?发傻?幸灾乐祸?记不清了……
“别人喊你两声骆太太,你就当真不记得自己老公姓什么了?还要把他的话转告给骆也柏,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气死得了?”
米初妍被训的,莫名就弱了声:“我那不是……客套话吗?总不能让你们在门口……一直剑拔弩张对吧?”
“你那是客套话吗?别人喊你骆太太,你都不否认!”
“宁教授……”米初妍头疼,不知怎么为自己辩解自己的无辜,娇柔柔的声音,打着商量的口气。
“别这样叫我,你把我叫酥了也没用!”
米初妍努努嘴,确实没啥用,本就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若是往常,这样娇滴滴的喊两声,他定然发酥,然后,恶狼扑虎……
现在,他这个模样,她就是想让他扑,他也没法扑!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弱弱的挤兑声:“也对,是没用,那么瘦……”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含着危险的警告,像是,米初妍如果再重复一遍,他绝对给她好看的意思!
米初妍吐吐舌,不言语。
倒是不明白了,她费尽心思扯开他的闷火,甚至不惜兜到自己母亲那边去,绕了一圈,吻了一通,这账,还是算到了头上!
可是,她明明就很无辜!她明明就一直在闪威廉来着!这世道,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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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那个小时,两人不怎么说话,在一个房间里,各自瞎忙!
米初妍不乐意哄,宁教授不乐意说……
晚饭,是骆也柏订的外卖,外卖小哥直接送到病房门口,样式丰富而精致,营养充足。米初妍想给宁呈森喂,宁呈森没让,她以为是他还在生气,转而喊女护工过来了,让女护工喂,然而,宁呈森更是反感!
许是看着她不太好的脸色,他才终于开口:“你自己趁热吃!我双手能动,自己可以吃!”
昨天他体虚的太厉害,没法自己动手,今天好了点,撑点劲,自己吃东西是没问题的。说白了,他就是不想她太累,但是又想她时时都在自己身边,所以总是这么别扭……
因为吃饭的问题,两个人的氛围好像有些回暖,甚至,宁呈森不时还会问两句,这里的东西吃不吃得惯?如果吃不惯,就如何如何……
米初妍毕竟是在穗城土生土长的,国外的食物,就算是中餐,也不是那么正宗,怕她不适应,在这呆下去没两天就会瘦的脱形,说到底,还是心疼的,即便,他才是那个最需要调养的病号!
米初妍觉得无碍,骆也柏订的餐,已经没得挑了!
两人正和谐当时,医生推开房门进来。
老医生带着他的学生,很年轻的小伙子,叫布莱克,跟米初妍在穗城省院的级别一样,也是住院医。
因着宁呈森在医学界的大名,哪怕住在纽约西奈山,亦被特殊照顾着,巡床刚一天就有好几次,嘘寒问暖……
这两天,每次来巡床,在老医生跟宁呈森谈话的空隙,米初妍没少问布莱克关于宁呈森身体状况的巨细。
聊多了,布莱克知道她也是个住院医,还是神外的,特别有兴致,或许是同在一个阶段,共同话题也多,于是,聊的更多……
只是,宁呈森的状况,总归是那些外伤,米初妍自己也不是全然不懂,聊来聊去,总有聊完的时候,于是,话题就这么扩充着,从各自的工作岗位,聊到中外医学制度的差异,再聊到各自的学习生涯。
期间总会有趣事,布莱克是个爱笑的年轻人,说到兴起处,就会露出他的一双大白牙。
每次都是等到老医生跟宁呈森聊完,布莱克才意犹未尽的跟着老医生出门。
这次米初妍送走他们,再回里屋的时候,看见宁呈森不悦的表情,不由纳闷:“怎么了?不继续吃吗?”
“不吃了!”
“不吃了?为什么?你才吃了这么一点!”
“我肺疼!”
“怎么肺疼了?那我去把医生叫回来,问问他看是不是胸口的伤有问题……”
米初妍应该是大脑自动缺氧,竟然没明白过来宁教授话里的郁气!当真以为他胸疼肺疼,着急就往外喊布莱克……
宁教授气的俊脸煞青,一个枕头抛过去,怒道:“滚回来!”
偏巧,这时候布莱克跑回来,那个枕头,妥妥的,砸到布莱克鼻梁上!枕头很软,砸脸也不会疼,可尴尬的是,把布莱克的听诊器给砸掉了!
米初妍真想给宁教授拍案叫绝!一个伤患者,竟然还有这个本事!竟然把人家勾在手里的听诊器都给吓掉到地板上来!
可是,暗中称赞归暗中称赞,宁教授就是再受人敬仰,也不应该对着一个尽心尽力的医生甩这把难看的脸色!虽然,她是非常的莫名其妙,不知他因何又生气…纺…
但她是非常的过意不去,觉得是她拖累了布莱克,让他无端受了气。弯身捡起听诊器,米初妍很不好意思的将它交还给布莱克:“抱歉,他可能是伤口疼的厉害,脾气大,不是冲你。”
布莱克点点头,表示理解:“像宁教授这样的伤,寻常人早就受不了,脾气大些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瓯”
米初妍护犊,并不愿意过度谴责床上乌云密布的男人,微笑道:“对对!就是冒犯到你,非常过意不去!”
布莱克头微甩,笑容更大:“哪里!我老师说了,像我们这样的小医生,能让宁教授脸盆砸到身上,那也是荣幸的!”
“什么?”米初妍极度不解。
布莱克爽朗笑着解释:“那天宁教授不是拿脸盆砸了护工么?护士站那边儿听说了,刚好我跟老师经过,老师就这么说了一口。”
米初妍汗然:“……哪里是砸?分明是摔地上……”
“摔吗?”布莱克疑问,后又觉得不该太究竟,笑笑道:“那估计是护士站那边传的神乎了,我就说,像宁教授这样素质涵养极好的成熟男人,不应该如此才对!”
布莱克的话,让米初妍哭笑不得……正想着该怎样结束这个话题,身后忽来熟悉的暗哑嗓音,阴仄仄的:“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要不要我把这个空间让出来给你们?”
宁呈森的话,让布莱克很是尴尬,搓了搓鼻,转而问:“喊我回来是?”
“哦他说他……”
“没事!”
米初妍刚想回答,就被宁呈森噎了口,侧头看他,不解:“你不是说疼吗……”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再出口的话音,紧绷,面容冷肃,搭衬着那张青白成灰的脸,漠然的有些瘆人。
米初妍甚至都不敢再接话……
布莱克好像有些为难,高大瘦削的身子左右晃了晃:“那……如果没事的话,我走了?”
“走!滚出去!”宁呈森面色铁灰。
米初妍瞪了眼床上的病号,他直接无视,眼神直直逼着布莱克,让布莱克身子发虚的两下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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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室里静谧,米初妍叉腰瞪眸!
瞧见那人一脸毫无错意,火苗不知就往哪儿窜上来:“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神经?!”
“我有发神经吗?”宁教授翕动着眼皮,内双的线条尤为深刻,却是无辜:“布莱克说了,脾气大些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最好别给我到处招惹那些臭男人,刺激我脾气暴起来,就不单单是冷暴力了!”
若不是照过CT,做过磁共振,知道他脑子好好的,米初妍当真是担心,他在这次伤害中是脑子也给崩掉了……
脾气大不说,还总是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认真!
顺着他的话,米初妍调侃了句:“哟,除了冷暴力,还有什么?”
“家——暴——”
米初妍感觉喉腔瞬间要涌起口呛死自己的唾沫,玩味道:“就你这样儿,还想着家暴?”
宁教授不说话,盯着她的黑眸,渐渐眯起,危险的异光流溢而出,许久,才掀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米初妍莫名打了个寒颤,溜到旁边默默吃那盒已经冷却不少的饭菜,不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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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宁呈森睡的安稳。
米初妍是一遍遍确定了他没有发烧后,才跟着睡去的。
可是半夜,那样的梦魇又起……
米初妍当即惊醒,有过头一回的经验,这一次,她算是镇定,没有大喊大叫,但看着他的模样,心口依旧止不住发疼。
俯身,轻拥着,温柔的唤着,将整个自己的脸颊,都贴在了他的脸上,在他痛苦的几乎又要伤害自己唇口的时候,她闭眼,吻上他的唇……
之前咬出来的血痕,到现在都还是淤污的,加上下午那当口,发神经般的吻了通,唇上伤就更明显了,如果今夜再咬下去,那得破成什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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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吻的技能,米初妍被他教会不少,但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主动,还是不熟练。赶着在他牙门紧闭的当口,横冲直撞的闯进去……
费足了劲,俏脸憋气,涨的通红。
她学着他去勾他的舌尖,缠他,轻轻啃咬,换气不急,涌上口腔的唾沫没来得及吞咽,滑落至他的口腔。
过程并不顺畅,却是充分的在口齿交融……
米初妍觉得,把他吻到窒息,他自然就会清醒,于是,双手捧住他的脸,任由他无意识的双手将她的后腰抓的生疼,亦不肯退离半分。
可以想象,一个身材玲珑,凹凸有致的女子,在半夜时分,如此的姿势处在男子的上方,那副画面,定然是暧昧至极,养眼至极的。
也许,旁人看了,会觉得如饥似渴……尤其是,中间还伴随着男人的闷声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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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也柏没想到,他进来的时候,会看到这样一幕让自己百脸懵逼的状况……当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吻的够久,够深,够专注,床上的男人脸色涨紫,在无数次的眼皮翕动间,终于转醒。当他幽远深黑的眸孔对上她之时,米初妍似乎从他那双细碎的眼眸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头发散乱,跪趴在他腰侧,半张的唇,甚至还牵带着银丝般的唾沫,她的整个身体都是热的,热的滚烫……
她看得见他因为窒息而变得青紫的脸色,她觉得,她也同样在窒息,她的脸色,此刻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清醒,昨儿明明清醒了,他装糊涂,装睡,这次,他没再睡,可是,望着她的那双眼睛,却是深的让人猜不透。
米初妍抖了抖唇,不是心虚,而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双唇都在发麻。
“宁呈森……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她还来不及平缓呼吸,鼓鼓的胸,起起伏伏,粗喘着……许是跪趴的时间太久,那双纤细笔直的双腿,隐隐在发颤……
米初妍等待着他的回应,期待着他的回答,她甚至都觉得,如果再这样撑一秒,她估计就会双腿发软,倒跌落床。
这里不是南都奥园,没有厚厚的地毯,她如果跌下去,势必要受疼的……可是,她却固执的看着他的眼睛,固执的等着……
然后,等来他颤巍巍的抬手,修长大手扶上她的后颈,哪怕是隔着她头上的那层长发,亦是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掌心的濡湿……
米初妍不是不知道,梦魇,疼痛,逼出了他的一身冷汗。
说到底,这场伤,到底是耗损了他的元气,以往,他的手,总是温温热热,干干燥燥的,不曾如此凉,如此沁骨。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用那只冰凉且濡湿的手,压她,往下,贴进他的胸膛。
那里,有他病号服下的绷带,软绵绵的,有消毒药水的味道,很熟悉,还有他的心跳,凭她尚浅的医生经验,都能轻易判断,这频率,委实快的夸张……
“宁呈森……”她又喊了声。
他笑,沉沉的,在她耳边气若入死的低语:“宝贝儿,这么火爆的行为,我喜欢,不过,得等我们回到南都奥园……你不知道,现在后边正有人偷窥,很不要脸……”
那个夜晚,米初妍几乎的滚落至地的,很狼狈。
宁教授看她的时候,几乎是看猪的表情,能在他怀里压靠着还滚落下床,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看着他的女人意图要跟骆也柏解释什么,宁教授直接轰猪,把猪赶去了睡觉……
米初妍巴不得滚走,于是,在宁教授的命令下,头也不抬的越过骆也柏,奔到了外室的陪护床上,丝被一卷,将自己裹成蚕宝宝。
无比庆幸现在天气凉冷,要不然,她根本就是无地自容,丝被是她的遮羞布,掀不得半点边角撄!
有骆也柏在,米初妍总是能安稳睡,这样一觉,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每天重复的早餐,巡床,换药,挂水,喂药,发呆,腻歪,午休,锻炼,吃布莱克的醋…偿…
日子过的很快,纽约也似乎真的快进入了冬季,天气越来越冷。
米初妍带在身边的衣服不够穿,而宁呈森亦没有外套,天天呆在医院的米初妍,到了不得不外出买衣服的地步。
可是不知为何,宁教授那日竟然尤其欢喜……
米初妍主动问他,喜欢穿怎么样的款式?
他说:“随便,只要你买的我都喜欢。”顿了顿,又拧眉补充:“拿不出手的地摊货不要买,我穿着会皮肤过敏。”
米初妍撇了撇嘴:“宁教授,你的细皮嫩肉可真娇贵!”
她在讽刺他的骄矜和矫情,而他却满副不以为然的样儿,视线从报纸中拉回,看向她,唇角漾起浅笑:“不好意思,习惯了。”
对,习惯了,从小就被娇惯着的大少爷,怕是从襁褓中开始,就是从头到脚的名牌了吧……
米初妍还是觉得纳闷,背着包要走了,还是压不下心里的好奇,折回身来戳他高挺的鼻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今天特别高兴呢?”
他扬了扬眉:“高兴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太怪!”
他的大手甩了甩报纸的边角,折合起来搁在床头,依旧笑:“我只是想到,你终于有机会刷我的卡了,很高兴。”
米初妍呵呵呵……谁娶老婆都想找贤妻,最好能找个会赚钱又不花钱的老婆,那是最得意的!到了他这儿,就为刷次他的卡,竟也能这般乐不可支……
张牙舞爪的倾身,调皮的咬了口他的鼻梁,立威:“小心我败光你的家底儿!”
他却是毫无所谓,身子靠坐在床头,双手一摊:“欢迎来败!”
他的笑容很刺眼,有着劫后重生的光芒,脸上的那些细小伤口也渐渐愈合到看不太出来的模样,面容依旧俊朗,脸色不再灰白。
米初妍还曾捏着他的下巴调侃过,啧啧声:“那么多伤痕,怎么就不留点疤下来呢?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他白眼:“我留疤你很得意?”
米初妍很认真:“你这张脸太招人,对我来说,留点疤会安全许多!”
他调侃:“宁太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生来就不是疤痕肤质……所以,等我从这间病房走出去以后,你可得把我看牢点,保不准我这一走出去,也给你惹几个女人气气!”
米初妍嘁了声,不以为然!
脸上的细伤好了,腿上也好的七七八八,但胸口的那道伤,愈合稍差……米初妍觉得,那道长长的刀口,大概会成为他一辈子的烙印了,再不是疤痕肤质,那样深的口,也还是不能恢复平整的。
所幸,他是男人,是男人,对这些并不那么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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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算起来,宁呈森在医院住了十二天。
原本是计划要住满半个月的,他也算是规矩的答应了主治医生的要求,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他忽然决定提前出院。
当时,米初妍刚从外面进来,看见他颀长的身姿立在窗前,侧颜隽冷,烟灰色的修体西装,同色系的西裤包裹着他修长笔直的腿。内衬是纯白色,竖领,这样的款式挑人穿,脖子太短,撑不起来,脖子太长,显得怪异,而他,诠释的刚刚好……
优雅而不失矜贵,淡漠又不失气度!
外头雨丝飘飞,像是卷着淡淡的雾气,而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像帧画,想必是皇室公子,也不够如此罢了!他的黑发被吹的细微凌乱,她张口,想让他别这样吹风,毕竟,刚刚复原。
可是,她却说不出话来,因为,那样的他,俊美的有些离谱,她觉得,她大概是花痴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侧过身来,没什么表情的问她:“哪去了?我正找你呢。”
米初妍微懵:“不是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嘛,你找我做什么?”
他用下颌比了比床尾:“你的私人物品,看看有没有收拾妥当?我们一会就出院。”
米初妍顺着他的方向瞥过去,看见床尾放着她的包,包里有她的平板,充电宝,钱包,证件,旁边有她的一些细碎物品,都是他给收拾好的。
疑惑着抬头,米初妍纳闷:“不是过几天才出院吗?你胸口的伤,多用两天药会更好些。”
他摇摇头,缓步过来,从裤袋里掏出双手,一只给她拿包,一只牵她的手,淡淡的音:“不住了。”
“宁呈森……别任性……”米初妍不想走,扯住他手里的包,不放。
他拧拧眉:“走吧,回伦敦。”
他说回伦敦,米初妍便不敢再多话,回伦敦,必然是有要事的,她阻拦不得!于是,被他牵着,亦步亦趋的走出这个她这辈子都不乐意再进来的病房。
那里记载着宁呈森这辈子最暗淡无光的日子,也记载着她说也说不出来的揪心。
米初妍很不愿意去回想,这小半个月,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起初他夜夜做噩梦,明明梦中痛苦又无助,梦醒后却从来不跟她提及半字,他在她面前,依然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骆也柏在一周后回了伦敦,那之后,她似乎再没发现过他的半夜噩梦。原本以为,他是慢慢将自己调整过来了,可是后来才发现,他没有噩梦,并不是因为调整过来,而是,他压根儿没睡……
她是在某天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在她的床侧,斜靠着,将她拥在怀中,眼神清明的瞅着她。
她问他,为什么不是睡?
他说,怕做噩梦,抱着她,他踏实。
夏晴几乎每天都有电话来,起初是专程要问宁呈森情况的,后来她们的通话内容多了一项必不可少的内容……
那就是,米初妍每回接到夏晴的电话,都要躲到宁呈森监控不到的地方,跟他们视频。
视频,不是为看夏晴,也不是为看老太太或者其他人,而仅仅是,让宁四齐能看到她一眼,让她能够隔着手机,跟宁四齐随便说两句话。
宁四齐的状态,愈发差了。
老太太说,吊着一口气,是想等她和宁呈森回来。这些日子她不在,没人给他按摩,没人给他说话,他的情绪愈发不稳定,想着,用视频这样的方式,看是不是能给宁四齐一点安抚。
米初妍是苦涩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对于宁四齐来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牵挂了,可她仍旧心痛心酸,对于这样一个行将木就的老人,任何的要求她都能够配合的。
于是,每天都在视频,每天都在说话,时间不长,前后也就十来分钟,但是宁四齐看着,眼睛里头有欢喜之色。
既是如此,她觉得,挺好的……
宁呈森为什么会忽然决定回伦敦,米初妍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些天里,她的哪些行为让他察觉出异常了?毕竟,他从来就是个敏锐的男人。
夏晴说,何家挺闹的,起初闹的他们全家头大,后来,是伍乐旋发了飚,在老宅里头,声泪俱下的控诉着她的那对父母。
夏晴说,没想到,如今的伍乐旋,竟还会帮着宁家。
米初妍没有去细问,伍乐旋到底是控诉了什么,短短的视频时间,也说不了太多的话。可是,提起何家,米初妍会想起何宴爵,想起何宴爵,她会想到最初的最初,长相英俊的他在同事婚礼的酒店门口,吹着口哨,恣意张扬的埋汰她:“小米医生,省省力,宁呈森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何宴爵,是一个让米初妍每每想起,都会有一种喉底发涩之感的男人。
那是一种很难言明的情绪,或许是因为某种程度上,他们算是情敌,也或许是因为,曾经在穗城省院的急救通道里看过他专注救人的模样,更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为宁呈森而死……
只是,再凌乱的感觉,她也只是如此罢了。
毕竟相处不多,了解不深,情分达不到那种痛心疾首的地步。倒是宁呈森,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傍晚,肯尼迪机场有些拥堵撄。
各种肤色,各种身高,各种庞大或娇小的身躯,还有无数拉杆箱滑轮扭动的声音,无意中的相视亦能友好微笑的陌生人,似是成为整个机场大厅的主旋律。
如此的状况,总是免不了会有碰撞的时候,米初妍神思有些飘散,再加上她生的娇小,被碰撞,好像就显得情理之中偿。
当时宁呈森在办登机手续,一路过来都是他牵着她,因为办手续,稍稍松了那么半刻的手。听到呼痛,他转过头来,看见正用手心捂着肩头龇牙咧嘴的人儿,以及,旁边那个一直道歉的老外,微微拧眉。
“妍妍,到我身边来。”宁呈森的声音,干哑,沉冷。
米初妍揉肩头的动作,就那么一顿,定睛看他。他已经至少超过一个小时没有开口说话了,也不知在想什么,前所未有的沉默。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怕他累,她要自己提包,他没让,说这点力气他还是有的。好像就在那时候开始,他就没怎么说话了……
之后看着他从医院结账,打车过来的时候给钱,再到办登机手续,他的手机钱包各种证件,都在某天,由警方的人归还到了手里。
米初妍还记得那天,他们正在挂水,刚刚送走查房的医生,警方来了两个人。
交谈有一个小时,临走的时候,把属于宁呈森的东西都交到了他的手里,那时候,心底才好像是彻彻底底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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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从地面不断攀爬而起,至高空,米初妍整个人,松懈了,虚脱般的累,但唇角,却还是有着隐隐勾弧的。
她在里,宁呈森在外,看着他招手喊来空服员,要了条毯子,加盖在她身上,侧头,干唇轻碰她的脸颊,柔声:“你睡会,到了我叫你。”
米初妍摇头,松软的长发在他臂上蹭了蹭,转而双手环抱住:“不想睡。”
“怎么?不是累吗?”
“睡不着。”
他低低笑:“那我抱着你?”
米初妍略略尴尬:“不是因为这个……”
他倒也不争辩,只道:“试试看,也许你能睡得安稳。”
他们坐的是头等舱,空间足够宽敞,如果在自己的座位上,如果不是心情不太好的缘故,睡个美美的觉,完全是没问题的。
米初妍有些犹豫,怕周围的人要笑话,可他却早在话落的同时,将她整个人扯到了他的位置上。
等于是,她在他的腿上,趴窝着,那张脸,正好埋进他的胸膛,头顶发丝磨蹭着他的锁骨,让他有略微的发痒,而不得不抬手,撩开她垂落的柔顺发丝,露出她半截娇俏美好的侧颜。
明明有自己的座位,偏要如此挤着,旁人总是免不了要睇两眼,但还好,没有人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最多,也就是些促狭的笑容。
但即便是如此,也让米初妍脸颊生绯……
他低眉,俊朗的眉目柔的不可思议,啄了啄她光洁的额头,轻笑:“别管他们,你睡你的。”
米初妍真的没管,她贪恋他的怀抱,温暖宽厚,心跳沉稳,她贪恋他身上的味道,离开了病房,那熟悉的薄荷香又重新回到他身上。
都快记不起来,上一次这样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到底是什么时候?
米初妍把玩着他的大手,想啊想……
是那次他匆匆来伦敦,在泰晤士河岸上陪她吃饭的时候?可是那次前后他才呆了这么点的时间,她根本来不及享受他给予的温暖。
是那次他把红酒带进卧室,在他将她睡裙撕裂陈条,几乎让她折叠着承受了他的激情之后,她哭着喊疼的时候?或许是的,因为那个夜晚,如此沉醉迷离。
与她缠绕的手指,干净修长,如此分明,又是如此粗糙……米初妍能够想象,在孤岛上度过半个月,纵是以往如何娇生惯养,也是会被摧残的。
他的手,曾经那么的完美无瑕,无瑕到甚至让她嫉妒……
心里闷闷的,不由更往他胸膛深处钻了钻,轻轻的,没敢用力,怕压着那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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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头顶上方,倏然传来他沉磁的声音。
米初妍嘤咛了两声,不敢回答。
纵是如此亲密的关系,她也不敢直白的说,她在想南都奥园的那些事,想的脸红耳热……她甚至还依稀记得,在事后的第二天清晨,他痞痞的打趣:“下次,我们去窗台前。”
当时她又羞又怒,嘴上虽没说什么,可心里是发着誓不会让他得逞的!虽然她知道,南都奥园的玻璃墙材质特殊,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进里面,只有里面的人,才能看清外面的一景一物……
可即便是这样,那也是够……澎拜的!米初妍当时就在心底里吐槽,到底南都奥园的设计师是怎样恶趣味的人,竟然会想出这样的……点子来!
“不说话?”他又在沉笑,很短促,感觉有那么些促狭。
米初妍装死,眼睛紧闭着,一眨不眨的,可是,环着他紧实腰腹的两条藕臂,以及那双小手,却是忍不住抖了抖。
“装睡?”
米初妍:“……”继续闭眸。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米初妍倏地抬头,嗷一口,咬住他那冒着细细青渣的下巴。
他吃痛,嘶了声,终于不再调侃,却是皱眉:“最近怎么越来越爱咬人了?”
米初妍哼了哼,闷声。
口舌上占不得他半毛钱的便宜,就得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表达她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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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安静了一会。
她的手被宁呈森握着,他粗粝的指腹摩搓着她的右手手背,这样的动作,他这半个月经常做,米初妍知道,因为那里留着被他咬过的齿痕。
已是恢复极好了,只有淡淡的痕,若不细看,发现不了。可他却每天都要摸,要揉,像个固执的孩童那样,异想天开的要把那细痕抹的一干二净。
但即便他常常这样做,却也是没对那些个咬痕,说过任何。
今天,他似乎有些不同,耳侧有他轻微的叹气声,垂落在她额际上的唇瓣,有着轻掀的趋势,然后不多时,她就真的听到了他在说:“妍妍,你真的很傻。”
米初妍嗯了嗯声:“我又怎么傻了?”
“如果那次,我咬的狠了,你就不怕,你的手要废吗?你是外科医生,右手,是执手术刀的,手废了,事业就没了。”
米初妍咯咯的笑,在他怀里闷声:“宁教授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事业,把宁教授经营好了,我要什么没有?”
这番说辞,倒是把宁教授逗笑……
默了默,米初妍开始不安分的拱身,她真的很想趁着现下还算合拍的气氛,问问何宴爵,可是,她又有些害怕,不敢问。
后来,是宁呈森感觉到了她的异常,逼了她好几下,才逼她说出了何宴爵这个名字。
米初妍看到了,那个名字脱口的时候,他原本在打趣的笑容,就那样僵在唇角,道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但,不是生气。
没让她等太久,他启唇,音调郁沉,眸有伤怀:“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好到什么程度?三十来年‘阴魂不散’的陪伴,三十来年‘阴魂不散’的保护,根本无法用一句两句的语言来表达清楚……
宁呈森说,徐暮川之前,他有两个好兄弟。
一个是他的小叔宁翰邦,一个是他的发小何宴爵,他们三个从小就玩的好!
可是后来,宁翰邦给了他最深的背叛,何宴爵成了他最恶心的存在。
宁呈森是个爱惹事的主,年少便是个混世魔王,何宴爵怕他吃亏,就去学跆拳道,柔术,泰拳……学的很刻苦,学的比谁都厉害。
后来他要去学医,何宴爵二话不说就改了专业,随着他进了医学院撄。
再后来他要去穗城找舒染,何宴爵丢下何家就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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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何宴爵三岁四岁五岁那些孩提时代的事情,很纯真,很美好……
宁呈森觉得,如果何宴爵不这样,或许他们也会成为像今天他跟徐暮川那些人般的铁交情。可是,当某天他发现何宴爵那不为人知的心思时,他把他打了,像疯子那样,往死里打,他痛恨何宴爵,恨他毁了他们的兄弟情分,恨他这么恶心的喜欢着自己。
发展到后来,他每次看到何宴爵,就想向他挥拳头,最好打到他在家里躺着起不来,那样他就可以少看他那张脸几天。
可是,拳头攥了又攥,总是拼命的忍下来,到底,还是念着旧情的……也有忍不了的时候,比如,那次在穗城省院他的办公室里,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几乎要将米初妍的手腕折断,他终是没控制住,出了手。
很多时候他会想,如果何宴爵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对他来说,会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他真的消失了,他一点儿也快乐不起来,尤其是他死在孤岛上,于他而言,就像胸口压了块大石头,良心不宁。
梦魇中,全是孤岛的罂粟田里,他一次次的挡在自己前头,血肉模糊的画面。每每醒来后,他总是有好几分钟的时间,喘不过来气。
他痛恨何宴爵,如此自作主张,让他被迫的负上了他的债,让他半世难安。
但他又很龌龊的感激着何宴爵,如果不是他,他已经葬身在孤岛。那么,这辈子,他该把他的女孩交给谁?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他觉得他算得上是个好医生,但他从来不是良善的人,因为不良善,所以,自私的,拼命的,不顾一切的把自己的幸福紧紧的攥在手心,哪怕这是何宴爵的生命换来的。
就好像,哪怕他自己明知道此行纽约,劫难未知,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米初妍求了婚。
他想过无数遍,如果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了,那米初妍,以后还能寻到属于她的幸福吗?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公布了他们的关系,这年头,任是谁,都能想象,男女朋友意味着同居,同居意味着,无数次的夫妻之实……
穗城不比伦敦纽约,在那个传统又与时俱进的南方都市,很多男人都是特别在乎女孩子的名声。可是,他还是自私的把婚求了,把她紧紧的与自己捆绑着。
住院的那些天,他就是在如此复杂的心境中,交织着……
一面是对何宴爵的伤痛和愧疚,一面是对何宴爵的感激让他鄙视自己的龌龊和自私,身体的疼痛不是最难忍的,最难忍的是何宴爵如魔如咒的缠着他的整个脑海。
于是,脾气变得愈发暴躁,好像非要从哪里找个可以发泄的点,他才能重新喘过气,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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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米初妍趴在宁呈森怀里睡了一觉,而宁呈森,全程未曾闭眼,他更多的精力,都在凝视他怀中,那个睡的香香甜甜,嫣唇微嘟的人儿。
到伦敦,是清晨六点,天都还未亮透,人群走动间,还能看到灯光下的影子晃动。
习习冷风,让米初妍不得不裹紧着自己的外套,宁呈森一手提包,另一只手,攥着她,将她拥在自己怀里,一步走出机场大厅。
接他们的是摩顿,车子停在特别显眼的位置,裹着黑色夹克站在车前,直直望着他们过来,招手嘿声笑:“boss早!boss夫人早!”
米初妍就差没笑出来,这都什么鬼称呼……
他们上了后座,宁呈森手里的包被摩顿接过去,搁到了副驾座,上车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忽然感性:“老板,再见到你,真好!”
宁呈森皱了皱眉,只道:“开车吧。”
“好勒!”像是变脸似的,摩顿顷刻又应的欢喜,退车出来的时候,他问:“老板,你们要回哪儿?西曼公寓还是宁家大宅?”
“去医院。”
“医院?你不是刚从医院出来吗?”
米初妍抿了抿嘴,想替宁呈森说全,而他恰也在这时候补充:“去kb医院。”
“看宁老爷子吗?”摩顿好奇的问了声。
“嗯。”
事实上,他一说要去医院,米初妍就猜出来了,他要在回家之前,先去看看宁四齐。就如一个月前他去纽约,那么忙,也挤出了时间去看宁四齐一眼。
不巧的是,宁四齐尚未醒。
想来也是,大清早,医院的过道上都还没有什么人走动呢,大多数患者都还在睡眠状态……
不过也不会白来,宁呈森趁着这清净的时刻,给宁四齐全身上下都好好检查了翻,包括他的电子病历,都在细看了解。
也不知道宁四齐情况到底如何,无声无息的,宁呈森什么也没说,只在大约四十来分钟后,带着她离开了病房。
没有回西曼公寓,而是,回的宁家大宅。
那时候正是宁家的早餐时间,有园丁在辽阔的草坪上浇水,摩顿将车子停在大宅门口的时候,引来园丁们的注意。
等到宁呈森下车来的时候,老园丁已经放下手中的水管,奔走过来。
米初妍这边的车门是宁呈森打开的,护着她出来后,迎头就是老园丁友好的问候:“米小姐你回来啦?”
那时候,老园丁的手里,已经提着被摩顿搁到副驾座上的那个小行李包。米初妍的背包在她自己身上,不过宁呈森连她背个包都怕她累,给抽到自己手上来,老园丁同样要去接,被宁呈森拒绝。
米初妍的私人物品,他并不习惯假于人手。
这趟进屋,米初妍已没有上一次的紧张,在宁呈森的牵带下,从容踏步。
园丁走在他们前头,推开宁家大门,里头有走动的家佣们,大约是他们瞥见了宁呈森的影子,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聚在两侧,弯腰:“小先生早,米小姐早!”
米初妍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王室贵族,被他们尊贵对待。微怔后,米初妍抬头看她身边的男人,见他眸色自然,习以为常的模样,觉得奇怪……
似乎上次,他们从穗城飞过来的那个傍晚,初进宁家,并没有这番待遇。
宁呈森抬手,掌心落在她的头顶,恶作剧般的揉乱她的发丝后,才沉沉笑了笑:“我的太太,以后你要习惯。”
米初妍蹙了蹙眉:“为什么?”
“因为你老公是这个家的当家人。”他的话音,淡淡的,却是极其狂妄。
话落后,攥着她的手腕,往着宁家深深的廊道走。宁家的房子,典型的欧式建筑,文艺古典的布置,像古堡,又有着古堡所不具备的现代元素,就连廊道,也是明亮又艺术的。
米初妍被他牵着走,身后跟着那群佣人,廊道前方,已经能够听到夏晴和宁振邦的声音。
她笑了笑,扯着他的手:“这个家的当家人不是老爷子吗?就算老爷子不算,也应该是你父亲吧……”
他跳了跳眉,淡淡勾笑。
米初妍原是想等着他说话的,只不过,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夏晴走了出来,乍眼看见,满脸惊喜:“小森!妍妍!”
欢喜过望,就那样迎着宁呈森上来,夏晴甚至忘了,眼前的儿子,跟她并不亲……
于是,当宁呈森错过她的肩头向着里头的人过去的时候,夏晴尴尬而又落寞,幸好米初妍在后头,给了她个安慰的拥抱,缓和了夏晴的脸色。
宁振邦也从餐桌的坐席上站起身,宁呈森面无表情的问他:“奶奶呢?”
“谁找我呀?”老太太恰好在家佣的搀扶下,从房间里出来,听到声音,念叨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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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清人影的时候,老太太有些激动,上前就去摸宁呈森的脸,摸完又去摸米初妍的,嘴巴里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念完,又去抓宁呈森:“小森啊……小森……你爷爷,一直在等你呢。撄”
老太太的话,暗示了什么,在座的人其实都懂,就连米初妍,也是了解一二的。正因为了解,所以,她更为宁呈森伤感。
侧头看他的时候,他恰好垂眸,浅淡异常的音:“我知道,刚刚去看过了。”
不知为何,餐厅里的氛围都好像染上了层悲戚之意,米初妍觉得心重,可是,她不方便开口说什么。
所幸,在沉默的最顶端,她听到宁振邦的声音在吩咐:“马克,让厨房准备营养丰富些的早餐给小先生和米小姐。”
马克,是这座大宅的管家,岁数,比宁振邦稍稍年长,是老太太在外头捡回来的孩子,年幼就已经在宁家,当宁振邦的陪读,玩伴……算是跟着看过了宁家的各种风风雨雨,各种荣辱兴衰。
宁振邦吩咐后,他应声退下。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个人打破了这个凝滞的气氛,米初妍抬眸的时候,恰好见宁振邦向着她走过来,微微顿步:“想吃什么,尽管让厨房做,家里也有中餐厨师,都是从国内找过来的,我吃着,味道还是比较正宗。”
宁振邦的声音,说不上多和善多亲切,但很平和,俨然就像一个关心着晚辈的长辈偿。
米初妍自是点点头:“谢谢宁伯伯。”
这个家里,她跟宁振邦交流最少,像今天这样,他一口气就说这么一串话的,还是头次,若说米初妍没有错愕和欢喜,是不可能的。
他似乎满意,习惯性的背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瘦成这样,住家里让你阿姨给你好好调养。”
住不住宁家,好像并不是她说了算。
米初妍不知怎么回答,只能侧头瞥宁呈森,而他,也刚刚安慰好老太太,向她这头看过来,可是,不说话,眼神有些深。
有些不太明白他的心思,所幸,宁振邦也没有等待着她的下文。
之后,宁振邦扭过头去寻宁呈森的影子,看到他就在当前,脸色倏而变得冷硬:“我在书房等你。”
前后判若两人的脸孔,让米初妍不得不怀疑,这对父子是不是有仇……
宁振邦背着手上楼,虽然年逾花甲,但那身西装笔挺,加上本就生的高大,衬起来的背影,还是特别伟岸的。
似乎可以想象,年轻时候的他,那股子英气,是怎样的夺目。
这么注视着那道离去的背影不多时,他忽然回头,站在楼梯半腰往下喊:“夏晴,你跟我上来。”
夏晴正跟身边的家佣说话,好像是在交代做什么样的早餐,闻言抬头,本想拒绝,可接收到宁振邦不可商量的眼神,略有迟疑:“我……”
“你什么你!人家根本不稀罕你,杵在那儿干嘛!”宁振邦愤愤声。
一时间,夏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约是看出夏晴的不愿意,宁振邦又缓了缓声:“上来,有事跟你说。”
如此的理由,才总算是喊走了夏晴。
米初妍看着夏晴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挺不过意的,忍不住在宁呈森的后腰处戳了戳,细声:“你怎么都不说话?”
她是盼着,宁呈森多少出个声,哪怕几个字也好,可是,他杵在那儿,跟个电线杆似的,根本不拿楼上楼下的这回事当回事!
她戳他,他不反应,她就使了使劲,捏他腰,他略略皱眉,依旧不说话,却是揉着她头将她带进怀里,带进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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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小时,宁呈森上二楼书房,楼梯上碰到恰好下来的夏晴,顿了顿,沉声:“妍妍在大厅,你陪陪她。”
夏晴好一阵错愕,许久不反应。
宁呈森皱眉:“怎么?要出去吗?”
“不……不用……我这就去……”错愕过后的夏晴,直摆手,生怕自己的动作慢了,惹来他的不快,以后再不跟自己说话。
宁呈森没说什么,直接越过她,继续上楼。
楼梯口忽然转入家佣的声音,瞥到夏晴的身影,忙道:“太太!车子已经备好了,你打算……”
夏晴连忙示意家佣住嘴,可已出口的话还是引来了宁呈森的回头,站在高处,他拧了拧眉。
只这么细微的神色变化,便是让夏晴紧张的出口:“小森,你爸在书房等着你呢,我让家里备车,是想带妍妍外出走走。”
宁呈森没特别的反应,只道:“别走远。”
“好,就带她去附近逛逛。”
好不容易等到他离开,家佣问夏晴:“太太,先生不是要你去何家吗?车子和随从都已经备好了,小呈宵在那边……”
夏晴使了个眼色:“你是没眼力见吗?小先生面前不要乱说话!”
家佣低了低头,当即不说话。
夏晴向来是不太摆架子的,见着家佣这样,又添了句:“难得小先生拜托个事,你觉得我会推辞吗?去何家,什么时候不能去?”
“是,太太说的对!”
“米小姐呢?还在不在外头?”
“在的,跟老太太一起呢。”
夏晴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你去厨房看看,让中餐师傅炖些适合米小姐吃的补品,最好要温补的,趁着她在这,你们都要给我好好照顾着。”
贴身的连体冬裙衬出东方女子独有的细小骨架,夏晴穿着室内鞋,在家佣面前,她足足矮了半个头,但多年游走人群中历练出来的沉稳,却让她女主人的气质尽显。
家佣再次弯弯身,答道:“好的,我这就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恭敬着问道:“太太,那小先生呢?要不要给他备些什么?”
“小先生……”夏晴愁了愁,两秒后才出声:“你去问问米小姐。”
自己儿子要吃什么,还要问过未来媳妇,这对寻常人家来说,好像挺荒诞的。可夏晴不一样,她不好擅自做主,怕儿子不喜欢,再说,她也确实不知道,他更喜欢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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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转进客厅的时候,米初妍正蹲沙发边上,怀中抱着只波斯猫,在那儿玩的咯咯笑,她的长发拢着扎在脑后,露出的半边侧脸,似乎还能瞧见淡淡的眼底乌青。
阳光从玻璃墙上打进来,伦敦九点多的太阳,淡淡的,很是慵懒,可地板上蹲着的女孩,却很是灵气。
夏晴看得欢喜,走过去:“这猫儿有这么好玩?”
米初妍转过头,阳光下的她,笑容璀璨,半眯着眼儿:“挺有趣的,它竟然听得懂我说什么……”
“哪儿那么夸张。”夏晴笑着,坐进她旁边的沙发。
米初妍嘿嘿了两声,抱着肥猫站起来:“夏阿姨,你不用出去忙吗?刚刚我听到他们在备车来着……”
“不去了,没什么重要的事。”夏晴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米初妍坐过来的同时,环顾了圈:“老太太呢?去医院了吗?”
“嗯,怕老爷子等的急,不放心呢。”
提到老爷子,夏晴脸上的笑容掩了掩。
抱着猫的米初妍,注意到了夏晴的脸色,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不多时,夏晴豁然:“其实大家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包括老太太,她比谁都知道,这天不会太久。”
“也有……八十多了吧?”米初妍小心翼翼的问。
“八十四了,倒是比其他三房的老爷子都活的久。”
八十有四,确实比现今的很多老人都要命长,生生死死,这好像都是自然规律……
夏晴抬头,想拉米初妍,也在同时提起宁呈森,只不过,小森两个字才出口,便有孩子伤心的哭喊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近,连带着孩子身后,听见有谁在哄,可是,怎么都哄不好……
夏晴喊来家佣,让家佣出去看看,不多时,家佣就回来,怀里抱着抽抽噎噎的小男孩,有些为难的站在夏晴面前,惶恐她会责怪,颤巍巍道:“太太……小呈宵他……哭的气都喘不过……我看着可怜极了……就把他抱了进来……”——
题外话——今天回公司加了半天班,更新晚了,后面会接着码,宝贝们不要着急o(∩_∩)o哈!
小孩子哭的那样伤心,纵是谁看了,都觉过意不去。
夏晴起身,走到家佣面前,接抱过小男孩,谴佣人:“去温杯牛奶过来给呈宵喝。”
从前在大宅,宁呈宵每天都要喝牛奶,兴许是小小的年纪,总是对这些奶制品特别钟爱,回回哭的伤心了,给他温杯牛奶,很快就能笑回来。
家佣知道夏晴的心思,没曾想她不会责怪,连连应声退去厨房。
宁呈宵已经过了四岁的生日,三四十斤的小伙子,抱的时间长了,还是听吃力的。夏晴把他放到沙发上,耐心哄着:“呈宵,不哭了,有什么事,你跟大伯娘说说。纺”
正哭的伤心的宁呈宵,听见夏晴的哄声,忙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想说话,抽抽噎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好……
对宁呈宵,米初妍是喜爱又心疼的,早在他被家佣抱进来的时候,米初妍就想要抱他,可是,他没让,宁愿让夏晴抱,也不给她抱瓯。
这让米初妍纳闷,小家伙似乎对她敌意很深……
小小屁孩,到底哪里来的敌意,她搞不太懂,便只能站在边上关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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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足足有五分钟之久,才被哄好,小小的身板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小嫩手交握着在腿上,不停的对拇指,抽抽噎噎,让他的小肩头,也跟着起起伏伏。
家佣把热好的牛奶送上来,夏晴哄他喝,他竟也不喝,米初妍瞧着心疼,把牛奶接到自己手里,蹲在宁呈宵的沙发前,打算好好哄。
可是,她还未说话,宁呈宵却先是激动起来,双手乱挥:“我不喝!我就不喝!我讨厌大人!你们都讨厌……”
宁呈宵这样手足乱舞,夏晴怕牛奶洒到米初妍身上,忙接过来,搁置在边几。
米初妍皱皱眉,故作伤心样:“呈宵连米姐姐也讨厌了吗?你上次不是说,还要找米姐姐玩的吗?”
上一次在KB医院,偶然撞到这个小家伙,还特别亲热的抱着她的大腿,米姐姐米姐姐的喊着……
米初妍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上次,宁呈宵直接又哇声大哭……
哭声惊天动地,伤心到不行,快要把房顶都掀了似的,米初妍忍着耳蜗的震疼,抱起他,边哄边给他抹眼泪:“呈宵到底怎么了?告诉米姐姐好不好?你一直哭,米姐姐看着好难过。”
家里小侄女哭的时候,米初妍也是这么哄,让小孩子感受到大人的着急,大人的爱护。
宁呈宵的哭声缓了缓,自己的小嫩手擦了擦鼻水,继续抽噎:“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理我……米姐姐约好了要跟我玩,我去看爷爷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米姐姐……”
听着小屁孩的话,米初妍这才明白,原来他在介意这回事。那时候她正好跟骆也柏去了纽约,宁呈宵找不到她,是自然的。
失约于小朋友,米初妍还是觉得抱歉,解释了两句,她为什么会不在,可是,宁呈宵的重点好像又不全在这。
抽噎的停不下来:“舅舅说去纽约,然后好久好久都不回来,我问姥爷,姥爷把我丢出来了,我问姥姥,姥姥打我,我问妈妈,妈妈就一直哭……然后,姥姥就说,舅舅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呜呜,呈宵没有舅舅疼了……爸爸也不爱我了,呈宵找爸爸……怎么都找不见……今天起床,就听见妈妈又在跟姥姥姥爷吵架……呈宵好怕怕呜呜呜……以后肯定没人爱我了……我想去找爷爷……我想去找爸爸……芬妮姐姐不带我去找爷爷……说吵了爷爷睡觉觉……可是我超级超级想爷爷,也超级超级想爸爸……所以……我要来爷爷家找爸爸……我要在我以前的卧室里睡觉觉……我不要每天醒来都看到妈妈跟姥爷吵架……呜呜呜……”
宁呈宵一边哭一边喊,小小的脸上,全是惊惧,跟在他身后的贴身保姆芬妮早已经被他惹出了眼泪,又不好在宁家人面前过度流露,偷偷抹着。
夏晴有些无奈,问芬妮:“何家那边,还在天天闹吗?”
芬妮点头:“闹着呢,尤其是何太太,想起来就哭天抢地的,呈宵妈妈哪也不敢去,就怕何先生何太太一个冲动,又要往这边闹。呈宵爸爸离开后,都是呈宵舅舅在宠他哄他,每天教他打拳,给他洗澡玩水战,地板上骑大马,反正,呈宵爸爸经常跟呈宵做的事,呈宵舅舅都陪他玩。这半年,小家伙跟他舅舅感情深着呢,这一下子,人忽然没了,小家伙虽然懵懵懂懂,却是知道,舅舅再也不会陪他了。伤心的很,可是家里,没一个人能照顾到他的情绪,这么小的小孩子哎……他妈妈每天要应付何先生何太太都已经够乏力了……”
米初妍听着,不由将宁呈宵抱的更紧了些,温温软软的小身子,好像是堵了她整个胸口。她看夏晴,有着不太安的商量:“夏阿姨……不如……让呈宵在这里住阵吧……”
确实不太安,因着宁呈宵特殊的身份,也因着,在这
tang个家里,她实在不太方便出头说话……可宁呈宵到底还是个孩子,是个刚刚懂事,又不能理解大人世界的孩子……
“我就担心……老太太那边……”
夏晴刚说话,便有一道身影呈压迫性的姿态闪了过来,紧接着,又是另外一道。
众人回头,看见从楼上下来的宁家父子,一前一后,为首的是宁呈森,目光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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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有些吃力的抱着宁呈宵,抱不太稳,往上抛了抛,等着不远处的男人走近的时候,她才开口:“宁呈森……”
宁呈森站定,淡淡的看了眼,好半晌,在众人意外的惊讶中,伸手,接过米初妍怀里的小男孩,轻松抱着:“你自己才几斤?抱着他不怕断了你的腰?”
米初妍骨架小,长的纤细,小胳膊小腿的,上次医院体检,她的体重是四十六公斤……
没有人说话,在场连同宁振邦夫妇,几个家佣,人不算少了,可却是静谧的不可思议,似乎都在等待着宁呈森的下文。
米初妍的小指头,去拽他的尾指,圆润的指甲,还有稍许的苍白,她揉了揉,细声,状似撒娇:“宁教授……呈……”
“你想让他住下来是吗?”宁呈森明白她的意思,替她说道。
米初妍不好说是,但又不想说不是,抿抿唇:“刚刚记事的孩子,在何家呆久了,我怕会有阴影……”
宁翰邦就是在阴影下长大的,性格很不好!
“你喜欢,怎么都好。在这个家里,你有做决定的身份,不用这样顾头顾尾的。”宁呈森的声音,沉沉的,神色倒没多少变化,转而看宁呈宵:“你愿意吗?跟着米姐姐,一起在这里住,让你的芬妮,也一起。”
宁呈宵揉了揉通红的眼珠子,忍住抽噎:“那呈森哥哥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
“那呈森哥哥,我爸爸到底去哪儿了?”
“去做生意了。”
“那他到底要多久才能回来?”
宁呈森将他放下,把他当成小男人似的,俯身平视着跟他交谈:“你是个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你爸爸生意做完了,自然就会回来。呈宵如果想爸爸了,可以去他房间看看,里面应该有他跟呈宵一起拍下来的照片。”
宁呈宵似懂非懂,可是,听到他可以上楼去爸爸房间里看照片,当下破涕为笑,拉着米初妍就要往上跑。
米初妍自然不可能跟去宁翰邦的卧室,转而把宁呈宵交到芬妮手里,让芬妮带着上去。
直起身的时候,宁呈森已经贴在她的跟前,身上仍旧是那身从纽约穿回来的烟灰色西装,挺阔的身板,无比英俊。
米初妍笑了笑:“怎么了这是?”
宁呈森抿紧的唇,掀了掀:“我要去趟何家。你呢?跟我去?还是留在家里?”
米初妍略略思量:“一起去吧。”
他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经过宁振邦的时候,摊开左手掌心:“你的车钥匙呢?”
宁振邦自己也是想出去的,不肯将兜里的车钥匙拿出来,眉头凛了凛:“家里不是有很多车,你自己去开。”
宁呈森不说话,却是固执的摊着手,很明显,不要到他的车钥匙,不罢休……
宁振邦厌烦这个一回来就跟讨债似的儿子,瞪着眼咕哝声:“我是欠了你了?开个车也跟老子抢?”
那辆黑色宾利,是宁振邦开惯了的,上次宁呈森回来,他把自己的车子让出来,可这不代表,回回都能让撄!
米初妍在旁,觉着他们父子特别搞笑,尤其是宁振邦,还吹胡子瞪眼的,跟他在外的身份真的不太搭……
有些忍不住偷偷掩笑,结果却是被眼尖的宁呈森刮了眼,米初妍当下双唇紧抿,把头垂的低低的,生怕人家说他不尊重长辈,偷偷笑话人家。
宁振邦一直瞪着,宁呈森的手一直摊着,父子僵局,夏晴忍不住开口:“振邦,你就把车钥匙给小森呀,你自己也说了,家里还有很多车。”
“有什么车?玛莎拉蒂?世爵?兰博基尼?那么招摇的车,那是我这把岁数开的吗?他自己当年买的车子,不要了就搁在车库里,现在要用车了,凭什么要跟我抢!从入大学开始,每年买一辆,每年买一辆,买的时候就讲究酷,讲究炫,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哼!偿”
不提还好,这一提,宁振邦的气更盛了些。
夏晴笑了笑,缓和:“年轻的时候谁没点自己的嗜好啊!你不愿开玛莎拉蒂,家里不是还有其他备车吗?再不然,开我的车子去也行!”
“你那是女性跑车,空间那么小,我嫌弃!”宁振邦领着双手在身后,把视线瞪向夏晴:“家里还有什么备车?老太太用了一辆,另外一辆管家开出去办事了!”
宁呈森大约是听的烦了,耐性消失,摊出去的手掌收回来,搂了搂身边的人儿,沉声:“妍妍,我们打车过去!”
说走就走,好像片刻都不曾犹豫!米初妍原觉得不好,为这么点事儿,父子两较的那劲,可是,宁呈森拽着她,她想不走都不行……
不过,听他们父子在那儿掰,好像是真的有趣,至少,她到今天才了解,原来年轻时的宁呈森,过的是这么的……浮夸?
米初妍不知道用这个形容词是不是够准确,但,他挺不安分确实是的!
一年买一部豪车……普通老百姓得要奋斗成什么样子……这还不是最可恶的是,可恶的是,他买了竟然又不用……
米初妍心里莫名有个想法,她觉着,如果她把那些车都卖了,是不是能让自己的银行卡胀的鼓鼓的!想着想着,嘴角莫名咧起,心底已经开始哈哈笑……
正在胡思乱想中,宁振邦忽然在身后喊了声:“回来!”
宁呈森应声顿步,却是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去,须臾,还是宁振邦自己上来,伸手,终于将那辆宾利钥匙丢到宁呈森手里,还是不情愿的嘀咕:“欠了你了!回来就跟讨债鬼似的!还不如不回来!”
米初妍不知宁呈森会如何反应,侧头去看,却不知,他理所当然的将钥匙勾在指尖,理直气壮的兑一句:“你本来就欠我!”
米初妍:“……”
她真的是无语了!有这么对自己父亲说话的吗?!
可是,宁振邦却是被他这一句给噎的,连脖子都开始涨色……
宁呈森没当回事,拉着米初妍往外走,可是,才到门口,忽然听到宁振邦的臭骂声:“到底是谁生了谁!这是要反天了!臭小子!”
那之后,就是夏晴模模糊糊在缓和宁振邦情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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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宁家大宅,米初妍忍不住说了身边的男人两句,而他,完全不以为然,只莫名的说了句:“别看他气,实则心里舒坦着呢!”
米初妍纳闷,这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涨成猪肝色了,这还叫舒坦?
不过,他不肯解释,一副很是高深的模样。
米初妍不懂他们父子过的那叫什么招,但倒是发现个事实,肘弯推了推宁呈森:“我发现,你跟你爸有一点特别像!”
他停了停步:“哪点?”
米初妍咯咯笑:“一样的臭脾气呀!说话不过三句,就要吼人的。”
宁呈森听罢,却是拧了拧眉,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认同,还是不认同,更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并肩站在台阶上,他松了她的手:“我去开车,你在这儿等我。”
米初妍顺势着点头,而后目送着他踏步转向屋后……
单手抄袋,背影挺拔,浓密的黑发在这样风和日丽的早晨,有些微的凌乱,他的步姿沉稳而又阔大,身形依然瘦削,但总算,像回个正常人。
米初妍看得懵,看得呆,等他都要快拐弯了,才忽然叫喊:“哎等等我,我也想去!”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过头,好几十米的距离,有阳光刺目,不得不眯眸,等到看清的时候,她已经奔了过来……
灰色毛衣,白色小腿裤,挥着那条纤细的胳膊,在浅黄的阳光底下,清亮的杏眸里,全是狡黠的光色。
脑后扎成马尾的长发,随着她奔跑的动作,一甩一甩的,特别灵活……
这边过去车库,得走好几百米,宁呈森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要跟来,可他清楚她的闹腾劲,看着她轻盈的身姿越来越近,下意识的张开双臂。
宁呈森以为,下一秒,他肯定能将她整个柔软的身子都抱进怀,然后,她的小长腿也会放肆的挂在他腰上……
可是,没有。他张开的双臂,落了空……
米初妍拍打他的手,笑的脆甜:“干什么呢?”
他好像有略微的失望:“我以为你会跑我身上来。”
米初妍转而抱住他的手臂,娇嗔:“想什么呢?你胸口的伤都还没好彻底……我又不是傻缺……”
“都会笑话自己未来公公的人,当然不傻缺。”
宁呈森要笑未笑的一句,惹来米初妍的怒瞪:“你说什么呢?谁笑了?我那是……”
“那是什么?”
“我就是觉得,宁伯伯……特别可爱!对!就是特别可爱!”米初妍像是生怕被人指责,誓言旦旦的表白着自己的态度。
宁呈森觉得好笑,微微停了停步,捏她小挺的鼻梁:“我又没说什么。”
“那你后来呢?后来又乐什么?”
“什么后来?哪个后来?”米初妍莫名,她就没觉得,在屋里头,她有那么乐吗?
“后来我说要打车的时候。”
“哦……那时候啊……”米初妍故作深想,踏着步的时候嘟囔着:“那时候我在想,你以前买的那些车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什么颜色啊……有多少部啊……这不……我现在就跟过去……想要看看以前的你到底是怎样纨绔人生的呗……可是那时候我有笑吗?”
“你没笑。”
“那你又说……”米初妍鼓着腮帮子,自己用手指挤了挤。
“你在乐,你眼睛里都散着光。”宁呈森毫不客气的指出:“如果说你没点歪心思,我是不会信的!”
“有咩?”米初妍继续装傻,充楞。
宁呈森直白:“想卖我车是吧?那就早点嫁给我!嫁了你就有资格处理你老公的私有物品了!”
大教授说完就走,米初妍却是抓狂的嗷了声,拔着小长腿追上去,捧住他的手臂:“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会读心术。”
“嘁……”
“你不信?读书的时候,我有选修心理学的。”
“哦。”
他对人性有研究,她老早就有体会,况且,那会儿在纽约的医院里头,骆也柏也说过,他对心理医学很有研究……可是见鬼的,选修心理学,又选修法医课程,他自己还攻临床医学,这男人,是要升天的节奏么!
米初妍最终还是没有看成那些名贵豪车,原因是,当她站在车库外,等着宁呈森把宁振邦的那辆车开出来,然后踮脚想要看看里面的车时,土豪教授竟然告诉她,他的那些车子不在这个车库……
她当下就在心里哀嚎了,这宁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车库还有这个和那个……
要知道,在穗城那样寸土寸金的人口密集城市,买辆车你还得买车位,一个车位好几十万,工薪层还不得不用供的方式!如果有私家车库的,那多半可以算是土豪了!
车子才拐进何家的院子,米初妍就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
屋前屋外,一个人影也都没有,倒是两部车子停在庭院,锃亮的全黑车身,在阳光底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米初妍不知道那是属于谁的车子,或许,一部是何父何铭涛的,而另一部,也许会是何宴爵的。
不管先前的心情有多轻松,来到这样的地方,沉重感就会毫无商量的朝你头上狂压过来。米初妍推开车门打算下车的时候,不自觉的吐了吐气。
然而,她的动作却是被旁边男人伸过来的手给挡下。
米初妍不解,侧头去看:“不是要进去吗?偿”
他摇头:“我是怕你在家里呆的无聊,才带你出来的,你在车上等我,不要进去。”
“为什么呀?”米初妍有些不乐意,娇娇的憨态,皱着鼻,像是多委屈似的。
宁呈森短促的笑了笑:“你这表情,活像是我要背着你去体贴前女友似的。”
“那本来就是你前女友啊!”米初妍白了白眼。
“哟!这么说,是真的担心我要怎么着?还是,在吃醋?”
米初妍嘁了声……
他浅浅勾唇,而后捏了捏她精巧的下巴,目有谨慎:“真别进去,我怕等会里面要杀人。”
宁呈森的话,让米初妍惊恐的瞪眸:“不……不至于吧……”
‘啪嗒’声,驾驶座的安全带被解开,随着宁呈森把车钥匙交过来的同时,他的声音也跟着沉了沉:“谁知道呢。”
“你……不要吓我。”
米初妍不想,什么苦什么难都过了,到头来要是死在何家人手里,那是多不值!因为惊惧,甚至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将他拖住,不再让他进去……
可是,她又不能,何宴爵的事,如果宁呈森不闻不问,那是真的说不过去。
犹犹豫豫间,双手举了又放,放了又举,宁呈森原先正经的面色,终是被她逗笑,俯身,占便宜似的趁机啄了啄她丰润的唇,而后道:“放心吧,不会再让你担心。”
米初妍捂了捂澎澎跳的心脏,细若蚊蚋:“我不担心……不是还有伍乐旋在里面吗……”
“什么?”
声音太小,正好迈腿出去的宁教授听的不是太清,离开前,又是回头问了声。
米初妍自然不会说,嘟了嘟嘴,驱赶:“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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摁响何家大门,等了好一阵,才等来他们的家佣来开门。
家佣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甚至倒抽了口气,有些畏怯的望望里头,自己堵在未完全打开的大门里,并没有让客人进去的打算。
宁呈森刚想开口,家佣已先是嘘声,转而轻轻踏出门,劝告着:“宁小先生,您还是别进去吧,刚刚何先生才接到纽约那边的电话,说少爷的遗体要在下个礼拜火化,让家属过去领骨灰坛子。何太太现在正苦着,我怕您进去了不太好……”
宁呈森默了默,环顾四周。
何家的别墅但凡有玻璃墙的地方,都拉着百叶窗,他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任何,单单从家佣打开的门缝里边,只能瞅到室内的昏暗。
这样刻意封闭起来的空间,压抑而沉重,更是渲染着死殇的氛围……
难怪宁呈宵要从这个家里面跑出来,这样的空间,就算是成年人呆着,也会疯的,何况是小小的孩子。
宁呈森退了退两步,仰头看二楼,发现同是如此,眉皱:“为什么窗帘都要拉起来?”
“是何先生。少爷的事,也不知怎么就传到公司去了,本来公司里的高层都看好少爷接*班的事,这下出了事,大家情绪都不好,媒体也跟着闻到了风声,总想要拍照什么的,先生所幸就将窗户那些都封了。”
宁呈森的表情不太好。
对着家佣,他还算客套的点了点头,自己伸手推门:“我进去看看。”
“宁小先生……”
然而,宁呈森并未再看家佣,径自推门,径自进屋。
宁家的太子爷,何家长期以来都习惯了对他恭维,不管是主人还是家佣,眼看着宁呈森铁了心要进屋,家佣当真不敢过分阻挠。
退进屋内,她将人让进了客厅,转而去拉窗帘,昏暗的室内忽然亮堂,惹来某个角落的不快声:“谁让你把窗帘拉开的?!”
家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跳,循声望过去,这才发现,那个披散着头发,犹如鬼魅般卧在窗口榻榻米下的伍乐旋。
“小姐……”家佣谨慎的喊了句,不敢大声,怕声音大了,吵到刚刚上楼不久的何母。
伍乐旋不知是在歇困还是怎的,有些迷糊:“怎么了?你把窗帘拉开,等会爸爸看见,又要发脾气了。”
瑞远的状态不怎么好,原本就因为洗黑钱的风波,掉了无数的业绩,幸得何宴爵这半年来的力挽狂澜,这下才刚刚复了元气,又出现这样的事儿……
“小姐……宁小先生……过来了。”家佣又是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到宁小先生的时候,不由刻意压了压音。
“宁小先生?”伍乐旋细细念了声,从榻榻米上坐起身的时候,还有些茫然,手里捧着的miniipad从身上滑下来,像是为了适应突然的光源,睁眼,又闭眼,再睁眼:“vincent?他回来了啊?他好不好?”
家佣默了默:“看着好是好,但总觉得,瘦了不少……”
“哦。”伍乐旋呆滞的,没太多反应。
“小姐,宁小先生来家了。”见伍乐旋没什么反应,家佣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
“来了是吗?妈妈早就说他会来的……就是没想到这么早……来了也别让他进屋吧,阿甜,不要让vincent进来。”伍乐旋无意识的念叨,甚至,她的眼睛还未适应强光,未曾完全打开,伸手胡乱的摸着刚刚掉下去的miniipad:“今天瑞远的股票又跌停了,爸爸的情绪很不好,妈妈说了,等vincent来家的时候,公司就有救了。可是……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你父母情绪不好,到底是因为你哥死了?还是瑞远要倒了?”宁呈森的声音,冷漠的有些不近人情。
他刚刚就站在旁边,听着她们的念念叨叨,没有一句,是真心为着何宴爵!还真难为何铭涛两口子,这个关口,还尽把心思放在瑞远!
宁呈森觉得很生气,有这样的父母,他为何宴爵感到太不值!从前是,现在更是!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明明,他才是彻底埋葬何宴爵的那个罪魁祸首……
何宴爵,成功的让他的心,疼了疼。
冷漠的话音,终是拉起了伍乐旋的注意,她缓缓起身,待看清面前的人时,浑身打了个激灵,刚被寻回到手里的ipad丢回到榻榻米上,转而就去推他:“你进来干什么?出去!赶紧出去!”
只是,伍乐旋又哪里推得动铁了心要站在这儿的宁呈森。
推不动,伍乐旋惶恐,又不敢大声,怕把楼上的父母招来。宁呈森这时候抓住她的手,略略施力,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甩下来,沉冷道:“你上去叫何铭涛下来。”
“我不去!我死也不去!我讨厌看到他那副丑恶的嘴脸!”伍乐旋有些失控的低吼:“这么多年,我被他们拿捏着,我受够了!我不愿意看到他要耗尽我哥最后的价值!”
“伍乐旋。”宁呈森的声音,略略缓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父母这关,我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我没有太多时间在伦敦耗,处理完这些事情,我还要回穗城。但是你要明白,不管我跟你父亲怎么交涉,你哥哥,永远在我心里……他,也是我的哥哥,永远都不会被任何的利益荼毒,不会因为你父亲的为人,而影响我对他的看法。”
伍乐旋的脸有些白,趔趄的身子,好不容易站直,可听着他的话,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多么狠心的男人,若不是哥哥为他死,恐怕这辈子都得不到他的半点眷顾和施舍。
可是眷顾也好,施舍也罢,她知道,哥哥稀罕他这样的惦记……
因为稀罕,死而无憾……
良久的静默过后,宁呈森终是不耐,退离了伍乐旋小半米,再次沉声:“你上去请?还是我直接上去找?”
伍乐旋不动。
宁呈森等了好几秒后,才等来她的声音:“我讨厌看到你们交易的过程,我讨厌看到我父亲的面目,要去你去,我不上去。”
“好。”宁呈森点点头,旋即后退着脚跟,直接往何家的楼梯口上奔撄。
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噔噔的响,伍乐旋的心跳,也好似在澎澎的跳,她还是真的有些怕,怕自己的父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有些不放心的想要去楼梯口,想要往上看看二楼的动静,可是,这一转身,撞上家佣木木的身体。
伍乐旋的肩头磕的有些疼,不悦道:“你怎么回事?站着一动不动的,到底在做什么?”
家佣指了指玻璃墙外她看得极认真的方向,小声:“宁小先生的车上还有人在吗?我怎么老感觉有什么东西晃来晃去的?偿”
伍乐旋听这话,也忙着向外瞧,定睛看了好一会儿,唇角扯笑,有些自嘲的意味。
伸手拉着家佣往玻璃墙靠近了些,指道:“阿甜,你看那个女孩子美不美?”
米初妍在车里闷的慌,伍乐旋靠近玻璃墙的时候,她刚从车里下来,绕着车头不停的焦急踱步……
家佣不知道伍乐旋为何忽然这样问,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可是伍乐旋却固执的要她说话,思量许久,她才斟酌着字眼:“看着挺好。”
她不知那是什么样的女孩,宁家太子爷带过来的,按理不简单,可就是因为不简单,她就更不好在伍乐旋面前乱说话。
所以,即便觉着那女孩真的不错,她也只敢用着模糊的字眼。
伍乐旋忽然笑了笑:“阿甜你怕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实话实说,如果不知道怎么说,那就拿我来做对比。”
“她……看着比小姐要年轻,玲珑有致,水水嫩嫩的……可是,五官没有小姐精致,也没有小姐这般的高挑……不过你们的皮肤都好……”
伍乐旋忽然勾住家佣的肩头,却是显得很平和:“阿甜你知道吗?那个女孩子,就是让vincent爱的死去活来的人,不久的将来,她会是vincent的妻子,宁家风光无限的小太太,是呈宵的大嫂。你别看她长的娇娇小小,可能耐的,宁家现在上上下下都哄着她呢,因为,大哥大嫂,还有老太太都可在乎vincent了,vincent爱惨了她,宁家上下就跟着爱她。是不是觉得,她命太好?”
“再好不过了。”家佣附和。
可是,伍乐旋又皱眉,精致的五官,不管怎么皱,那都是极好看的。
“阿甜你不懂!她是死里逃生好几回过来的,她是命大,不是命好,vincent爱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伍乐旋的声音,忽地变小,喃喃的,让人听着有些难受。
家佣只能安慰:“小姐……这些年,呈宵爸爸对你,也是不能再好的,你又何必……”
“我知道!我知道的!”伍乐旋忽然捂头,长发遮挡着那张精致的脸蛋,带着哽咽:“我知道,他对我好,是我,是我太作了,我现在天天看着呈宵问爸爸,我就痛的要死。之前,至少还有哥哥在,可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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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乐旋的情绪正在失稳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哐当当,响彻了整座别墅,接着,是何母的嚎啕声。
家佣惊愕的看伍乐旋,伍乐旋甚至顾不得直接头发散乱,直接跑上楼。
在伍乐旋跑上旋转楼梯的时候,屋外的米初妍也奔进了大厅,却是被家佣拦住,任凭她怎么冲,也不让她再往里靠近,使的劲大了,家佣嗓门一喊,马上从屋里又出来许多个人,同时拦住米初妍的去路,不让她往上。
这边米初妍心急如焚,那边,伍乐旋在二楼处处搜寻,最后跑进何铭涛的书房。
书房一片狼藉,书架倒下一个,上面的东西,四分五散的躺在书房中央,闹事的是何母,正跪趴在书架前,哭的歇斯底里……
看见伍乐旋,何母哭诉:“小旋,他们用钱,用钱就把你哥哥的命卖了买了!”
伍乐旋向着母亲过去,经过何铭涛的书桌,上头摆放着手提,手提的界面,显示着宁呈森刚刚完成的转账信息。
她微微定眸,界面上的零,多的让她吃惊……
可是,即便母亲的哭诉声嘶力竭,伍乐旋却只觉得心发冷,俯身蹲在她面前,唇角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泛冷:“妈,这不也是您期待的吗?哥哥没了,您伤心痛苦,您夜夜不能寐……可是瑞远股票天天暴跌的时候,你也安慰爸爸说,有vincent在,瑞远不会就这么没了的。这不是也代表着,您也同意爸爸的想法,哥哥死,也要死的有价值!你们眼底所谓的价值,不就是钱么?既然如此,给钱不正遂了你们的意?台面上的那笔钱,对如今的瑞远来说,可是一笔客观到不行的流动资金呢。”
随着伍乐旋的话落,‘啪’的一声,她那精致的脸蛋上,顿时多了巴掌的红印,打她的,是她的父亲,何铭涛,愤怒不已:“给我滚出去!”
何母微呆,反应后怒吼:“何铭涛你疯了吗?没了儿子难道你连女儿都不要了!”
嘴角有破口,伍乐旋已经懒得擦拭,笑意更冷:“女儿算什么?一个可以拿着女儿名号去开洗钱公司的父亲,有什么资格当我父亲!如果不是我的父亲,我丈夫会进监狱吗?!我真的受够你们了!受够了!”
“受够了,你可以从这个家滚出去——”何铭涛低吼。
伍乐旋起身,步调踉跄,身子倾斜的时候,幸得宁呈森伸手扶住,而她却也在这时候转身,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步出书房。
何家真的乱,吼的吼,哭的哭,行尸走肉的行尸走肉……
宁呈森从上来到现在,多少也有被何铭涛的贪婪气到的,他气的不是何铭涛的贪念无度,而是气,他可以如此果断而利落的提出这宗金钱交易。
如果人真的有亡灵,他真的不确定,何宴爵会不会死不瞑目!
缓了缓息,他对着何铭涛的背影,表态道:“我能支配的所有现金都在这里了,至于我手持的各种股票,期货,基金以及,跟kb制药的供货合约,麻烦你抽个空到公司来,我们当着律师的面,当面签署对应的合约。”
宁呈森说完后,不待何铭涛反应,退步转身,经过何母的时候,微微顿步,在她面前重重的弯了个腰,离开……
行至门口,又顿了顿:“对了,时间最好不要拖的太久,免得你夜长梦多,我也没太多时间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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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从楼上下来的宁呈森。
看着他身姿矫健的模样,才略略松了口气,隔着好些距离就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宁呈森本就不快的表情,看见她的时候,更严肃了些:“不是让你别进来吗?”
“我不放心……”
他忍不住叹息,过去,淡冷的眼神扫视,那些抓着米初妍的家佣忙松了手。
宁呈森眼尖的瞧见她雪白的皓腕多了几个指印,很是不爽那些家佣的行为,可是,着实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牵着她手,大步出门。
直到上了车,身边的人儿忽地扎过来,往着他脖项处狠咬了口,瞪着红通通的兔子眼:“混蛋,你吓死我了!”
宁呈森什么话都没说,捧起她的脸,好一阵狂吻……
吻的米初妍昏头转向时,不知是沉重还是松气,无比低沉黯哑的喃了声:“老婆,未来一年,恐怕要你来养我了。”
米初妍本来就还未从之前的那阵错乱中回过神来,忽然又被他捧着疯吻了一通,脑子完全处在缺氧状态,懵懵的:“为什么?”
回答她的,是倏然递上来的手机,手机显示的银行短信,那内容让米初妍咋舌:“……疯子……何家是疯子……宁呈森……你也是疯子……”
宁呈森很低沉:“妍妍,我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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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的知道何家人需要什么,清醒的知道,如何减轻自己的孽债。
米初妍似乎懂,最初的诧异之色掩下过后,只剩抽气:“何家人真的是……”
仿似是刷新了她二十来年的认知,米初妍顿了许久,竟然都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何家人的这种行为。
好半晌,她才接着道:“他们怎么好意思开这么大的口?”
“这没什么不好!开的口越大,我晚上睡的也更安稳。”男人的大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缓息过后,如此低沉的说着撄。
米初妍:“……好吧,还是很有道理的,可惜了何宴爵……”
提到何宴爵,宁呈森侧了眉,看向米初妍的眼眸里,闪着碎光,意味不明的情绪,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偿。
米初妍呵呵的:“宁教授,我看着何宴爵大概就这么的,永远活在你心里了吧?”
他忽然笑:“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应该知道?”
“那你介意吗?”那双细碎晶亮的眼眸,忽然多了促狭的意味。
米初妍同样狡黠:“这可说不准……如果你当他是深爱你的人的话,那我肯定是要……”
“我当他是哥哥。”他果断而坚决,半秒后,补充:“就像小时候,那个带着我学走路,有什么好吃的都拿给我的那个哥哥。”
“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紧张做什么?”米初妍嘟了嘟嘴,抱着他的手臂转而问:“那么……宁教授,容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呗。”
他捏了捏她皙白柔嫩的脸颊,嗯了声:“你问。”
“你手里还有钱吗?”
宁呈森怔了怔,而后好笑道:“不是说了吗?未来一年,你养我。”
“可是我拿什么养?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你买一件衣服……”米初妍倒真想要体验体验养男人的滋味,可是她亦有自知之明。
宁呈森不说话,只看她,眼神里充满期待。
米初妍很认真的想,想了大约有五秒钟,猛然拍头:“你不是还有卡在我手里吗?”
“什么卡?”
“黑卡。”
“哦……那个目前用不了了……”
“为什么?”
“那是信用卡,你用了我也没钱填账。”
米初妍:“……”
咽了咽口水,继续问:“那你的工资卡有多少余额?”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呀!”
“我都没用过,更没去银行查过,不过,三四年的功夫,几十万应该有的吧。”
“哦……几十万呐……那还好。”
“好什么好?连个酒席钱都不够……”
米初妍又纳闷:“什么酒席呀?你要请谁吗?”
宁教授白眼:“当然是结婚酒席!你以为我要请谁?”
‘噗嗤’一声,米初妍毫不给面子的狂笑,笑的眼泪飚飞的时候,余光睨到何家的房子,以及,站在某个窗口的悲伤侧影,觉得自己笑的很犯罪,强忍着肩头耸动的催促:“我们走吧,在这个地方,感觉笑都是罪过……”
宁呈森似乎早已经做好准备,未等她的话落,车子已然驶出何家庭院。
大约是米初妍还从未见过大教授如此滑稽的一幕,回去的路上,只要想起来就笑,想起来就控制不了的咧唇,甚至还打趣:“早上还说要我早点嫁你呢,搞半天,兜里没钱……”
“哎其实,几十万在普通家庭来讲,确实已经还好还好了……只要我们不苛求,还是很理想的。”
“哎其实我是无所谓啦,我这人特别容易满足,而且我保证,我家父母也不会很难搞,你看你,房子有了,车子有了,体面的工作也有,要皮相有皮相,要身材有身材,带出去倍儿有脸!对我嘛,也好的不要不要哒,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是不是?”
“但是我觉得,老太太肯定不乐意的,你爸爸肯定也不好委屈我的,因为他上次去我家不是跟我爸妈说了很多话承诺了很多事嘛,我觉得像宁伯伯那样有脸面的人,自己承诺了的事情办不到,肯定会碍不住脸的。哦对了,还有夏阿姨,夏阿姨现在多想跟我好啊,跟我好了就更容易跟你近乎,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还有,宁家那么体面,根基那么深厚,社会关系那么宽广,娶长孙媳妇如果悄然无声的,传出去好像也不听哦,也许,还会影响KB的声誉,别让人以为,KB没钱办酒席!这对一个企业的形象特别负面!”
“综上所述,得出结论,宁教授我们暂时还不适合结婚……”米初妍笑的很放肆,笑的极为明目张胆。
宁教授倒是特别大气,不动声色的任她调侃,只是,他发觉,他身边的这个小萌货偶尔还是倍儿精的,一个结婚之事,竟然方方面面都被她考虑到了。
确实,婚礼一事,在穗城或许可以不大操大办,但是在伦敦,想不操办都不行……
宁呈森不说话,米初妍一个人也没法总乐,那之后,他专心开他的车,她兀自玩她的手机。
大约二十来分钟,车厢里着实安静的过分,宁呈森忍不住侧眉:“你都在玩什么?一动不动的,不怕犯脊椎病啊?”
他的音色,略略责备。
然而,米初妍正玩在兴头上,对他的话,毫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怕,习惯了。”
之后,又是沉默……
五分钟过后,宁呈森又忍不住出声:“别玩了,动动你的脖子。”
“哎呀,你别烦我!”
米初妍头都未曾抬起,直接气恼的回了句。
又过五分钟,平稳行车的宁教授柔声哄:“妍妍……手机不能这么玩。”
“好好,我知道了,马上就不玩了。”米初妍随口应。
再十分钟,车子停妥,宁教授忍无可忍的教训:“米初妍,不准再玩了!”
严厉的声音,让米初妍惊颤了下,掌心握着的手机滑落,她怕摔,手忙脚乱的去接,结果,却是被男人的大手抢在前。
宁呈森皱紧了眉,没有安全带束缚的身子,很自由的旋转到与她面对面,语气梆梆的:“到底在玩什么东西?”
“我没玩什么啊……就上个网站而已……”狡黠的眸光里,已经藏不住璀璨的亮光,纵是米初妍面皮儿绷的再紧,也在看着她的手机被宁教授打开的时候,破功而笑……
至于宁教授的表情,已是完全可以用黑炭来形容……
手机显示着谷歌搜索界面,界面内容全是关于瓜子网的信息。
宁教授气的唇白,却还是忍耐着问对面的女人:“瓜子网是干什么的?”
米初妍已经开始无意识的咬指头,眼珠子溜溜的打转,背脊缓缓贴向车门,保持着与他最远的空间范围,没皮没脸的笑着:“卖二手车啊,那上面不是有解释吗?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话音落,密闭狭小的车厢里,啪啪声骤响,连同女孩脆脆甜甜的笑闹声,哀嚎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好几分钟,那动静才终于消停,女孩头发散乱,小手揉着隐隐辣疼的屁屁,哀戚的控诉:“教授,你家暴!”
驾驶座的男人,淡定无色,如果米初妍不说,根本无人知道,他刚刚都做过什么……
米初妍是极不服气的,这么小的空间,她如果攻击他,只能是吃亏的份,虽然他每次下手,看着凶狠,却在最后软绵无力,可米初妍还是闹他:“没结婚就玩家暴……结了婚我还要过么?”
宁教授很恶劣的倾身,啄着她的唇角笑道:“这还是轻的,换做别的地点,别的时间,这场暴力,我会用在床上,让你三天都下不来,我看你还怎么上瓜子网。”
米初妍嘁了声:“我又不是真卖,我就觉得好玩嘛,再说,我真的想看看,你当年是怎么败家的……”
“没有不让你卖!”宁呈森直接表态,捏着她的下巴,喃声叮嘱:“但不能瞧不起你老公,我要结婚,还不用落魄到卖车的地步。”
米初妍顺了顺凌乱的头发,再又乖巧的应着被气大发了的男人,抱着他的脖子轻笑:“那我就拭目以待,等着教授大人哦……”
娇嗔的模样,让宁教授忍不住又往下咬了口,而后,不舍得离去的纠缠着,再次陷入深吻……
好几分钟,整理妥当的两人下车,然,车门推开,这才发现,驾驶座的方位,站着颀长伟岸的宁振邦,背着手,瞪着眼……
452你还要脸不?疼老婆可以不要脸
米初妍当下惊的,被口水呛的直咳嗽。
原本就因为在车里的行为让自己呼吸缓不过来,这下一咳嗽,脸红耳赤,根本连气都喘不了……
宁呈森看着,自然心疼,绕着车头过去给她拍背顺气,好不容易顺好,抬首瞧见宁振邦还未离去,不由黑脸:“看的很有意思?”
米初妍已经捂脸了,她觉着,她实在不能再在这对父子面前站下去,要不然,臊的慌……
在背后戳了戳宁呈森的腰,细声:“我先进去。”
然而,也不知道是声音太小他没听到,还是他听到了,故意不理,毫无反应。
米初妍所幸自己偷偷在后边儿往前溜,可是,跑没两步,被夏晴堵上了。夏晴是特意从下车的地方过来跟她说话的,米初妍不敢没眼力见……
可是,这样一来,隔着不过几米的距离,那对父子的谈话,便是清晰入了她的耳。
只听宁振邦哼声哼气:“知道脸字怎么写么?”
“不知道。”
“那你还要脸不?”
“疼老婆可以不要脸。”
好……理直气壮哦!几米开外的米初妍,听着就忍不住脸红,特别是在夏晴趣味的目光里,简直想钻到地洞里去!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老婆在哪儿?”宁振邦正经老脸,身板挺直挺直的,纵然年逾花甲,鬓发有白,说起话来依旧沉气。
“在我后边儿。”
“那是你老婆吗?充其量算未婚妻!”
“迟早的问题。”
宁呈森非常的有耐性,一板一眼的对着话。
父子俩都太专注彼此的眼神对峙,两个人都以为,米初妍已经走开,这才敢如此无所顾忌的说话……
宁振邦又是哼笑:“听说你把身家都给何铭涛了,你拿什么娶人家?你有什么自信她一定就是你老婆!”
“自信这东西我从小到大都不缺,要说缺,我就缺一个东西。”比宁振邦有过之而不及的修长身材,伫立在正午阳光铺洒的绿茵坪上,双手抄着裤袋,微微上扬的下颌,拽的二五八万……
宁振邦气愤:“我看你是缺心眼!给的分文不剩!何铭涛那种人,欲壑难填!”
“缺心眼也是你生的!况且,我心安。还有,我缺的不是心眼,而是父爱!”
一句心安,一个父爱,让宁振邦的脸色不停的变红变绿,转而道:“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
宁呈森语气淡淡,惹的宁振邦又是一阵急火:“你没钱你怎么过日子?还有,你爷爷在医院里躺着,拼命的吊着那口气,无非就是想看到你成家定性!你以为你爷爷能等多久?”
“到时再说……”
话落,宁呈森想走,宁振邦喊声:“混球!给我回来!”
宁呈森皱眉,很不乐意被喊成球,脸色难看:“有事快点说!妍妍在打听二手车网的信息,我要过去看看……”
“要卖车?卖谁的?”
宁呈森跳了跳眉,无辜状。
儿子强调缺父爱……准媳妇要卖车……未来公公听了,胸痛的直捂,两秒后,恢复威严状:“跟我到书房来!”
“干嘛?”
“弥补父爱!”
宁振邦先走,背着手哼哼嗤嗤的往前冲,耷着眼皮在生气,步子迈的急又快!
只是,行过十来步,忽然有两团黑影撞入他的眼球……
疑惑着抬首,浓眉一颤,略有浑浊的双眸里,闪过讶异:“你怎么还在?”
夏晴和米初妍并排而站,可他的疑问,却是毫无偏差的对上米初妍,甚至,略略粗糙的老脸上,隐着不易察觉的羞恼撄!
米初妍清了清嗓子,眼眉低顺:“宁伯伯,我一直都在的。”言下之意,刚刚你说了什么话,我全部都有听到……
这话一脱口,宁振邦原就不太自然的脸上,又多了些许别扭之色,挪了挪嘴唇,大约是想开口为他刚刚的那些话解释些什么,可到底,碍着长辈的面子,解释不出口!
虽然大白天在庭院里亲热的是他们两口子,但毕竟,站在车前盯他们的是他,这事再多提,他怕他身后的讨债儿会挤兑他为老不尊!可是,他又怕准媳妇对他的言语有意见……这样思忖着,便有些犹豫!
场面,也跟着安静而诡异…偿…
身高影大的长辈,站在离自己不足半米的地方,压迫感是绝对有的!米初妍顶着太阳光抬首,刺眼的光芒让她忍不住眯上了眸子,看宁振邦的时候,甚至能瞧见他脸上些许皱纹沟壑的间隙里头,藏着几点老年斑。
不多,可是搭着他那样青青白白,不停变换的面色,很是生动!
夏晴大约是看出来了宁振邦的为难,举手挡在额前道:“太阳底下怪热的,我们还是进屋吧。”
宁振邦瞥了瞥夏晴,又是一声哼,大步流星的进屋,脚步稳健的根本不像是他那个岁数该有的状态!
宁振邦一走,始终沉默的宁呈森跟着提步,只是,经过米初妍之时,被她拽住手臂。
宁呈森一副严肃的教授脸,很深沉的问她:“有事?”
这样有违常理的话风,让米初妍错愕的松了手,原想跟他说的话一下子想不起来,呆呆道:“没……没事啊……”
英挺的男人抄着裤袋,眉骨下的眼窝,深邃而幽亮,掩去跳跃的细碎之光,很平稳的说:“你不是要查二手车网吗?瓜子网在这里行不通,想了解,自己到房间里去,开我的手提。”
米初妍:“……”
润泽中略带有红肿的嫣唇,张张合合,一个字都还没憋出来的时候,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已经大步追上了前头的宁振邦!
傻乎乎的米初妍被一直未曾离去的夏晴拖着,转身到了她眼前,婉约的细眉皱的化不开,忧愁的问:“妍妍,你们真的要卖车啊?”
“……没有啊!”米初妍懵懵的,还在消化着宁呈森的意思,下意识的回答着。
可是,夏晴却是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进了屋,把她带到起居室,按着她坐下后,叮嘱声:“坐这等我!”
话落,高跟鞋叩叩的声音离开,再又叩叩的上楼,木质楼梯独有的回响,有些急迫,充斥着附近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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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从二楼书房出来的时候,四处没找到米初妍的影子。
狐疑当口,管家马克从面前走过,宁呈森逮住问:“妍妍呢?”
马克恭敬回应:“小先生,小太太刚刚上三楼去了。”
“三楼?”
宁呈森不自觉的拧了拧眉,猜测,这女人难道真的去开他手提查信息了?这么想着的同时,大步跨上三楼……
推门,房间里没有人影。纳闷的进去,往左往右,最后才在露台的吊篮椅上发现盘腿而坐的她,背影小小,缩成一团,慵懒的如同楼下的哪只猫儿,沐浴在淡黄色的阳光下。
“怎么坐在这儿发呆?”宁呈森解着西装外套的纽扣,边上前,边出声,低沉性感的声线,诱人而魅惑,很容易就能拨动心弦。
米初妍回过头,柔顺的青丝披散在肩背四处,闪着健康的亮泽,她在发困,眼皮惺忪而迷糊,可是,听到他的声音,还是第一时间清醒了过来……
入目的,便是没有了外套遮挡的那双直腿,西裤服帖的包裹着,遒劲而修长,荷尔蒙爆棚的既视感!这个男人,惯来有傲人的资本!!
娇小的女人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调侃:“其实我觉得你父母根本就不需要操心你什么!就算哪天,你真的一无所有了——靠块面,都同样好易搵食嘎!”
“靠块面——搵——食?”宁呈森凝眸,学的很拗口,且不顺畅,问道:“什么意思?”
对于一个从小就在国外长大的人来说,能说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米初妍突然极具地方特色的语言飚过来,宁呈森百脸懵!
偏偏,米初妍并不打算解释,闭眼:“找度娘去!”
“度娘又是什么?”
米初妍:“……”
宁呈森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毕竟有一无所有那样的前缀词摆在那儿,可是原谅他的脑容量实在有限,他已经被这个小妖精打败了!
再次追问:“到底什么意思?”
“要不你问瞿安,哦问徐总也行!再不济,你问李易哲,他对你这个老师,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不是你老师?”
“呦呵,那你命令我啊!命令我我就解释给你听!”
宁呈森脸黑……
他身边不乏穗城人,但许是顾着他是国外来的原因,为表尊重,没有人会在他面前讲当地方言。即便是徐暮川和瞿安也不曾,再加上贺端宸也不懂,便好像是约定了,他们之间日常交流都是用普通话……
倒也时常有在省院听到本地居民患者在讲,但他向来不关注,更不曾真正入耳,再说,方言的特色性太强,即便入耳了,他也听不明白!
在那座城市呆了三四年,没想过会找了个当地的老婆……宁呈森不由头大,想着万一以后两个人闹矛盾吵架了,她抄这么一口方言,他是不是被骂了还不知道?
未来生活,让他有些竖寒毛的感觉。
掩了掩面色,宁呈森稳稳压下异样的表情,他绕着吊篮椅走到她前面,垂眸看着她不停的摆弄着脚盘上面的东西,低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调侃了教授大人后的米初妍,早已分神到自己的事上,纤细的手指抓着好些东西,红唇微嘟,未抬头,只伸手,细长的手臂夹着卡片,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夏阿姨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话落,顿了顿,又补充:“哦,这是储蓄卡来的,可以放心使用,不担心还钱问题。”
接着,又一张:“这是你爸爸的至尊金卡,也是夏阿姨给的,据说拿着它可以在伦敦任意消费场所享受特级优待!”
剩下一个小木盒,散发着隐隐约约的檀香味儿,被米初妍的一双小手捧在手心,浅声道:“至于这个,珠宝首饰,都是给我的……”
宁呈森接过卡,再又抽过她手中的盒子,打开看,淡淡的隐笑:“给你,收着就是!”
“我没敢要的!可是夏阿姨非逼着要我收下,我婉拒几次,她反而伤心了……”米初妍忽然弹跳起来,欲哭无泪状。
片刻后,她控诉:“宁教授,你真的好不要脸哦!你在你爸面前说要卖车就算了,你还怕夏阿姨没听见,故意又在她面前说!你看看现在,搞的好像我们是打抢劫似的……”
宁呈森眉色不动,将自己手中的两张卡塞回到她手里,大言不惭:“刚刚在外面不是说了吗?疼老婆可以不要脸!我自己无所谓,但是不能让你委屈了。”
说话的同时,又一张卡从他身上变出来,叠在米初妍的手心里……
合风习习的露台,只听到男人越发低沉的声音:“晚上我姑姑一家要过来吃饭,一会午餐后,你趁机休息休息。”
“哦……那你呢?”
“我去趟公司,找骆也柏。”
“那这些卡……”
“你拿着用,想逛街就让家里的人陪你去。”
“那你呢?你不带钱就外出?”
“我不需要。”
“宁教授……”米初妍踮着脚尖,双手搭在他的脖子后,指尖捏着那三张卡,软声念道:“你的理由好冠冕堂皇,让我好感动哦!为了给我钱花,脸都不要了……”
午后的KB大楼,四处铺洒着金色的阳光,石雕白楼再次出现在眼前,却早已是另外一番的景象。
从宾利车上下来的宁呈森,已经换下了上午的那身装束。
纯黑色的商务西装,最简单的白色内衬,勾勒着他的颀长,深邃的五官,纵是面无表情,亦是好看的耀眼。
值得一提的是,白色内衬的领口上,一左一右的那两片小小的花色点缀,尤其别致,倒衬的他重伤后略微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些…撄…
保卫知道他是宁家的太子爷,是目前这栋大楼独一无二的继*承人,直接放行了他的车子,并同时通知目前大楼内的最高执行人,骆也柏。
电梯的楼道里,有外出洽公,或洽公回来的职员,也有出去买下午茶的职员,关系好的,在等电梯的空隙中,站在一起闲聊几分钟,关系不太近的,相视着,一个微笑,亦有拿着IPAD回复电子邮件的。
在这里,即使是谈工作,用邮件来往总是比用电话交流的要多的多!
宁呈森在这个地方亮相不多,仅有的几次,也只是匆匆出现,匆匆离去。并不是很多人看过他的真容,即使认识,大多也是从媒体的新闻发布上偿。
可是,当他的身躯杵在那儿,浑然天成的气质,总是让旁人无法忽视。于是,总有人侧头过来,辨认好几次后,才敢试着打招呼:“小宁总?”
得到他的略略侧眸,周围顿时掀起一阵热闹的氛围,招呼声不断,不是谄媚,但很热情……
他的表情起伏不大,横竖都只是轻轻的颔首,不热情,却也不轻慢,待着叮声的电梯响,踏步而进。
摁的是二十二层,没有人与他同行,大约是不想打扰他的空间,也大约是,那些职员们都想留在原地,对这位炙手可热的继*承人,讨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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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也柏在二十一楼,曾经宁呈森呆过的那个办公室如今他在用,知道宁呈森要过来,事先在二十二楼等着,连同摩顿也在。
宁翰邦曾经在用的办公室,如今,自然成了宁呈森的私有场所。即使大多时候空无一人,仍然按着他的喜好来布置……
在穗城呆的这些年,尤其是跟米安博时常一起,茶具,茶叶这些极具中国特色的东西,早已取代了咖啡机,以及各种品类的咖啡豆。
推门,前脚进,淡淡的清香已然扑鼻,凭着宁呈森这些年与米安博茶几前的交谈细品,他闻出来了,坐在沙发上的骆也柏,正在泡着洞庭碧螺春,而旁边的摩顿,有些没形象的缩着鼻尖,汲着香气,恨不得一口吞下那壶茶的眼神,望着茶几上的杯杯盏盏。
倒是不知道骆也柏到底从哪儿弄来的茶叶,很是正宗……
宁呈森往单人沙发坐下,正迎来骆也柏的声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宁呈森敛了敛眉,故意听不懂。
骆也柏倒也不掖话,直接道:“问你这茶怎么样?就这么一小罐,放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有几个日子了,你不在,我就是没舍得喝。”
指尖捏起做工精良的小小玻璃杯,宁呈森喝了小口:“还行。”
“仅仅是还行?”
显然,对宁呈森的评价,骆也柏不满意。
宁呈森放下杯子,长腿优雅叠起:“不然呢?”
“我这是正宗太湖出来的特一级碧螺春,你就给个还行的评价?”
两人谈话的同时,另一双白手不停的在茶几前来来去去,想去端杯,总是被不太爽的骆也柏扫开,于是,只能默声的坐在边上,听着他们的谈话。
“太湖?在江苏呢,你在国内有亲人吗?”宁呈森似笑非笑的反问了句,后又闪着幽深的眸子,戏谑道:“哦我差点忘了,好像身边有谁,她的老家就在太湖边上。可是人家从没跟我这个老板说过,她家里是产茶叶的,早知道,我就不用四处托人给我岳父买这种茶叶了。”
骆也柏直接无声……
摩顿终是憋不住,插话:“似乎我闻到了一些八卦的味道?”
骆也柏横眉冷对摩顿,宁呈森,同样扫眼看了摩顿半秒,他只得将这个话题掩下,转而指了指那茶壶:“请问,我现在可以喝了吗?”
“你喝!”骆也柏直接起身,连带着,把他刚刚坐的位子也让给了摩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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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闲适的抬腕看表,对着骆也柏的侧影,问道:“曼夫柯的人几点到?”
“十五分钟后,直接会议室等。”回答的话音,恢复了工作时的利落。
宁呈森皱了皱眉,嫌等待的时间长,略略沉吟,视线调回到摩顿身上,刚启唇,想吩咐他事,却看到他正如牛吞水般的饮着那壶茶。
满眼嫌弃,他睨了睨自己的洋助理,劝道:“人家特意从国内空运过来的东西,不是给你这般浪费的。”
摩顿抬首,咧着白牙:“很香,可是很淡,这么小的杯子,我还没品出个味来,就没了……”
宁呈森没耐心,也更没信心的要去教一个喝咖啡的人去品茶,索性忽视,转而吩咐:“你去法务部挑选两个比较熟悉经济范畴的律师,等曼夫柯的会议结束后,你让他们来这个办公室找我。”
摩顿正在冲水,闻言,手中动作顿了顿:“老板你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公司有什么合约要起草?我怎么不知道……”
宁呈森默了默,看着时间起身,分明的指节扣着外套,浅浅的两个字:“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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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曼夫柯的会议,是关于抗生素批量生产后以怎样的渠道上市的细节讨论,以及,从投产到成品出厂这整条生产链所涉及的所有资金投入的财务汇报……
双方以着公开透明的原则,经由双方的财务团队当面核实,做最终的账目流水。财务方面,本是沐檀昕的强项,但是从纽约回来的沐檀昕,让宁呈森给放了半个月的带薪假期,回了中国老家休息,所有,她并不在场。
当然,偌大的KB,除了沐檀昕,佼佼者并不稀缺。
会议讨论的忘乎所以,每个人的桌前,都摆着一部手提,会议长桌前的投影仪上,数据不断变换,颜色各异的几何图案,鲜明却又繁杂。
宁呈森是所有人中最清闲的那个,窝在首位的大班椅上,面无表情,无所事事,但他好像又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全场都保持着双唇紧抿的状态,一字不落的听着那些人的声音。
最后的最后,所有人都等着他的意见,刷刷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这时候,他才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身子,终开口:“KB不插手,统一走曼夫柯的销售渠道不是问题,但唯一的前提是,KB必须先拿到预估分成利润的百分之五十,按照初时的合作协议,这笔数,转进合同规定的基金会户头,不入KB公账。”
曼夫柯的人不意外他的账要转入基金会上,早在之前的协商合同上,就已经写出了这条款。但意外他为何突然要先提取百分之五十的分成利润,这好像不符合商业规则,但,权衡利弊后,好像又不得不妥协……
没有曼夫柯总部的指令,代表团不敢当场应下,只好推说,三天后给回复。但几乎每个曼夫柯代表团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条件,在眼看丰厚利润到手的关头,总部百分之百的会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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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宁呈森又花了半个小时在二十二层的办公室跟法务部的律师交代,他所要起草的合约内容。
谈着事忘了时间,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黑。
骆也柏的意思,天都已经黑尽,早过了下班的点,或者,一起同去外头吃个饭,叫上同行的律师,大家也有更宽松的时间分析合约的细节注意事项。
只是,宁呈森略抱歉的摊了摊手,回道:“晚上要跟安德鲁谈些事情,实在分身不开。”
马不停蹄的一天忙碌,加上今晨刚刚从纽约回来,身子初愈的宁呈森,是十分疲累的。
匆匆赶回宁家的时候,整个大宅已经灯火通明,庭院里停着几部车子,除却家中本身有的,还另外多了两部,分别是宁捷和安德鲁的。
他开的黑色宾利停在最外侧,推开车门下来的时候,乏力的拿指腹捏着眉心。
芬妮奔着小步从屋里出来,看见宁呈森,忙弯了弯腰恭敬道:“小先生!撄”
宁呈森嗯了声,蹙着发疼的眉心问了声:“干什么去?”
芬妮指了指院侧方:“小太太带着呈宵在花园里玩,已经到点给呈宵喂饭了,我去喊他们回来。”
宁呈森摆了摆手,示意芬妮回去,而后道:“我去。”
“可是小先生,您已经很累了。”明亮的灯光下,宁呈森面容上的疲倦,显而易见偿。
能让她带着宁呈宵在这里住下,芬妮已经很感激了,又岂敢轻易麻烦到这位宁家的太子爷,芬妮不敢真的就那样回去,接着道:“里面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小先生归家呢。”
“无妨,我去看看小太太。”说话的同时,宁呈森转身。
芬妮是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掩嘴偷偷笑,转而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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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素夜里,花园里不亮灯,宁家的宅子那么大,如果要散步要休闲,宅前的绿茵坪足够,花园里是没有人到的,自然也就不怎么亮灯。
但今夜或许是因为有那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光色暖黄,四周景色皆能入目。
安静的花园,有小孩童稚的欢笑声,亦有大小孩脆甜的怒吼声。
宁呈森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游戏,一个小毛孩,竟然也能惹得她插腰炸毛,那样瘦瘦小小的身板,精力却又好像是无穷的。
吼完宁呈宵后,马上两人又开始追赶起来,宁呈宵腿短,两下就被她抓在手里,对着他的小屁股,不痛不痒的拍了下,口中还恶狠狠的:“看你还敢不敢闹我?小混蛋……”
宁呈宵笑的咯咯不停,被米初妍提起身子后,还捣蛋的用那双小嫩手去扯她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我就闹,就闹米姐姐,米姐姐头发放下来很好看,我喜欢这样的米姐姐,有妈妈的味道……”
米初妍似乎不乐意,将他的小身子放下后,脚跺地:“我像你妈妈吗?我比你妈妈小那么多?我还比你妈妈矮!我哪里有妈妈的味道了!”
小屁孩也学着她叉腰的姿势,高仰着头与她对视,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话:“米姐姐当然比妈妈年轻很多啊,我也没说米姐姐跟妈妈长的像啊?我只是说米姐姐的长头发有妈妈的味道,妈妈的头发就很长,而且从来不绑!”
“所以你刚刚就把我的橡皮筋抽走了?”米初妍佯装气怒,顺了顺自己忽然散乱下来的头发:“你个小皮蛋,你就不怕米姐姐收拾你么?”
“收拾?怎么收拾啊?”宁呈宵的眼珠子转了转,而后自觉的把小屁股撅到米初妍面前:“来啊米姐姐,给你收拾,反正你收拾人也不会痛痛……而且我是男子汉,男子汉才不会怕!”
米初妍好笑的拍了下他那肉肉的小屁臀,而后将他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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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离的不远,三五米的距离,但是他很安静的站着围观。
看着他们那样和谐的互动,心中的感觉,有略微的怪异,可更多的却是对她的佩服。说佩服好像有些好笑,可他是真的心暖,他的女孩,竟然如此善良,如此分明。
换作是别的人,大概很难做到像她那样,不记恨宁呈宵的父母,如此纯粹的与这个正处在最急需关爱阶段的小男孩一份真心的疼爱。
最起码,他是不能……
即便宁呈宵是他的堂弟,即便他让宁呈宵在这个宅子里住下了,他依然做不到跟他亲近,也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孩子的男人。
宁呈森看的有些忘神,上上下下的将他的人儿打量了一遍。
牛仔背带裤里头套着白色的衬衫,略微宽松,更加衬托着她的娇小玲珑,背带裤是怀旧色的,有她喜欢的钩花款,裤管并不贴身,本是长裤,被她挽了几层,露出她精致的脚踝,远远不足他巴掌大的脚上,踏着小白鞋。
怎么看,怎么都年轻,怎么看,怎么都还是学生的感觉……宁呈森的深眸里,不由得,更多了宠溺的光色。
他没有上前,就想静静的站着,等待着她发现他的那刻,享受她奔过来的热情。
耳侧仍有那一大一小的讨论声,似乎还在说着头发的事,他顺着去看她被宁呈宵扯下来的那头青丝,及背了,柔顺又亮泽,很好看……
最先发现他的是宁呈宵,被她抱着的小身子,不安分的扭动着,指着他的方向,一直喊:“呈森哥哥……呈森哥哥……”
米初妍回头,他迎视而笑。
走过去,将她怀里的宁呈宵抱下来,教育他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要抱抱,宁呈宵乖巧的说好,然后乖巧的闪到边上,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两个大人。
宁呈森没有在米初妍面前得到预料中的欢喜声,皱皱眉,抬起的右手,却还是给她温柔的顺发,顺好了,低眉看她,这才发现,她的俏脸有些凝滞的可怕。
“怎么了?”宁呈森轻轻的问了声,眼角瞥到她的衬衫扣子被宁呈宵蹭掉了一颗,衣襟略敞,以他居高临下的角度,轻而易举能瞧见里头的风光。
心痒痒,眼馋的多看了两眼,再抬首的时候,已经对上怒目的她。
宁呈森怪异,明明刚刚还玩的好好的,忽然间好像真的生气了,可他明明就没有惹她闹她,最过分的,也不过就是多看了她的胸两眼……
她不主动说话,他只好发问:“到底怎么了?”
“宁呈森!”她忽然一声喝,让他莫名,好笑的摸摸她头:“到底谁惹你了?”
“你老实交代!”
“我交代什么?”
她有些蛮横的掰下他摸她头的手,气急败坏的控诉道:“你老实交代!为什么从头到尾嫌弃我的短发!又为什么非要我留长发!我说要剪,你还霸道的不许!敢情我这头发是有你前任的影子啊!你要我留长发到底是几个意思!不会是从她身上延伸出来的某种恋发情怀吧!亏我还天天卖力的伺候着,搞半天,你就藏着这心思!”
米初妍声声厉色,让宁呈森哭笑不得,举起双臂,抱了抱她,好笑道:“宝贝儿,你脑洞会不会太大?”
“你还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准笑!”
刚环上去的手臂,又被她打下来,宁呈森只得敛着面色:“好,我不笑!不过你确实想太多了……”
“我有想多吗?那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瞬间收住怒容的米初妍,转而扯着面皮笑的诡异,后退他身躯半步,叉着腰仰着头站在他面前,非要他给个说法。
宁呈森猜不准眼前的人儿到底是真的在比较还是纯粹在玩他,诡异的唇角,皮笑肉不笑的,略略皱眉,随口道:“男人都喜欢女孩长发。”
“哟!所以你当初看上她也是因为她的头发好看?”米初妍抱臂,戏谑着:“原来你们男人的喜欢就是这么肤浅的呀?那我明天就去把头发剪了可好?”
“不准!”
霸道而又急厉的指令,让米初妍不屑的哼气:“你不准,我偏去!”
转而去寻宁呈宵的小影子,弯身在他面前,诱哄着:“呈宵,你妈妈每次都去哪里修头发的,告诉米姐姐好吗?”
宁呈宵懵懵的,摇头:“我不认识路,不过芬妮知道,呆会我让芬妮告诉你。”
米初妍捏了捏他小脸蛋儿,娇颜绽笑:“那就说好了哦,明天米姐姐带你去,米姐姐要把头发修的跟你妈妈一个味道来,呈宵觉得可以吗?”
小屁孩咯咯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
“可是为什么要弄的跟妈妈一样样呢?”
“因为……米姐姐的未来老公很喜欢啊……”
话未落,感觉到周边的空间瞬间逼仄。
米初妍好像觉察出什么,扭头,却是倏然间,整个身子腾空,小小的鼻头恰好撞进他那坚硬的锁骨,疼的她龇牙咧嘴……
等着那股子痛意稍稍缓解后,睁开眼皮,已是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男人高大健壮的身躯圈在了大树枝干上,想跑,都跑不了。
米初妍是气愤的,怒道:“你想干什么?呈宵还在呢!”
后边的宁呈宵鬼灵精的当下闭眼,连带着那两只小嫩手也盖在了上面,咧着小牙齿嘻嘻笑:“我看不见!米姐姐,我什么都看不见!你们想玩亲亲就玩……反正我以前看爸爸亲妈妈也看的很多……”
米初妍当下无语,而宁呈森却很是正经的回头,对上宁呈宵的时候,眸子里有着长兄的架子,支使着:“进屋找芬妮去。偿”
宁呈宵很配合的哦了声,却是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声笑。
连小孩子都知道笑话了,米初妍就不知道,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怎么脸皮如此后,身板压着她,动都不带动一下的!这还不止,更难看的是,她的双手都被他轻松禁锢着,反锁在树腰上!
米初妍羞怒的脸色通红,那双红唇张张合合,想要骂人,却是对上他灿烂无比,深意无比的笑容时,骂不出来!
她就想不明白了,怎么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这样正经严肃的一张脸,私底下竟能笑的如此……孟!浪!
凉凉习风过,脖项处好像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米初妍被他注视的有些发慌,打了个寒颤,却又不肯示弱的逞强道:“你……你想干什么!……解释不出来!你还有理了!心虚呢吧……说不过我!就……就用这种野蛮粗暴的方式!”
“米初妍。”他淡淡的念了声,接道:“我看,比起宁呈宵,你才是更需要收拾的那个。宁呈宵撅起屁股让你打,你说说,你该用怎样的方式,来求老公收拾?嗯?”
他的嗯声,裹着喉结的滑动,性感而又魅惑……
米初妍只是稍稍闪神,便让他乘虚而入。眼前的景色,呼吸的空气,悉数被他倾过来的身子给堵的丝毫不剩,不管她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一团黑,闻到的,是他爽冽的气息。
努力不让自己在他的诱惑中缴械投降,米初妍不得不在自己还能把控的时候,扭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想要保持清醒的反抗这个一言不合就接*吻的男人!
可是,力气太小,总是徒劳无功,到最后,胸口的部位,刚刚被蹭掉纽扣的地方,竟然也出现了他修长干净的大手,指节向内蠕动……
米初妍有些脚软,正想着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来打破这种尴尬到可能随时都会被人撞上的局面,他却又是倏然撤离,拖着她的手腕,大步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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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的客厅坐满了人,阿其尔兄妹不知在玩什么,你追我赶的闹腾着,芬妮在给宁呈宵喂饭,宁振邦和宁婕,分别坐在老太太两侧。
瞧见宁呈森慢悠悠的拉着米初妍进来,宁振邦唬声:“不是早就回来了吗?这么久不进屋,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吃饭吗?”
对宁振邦的话,宁呈森直接充耳不闻,而米初妍,则是不好意思回,索性躲在他的身后,关于长发的那笔账,默默的记着,想要回房再算!
只是,宁呈宵不安分,吃着嘴里的东西含糊着喊道:“呈森哥哥和米姐姐在花园里抱抱亲亲,不肯回来!”
客厅里,鸦雀无声……
宁呈森倒是坦然,松了松衬衫的领口,沉声:“你们先吃,我上去洗个澡。”
宁振邦脸色当下难看,好歹是给夏晴压着,没发作出来。老太太倒是随意,笑着催促赶快上楼,还让米初妍跟着一起去,明话摆了,早晨才坐飞机到伦敦,这一天到晚脚步不停歇的,就算不休息,洗个澡指定不犯法,至于晚餐,反正大家也没事,等着就是……
米初妍其实不想上去,让那么多人等着她吃饭,挺不好意思的,但她好像又有些没脸的呆在这里跟大家谈谈笑笑,只得随着上楼。
一前一后到三楼,房门才关闭,整个身子就被男人硬实的身躯压到门板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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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房间里的那场混乱,总之,下来的时候,她身上又换上了另一套衣物,而宁呈森,则是神清气爽,脚步轻快的下楼。
餐桌上的饭菜凉了又热,老太太言而有信的坚持着,当真等到他们下来才开饭。那时候,米初妍已经根本不敢去看时间,她没勇气去计算,刚刚在房间里到底混战了多久……
餐厅里的气氛,又是诡异的不行,美食嚼在口中,米初妍都觉得,自己根本咽不下去。放远扫视全桌,阿其尔兄妹吃的很好,安德鲁也吃的心无旁骛,老太太笑咪咪,但吃的最好看的,当属她左手边的男人,菜一块接一块,汤一口接一口,不紧不慢,无声无响,优雅矜贵的模样,与卧室里的恶狼判若两人……
没人说话,米初妍自然也不会主动说,坐在对面的夏晴一直给她布菜,一直让她多吃,她便也只能埋头,逼着自己吃个不停。
斜对面有调羹搁下的声音,宁振邦忽然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米丫头?”
足足三秒,无人回话……
米初妍见着宁振邦被气的够呛,忙在桌底下踢了脚优雅用餐的男人。
宁呈森总算抬头,望着一桌子的期待眼光,尤其是老太太眯眼的笑,却冷不丁一句:“到时再说。”
“什么到时再说?婚都求了!你要赖到什么时候?你不是黏人家黏的紧吗?不早点娶回来,心里能安?”
米初妍咳咳声,羞臊的几乎抬不起头……
夏晴也附和:“对,反正迟早也要办的,早些办更好。”
老太太倒是不说话,只笑眯眯的看着,似乎在等好消息。
宁呈森搁碗,不咸不淡:“不是没钱么?怎么娶?”
老太太不解,扳着他的手问:“小森,你怎么会没钱?”
“给何铭涛了。”
提起何铭涛,老太太和宁婕夫妇都做了然状。
而后老太太又道:“你没钱,你爸爸有啊,再不然,还有奶奶呢,你愁什么?”
米初妍直接捂脸,手掌挡住对面那些人的眼光,心中无语又无奈,她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这么厚脸皮的男人呢?!
宁振邦果然面黑:“我不是——”
“你的是你的,拿着零花可以,结婚要不得。”
宁振邦:“……”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婚怎么就要不得了?我的钱不是光明正大赚来的啊?”
已没了食欲的宁呈森,深眸迎向宁振邦的时候,很正色的挤兑:“你气性太大了!一言不合就发火!我不想以后每回跟你对不上眼的时候,你就来一句,我的老婆是你帮忙娶回来的!一辈子长着呢,怎么能在娶老婆的事上留个污点被你经年念叨!搞不好,你还说给我孩子听,那我的脸还要不要搁……”
米初妍心中暗笑不止,说的好像他现在就有脸似的!
宁振邦没曾想会被如此敷衍,像是吞了个死苍蝇似的,愠斥:“你不拿钱结婚,你要那么多去干嘛?爹妈你都坑!”
“不是你说要弥补父爱的么?我有逼着你拿吗?我好像什么都没说。”
众人:“……”
老太太有些讪讪,在众人无声的时候,率先打破沉静,却也只是几声干巴巴的:“吃饭……大家吃饭……”
宁呈森吃完,用餐巾拭了拭唇,在米初妍身侧低声:“慢慢吃,我在客厅等你。”
这样说话退席的意思很明显,不想继续跟桌上的人群讨论他的事情。
米初妍始终无语,朝他摆了摆手,只字不言。
眼瞧着他那修长挺拔的背影渐渐离开,老太太叹了声,宁婕这时候插话:“妈,你别急着叹气。你这孙子精着呢,前头把整副身家给了何铭涛,后脚就在曼夫柯的会议上,占尽便宜的压榨对方,要提取新药预估分成利润的百分之五十,偏偏对方还没有不答应的理由,等到曼夫柯总部审核后,那款拨下来,办个婚礼绰绰有余……我觉着,他肯定是把这些事情都掐算好了的,要不然,依他用惯了钱的性子,会一个钢镚都不给自己留?就算他自己不留,他也不愿意委屈了妍妍是不是?”
米初妍吃完饭,在老太太面前寻了个借口,就钻回到了三楼宁呈森的卧房。
饭后闲聊,几乎所有人的关注度都在她的身上,若是寻常也就罢了,陪他们说说笑笑,她还是没问题的,可整个楼下的气氛,都被宁呈森搅的乌烟瘴气,她呆不下去。
宁呈森后来还跟安德鲁一起去了书房谈事,她就更没呆下去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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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穿着棉质睡裙的米初妍抱着书爬上大床,她打算在床头看书,等宁呈森回房撄。
左等右等,都快乏了,他才推门进来……
手里拎着外套,反手关门的时候,抬眉,瞧见从床上跳下来的米初妍,赤着双脚踩在初冬的地板上,略略皱眉,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嗓音沉厚:“怎么还没睡?偿”
“账还没算完呢,你让我怎么睡?”
就着大床站起,米初妍轻松就挂在了他宽厚的肩背上,小小的头颅搁在他的肩头,两条纤细的手臂,交叉着勒在他的脖子上。
“什么账?”宁呈森糊涂的问了声。
他将手里的外套丢到床尾,再又反手托着她的臀,将她从他身上扒拉下来,满脸不在状态的看她。
米初妍不确定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还是装糊涂,这个男人的心思,深的让他无法猜测,就好像,他明明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拿到属于他自己的钱,却又故意装傻充愣的四处哭穷,哭的他爹他娘都把自己手里能用的资金都交给了他。
虽说拿到手是都便宜了她自己,可米初妍还是觉得,他真的好恶劣……
拿了就拿了吧,还不好好跟他爹他娘说话,说那钱拿着零花还可以!真是要命的,那么多钱,究竟是要零花到什么时候!
难道还让她在富庶非一般的伦敦西区买几栋大别墅去?
米初妍在心理活动,他看着,等着,好一会,浅笑:“没话说?没活说那你早点睡!”
说话的同时,宁呈森已经开始解衬衫上的袖口,想要去衣帽间换衣服的意思,才转身,米初妍忽喊:“站住!”
宁呈森顿了顿步,哄着:“乖乖的,早点睡,明天带去你玩儿?”
“我不睡!不把账算完,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不累吗?”
“不累!”叉腰站在床上的小女人,气鼓鼓的。
宁呈森好笑,袖管往上卷了圈,露出半截遒劲的小臂,接着又去解领口的扣子,慢悠悠的开口:“真的不累?刚刚没收拾过呢吧?”
米初妍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解纽扣的动作那么寻常,可搭上他那副笑的有些欠抽的脸,总感觉味道就不一样了,皱鼻:“宁呈森……你笑的好猥*琐!”
“猥*琐?”宁呈森似乎惊讶于这样的形容词,浓眉轻耸,可是又没有排斥的意思,只呵笑了声,指尖捏了捏她起皱的小鼻头,后退两步:“我先去换衣服,等我回来,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猥*琐……”
小白足踩在纯白的丝被上,狠狠一跺,而后倒在床上,滚了两圈:“我要去剪头发!宁呈森我要去剪头发!”
说算账,他装傻充楞!那她直接喊可以了吧!直接喊出来,让他想不听都不行!
换衣服不过三五分钟,米初妍喊了不下十遍,里头始终没回应,她有些忍不住的哼哼嗤嗤跑了进去,未站定,人已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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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嵌在开放衣柜里的暗黄暖灯,衣帽室独有,小小的一方空间投射着,暧昧而又旖旎,尤其是,男人精壮的身躯穿梭在过道里,朝着一排排的衣物不停挑挑拣拣的认真神态,不要太诱人!
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米初妍惊骇:“你怎么不穿衣服!”
他低头,自我打量了眼,很正经:“不是有穿裤子吗?”
“你那叫什么裤子!”裤衩还差不多……
他瞥眼:“你嫌弃?内*裤不是裤?”
米初妍直接捂脸,不想看他……
半秒后,他忽然问:“你刚刚在喊什么?”
“我……我说我要剪头发啊!”
米初妍懵了几秒,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可是,他听罢,却只哦了声。
哦?哦就是什么意思?解释呢?她要的解释呢?
米初妍看他又低头,在那儿专注的挑挑拣拣,嗷道:“宁呈森,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我又没聋。”他依旧慢悠悠……
“那我真去剪了?”
他好像完全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将衣柜里挑出来的衣服捧到她面前:“明天你穿这套,好看吗?”
好看!怎么不好看!他给搭配的衣服,每一套都是那么好看!好看到米初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心理波动!如果哪天他给搭歪了,她才觉得稀奇!
“我明天就去剪!”米初妍看他不搭理,又强调了句。
他总算正脸看她,却是扬眉:“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明天带你去玩儿!”
“我不去!我要剪头发!”
他将手中的衣服搁在旁边的台上,沉沉的与她对视:“米初妍,你真是皮痒痒了是不是?嫌收拾少了?”
米初妍不说话。
他转而捏起她下颌,眯着眸子警告:“你要是把这头发剪了,信不信我让人把它重新接起来?”
米初妍继续闷声。
他的指头又下了下力:“别一直胡搅蛮缠,让你留长发,跟伍乐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跟谁有关系?”米初妍眨了眨眼,那样一副狡诈的小表情又重新摆上来:“别告诉我,你还有其他的前女友?”
宁呈森扯唇,呵笑声,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将眼前做怪的小女人反身压到台柜上,咬着她的耳朵说:“我看你真的是精力太好了,要不,如你所愿,干点更猥*琐的事?”
米初妍的腿往后踢,想踢他腿,被他闪开,转而斥:“除了这个你不想点别的?胸口的痂还在呢,小心运动过度,崩裂了!”
宁呈森笑了笑:“难为你惦记。”
米初妍呵呵呵……
扭了扭:“哎你真的,放开我,这样很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了?”
“反正就不舒服!”
米初妍的抗议,他没接话,但却是很顺从的接着将她放开,命令:“睡去!别明天爬不起来。”
“哎明天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给你妈妈拿丝巾。”
“拿丝巾?逛街啊?”
“不是。”他继续在那儿摆弄服饰,只不过,这次是找他自己的睡衣。
米初妍觉得,他早就该先把自己的身体裹上,要不然,真的……太风****!
被他推出衣帽间,米初妍如同乖顺的家猫那般,扶在门框上问:“那是去哪儿?”
他在穿衣服,微微抬眉:“去了就知道。现在告诉你,我怕你今晚会紧张的睡不着。”
“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地儿啊?买条丝巾我怎么就会紧张的睡不着了呢?!”
宁呈森在系睡袍腰带,走前两步,盯她:“还不去睡?再不去,我可就不放你了……你那小翘臀,打两下就喊的哇哇叫,不知啪起来是不是喊的更大声……”
米初妍才把头靠在门上,听着他的话,脸滴血,愤怒:“宁呈森,你真的是没救了!”
话落,转身奔走……
宁呈森手长,她刚提步,他的大掌就碰上了她的臀,只一会,手落下,对着她跳跃的背影笑道:“口是心非!哪一次你不是很享受?”
米初妍没敢再回头去看他,两下奔到大床,掀起丝被就往身上裹,裹的严实后,闭眼入睡,只是,屋里行行走走都是他的脚步声,还有随着他的步伐,那股清爽的气息四处飘散,搞的她的注意力全被他的动静吸引了过去,竟是怎么也睡不着……
翻滚了个身,瞧见他已经拿着手机步向了露台,忽地懊恼记起,关于他为何如此执拗于长头发的因由,又没了下文!
这男人真的是,忽悠人的能力太强了……
听着他在外头跟别人打电话,她也不好再追过去,况且,本就不是什么必须的事,这样没完没了的追,好像也挺无趣的!
靠在床头,无端就在想刚刚他在衣帽间里说的话,到底,他要带她去哪儿玩呢……
翌日早晨,天气依然晴好。
宁呈森说九月底十月份的时候,是伦敦旱季,相对来说,雨水要少,温度要比穗城低很多,但总得来说,不下雨就是最好的!
米初妍不知道他到底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神秘兮兮的。从起床开始心情就特别的好,柔情满腹,耐心非凡的哄着她起床,她贪睡,他干脆直接把她从被窝里边挖出来,公主抱的带进了浴室,给她挤好牙膏备好漱口水,那殷勤的态度,让米初妍无语……
晃着不甚清晰的头,她靠在浴室墙上,嘟嘟囔囔:“我要尿尿,你替我吗?”
宁呈森直起身子,声音里有着早晨刚刚起床时的沉哑:“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脱,脱完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去你的!”米初妍笑骂了声,手背揉着眼睛,推他出门偿。
他顺从着出去,不忘叮嘱:“穿昨晚我给你准备的那套衣服。”
“知道啦!”隔着门板,米初妍在里头喊着应了声。
出来的时候,宁呈森已经不在,米初妍估摸着他是下了楼,便直接去衣帽间寻昨天那套衣服,找来找去,到最后才发现,那套衣服已经摆在了床尾。
米初妍拍头,两人分开这么段时间,她都快把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衣服的款式很简单,厚厚的中高领黑色毛衣,墨绿色的百褶长裙,黑色细腰带,撞色的搭配,还都是深色,却也是如此相得益彰。
贴身的毛衣勾勒出她的玲珑有致,扎上腰带,小蛮腰更显得不盈一握,下身及至脚踝的墨绿色长裙,却让向来无拘无束,活脱奔走惯了的她多了股女人的韵味,很飘逸,很气质,可是,也稍稍成熟了些……
米初妍配上自己惯穿的小白鞋,在镜子前转了圈,觉得很怪异!不是不好看,相反,深沉的颜色更突显了她的肤白,可是,宁呈森从来不给她这样搭配衣服穿的。
他向来都是由着她的喜好,在她喜好的基础上,给她穿舒适度最佳的服饰!撇了撇嘴,出门,下楼……
第一眼就去寻视他的身影,毫无意外的在餐桌上发现,彼时,宁振邦和夏晴也在。
夏晴看见她,忙招呼她过去……
因为大家起床和出门的时间都不一样,宁家的早餐,向来没有规定的时间,反正什么时候出现在餐厅,都会有家佣将食物送上来。
宁呈森同样穿着黑色毛衣,高领的,外套是夹克,棕色的,浓密的黑发竖在头上有些微的凌乱感,不同于往日的精英打扮,今日的他,很绅士,很英伦!
相较于昨晚餐桌上的热闹,早餐显得随意许多。
宁振邦没说话,宁呈森也没说话,只有夏晴,跟她随便的闲聊了几句,许是他们有自己的事,没聊上几分钟,就双双退了席。
米初妍戳了戳身侧的男人,再度追问:“你到底带我去哪儿?干嘛要我穿成这样?”
“不好看吗?”
米初妍呷了口果汁,抿抿唇:“好看是好看……”
“好看就行了。”
米初妍:“……”
好霸道的男人哦,都不问问她,是不是喜欢这样穿!从头到尾,就只让好看就行!而且,她又被敷衍了,到出门的时候,他还是没说,他们到底要去哪儿,这让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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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地方很远,从宁家出来,车子已经平稳的行驶了一个半小时,目的地还是没到。并且,有着越来越往郊区奔过去的趋势,道路两旁有大片的森林,全是低低矮矮,葱葱绿绿的,过往的车极少,基本上隔着上千米,才能偶尔看到一辆。
密闭的车窗外,倒挂着朦胧的雾气,挡风玻璃的雨刷不停刮着,才能看清前方的路况,公路越走越窄,窄到仅仅只剩两个车道。
米初妍不自觉的嘟囔了声:“这是什么鬼地方?”
开车的男人侧头,跳了跳眉:“等会你就知道,鬼地方有多漂亮。”
米初妍抿了抿嘴,原想再追问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可是,知道他不会说,她倒是懒得再出口了。
只不过,他反而像是看出来了她的心思,腾出只手,刮了刮她脸:“带你去见几个朋友而已,都是很风趣很好相处的人,不用紧张。”
米初妍顺着他伸过来的手,把玩着他夹克袖口上的亮金色纽扣,嘀咕:“来这个地方买丝巾?然后还见朋友?哎你要买的丝巾不是皇家特供的吗?你就到这来买皇家特供啊?不会是骗你丈母娘来着?”
宁呈森沉笑了声:“别猜了,下个路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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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说的下个路口,没多远,前后不过五分钟,出现在米初妍视野里的,竟是隐藏在无数低矮森林里的辽阔草坪。
米初妍以为,她在宁家宅前所见的绿茵坪已经够宽够大了,可是,眼前的这番景象入目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见识是如此的短浅!
有些激动,甚至解开了安全带,整个身子跪坐在副驾的座椅上,趴着车窗向外看,嫌车窗雾气重,看不清,忙朝身后的男人挥手:“把窗户开一开,快点!快点!”
随着话落,车窗应声而降,米初妍兴奋的双手往外伸,坐着拥抱草坪的动作,高仰着头咯咯笑着享受穗城根本不可能出现的风景!
太欢喜,便有些得意忘形,也是因为太激动,忍不住想要从车上跳下去,尽情的玩耍!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把上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宁呈森看得心惊,却又不忍心打绕她如此美好的心情,只得缓下车速,漫漫滑行……
速度降到如此,实在是委屈了宾利的性能,可是没办法,谁让他的人儿如此奔放!
看着她开心,他亦开怀,宁呈森知道,米初妍本就好动的性子,长期呆在穗城那样人口密集的大都市,她的生活,缺少的就是这种恣意的,无拘无束的大自然亲和。
马路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太阳的红光,渐渐破开了丛林密枝,铺洒的到处都是,连带着,车窗上倒挂的雾气,也在渐渐消散!
米初妍起初的笑声,变成疯狂的叫喊声,辽阔的地盘上,即使她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任何的异样目光盯着,唬着!
车子驶的慢,足足十分钟,才真正到了目的地……
米初妍甚至等不及回头看开车的男人半眼,直接推开车门跳下去,动作不太淑女,以致,小白鞋踩到了些许裙裾,身形踉跄,幸得机灵的攀住车门,要不然,又得跟大地亲吻……
感觉到身后他在靠近,回过头,不免抱怨:“看看看看,你给我准备的什么衣服!来这个地方,不是应该穿运动装更好吗?!”
宁呈森没有扶她,抄着裤袋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笑:“运动装?不行!我不想让我那些旧友以为,我找了个未成年的小妹妹当老婆!你穿运动装,太稚嫩了!”
米初妍嗷嗷叫,原地打转,撩着长裙:“那怎么办,这样你让我怎么玩!宁呈森,你一天不算计人会死吗?你给我搭配这样的气质风,敢情就是为了让我显得年龄大些,然后显得你不是那么老吗?搞了半天,你不告诉我根本就不是怕我紧张的睡不着,而是怕我不肯配合你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啊!”
空旷的草原,年轻女孩脆甜甜的声音,尤为清亮,叮咚咚的,纯澈的非同寻常……
宁呈森没让她吼恼,浅声:“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半怕你不肯穿这身衣服,一半是真的担心你紧张!”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见几个朋友吗?还能吃了我不成?”
“可他们都是皇室中人。”
米初妍:“……”有些下巴被拍掉的感觉,错愕已不能形容她的呆滞,好半晌,才惴惴道:“别告诉我,是……是那些……那些什么王子公主什么的吧?”
“不是。”宁呈森起初否决,后又补充:“不过也差不多,沾着边……”
米初妍:“……你怎么会认识这些人?”
“你不知道我家开的是贵族学府吗?最初是由我太爷爷创立,现在由我父亲在打理。我太爷爷当时跟皇室交好,因为艺术方面的突出造诣,被皇室授予了爵位,连带着,也引进了不少皇室子女在里头寄宿就读。学校是我家开的,我认识几个这样的同学,很为过?”
米初妍两眼冒星星,呆半秒,崇拜状:“……不过,一点儿也不过!宁教授你好牛×!”
459每去一个新地方,就撩几个男人,你可真能耐
被自己的小女人如此膜拜,是宁教授一直在追求的目标。
两人初遇,她在上千人面前毫不客气的损他是个不靠谱的华裔,即便长的帅,年龄也摆在那儿了!
两人再遇,她撞见他在电话里怒斥伍乐旋,从此,他在她眼里,就只形成了个暴君的形象,每每相处,总是惧他如蛇蝎!
后来,他让她看到了自己很多的不完美,不优秀,不坚强!
再后来,他们风风雨雨,绝处逢生!
后来的后来,他在她的眼里就是流*氓,是条怎么也喂不饱的恶狼!而她,终于爬到了他头上,对他大喊大叫,趾高气扬!
虽然每次都会被他收拾的很惨,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在床上收拾她,他也没其他的辙了……
这算是第一次,她毫无掩饰的对他表示崇拜,他听着,心美!
像带小女孩似的,将她的手握进自己掌心里,宁呈森唇角的笑弧未散:“走吧,一会看着,还有更牛x的!”
“咦?真的咩……”米初妍眼底的晶光未散,原先嘟嘟的红唇,此刻都快要咧到耳根,歪着头,转身后退步:“还有什么?不如先说出来给我乐乐?”
宁呈森没接话,只是看着她,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眸底深处所有的光色都聚焦到她身上,凝视她倒退着行走的灵活身姿,但笑着。
好奇心被他吊了足足一个晚上再加一个早晨,来到这样心旷神怡的地方,米初妍已经耐不住急躁的性子,边退步,边不停的抓着他的大手摇晃,娇嗔:“宁教授……你快点告诉我嘛……宁教授你快点说呗……宁教授……”
娇娇嫩嫩甜甜脆脆的嗓音,酥的连米初妍自己听了都觉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可她面前的男人,却是岿然不动。
米初妍恼火,喊他:“宁呈森!”
他依旧不痛不痒……
米初妍没辙,只得软在他身上:“老公……快点说嘛……你是想急死我吗?”
宁呈森忽觉唇角一抽,抽的是她柔柔糯糯的一声老公,也抽的是她温软清香的身子忽地贴在他怀里!让他整个身躯都跟着崩了崩!
这个女人——当真是小妖精!
清咳声后,宁呈森敛住了有些异样的表情,大手按在她柔细的肩头,推了推:“你……往后看。”
米初妍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转了身。
能看到阳光下的草坪上,有一团团的黑影在晃动奔走,然后,当她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遍地牛羊!
远处有农舍,有灌木,有垛草,大地全被草坪覆盖,辽阔无垠……
虽然在凉风中能隐隐约约闻到动物粪便的味道,可这样却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原生态,米初妍的笑容根本散不去,问身后的男人:“这里很漂亮啊!可牛x的点在哪儿呢?我只看到很多奶牛,还有小奶牛,老山羊,还有小山羊……”
说话的同时,米初妍已经脱离开了宁呈森的范围区内,奔走到牛羊群中,嬉闹,搞怪。
宁呈森看她,就如同看着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那般宠溺,即便她去闹那些牲畜,即便她的长裙在牛羊群里不停拉扯,也未曾有过任何的阻止。
他们要去的地方,其实并不在这里,可是,看着她玩的欢喜,他就那样等着,不急不恼,无度迁就。
总算,等她玩累,手背抹着细汗跑回来的时候,笑容璀璨:“从小到大,羊奶牛奶我都喝了不少,可是跟它们玩到一块去,这还真是头一遭!”
笔挺而立的男人,在她站定在面前的时候,从身上掏出个手帕,大手定在她的后脑勺,细心的给她擦拭额角眉头,脸颊脖颈,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么疯。”
她笑的开,露出好几颗小白牙:“好玩嘛!哎,走了这么久,我怎么都没看见农场主啊?一个人影都没有。”
“在那边。”宁呈森指了指另外的方向,并且,朝着那端挥手。
看他的动作,米初妍知道或许那边有人,顺着望过去,人影不止一个,而是一群。清一色的骑马服装扮,英姿飒爽!隔着些距离,看不清样貌,可是,服饰有区分,那里头,男女皆有!
远处的人群也在招手,对着他们的方向,在喊宁呈森的英文名字,遥远而不甚清晰……
米初妍盯着他们,瞧着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你说的皇室成员,就是他们吗?”
“嗯。”他好像没什么所谓的应了声,而后浅浅道:“都是皇室血脉,亲王贵族。”
“所以,你跟他们要丝巾?”米初妍疑问。
“不可以吗?”
“可……可以吗?”米初妍暗暗抽气,而后道:“可是没必要吧,你拿来也是给我妈,又不是非要不可!”
米初妍觉得,皇室的东西,自然是上品,可是,要拿到自己手里,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宁呈森心高气傲,如果要腆着脸去跟那些贵族们要,对他来说,是为难的。
可是,宁呈森却不是这么认为,向着那群人过去的时候,他发表自己的观点:“对你来说,那是给你妈妈的东西。可是对我来说,是我对你妈妈的承诺,虽然是闲聊起来的,但说到就必须做到,还有,不管我送什么东西给你父母,越贵重越稀罕,就说明,我对你的感情越有份量!你父母也许不会在意那些东西,可他们在乎我对你的看重!”
“呦呵!所以你每次买这买那,送这送那,尽挑着贵的下手?现在可是把我爸妈都给养叼了!”米初妍好笑道。
而他,却是蹭了蹭她头:“你可别笑!虽然用金钱来跟爱情这个东西挂钩感觉上俗不可耐,可你也不能否认,他们是密不可分的……”
米初妍笑着连连摆手:“我知道了知道了,再说你又得给我分析讲解了。反正我知道你非我不可就行了!你胆敢有二心,我就把你爸的,夏阿姨的,还有你的卡,全部败光!让你穷的没处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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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原本以为,跟那些极有身份的人相处,她会不适应,也真的有些怕会紧张。
可是,很意外,那些人当真都如宁呈森说的那般,很风趣,很好相处,不会因为她是宁呈森带来的人,而有任何的审视和打量。
她原先只以为这里是个农场,可听着宁呈森在跟他们谈笑风生后,她才知道,原来农场的另外一头,还有赛马场……
他们约定好了,要赛马!
宁呈森悄悄告诉米初妍,赛马,是有赌约的……所以,米初妍要好好在场外给他加油,这场赛,他非赢不可!
米初妍问,赌约是什么?宁呈森却又卖了关子……
在他们来之前,那群贵族们已经玩过一个回合,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忙催着让他们到会所去换衣服。
自然也是换骑马服的,会所不算大,却布置的很是精致。男女换衣间分开在两侧,但挑衣服的地方,却是一起的。
宁呈森要换黑白色,也连带着给米初妍取了套同色系的女款。可是,米初妍却看上了枣红色的,并且,要求宁呈森也要配合她穿枣红色男款。
枣红色,宁呈森皱着眉嫌弃的要死,坚决不穿!
可大教授再如何立场坚定,当遇上小女人的软磨硬泡,那身衣服还是套上了身!生平第一次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大教授脸板的跟发条似的,紧绷绷!向来爱收拾的他,连镜子都不乐意看了。
可是米初妍却还不嫌事大,拿着手机追着他跑,非要两人一起拍个合照!宁呈森不愿意,大步外走,她在后头,脚一跺:“宁呈森,你别跑!”
前头的男人,充耳不闻!
米初妍咬了咬唇,狠话:“你再跑,我就去找刚刚那个路易斯侯爵去拍合照!他穿着枣红色可好看了!”
路易斯侯爵,是刚刚跟米初妍说话较多的一个,很是风趣,很是幽默!逗笑米初妍好几次!
这样的话,果然将臭脸的男人拉了回来,勉强拍了合照,他愠怒:“每去一个新地方,就撩几个男人!米初妍你可真能耐!”
米初妍只当着是夸奖她的交流能力,不羞不臊的受下,调侃着:“你再让我拍个单人照,我就保证不去撩他们!成交吗?老公……”
“老公……”宁呈森重复着念了声不止一次从米初妍嘴里喊出来的字眼,默默回味,长短腿的摆放着,靠在会所的玻璃门前,饶有趣味的逗她:“很好!待会你在场外给我加油的时候,就喊老公!”
“hat?”米初妍惊异撄。
大约是因为,刚刚用英语跟路易斯侯爵交流过,米初妍面布惊讶之色的时候,脱口说了个英语单词,抿了抿唇:“场外那么多人看着,我才不要那么奔放!”
“不喊也行!照也别拍了!”
米初妍无语……这男人,还真是计较!爱算计!拍个照也要做交易!去你的!
可是,熬不住她真的想拍,不由搭着脸哄:“我拍你的照片,是用来做手机屏保的,也不行吗?”
“别的可以,今天的,不行!”言外之意,想什么辙都没用!
宁呈森已经开始踏步,迎面走来路易斯侯爵,棕发被风吹的凌乱,看见他们还在门前磨蹭,不由喊:“Vincent!快点把小女孩带过来,马匹已经准备好了!雅克公爵也已经准备妥当在等你就位了,你直接下场,我带小女孩坐观众席就好!”
“马上来!”宁呈森回了声,原本跟在后头的米初妍,也在同时被他揽在怀里,一副主权宣示的姿态,经过路易斯侯爵的时候,又把米初妍从左手转到右手,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另外两人之间,并没有直接下场的意思。
路易斯侯爵并不明男人的小心眼,不解道:“Vincent,我带小女孩走就好!放心,那么水灵灵的女娃娃,我不会让旁人怠慢了她的。偿”
宁呈森还算礼貌的婉拒:“还是我带她过去吧,她认生。”顿了顿,又补充:“哦对了,她有名字,叫米初妍,你可以喊她Miss,也可以喊她宁太太。”
真的,只要听到小女孩这个称呼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宁呈森就各种不爽!!
他就知道,米初妍本就年轻,长的又水灵,看起来就稚嫩!他都已经很心机的给她打扮了轻熟风,还是被这些人看成可以任意搭讪的清纯小女生。
偏偏,他身边的这个小女人又是一副毫无防心的货,又是个话多的主,不管他们聊起什么话题,她都能接下去,即便她不懂,也要问下去……
他在旁边,使劲的黑脸,她都装作看不见似的!怄死!甚至都开始后悔带她来,可是,他又不甘心放弃这么一个能让自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好机会!
这也罢,竟然还说要跟那谁合照……
如果不是路易斯来得那么及时,他肯定又要抓起她的翘臀,好好揍一顿!所以,这会儿,他要挡在中间,隔断他们的眉来眼去!
路易斯性子风趣,扫着额前的棕发笑道:“不是还没结婚吗?这么快就喊太太显得多没礼貌?”
宁呈森索性不说话了……反正,这婚一天不结,他说什么都是底气不足的!
路易斯接着又说话:“Vincent,你真的,可以下场了,雅克公爵等着急了,你要的那些东西,今天就没法给了。”
“给什么呀?”始终被宁呈森按在身侧的米初妍,似乎听到关于赛马的赌约,顾不得身边男人的不乐意,钻出半颗头颅,言笑晏晏:“路易斯侯爵,我可以知道吗?”
宁呈森瞪了她一眼,她歪头,嘿嘿一笑。
路易斯从宁呈森身后绕过来,细细声:“Vincent好像不太高兴,等会我们独呆的时候再告诉你。”
那么近的距离,纵是声音再小,他也是听得到的好吗?宁呈森火气重,偏偏,对着一个皇室贵族,再又对着一个自己想要宠溺无度的小女人,他的这股火,根本没办法发泄出来!!
离赛场还有好几百米的时候,又有人上来催,那时候,赛场周围的观众席上,已经坐上了不少人。
米初妍也看到了,她有些想不透那些人到底都是哪儿来的,明明来的时候,没看见人如此多……
不过,这地方本就辽阔的不像话,也许她来的时候没发现也不稀奇!
人来催,宁呈森也还是坚持着将米初妍带到观众席上安顿好才走,临走时还跟她说,等这场赛完了,带她下去玩玩。
米初妍自然是高兴的,虽然,短暂的时间让她学会这技术,基本上没可能,但能在马背上坐坐玩玩,体验体验那种乐趣,也是此行不虚!
宁呈森刚走,路易斯就从后排坐了上来。手里不知捧着从哪儿弄来的热可可,在这样凉风吹拂的蓝天白云下,手捧这样一杯热饮,偶饮几口,看着场下的赛马奔腾,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惬意!
都道英国男人体贴,绅士,果真还是有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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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是在跨上马背的时候,才发现路易斯是粘着米初妍一起坐的!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在讨论什么,双双侧着头,面对面,面露微笑的动着唇……
有些愤愤的扯了扯马上缰绳,马儿仰头嘶鸣,叫声在万里无云的天空回响,引来了场外女人的侧目,定睛看了半秒,朝他挥手,笑的更开……
宁呈森戴着黑色的骑马帽,有毡边,细边的系带垂在俊逸的颌下,枣红色虽然视觉冲击强了些,颜色艳丽了些,可因为有白色的衬衫做底,倒是让他穿出了雄风!即便不动不响,那样勃发的英姿,也是让人无法移目的。
米初妍知道,他是行走的衣架子,什么样的服装,只要是他穿了,那都是最完美的展现!她看着他,笑着挥手,可是,他却不知何故,视而不见的侧过了头,跟他的对手说起了话……
这是不理她的意思?
米初妍无语……
他不理她,她自得其乐,转而去欣赏他胯下的那匹马。
纯黑,黑的发油发亮,可鬃毛却是银灰色的,像是年迈老翁的头发颜色那般,很特别的颜色搭配。
米初妍不懂马,可她却从路易斯的口中得知,这匹马,是英国纯血马,是宁呈森一直寄养在马厩里的优等战马。
她原来还不知,宁呈森竟然还有这份爱好,不过转念又想想,他生在英国,长在英国,家事优渥,会玩,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大约每个有钱的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的嗜好。
譬如,徐暮川玩高尔夫是个能手,譬如,宁呈森还会玩马……
她不知道他们在马厩里头是怎么做准备的,反正,在她发呆的时候,听着一声哨响,骏马飞腾的踏踏声,落地有力!
才刚起了个头,席上已是各种呐喊……
那些人大多在喊雅克公爵,也有很多在喊赛马的名字,米初妍不知道哪个名字是哪匹马,她关注的,只有她的男人!
那个挥着马鞭,踢着马肚,修长的身躯悬空伏在马背上的英俊男人,疯狂的驰骋……
米初妍不太理解他的坐姿,基本上没有踏实的坐着马背,有些担心速度太猛了,会不会有被抛下来的危险,她去向身旁的路易斯求解。
路易斯让她尽管淡定:“Vincent能轻松驾驭那匹马,再快,也摔不下来,他们这场比的是速度,谁快谁慢定输赢,只有那样的姿势,才能最大力度的释放马匹的动能。怕只怕,快不过雅克公爵,那这场赌输了,他就没意思了。”
米初妍好奇:“他们到底在赌什么呀?”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赌约。就是,Vincent想从雅克公爵手里拿到两样东西,送给他未来的岳父岳母,雅克公爵就提出了这么个玩法。”
“什么东西呀?”给他未来的岳父岳母,不就是给她家父母的么?除了皇室特供的丝巾,还有什么?
这个男人,让米初妍郁闷极了……也感动极了……
路易斯摇摇头:“这个我不能说,万一Vincent输了,拿不到雅克公爵手里的珍藏品,他会很失落的。”
米初妍好像听不太懂路易斯的意思,想着可能多少是因为异国文化的语言沟通障碍,没究竟,转而问:“那依候爵看,他们两个,谁赢的几率大些?”
“不好说啊!以前的话,那肯定是Vincent无疑的,但这些年,Vincent几乎都没怎么玩,他的马也没怎么战,能不能赢过马场主人雅克公爵,真的难说……”
听着路易斯侯爵的话,米初妍的心,是更紧张了。
捧着热可可,就那样站起来,小手挡在额前,在阳光下眺望着越来越远的那人,那马!看不清样貌表情,可是,她分得出来哪个是宁呈森。
战况总不见明朗,两人两马一前一后的紧咬着,好不容易看到他终于领了先,没两下,又被雅克公爵超了前!
但是,每每雅克公爵超前的时候,他就会狠狠扬鞭,啪啦啦的响声,天际回声……
马儿受了刺激,如同疯狂的斗士,腱肉横突,彪悍凶猛,在他的声令下,几秒间便又冲到了前锋撄!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番,愣是把场外的气氛渐渐推向高*潮!一个个站到了坐席上,激动的朝着场内呐喊,此起彼伏!
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米初妍也有些坐不住了,低低的喊了声:“宁呈森……偿”
路易斯在旁边笑:“你这么加油可不行,他哪里听得到?”
米初妍原本视线一直在场中,忽听到路易斯的话,侧了侧头,可也恰在这时候,侧前方往下两排有个女子很疯狂的在坐席上狂摆着双臂,挥着衣衫,甩着金发呐喊着:“vincent!vincent!!我——爱——你!itiscool!棒极了!棒极了!就这样!对!保持——领先!”
那样激情澎拜,那样兴奋高昂的异声,竟是让场中的男人倏然抬了视线,隔着那么些距离,他定睛有半秒,却也在转瞬,重回到自己的赛况中。
米初妍是有些傻眼的,这场外,大多都是喊着雅克公爵,即便不喊雅克公爵,也多是喊马匹的名字,这样直接喊vincent的,唯独她一个!还喊得如此招摇!
路易斯看着她好像有些呆,礼貌的解释了声:“那是雅克公爵的妹妹,莱莎小姐。”
米初妍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笑了笑。
“他喜欢vincent。”路易斯忽地丢了颗炸弹,接着又补充:“读书时候,就跟vincent认识。”
米初妍心里有种怪怪的味道,可是,她好像不能发表什么,只得又笑了笑。
“你不介意吗?”
米初妍眨了眨眼:“我介意什么?”
“刚刚在草原上,vincent已经在大家面前明确表露过你的身份,可是,莱莎小姐这会儿喊的疯狂,不觉得,她是在无视你?或者,给你下马威吗?”
米初妍耸了耸肩:“喜欢vincent的不要太多,我介意的过来吗?反正我知道,他的心在哪里!”
“小女孩你好自信!”路易斯噗的一声笑,也不知到底是在笑她的狂妄,还是笑其他的什么,反正,那笑容,辣着了米初妍的眼睛,不由气声问:“你笑什么?”
路易斯很诡异的凑过来,在米初妍耳边低声:“莱莎小姐可是发过誓,这辈子非vincent不嫁的!”
米初妍蹙了蹙眉:“那又如何?王室成员的婚事,不是向来严格?”
“严格?”路易斯念了声,后又细念:“小女孩,你知道吗?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你,如果vincent愿意,公主殿下他都能娶!”
米初妍略懵……
“vincent的家族学府,从他太爷爷那辈起,培育出了不少王室成员,再加上vincent在学术界的作为,加上他们整个家族的文化底蕴,多少皇亲贵族都心生敬意,那是一般的富贾商人所无比企及的!”
米初妍自然知道,很多时候,商人财富再多,也是怎么都不如学术派的受人尊崇,更何况是在文化底蕴如此丰厚的国度!
这也是为什么国内外很多商人,当他们的财富积累到怎么都花不完的时候,开始附庸风雅,收藏各种字画,各种古董,然后催生了宁家这样的产业。
可是,路易斯跟她说这些,是要干什么?
米初妍眼底的慎意,让路易斯玩味的发笑,举手,想要覆上她的头,却是被米初妍巧妙的躲开,他的笑容未散:“我看vincent好像很喜欢这样摸你头,想体验体验,那是什么感觉。”
路易斯的行为,让米初妍深感纳闷……
为了不再受他干扰,索性,她不再接话。可是,偏偏路易斯不让她安静,在她刚要扭头的时候,忽然又一声:“刚刚vincent看你了!很生气的样子!”
米初妍不由瞠目:“什么时候?”
“就刚刚。”
路易斯的怪异,让米初妍的狐疑升到高处,她赶忙撤回头去看场内,却在同时,伴随着马儿的一阵痛苦嘶鸣,属于宁呈森的那匹战马,屈了前蹄,连带着,他的身子,也在瞬间倾斜……
米初妍心揪紧,当下也顾不上路易斯,学着其他人那样,跳到了坐席上,呐喊:“宁呈森!小心啊!!”
也在同时,前边的莱莎小姐也惊喊了声:“vincent!!”
马背上的男人,以敏捷的反应,潇洒的跳下马背,修长的身影稳稳落地,毫发未伤,只可惜,原本领先的他,却是让雅克公爵两下赶了上来。
莱莎小姐又跳又叫……
路易斯却在旁边凉言凉语的笑:“到底是老马了呀!负荷不了如此爆猛的速度!”
米初妍听着,心口堵起股气:“我怎么觉得,是路易斯侯爵在扰乱帅心呢?”
故意说莱莎小姐的事,故意扯起那么多话,莫名把她的注意力拉了过去,让她不得不上着心去听,时不时就凑过来,装的很亲密的样子!
明知道宁呈森会讨厌,这不是扰乱帅心,又是什么?
路易斯没否认,撇撇眉:“小女孩你真聪明!怪不得vincent这么爱你,这么好玩又这么聪明的小女孩,换我我也喜欢!”
“谁要你喜欢!”米初妍不甚欢喜的回了句,转而,往身旁移了几个座位,不想再跟他一起。
转身的时候,瞧见热可可还在自己手里,气恼的想要直接搁下,可是,这里四处干净,她不好随意扔垃圾……
路易斯马上又粘上来:“哎小女孩你别气啊,我这每回看赛马,都是vincent胜出,太无趣了太无悬念了!现在搞出点乱子,如果他还能赢,那多厉害是不是?这是不是也说明,其实他对你真的在乎到了逆天的程度,见不得任何男人跟你亲近呢,你的自信不狂妄,我刚刚看出来了!”
米初妍懒得理他,只看场中,但见那个男人不疾不徐的姿态,掌心安抚着
在所有人的咦咦声中,宁呈森率先下了马……
拢着缰绳回头的时候,雅克公爵也已经冲刺了终点,前后,其实相差不过四五秒的时间,宁呈森,算是险胜。
但是,赢了就是赢了,没有人会在乎时间的长短。
雅克公爵显然是无奈的,却也输的心服口服,牵着自己的马儿过去,跟宁呈森相互握了握手,在阳光下,微笑着不知在说什么。
微风掠过,赛马人的衬衫袖管略略鼓起,马儿长尾,亦在轻拂。
莱莎靠的近,两下就奔到台前,与他们相隔咫尺的挥手,热情的喊着宁呈森的名字。米初妍也在往下赶,只不过,她的前头阻碍的人群多了些,去的比较慢偿。
她看着宁呈森抬头,高挺的身姿,让他轻易就越过高大的马背,朝着台上看过来,瞧见莱莎,礼貌性的颔了颔首。
米初妍挤进人群,靠在栏杆上探出整个头颅,对着那个与马同站的潇洒男人,朗声飚着中文:“老公,你好帅!”
才回过头去跟雅克公爵谈笑风生的男人,再次抬首,看见米初妍面容上的璀璨,脸黑黑,但也只是半秒,便给她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米初妍不太清楚这些人是不是听得懂她说什么,或许,在这样的场合下,为了彰显自己在宁呈森面前的与众不同,她应该直接跟他们飚英语,让他们都知道,她的男人,天下无敌!
可是不知为何,米初妍犯了拗,听着莱莎小姐一直用英文喊着宁呈森,追捧着宁呈森,她偏偏就要跟她对着干,偏要说中文!
洋洋得意的小女人脾性,可是耍起来,却也是够横的。那清亮的嗓子,即便是听不懂中文的旁人,也忍不住被吸引过来了视线。
她偏是要那些人对她侧目,偏是要让他们看见,那个被他们喜欢着欣赏着的华裔,纵是他英国籍,也到底是中国魂,他爱着的是中国女孩!
莱莎小姐好像有些气愤,隔着中间排列的几个头颅,也探出了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朝米初妍隔空下战:“你会吗?我们到场下赛一场?”
很显然,莱莎小姐是要给米初妍出难题……
马术,是英国人都热衷的贵族运动,莱莎小姐敢下战,自然她是会玩的。国内也不是没有,但南方人玩的少,尤其米初妍这样小胳膊小腿的乖女孩,身躯都没有马儿高,要说会玩马,大概没有谁会相信。
可是,如果她不应战,或者直接说她不会,那莱莎小姐肯定要说些不太中听的言语,然后旁人也会觉得,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根本衬不上方方面面都出色的宁呈森。
徒来一顿羞辱,米初妍自然是不乐意的!
旁人也有在鼓动,说看完男士紧张刺激的赛马,看看女士的缓和一下,那应该是完全不同的视觉享受。
也有人觉得,雅克公爵败给了宁呈森,雅克公爵的妹妹跟宁呈森的女朋友再战一个回合,趣味性更浓。
米初妍在沉默,莱莎小姐的眼神,始终锁在她身上,未散,用别样的方式,逼迫着米初妍,这场赛,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就在米初妍硬着头皮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台下忽有晃动的黑影在靠近。
低眉往下看,瞧见拉着马儿往站台这边过来的男人,高大的身姿,在临近正午的阳光底下,形成直立的缩小版竖影。
他身边站着的马儿,刚刚的剧烈奔跑后,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米初妍看着他头顶上的骑马帽在阳光底下形成剪影,倒映在他俊逸的五官上,冷眉冷眼,面无表情,深邃的黑眸,幽暗,说不出的酷模样,隽冷而迷人……
有些呆,看的眼睛发直。
他在她台下驻步,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马鞭,冷沉的语调,喊她:“小笨蛋!傻愣在那儿干什么?!”
米初妍不知他什么意思,左右也在看他,莱莎小姐更是把眼珠子都瞪到了他身上,而他,却在下一瞬,纵身上了马背。
驱赶着马儿贴身靠在了栏杆前,他松了马僵,朝她伸出双臂:“到我这儿来!”
“啊?”
听他这意思,是想从栏杆处将她抱过去?虽然栏杆不高,区区及至大腿,可他能保证,在这样双手都脱离了对战马控制的情况下,战马不会突然跑起来吗?
米初妍还在疑思,他那双有力的臂弯已经再度往前伸了伸,催促:“赶紧过来!”
“好!”
米初妍在半秒思忖后,当即应了声。她很清楚,只要她跟着宁呈森过去了,莱莎小姐给她下的套,不破而解!
所以,即便觉着危险,还是果断的配合着。
她的身子轻盈,加上手脚本就灵巧,宁呈森接着,并不费劲,几秒的时间,被安顿在了马鞍上,背部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暖烘烘的。
马儿太高,米初妍刚低头看的时候,心下渗了渗,觉得有脚底悬浮的感觉,可没两下,那双大手就覆上来,在她耳边细语:“有我在,摔不了你。”
宁呈森的声音虽然细,看着也很是亲昵,可米初妍却察觉出来了,他的情绪不太好,可能还在生着那些莫名其妙的气。
略略闪神,转瞬马儿就在扬蹄,感觉到那双有力的手臂兜着马儿转弯,也在同时,听到他冷不丁的一句,不紧不慢:“myife,don’tneedtoshooff!”
他是侧着头,跟台上的那些人说的。
好一句,我的妻子,不需要出风头!
米初妍那时候听着,甚至有种,她的男人,狂炸天的感觉!
很显然,宁呈森会等不及过来,甚至要在马背上就将她接过去,是为了将她从人群中解救出来。
米初妍来不及去看台上的人会有什么反应,也来不及去看,那个莱莎小姐会不会恼羞成怒,在那样的一句话后,他带着她,在马背上奔起来!
跟刚刚的速度,那自然是没法比的,可对于米初妍来说,这样的速度,已经足够让她整个人都沸腾。
男人侧着头,脸贴在她的颊侧,放松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在马背上的紧张,可是,米初妍却叫他不间断磨蹭脸颊的行为,给闹的有些僵。
“喜欢吗?”
米初妍只道他是在问她,是不是喜欢这样在马背上奔腾的感觉,没怎么考虑:“喜欢啊!”
“他有什么好?不就是个侯爵而已吗?你是上辈子没见过真正的大人物?如果我让你见国王,你是不是要直接抱上去?”
米初妍背脊僵了僵,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忍不住转头:“宁教授,你好无聊哦!”
“我无聊吗?”他的唇贴在她耳根,轻咬着:“老公带你这样玩,你还嫌无聊?信不信我用马鞭抽你?”
随着话落,抽鞭声骤响。
米初妍当下心脏都漏了拍,她以为,扬起的鞭,当真要抽下来,可感受到的,却是忽然提了速狂奔的马儿……
在他怀里颠簸了足半分钟,米初妍才从吓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扬起的马鞭,抽的不是她,而是马!
米初妍埋怨他的吓唬,脚后跟踢了踢他的脚盘,却被他倏然勾住脚跟,警告着:“马背上呢,别动来动去,当心摔下来,四脚朝天,可真就在莱莎面前出糗了!”
大约是当真怕她摔,随着这声警告,他让马儿减速下来。
颠簸的心脏发颤的米初妍,捂了捂胸口,嘁声:“不是还有你护着吗?”
精致的耳垂被男人忽然咬了口,恶劣道:“你老公不是万能的!”
米初妍哼了哼声:“莱莎小姐看你,就是万能的!路易斯侯爵可是说了,她非你不嫁的!人家多好,王室配贵族,跟你多搭!”
“搭吗?不管人家如何,至少我不会见人就嬉皮笑脸!至少在人家面前,我会悍护你的地位!再看看你自己,你是怎么做的?”
“我也有啊悍护你啊——”
米初妍刚想辩解,耳侧忽然又是一记响亮的抽鞭声,男人恶语:“放屁——”
“教授——你爆——粗口!”
米初妍想责他两句,然而,话还未落,战马又是狂奔,这一次,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几倍!她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天旋地转!颠的她翻江倒海,想疯狂呕吐!
可他却还在她耳蜗处贴着下狠话:“回家等着收拾!”
那天,宁呈森在雅克公爵的会所里带走了两个东西,其一是红酒,属于雅克公爵私藏,据说是举世无双,甚至没有产源地,没有年份标撄。
其二,同样是现今存世极少的沙图什披肩,水绿色,不可思议的轻软和暖,非常适合皮肤白皙的女子,且简约大方的款式,让其完全不具有年龄的跨越度。
他说了,红酒是给米安博的,而沙图什披肩,则是给唐心梅的……
那么拼力赢赛得来的战利品,且是如此贵重,却都排给了自己的父母,换做是任何的女人,怕也是会跟米初妍一样,感动到,趴在他身上,怎么也不想起来。
思维被他搅的有些不太灵活,顺着他说的话,她问:“那我呢?你给我什么?”
宁呈森一只手提着东西,另一只手,搂着她的细腰,暧昧而潋滟的笑:“我整个人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米初妍觉得他说的有礼,歪了歪头,在他怀中蹭了好几下,有模有样的点头:“确实是哦,有人就等于有一切了……那你爸爸呢?你不给他买些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
“那夏阿姨呢?她虽然也不缺,可是我觉得,你给她买,哪怕是最普通的一件裙子,她也会很开心的。”
“……没什么好买的。”宁呈森是在顿了顿话后,才回了这样一句。
米初妍不太懂他的意思,但总归是,不想买就是了偿。
默了默,又问:“那舒阿姨呢?舒阿姨总归要带点东西给她吧?她都多少年没有过关心和温暖了。”
宁呈森又是几秒沉默,而后才浅声道:“这么快就当起小管家婆来了?懂得怎么讨好你的公公婆婆?”
“去你的!”闷在他怀里的米初妍,拍了拍他肩头,气笑:“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心底,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那你看出来了吗?”
“没有。”
男人短促的低沉笑声从头顶上方传来,捏了捏她肩:“好了,这么多人在,你先起来。”
显然,他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最起码,现在不想。
米初妍知道,大教授又要在人前假正经了,向来,他都是不喜欢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的……
不过想想也是,路易斯侯爵在,莱莎小姐在,雅克公爵也还在,其他的皇室成员也未散,他们都在会所的玻璃房里喝咖啡,用午餐。
即便战利品到了手,宁呈森也还需要过去跟他们寒暄一段。
米初妍原以为,他会带她过去,毕竟,来到这个地方,除了赛那场马,她几乎都没有脱离他身边半米。
可是很意外,这一趟过去,他自己一个人,把红酒和披肩留在了米初妍手里,却是把米初妍的包,拎了过去。
米初妍感觉到奇怪,问了声:“你个大男人,要我的包做什么?”
他掀了掀眉:“要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不用给钱的吗?”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路易斯不是说,这是赌约,赢了马直接送,不用交易吗?”米初妍有些不太懂他们是怎么约定的,只是,总觉得哪儿不妥。
如果要买,这两个东西,怕是要不少钱,米初妍知道,他没钱,带她的包过去,能刷的,也只能是宁振邦夫妇的钱。用宁振邦夫妇的钱去买东西给她的父母,这让她有些不太安。
然而,宁呈森却只是优优雅雅的笑了笑,什么都未说,把她安顿在另一座玻璃房里,给她喊了些点心,转身离去。
她的方向,看得到那端在向他招手的雅克公爵,目送着他的修挺背影渐远,而后与雅克公爵一起,拐弯去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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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离开后没多久,路易斯侯爵来到了米初妍面前。
礼貌的微笑:“小女孩,你这是不理我了吗?刚刚在场外坐席上,我其实没恶意的,如果哪里得罪了,那我跟你说声抱歉。”
从赛场中回来,路易斯跟她说话也不是一句两句了,被宁呈森严加监视着,她几乎没敢理路易斯,最多,也就是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而已。
这跟之前善谈的她判若两人,路易斯直觉认为,是他惹米初妍生气了,这会,特意过来道歉。
米初妍原是不想跟他搭话的,觉得他总爱坑人,也觉得他说的话,让她堵心,可他都摆出这等姿态了,不回应,好像显得自己特别没教养。
更何况,说到底,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抱歉的,不过就是捣腾了些,想看宁呈森赢不了比赛的囧样而已。
于是,很礼貌很客气的回了两句。
他的话倒是不少,转而又接道:“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吗?”
米初妍摇头。
“那你想不想知道?要不,你到我们那个玻璃房来,我跟你说。”路易斯兴致勃勃的建议。
米初妍蹙了蹙眉,侧头看了对面的玻璃房一眼,端着咖啡杯的莱莎朝她举杯,诡异笑,她便再次摇头:“谢谢了,我想,我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确定?”
米初妍点头,委婉道:“我想跟朋友打个电话。”
明显的不想再跟路易斯多聊的意思,路易斯也便笑笑,没再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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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回来的很快,前后也不过就十几分钟的时间。
依然拎着她的包,全身上下,看不出来哪里不同,她起身,他恰好过来,伸了手,牵她:“不早了,我们回去。”
米初妍巴不得早些离去,很配合的跟着他的步伐,小跑着。
到车上的时候,米初妍挠着头,问他:“你给了多少钱?会不会很贵?”
宁呈森刚好倾身过来,打算给她系安全带,听着她的话,抬了抬头,眸中浮笑:“贵不贵又怎样?
“当然会不好啊!那是你父亲的钱,又不是你的……”米初妍微恼,转瞬又道:“哎要不,把这两个东西送给你父母吧,这样更合适些,他们还都高兴。”
瞧着她的不安,宁呈森笑的有些无奈,索性安慰:“是他们要娶儿媳妇,给你父母送东西,不是天经地义么?就这两个小东西,还嫌寒酸了。”
“可是你自己不是说……娶老婆不用他们的钱么?”米初妍嘟嘟囔囔,始终不是很愿意,刷宁振邦和夏晴的卡,给她家父母买东西。
宁呈森被她绕的头晕,直接就不说话了……
汽车沿着来时的路行驶,已过了正午,空气没有早晨的湿润,却依旧是清新无比。可是,米初妍的整副心思,却都不在沿途风景上了,把玩着手里的东西,眉头一直蹙着。
宁呈森大约是无力了,不得不开口:“那东西要不了多少钱,本就是战利品,我的工资卡能应付。”
言下之意,给未来岳父岳母的礼物,都是他自己买的。
米初妍在他脸上瞧不出半分假来,这才稍稍宽心了些,笑嘻嘻的念道:“宁教授,我还真担心,我爸爸妈妈被你养的越来越刁,万一哪天,我想要跟你离婚或者啥的,这没钱的日子可怎么办哦?还能不能活下去了……”
开玩笑的一句话,却是让宁呈森倏然刹了车,回过头看米初妍的时候,隐隐戾气掩在眸底,盯着她足足两秒,却又是什么话都不说,重新发车。
米初妍知道自己好像说错话惹毛了他,摸了摸发凉的颈背,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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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们都在kb医院。
只不过,他呆在宁四齐的病房,而她,则是回了科室……
米初妍走的时候是跟科室请过假的,但后来没想到离开的时间会那么长,只得拜托了宁家帮忙处理。
她不知道宁家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总之,隔着那么长时间再回去,那里一切如旧,而她,也同样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晚上回宁家,餐桌上,宁振邦忽然说了句:“今天银行那边给我来了电话,说我的存款被转走了一个亿。”
嘭一声,米初妍手里的碗,直接滑落到餐桌。
宁呈森却问:“哦?被盗刷了吗?”
米初妍的碗在餐桌上转了个圈,被她及时按下。
有些杵,侧头去看宁呈森,却见他半点惊色都不曾有,修长的手指拿着调羹,正在喝汤……
老太太是见多了风雨的,一个亿,还不足以让她到惊慌失措的程度。倒是米初妍过激的反应,让老太太不由侧目:“妍妍,你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老人家的声音,苍老却又柔和,看着米初妍的眼神,温暖慈爱到足以融化冰雪。
米初妍自觉失态,捧起碗的同时,麻利的收拾掉了餐桌上被碰出来的米粒,回答老太太的时候,硬着头皮:“没什么奶奶……我就是,刚刚被吓到了。”
一个亿,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是个天文数字。米初妍说是被吓到了,老太太也没有觉得特别奇怪,只是笑了笑:“一个亿,不太可能被盗刷的,就算盗刷,也能想办法追回来。振邦,不会是你又买了哪些古玩,给了人家汇票,如今到期出款,你又给忘记了?偿”
老太太的话,让宁呈森好笑的扬起唇,宁振邦也在笑,只不过,他那是冷笑。旁边夏晴拧了下他大腿,宁振邦暗暗嘶了声,改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两个月前我刚收进一批清代字画……当时开的就是汇票……今天是最后付款期……我忘了……估计是那笔款。”
宁振邦睁眼说瞎话,临时起的这理由,却也像是圆了这个事。
之后,他转了话题,再问对面的宁呈森:“你到底想要什么时候结婚?近期不行,给个期限也好,我跟你妈才好准备东西,到穗城去提亲,不能委屈了米丫头。”
最后那句话,宁振邦特别加重语气的强调。那个认真劲,甚至让米初妍都觉得,自己在宁家,忽然间好像变成了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宁呈森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否决,而是从餐桌前侧过头,拉了拉米初妍的手:“妍妍,你说呢?”
“我?我……”米初妍其实想说,她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也不太急。可是,看着桌前那一张张布满殷切的脸孔,那份期待,甚至让他们正在用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米初妍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张口好几次,最后总算说出句:“等我回头,跟我爸爸妈妈商量好了再定日期,可以吗?”
宁振邦听罢,点点头。
夏晴也附和:“确实,要先问过你父母,我们再急,这份尊重是必须不能少的。”
老太太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失落之感浓重,只道:“该准备的还是要先准备的,准备好了,到时日子挑好了,就可以井然有序的进行了。比如戒指,婚纱,礼服,教堂,这边办了,穗城也得办,忙活的事可多了。夏晴,你可都得布置好了,不能失礼外人失礼亲家公亲家母,更不能薄待了妍妍半分……”
当着宁呈森的面,老太太又一次如此交代了夏晴。
夏晴下意识去看宁呈森的面色,然,宁呈森却没什么反应,不道好,亦不道不好……夏晴见状,只当他是默认,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之后,饭桌上的话题忽然就对婚礼的事认真讨论了上来。
老太太忽然忆起了往事,垂落的眼皮往下耷,盖住了那两侧皱纹横生的眉眼,虚声道:“记得当初我进宁家门的时候,太老爷太夫人也是给了我娘家极厚极厚的聘礼,虽然我娘家也有钱,但那样的厚礼摆上台,不管是娘家婆家,都让我处的特别有底气。我是太夫人最小的儿媳妇,可能是因为我们合缘,也可能是因为太夫人最宠四哥,反正,四个妯娌,她最疼的就是我。进门第二天,我去给她奉茶,太夫人拉着我的手说,原本,宁家有套祖母绿的翡翠皇冠和项链手珠链,可惜了,后来叫太老爷让给了皇室,否则的话,戴在我身上,肯定极好看,还能代代往下传。如今,一代又一代,东西始终都不再有机会拿回来,我在想……如果能在小森的婚礼上,看到妍妍带那套首饰,那该多好!这样,等哪天我下去了,见到太夫人,也好跟她唠嗑唠嗑,她的玄孙媳妇,总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
最后的时候,老太太看着米初妍,笑的柔和。
米初妍却是略略疑问:“……四哥?”
老太太忽然垂了垂头,那么大把岁数的人,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宁呈森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发旋,戏谑:“妍妍,你是猪妍妍吗?奶奶说的这么明显了,你还没听出来?四哥……就是她的丈夫……我的爷爷……宁四齐!那是奶奶年轻时候对爷爷的爱称……就跟你现在喊我小宁,一个意思。”
宁呈森说了这话,让老太太的筷头拍了下,笑斥:“混小子,奶奶你也敢笑话是不是?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还谈什么爱称不爱称!”
宁呈森是个机敏的人,老太太的筷头才下来,他忙闪了手,以致,筷子落到他的手臂上,隔着外套,不疼不痒。
可就在他们笑闹的当口,对面的宁振邦,忽然被汤水呛了口,猛咳。夏晴起身,不停给他拍背顺气,好不容易缓过来,却是脸色怪异的看向对面的儿子,嫌弃:“小宁?这是什么鬼称呼?”
宁呈森没理他。
宁振邦转瞬盯向米初妍,脸色不太好:“小宁是你给取的?”
以为宁振邦不高兴,米初妍竟不觉有些慌,支支吾吾:“……我……我那个……我是照我妈喊的……以前,刚认识的时候……跟呈……跟呈森……闹着玩儿……喊着喊着……就习惯了……”
看着米初妍脸都要白了,宁呈森自然是不乐意的,护短道:“老婆是我的,我爱她怎么喊就怎么喊,与你何关?”
宁振邦脸黑了黑,怒道:“我跟我儿媳妇聊天,你插什么话!”
一句我儿媳妇,被宁振邦说的好像是他私有物品似的,那般霸道的横脸,让夏晴忍不住嘀咕了句:“儿媳妇是你的,可媳妇是人小森的,他怎么就不能插话了?”
夏晴说的很小声,可宁振邦就在边上呢,怎么会听不到,又是一声怒斥:“你胳膊肘到底往哪边拐?”
米初妍呆呆的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好半晌,才想起压住宁呈森再挤兑,转而向着宁振邦:“宁伯伯,您有话尽管说……我……哪里不对,我改……”
话说到这份上,连老太太都心疼包子脸的孙媳妇了,斜眼瞪宁振邦,意为警告。
宁振邦感觉一鼻子灰,他原本也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年轻两口子,他们爱怎么称呼彼此都是他们的事,可是,他并不善言辞,尤其是对着这么个无辜脸的小女孩,什么话也说不好。
倒腾了半天,闹出句:“你喊他小宁,我没意见,以后别一声一声喊我老宁就行!儿子都三十好几了,我还不知道被人喊爸爸是什么感觉!好不容易盼来儿媳妇,再老宁老宁的喊,我亏不亏!”
米初妍错愕……
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宁振邦为什么会这般大反应,原来是怕她结婚后,不喊他爸爸么?意味到了其中的内涵,米初妍忍笑忍的肚子抽疼,后来,若不是夏晴带头笑的过分,米初妍甚至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忍笑忍出胃疼……
总算,宁振邦是很好说话。反正承诺了,结婚以后必须正儿八经的喊爸爸,一桌子人,怎么笑他,他都是毫无所谓。
米初妍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跟宁振邦和夏晴相处到如此的份上,欣喜,欣慰,又有淡淡的心酸。
后来夏晴起身给老太太盛汤,接回了老太太提起的那个话题,柔柔的开口:“妈,您说的那套祖母绿翡翠,其实我也一直在关注。不过据我所了解到的信息,那套珠宝到现在,市值已经翻了无数倍,皇室爱护的很,我跟振邦老早就想买回来,苦于无法。说实在的,古董这玩意,其本身的价值没有到这个程度,都是炒起来的,外加真的稀缺,独一无二……可是,一个亿的英镑,真的有些夸张,这也就我们家里,若是普通富人,怕是买回来后就得倾家荡产了……”
话未落,又是一阵呛咳声,不绝于耳!
夏晴站在老太太身侧,以为又是宁振邦在捣乱,转头去看,却见淡定的宁振邦,望着对面呛咳不停的宁呈森,眼冒星光……
饭后,一席人移至客厅。
宁振邦在看新闻,宁呈森在看报纸,老太太和夏晴还在意犹未尽的讨论着不知何时会上演的婚礼细节……
宁呈宵的餐食基本上比大人要早,大人吃饭的时候,率先吃饱的他在客厅跟那只肥猫玩儿,眼看大人吃完,他马上就拉着米初妍跟他一起逗肥猫,笑逐声不断。
这样的一副画面,至于宁家来说,是新鲜的,却也是无尽温馨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吃完各忙各,即便是在老爷子的要求下,难得聚在客厅,谈话的时候,那也是夹枪带棒的。
若属谁最欣慰,那无疑是老太太,看着蹲在地上跟一肥猫一小孩玩成一团,笑咯咯的孙媳妇,怎么看,怎么都是满意。
但老太太心里也有失落和遗憾,她遗憾的是,宁四齐没办法呆在家,怕是这辈子,再也感受不到这份天伦之乐了偿。
四哥……年轻时,是真心爱慕,后来,是相濡以沫,再后来,是习惯。
一辈子足足小百个年头,回首望才发觉,竟也过的如此快!
老太太的忽然出神,让夏晴侧目,细声关怀:“妈,您是累了吗?要不我扶您进去休息。”
老太太摆手:“拿两个枕头来,我在这里靠靠就行。”
多少年没有过如此满足的感觉,老太太即便是真的累,也不想回屋……她就那样看着米初妍,看着不太说话的宁呈森,凹陷褶皱的眼底里,亦是光亮。
夏晴懂老太太的心思,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即便儿子不理,她也在这儿赖着,同在一个空间,看得到,即便他不正眼瞧,也是欣慰的。
不单夏晴自己,宁振邦也是。
夏晴心思清明,她知道宁振邦,表面上像是很正经很投入的看新闻,实际上,新闻里说了什么,他恐怕也是没有看进去的。
努力在那儿装,不过是想找到那样一个借口,留在有年轻人的空间里。
宁呈宵坐在茶几旁的地板上,一个劲的问米初妍,那猫叫什么猫,猫喜欢吃什么食,猫会不会跟人说话……
米初妍很耐心,一个一个的回答,如泉水叮咚咚的声音,格外落人心。
如此看着,宁呈宵这个本是尴尬存在的小男孩,竟也看着顺眼了,亦发可爱了……
玩累了的米初妍,坐到宁呈森边上,搂起个抱枕,侧头:“呈森,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好半晌,没有等来旁人的回应。
米初妍狐疑着,推了推他的手肘,细声:“喊你呢,怎么不说话?”
低头看着报纸的男人,这时候才微愣的抬首:“喊我?你什么时候喊我了?”
“就刚刚。”
“你喊我什么?”
“呈森啊……”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米初妍歪头,目光微凝的看他。
“你忽然间喊我名字,我不习惯。”
米初妍白眼,在他边上压声:“不是在长辈面前嘛,我怕你爸又瞪我……”
宁呈森发沉一笑,掌心揉她头,视线却依旧在那份报纸上,隐笑说:“要不,你喊他老宁试试?看他会不会瞪你?”
这句话没有掩饰,惹来旁人的轻笑,当然,宁振邦是肯定不会笑的,瞪着宁呈森:“有本事你在你岳父面前,喊他老米!只要你敢喊,我就同意儿媳妇喊我老宁!”
夏晴笑的不行,埋汰宁振邦,这气置的,真是够了……跟个小孩子似的……
宁呈森收住报纸,朝他父亲的方向抬了抬头:“你以为我没喊过?”
“那你就喊,当着我的面喊,我亲耳听到才算完事!”宁振邦非要斗个明白,夏晴也拿他没法,只不过,这样子的相处模式,也是挺逗乐的,来来回回,也便顺应做了吃瓜群众。
宁呈森嗤笑:“我倒是想喊你听,问题你在伦敦,我们在穗城。”
“那就等我去穗城的时候!”
“哦?等到什么时候?”
“给你提亲的时候!”
“哦。”宁呈森随便应了声,不置可否的样子,相比起宁振邦的较劲,他倒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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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一家子人你来我去的时候,门口忽来一阵动静。
听着管家马克在那儿喊二太太,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趴在地上玩猫的宁呈宵,飞奔向门口,大喊着妈妈……
自从搬出去后,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伍乐旋不会再到这个宅子里来,所以,宁家人都以为,伍乐旋在晚饭后的时间过来,许是要来接宁呈宵的。
夏晴跟着宁呈宵过去,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看见伍乐旋抱起了宁呈宵,狠狠的亲了两口,而后才转过头来,略微尴尬的唤了声:“大嫂。”
“进来吧。”
夏晴的态度,不热情,却也不冷淡。
论起旧事,对伍乐旋,夏晴热情不起来,可她也没忘记,在何宴爵走后,如果不是伍乐旋挡着,何家父母估计闹的更是无法无天。
抱着宁呈宵进屋后,她依次喊了老太太和宁振邦,老太太淡淡的嗯声,宁振邦却是抬了抬头,问道:“接呈宵吗?孩子还小,如果你忙不过来,就让他呆这吧,反正家里佣人也多。”
“大哥……我不是来接呈宵的……”
“哦?那是有什么事?”
“我……”伍乐旋说话,断断续续,好像很难脱口的样子,宁振邦看了,只得道:“有事你好好说,不用顾虑。”
伍乐旋放下了宁呈宵,看了看米初妍,又看了看搂着米初妍却始终都在翻报纸的宁呈森,足半秒,才重新开口:“我有事……想跟vincent商量一下。”
这么一句,让周围的目光全都聚拢到宁呈森身上,而宁呈森也是在这时候,才终于抬头,冷冷的沉声:“什么事?”
“是……纽约警方那边来电话,让我们去把大哥的骨灰和遗物领回来……爸爸妈妈不能去……我自己……我担心处不好……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一起?”
大约是觉得难以启齿,说的很艰难,再加上接连的打击在她身上发生着,伍乐旋整个人瘦的如同皮包骨,仿似风一吹都要倒下了似的。
可是,这样的请求,却是让宁家人沉默了。
宁振邦首先发声:“为什么不能去?何铭涛要干什么?”
“爸爸他……”伍乐旋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宁振邦也不接话了,如果按他的意思,儿子去一趟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何宴爵是因他而死。可是儿媳妇在呢,这样的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索性,这个为难的问题,他就无声无息的抛给了旁边的儿子。
老太太似乎是看不下去了,让夏晴扶她回房,临走的时候,叹了句:“真是造孽……”
谁说不是造孽,好端端的背上了条人命,撒钱后置之不理,对人家的父母倒是不亏,可是,亏了已故人的亡灵。
可是如果没有何宴爵,宁呈森又怎么可能回得来?
再说如今的伍乐旋,性子日渐日的在收敛,何家的烂摊子已经够她累,她还要带宁呈宵,连宁翰邦这个最大的精神财力寄托,都没了,昔日娇生惯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事事摊到头上,她措手不及,谁说不累不可怜。
可是计论到底,好像又无法道清,到底是谁造的孽更深重……
依照宁呈森的性子,如果他不愿意或者不考虑,他会直接不留情面回绝的,可是,在伍乐旋的请求后,他却沉默了。
随着他的沉默,整个空间也都在沉默……
好几秒,他才回过头去,高挺的鼻梁磨了磨身边人儿娇嫩的脸颊,征求道:“妍妍,你怎么看?”
宁呈森问她,宁振邦也在看她,伍乐旋,看她的目光里,亦带了些负责的情绪,但是轻易可见,她对她,亦是有请求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她身上,米初妍感觉到不能敷衍,略略的思忖后,耸肩:“去吧……宁呈森你应该去……我还不至于那么拎不清……把他带回来,安顿好他的亡灵……你去接他,是对他亡灵最好的告慰……我想,他在那个世界知道了,也会含笑九泉的。”
“妍妍……”宁呈森表情略沉,念了声。
米初妍却是笑,笑的通情达理,没有回宁呈森,而是转头看伍乐旋:“什么时候走?明天吗?”
“不是。”伍乐旋顿了顿,好一会,才道:“今晚,凌晨的航班。”
米初妍去看宁呈森,他的脸色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不好,沉沉的,眉敛。见状,米初妍去握他的手,小小的手掌搭在他的手背上,轻声:“傻坐着干什么?走吧,上去收拾东西,我给你整理。”
一句话,米初妍拉走了宁呈森。
夏晴送老太太回房刚出来,听见宁振邦在对着坐立不安的伍乐旋说:“你也别顾虑,妍妍是个通透的女孩子,她懂小森最需要什么。既然她主动开了这个口,你就放心的去,不过……偿”
说到这,宁振邦的语调有转变,原先的平缓,倏而变得严厉了些,坐姿也更挺直了些:“撇开我跟翰邦的关系不谈,作为小森的父亲,我已经认定了妍妍才是我的儿媳妇,也许你有你的无可奈何你有你的痛苦无助,但事到如今,大哥也相信,你懂得什么叫珍惜眼前!这一趟你们能一起去纽约,亏了妍妍的成全,你刚刚也看到了,妍妍的感受,才是小森最在乎的东西。”
宁振邦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却都是在敲点着伍乐旋,尤其是,当他加深了大哥两个字眼的语调时,更是存着用意。
他是大哥,伍乐旋是弟媳,大哥的儿子,是她这个弟媳怎么都不能沾的。
伍乐旋脸色白了白,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开来:“我对Vincent,早就死心了……大哥……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再生任何想法……这一趟求Vincent,实为不得已。”
宁振邦表示认同的点头:“确实不得已,但你来之前便能知道,小森很难去拒绝你的这个请求,所以,不管你有没有别的心思,我不得不跟你提前打预防针。”
“我……”伍乐旋的脸又变了变,最后不得不坦白:“我只是,想让哥哥有些安慰,求Vincent去把哥哥接回来,是我能替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真的,大哥,我本人没有任何的歪心思……我感激你们,在我最焦头烂额,最无法给呈宵保障的时候,你们还愿意接纳他,让他在这里这么开心。我已经……很久都没看见他笑得如此开心了。”
到底是母亲,提起宁呈宵的时候,伍乐旋的眼底是发红的。
她有多无奈,无法向旁人道清……
家中母亲情绪不好,身体不好,作为何家如今唯一的孩子,纵是再怨再恨,她也不能弃母亲于不顾,对那个父亲,她基本上已经是绝望了。
可是,要照顾母亲,她就必须住在何家,必须把呈宵也带到何家,何家的氛围,纵是她都折磨的要抑郁了,何况是呈宵那样的孩子。
所以,呈宵暂时能住在宁家,她感激的无以复加。
宁振邦颔了颔首:“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呈宵住在这里,你尽管放心,有芬妮在,有其他的家佣在,这个环境,他也住惯了,没什么不适应的。”
“好,谢谢大哥。”
夏晴始终在后边,听到这儿的时候,才总算上来,挨着宁振邦坐下。
如今宁家没有纷争,老太太几乎不管家事,这个家上上下下,自然就由夏晴来打理,伍乐旋懂得看眼色,见夏晴坐过来,忙又加了声:“也让大嫂费神了。”
夏晴掖了掖裙摆,没有摆出怎样的高姿态,一如她从前的婉约,可夏晴说出的话,却是击的伍乐旋好一阵,都晃不过神来。
夏晴说:“呈宵懂事,住宁家也没什么费神不费神的,我们跟呈宵,到底是属亲,照顾也是情有可原。说到谢,你应当要谢,但不是谢我们,而是谢妍妍。呈宵能在这里住下来,全是妍妍的提议,她对呈宵是真的好……不瞒你说,让呈宵住下来,我还得忌惮老太太,可是妍妍提了,有小森给她撑场,老太太什么也不会说,不单不会说,她还会因为妍妍,而对呈宵更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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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双手抱胸的倚在衣帽室的门框上,视线随着小女人的轻盈身姿移动而移动,见她在衣帽室乱翻一阵,抱着衣服出来,边收拾,边念叨,纽约是什么天气,什么衣服该带,什么东西该带……
没两下,就打包了一个行李。
宁呈森享受之余,又有些无奈笑,踱步过去,将米初妍收拾的东西又翻出来。
米初妍跳脚,他却轻松的揽起她腰,糗道:“绛紫色搭卡其?宝贝儿,我感觉,你快要被我宠出毛病来了。瞧瞧你搭配的衣服色调,穿出去当真有损你老公的颜值……”
“这怎么了啊?毛衣嘛,保暖就行了呗……再说了,你颜值高,身材棒,穿什么都好看!”米初妍边说话,边又把那些衣服装回去。
只是,下一秒,又被宁呈森翻了出来。
米初妍急眼:“你到底什么意思?!”
而他却笑,笑的老不正经,揽着她腰,撞了撞:“没想到,你对我身材这么满意。”
米初妍踢他:“滚边去。”
他顺势着闪开,却是在后头强调:“别收拾了,把护照那些证件给我拿齐就行,去不了两天,带着多麻烦。”
“呦呵,出趟国行李也不屑带?那你穿什么?裸奔啊!还是穿酒店的睡袍四处走!”米初妍白了眼,看不惯他的富四代作风。
宁呈森皱了皱眉:“我可以叫酒店服务,下榻的时候顺便让酒店帮忙准备正装不就行了?”
“哟,那不用给钱啊?你有钱吗?你爸爸和夏阿姨的卡你想都不用想了,找个时间你还给他们……”
“你给我工资卡就行了啊。”
“你工资卡?”
“对。”
“你工资卡不是去买红酒和披肩了吗?”米初妍抄手,仰头盯他,似是要将他盯出个洞:“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爸卡里被刷走的一个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到底买红酒和披肩用了多少钱?到底买这两个东西,刷的是你工资卡,还是你爸的卡?”米初妍说着说着,都把自己给绕晕了,最后,不得不叉腰,恶妇状:“宁呈森,你好好给我交代吧!”
“交代?我需要怎么交代?不是我爸他自己搞错了吗?那个亿,是他买字画用掉的,汇票你懂吧?汇票就是,你开了给人家,人家在银行入账,期限一到,银行自动给人家划款过去!”宁呈森正儿八经的糊弄着。
米初妍是被绕懵了,将信将疑,最后翻包,从钱包抽出他的工资卡,递过去:“那这里还有多少?够不够你这趟出去用?哎以后你的钱还是你自己管吧,全堆我这我看着烦……”
宁呈森接过卡,笑的诡异,却识趣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管家婆横眼盯着,他不带走些衣物都不行,最后,打了个小提包,宁呈森自己装了两套衣服进去。
米初妍瞧着床上被翻的乱七八糟的男士服装,气的咬牙,他却是欠抽的捏她脸:“对不起了宝贝儿,实在不想扫你兴,可你搭配的衣服,我确实穿不下去,以后这个事……还是老公来就好!”
拍开他手,米初妍恶狠狠的呼了口气:“既然看不上,刚刚为什么不早说!害我倒腾的那么辛苦!”
“大约是因为,我享受极了你为我服务的样子,嗯……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中,尤其是……床上……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打断。”
米初妍:“……”
节操呢?大教授!大学问家!请问你的节操在哪儿?米初妍在心底哀嚎……
赶他出门,他却忽然回了头,牵住她手,很正色的问了句:“妍妍,你真的不介意吗?”
“介意!你跟前女友出去接你的旧情人回家,做为未婚妻的我!有可能不介意吗?!”米初妍眼白翻腾,愤愤声。
“你介意的话,那我……”
“你什么你?你只是去做你该做的事!我不想让我的男人无情无义!再说了,我不让你去,你良心能安?”
宁呈森笑了,笑的很舒朗,伸手,揽了揽她肩,轻抱半秒:“谢谢老婆。”
提着东西下楼,宁呈森原怕她来来回回的爬楼梯,既费事又辛苦,便让她不用送。
可米初妍不干了,身子板一挺,凶脸:“怎么着!这么快就想撇开现任,去跟前任汇合了?”
“妍妍……”
“妍什么妍!我偏要送你下楼怎么了?我还要送你出门呢!我还要给你前女友甩几个眼色,让她办该办的正事,别的歪心思少动!别以为你们坐一条飞机就有机可趁了,哼!!!撄”
宁呈森:“……”
好半晌,他才啧啧声的接道:“你那么讨厌她,怎么还能那么喜欢宁呈宵那个小屁孩?你这脑回路,我怕是这辈子都理解不了……还有,老婆,飞机那不叫一条来表达的,那叫一架……”
“去你的!我爱怎么形容就怎么形容!你中文有我好?”米初妍霸道的不让他往下说,非但如此,还没理找理:“还有,我说你前女友两句怎么了?至于让你护着?她跟呈宵能比吗?”
大教授皱眉,满脸无辜状:“我哪有护她?你真是……胡搅蛮缠……偿”
“我有吗?”
“你觉得呢?”
“哼……有你也给我受着……”
宁呈森忽然往屋走,米初妍刚要出门,瞧着他动作,又是一喝:“干嘛去?”
他把行李包搁地上:“你不高兴,我不走了。”
“不行!”
宁呈森都快被这个女人打败了,刚往床边过去,摘着腕表想要放下,回头一句:“我的姑奶奶,那到底你要怎么才痛快?”
米初妍继续叉腰,暴走状:“反正你去,我指定不痛快!你不去,我更加不痛快!所以,你必须去!”
宁呈森:“……”
第一次觉得女人是如此的无理可讲,也是第一次,发觉他的女人竟然是如此的难搞,反正横竖,他都是注定让她不痛快的。
“傻站着干什么啊!拎包下楼啊!回头误了航班,你不得跟她在候机室呆多一宿?”米初妍蹙眉催促。
宁呈森只得又将腕表带回去,反正他横竖里外都不能有任何异议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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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
看见他们的身影,宁振邦带头起了身,视线望着他们,等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来,他才开口:“你安心去那边处事,家里会好好照顾米丫头的。”
宁呈森起初没说话,回头握了握米初妍的小手,再转向宁振邦的时候,才说了声:“应该的。”
众人:“……”
基本上,在场的人都没办法反应了,那样的姿态,那样的回答,当真还不如什么话都不说,好像是宁振邦求了他什么事儿似的……
宁振邦感觉就是讨了个没趣,脸黑了黑,心中暗暗决定以后都要在这个熊玩意儿面前闭嘴!
如今的伍乐旋是不好看他们笑话的,站在边上,静静听着他们的话语,眼睛,却是来来回回看了米初妍好几眼。
宁呈森在中间,瞧见了她的眼色,隽冷的颜上,没什么情绪的问:“你有话说?有话说你快说,不说就走了。”
“我……”伍乐旋张了张口,迟疑着,终是上前了半步,却是对向宁呈森身边的人,看了许久,聚红的眼底闪了泪花,弯腰的时候,啪嗒掉了一颗,哽咽:“谢谢……还有,对不起!”
伍乐旋要谢什么,对不起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懵的是米初妍,她还没想好,怎么才能隐晦又文明的给些下马威让伍乐旋瞧瞧,她倒好,主动道歉又道谢了……
等于是把她的算盘搅乱,以至,她没办法及时做出反应。
宁家的人都不催,只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若不是后来宁呈宵凑过来,奶声奶气的问,妈妈为什么哭的时候,米初妍觉得,她恐怕是一直不会开口的。
拉过宁呈宵,哄了两句,米初妍才直身,看着伍乐旋,淡声:“早去早回。”
伍乐旋连连点头,转而俯身,蹲在宁呈宵面前,跟孩子道别。
小孩子真的很懂事,听到妈妈要去接舅舅回家,半点都没缠,让妈妈赶紧去,还说他会乖乖听话,不惹奶奶生气。
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就知道在宁家谁不能惹,米初妍听着都觉心酸……
抬首,目光便与那双深眸碰撞,宁呈森像是意会到什么,转瞬就去蹭宁呈宵的头:“放心好了,有你米姐姐护着,这个家没人敢欺负你,奶奶也不会。”
他的声音,依旧沉,半点亲和的力度都没有,但能在米初妍的稍微示意下,便给了宁呈宵定心丸,谁说不是难得。
只是,米初妍被他闹的有些脸热。
这个家还有很多长辈呢,被他这么一说,搞得她在宁家像个霸主似的,不由念了声:“奶奶疼的惧的还不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挑眉,理所当然的道:“可我惧的是你啊!”
伍乐旋都快站不下去了,找了个理由退去了屋外……
宁呈森倒还想逗留个几分钟逗逗他的小女人,可米初妍直接催赶着他走,没有再多聊的意思,无奈,宁呈森只得放弃。
不过,临走的时候,却不知何故,走到宁振邦面前,模模糊糊的道了声谢。
宁振邦当时是哼鼻气的,宁呈森也没稀罕他的回话,轻松拎包,转身走人。等人影都走没了,背着手的宁振邦却唬声唬气的叨了句:“还算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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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走后,米初妍有犹豫过,要回到西曼公寓去的,毕竟,她和宁呈森还没有真正结婚,就那样住在宁家,总觉得哪里怪。
可是,主意才起,就被老太太和夏晴驳回,宁振邦就更不用说了,直接撩话:“小森走前还谢我来着,你这要搬走,是纯心让我在他面前不讨好了?”
宁振邦在努力的,一点点的跟儿子修复关系,而米初妍,便是他最好的筹码。说筹码有些难听,可他稀罕极了儿媳妇这筹码,说什么,都是不肯放人离开宁家的。
三座大山压着,尤其他们都当她是大贵人似的照顾着,米初妍就算想走,也不好意思再说了,更何况,对宁呈宵,她多少也是顾虑的。
于是,就又这么住了下来……
宁呈森没有说去几天,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忙碌在医院和宁四齐的病房,米初妍觉得,每天都很充实。
当然,也是会联系的。
基本上每天都会通话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且回回都是她这边早上刚醒,他那边半夜未睡。
米初妍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每晚都定了闹钟,要不然,为何每次电话过来都能够如此准时,半夜两三点,他没道理还不睡觉……
后来她才知道,他根本就是每天不睡,等到那时间,知道她该醒来了,赖在床上打算起床了,这才敢把电话拨过来。
她念他:“以后你要打电话,换个时间。”
他说:“怎么换?白天你忙,你那儿晚上我这儿白天,我要忙,想安安静静的讲电话,只得我牺牲点睡眠时间了。”
说的还挺委屈,米初妍听着多少心疼,便提议:“要不别天天打电话吧,反正来来去去也就一个礼拜,最多十来天,再长时间都分过来了,别离开一阵就黏糊的跟什么似的。”
可是,她才说了这么句,他竟然生气了。本就处在刚醒的状态,她根本摸不清,这男人为什么这样就生气了。
如此说过两回后,米初妍也懒得再说他了……
于是,每次电话被接通的时候,宁呈森总是听到她慵懒的声音,听着她的声音,他就能想象,在他们的卧室里,畏寒的她把自己裹的紧紧的,赛雪的透白肌肤沐浴在冬日的暖暖的阳光中,掀着惺忪的睡眼,拱着小小的身子,往床头柜取手机,接他电话。
他爱极了这种感觉,也爱极了这种想象……
这会让他,莫名的冲动,想要将她狠狠的按在底下,残暴蹂躏……
然后,他会把想象的画面带进梦中,旖*旎一片。
当然,这样的他只会在他爱的女人面前呈现,白天走出酒店套房的他,深色西装勾勒着挺拔的身材,俊逸的面容上,依旧是严肃隽冷的。
稀薄浅淡的阳光底下,他的步伐沉阔,便是伍乐旋怎么追,也无法与他平行的。
这样的画面,每天都在上演。
伍乐旋每次跟他走在一起,都有种要被他身体散发出来的寒气给冻僵的感觉,以致,基本上不敢怎么主动跟他说话。
其实伍乐旋也明白,他身上寒气如此深,跟天气没关系,除却他本身不是个多话的人之外,他更是在刻意的,保持着她跟他的距离撄。
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名人了。一个能研发出新型抗生素的医学者,不管走到哪个国度,总会有几个能认得他的人,更何况,上半年在KB集团里的头条头版新闻里,他这个宁家太子爷没少露脸。
自小接触的名利圈子让伍乐旋很清楚,有些照片,哪怕仅仅的捕风捉影,也会伤害到旁人的。所以,即便他们住在同一个酒店,即便他们每天都一起出行,看着宁呈森的刻意,她也尽量规避着与他过近的接触。
原本以为,一个礼拜的来回时间会足够,却不想,来到这边后才知道,中间还有那么多的细事,让他们不得不每天外跑。
至于那座孤岛和警方来说,何宴爵是个外来闯入者偿。
孤岛缴毒事关重大,纵是一个死者,警方也不可能放过任何的细密之处。于是,对何宴爵的身份背景做了调查,对他的家属亲朋都做了调查,然后还让宁呈森跟伍乐旋配合着回答了很多问题。
问题回答后还要经过考实,考实通过了还要等待建档,所有的文书资料都拟好了完成了,这才开始认领遗物,认领骨灰。
三十六岁的何宴爵,也曾年少无知过,也曾痛苦无助过,也曾强大无敌过,行过多年医救过很多人,他一生都在寻找温暖,捂着他无处安放的情感,到最后,却只化身在一个棕灰色的瓷坛里面。
瓷坛的体积并不大,宁呈森只用一只手,便将整个坛口覆盖,冰凉凉的,再不会有任何的温度。
宁呈森的脑海里,还能清晰幻画出,坛中之人在穗城的那些年……
在省院门诊大楼的玻璃墙里,至今都还挂着他的大一寸照,那是个英俊的男人,五官深刻逼人,他的照片下方,标识着:何宴爵,外科博士,心外科副教授,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医学临床系……
单单是他的履历,就占了整个边角的空间。
耳边有女人的抽泣声,宁呈森回了神思,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伍乐旋抱着何宴爵的遗物,哭的不能自已。
说是遗物,不过是一个皮夹,一部手机,一只腕表而已。
腕表,是与宁呈森惯常戴的同个牌子,而皮夹里头,当伍乐旋翻开的时候,小小的宁呈宵,坐在舅舅宽厚的肩膀上,得意洋洋的摆着鸟儿飞翔状,笑的纯粹而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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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回来的那天,米初妍没有去接机,整天都泡在手术室里,忙的背脊僵直。
前一天讲电话的时候就说了航班的抵达时间,米初妍随口问了句,要不要她去接。宁呈森直接回绝,是摩顿会到机场来。
米初妍糗了句:“人家摩顿好歹也是超级助理,怎么到你这儿,就成私人助理了?大事小事跑腿事都让人家去干。”
宁呈森沉笑了声,很短促:“等我回穗城以后,他就自由了。”
“哦?你要回穗城了吗?”米初妍是疑惑的,这个话题,在此之前,未曾提起过。
电话里头,他的音色更加磁沉,大约可能是心情不太佳的缘故,也或许是太累的缘故,只是嗯了嗯声,回头才解释:“那边还有工作。”
对,他的工作在穗城,而宁家和KB,都已经无需他操心了……
“那……我呢?”米初妍倏然有些失落,感觉到一股,还未相聚,又要离别的惆怅。
他顿了顿,似是在思量,而后才道:“原本到这个月底,你的学习期限就满了,但中间你去了纽约,浪费那么多时日,医院这边我*操作一下让你多留一个月,多学点专科知识。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想,那就跟我一起回。”
米初妍心里是有些矛盾的,但想来想去,她还是选择了,留!
不过就是一个月的时间,省院多少人想来,都来不成,米初妍觉得,她如果就这么回去,对不起的就不单单是自己了。
挂电话之前,米初妍再次问了声:“真的不用我去接机吗?你回来的时候,我刚好也下班了,我跟摩顿一起过去也行的。”
他又是默了默:“不用,又不是什么好事,不想让你沾这晦气。”
米初妍无语:“亏你还是大教授呢,竟然也信这封建迷信的玩意儿。”
他笑了笑:“可能是在穗城呆久了,入乡随俗。”
米初妍不知怎么跟他贫。其实穗城人也不是特别的迷信,只不过,他们习惯了祖上流传的那些忌讳,风俗所致,对死人大多敬而远之。
她原还想说,在医院不是分分钟都能接触到死者么?可是,不想在无限度的往下扯了,总觉得,何宴爵跟医院和死这样的字眼挂上勾,悲戚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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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着忙完何宴爵的后事,已进入九月底,伦敦的天空,雾霾霾的,有小雨,冷意,又更上了一层。
那天下午,米初妍穿着大衣,打着伞,陪着宁呈森在无人的墓园里,在何宴爵的墓地上,呆了足足一个小时。
宁呈森基本没说话,却是在何家人走后,把那块本就新立的墓碑,徒手,擦拭的干干净净,到最后直身的时候,才看着何宴爵的遗像叹了句:“走好……”
从何宴爵出事到安葬,他好像从未有过任何过激的情绪,一如他原来的性子,该稳的时候稳,该笑的时候笑,该跟宁振邦斗气的时候斗,面对何家,他该雷厉风行还是雷厉风行,面对KB,他在掌大局之余,事无巨细都让骆也柏去操心。
看如今KB如火如荼的新闻和股市,米初妍觉得,纵使他不善经商,但他却是擅长识人用人的。
骆也柏,沐檀昕,摩顿都成为了他的亲信,他做到了人尽其用,用三个人,在公司内部拧成三股坚固的力量,还有宁捷的协助,给他稳固了最高执权人的地位,让曾经宁翰邦的那帮旧部彻底闭了嘴。
这些,都是夏晴跟她说起的。
世间事总是如此哀落又奇妙,有人走便有人来,生生息息,无限循坏在这个地球上。
就在他们从墓园回来的第二天上午,米初妍接到纪唯宁的电话。
她说她刚刚从省院产检回来,马上就到预产期了,特别期待小宝宝的出生。她还问米初妍,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想她……
米初妍觉得怀了孕的纪唯宁变了,变的很感性,想她这样的话,若放作从前,她是万万说不来的,她跟自己不是一个性子,不会跟自己那样,莫名其妙的一阵人来疯,想闹闹就闹闹,想乐呵就乐呵。
她是个特别大气特别有度的女子,也许是因为马上就要成为母亲,那种兴奋又期待的情绪控制着她,不能压抑住彭拜的内心。
但不管怎么说,她总归是替她高兴,替她满足的!
晚上拖着满身疲累的身子回到宁家,恰好跟KB回来的宁呈森在楼梯口碰上,她要上楼去洗澡,宁呈森理所当然的跟了进来。
米初妍是随性起,手中的包包丢下后,开始解身上的大衣,白皙的脸蛋被风刮的绯红非红的,特别可爱。
然后她看着宁呈森朝她过来,很开心的跟他分享:“哎徐暮川和唯宁姐的宝宝下周就快出生了,真可惜,我不在穗城,要不然就能抱了……想想唯宁姐是多不容易啊,整个孕期都在禁足的状态,现在好了,马上就解放了,跟我讲电话的时候,高兴的忘乎所以,都快让我不认识了。这一下子夫宠孩绕外加爷爷宠婆婆疼,还有江承郗这个哥哥赠予的无数财产,她这人生,简直是要逆天了有木有……”
嫣红的小嘴唇张张合合,说的有些兴奋,等到米初妍发觉,周边的空气好似有些凝结的时候,自己身上的衣物,也脱的只剩贴身毛衣了。
一口气跑到三楼,再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小女人鼓鼓的胸,随着呼吸而起伏撄。
眨了眨眼,盯着面前目光深沉的男子,米初妍怪异:“喂,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啊?”
“嗯。”
“那你听到怎么也不吱个声!懂不懂礼貌啊?”
宁呈森扬了扬眉,比起跟她讨论别人的事情别人的孩子,其实他更乐意看她的……胸,还有,她红扑扑的脸蛋儿,活蹦蹦的体态!
当然,宁呈森的这点心思,他是不愿意让他的小女人知道的,免得她又说他猥*琐。对这个形容词,宁呈森打心里喜欢不起来,那根本就不应该来形容他这般专情重情又仪表堂堂举止优雅气度非凡的男人!
还有她上次忽然冒出的那句穗城方言,连谷歌都找不到意思来,他特意去问了李易哲,然后他才得知,她原来在笑他可以卖脸吃饭……
这个小女人,是真的,越来越欠了!
看着她双眼瞪的圆溜溜,宁呈森想起她那乱七八糟的语言,忽问:“有木有?偿”
米初妍用小食指刮了刮眼皮,知道大教授对网络用语知之甚少,干脆且直接的解释:“就是有没有的意思……也就是很……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个华裔解释这中国文学的错综复杂,反正就是……你就当它是个叹词吧!”
宁呈森点点头,似乎可以理解,而后又道:“你羡慕她?”
“羡慕啊!”
“羡慕什么?羡慕她有老公还是有孩子?”宁呈森轻轻启唇,磁性的嗓音从喉咙口顺涌而出,上前半步,距离太近,手臂几乎蹭上她鼓满的胸……而后又道:“如果羡慕这个,那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米初妍有些怔怔:“……满足什么?”
“脱*裤子,生孩子。”
米初妍心口噔的一下,急着闪他而后退着脚步,以致,腿都好像是崴了下,怪难受……
她向来是知道人前人后的他两个样儿,也不是没有领略过他的无赖恶俗,那啥……啪啪啪的时候,花样也是越来越多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大床地毯沙发浴室……她都没好意思多想!
有时候她会特别想问,就他那样以前也没有过什么女人的,这么诡异的招数到底都是从哪儿学来的,竟然回回折腾的她像死过一回似的。
好几次话都要脱口了,都没敢问出来,怕问了,她就直接折腰了……
可是,再怎么不要脸再怎么露骨,也不曾像今天这样,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裤头,却又是很正经的面色,说着含蓄的猥*琐话!
米初妍被他盯的,甚至有种裤头要被他盯出洞的感觉,不得不伸手去捂自己的腰,想要捂住不让他扒,那谨慎防备的模样,让宁呈森没忍住失声而笑。
捏她腰,嗓子更沉了些:“别捂了,我想扒你裤子,不过几秒钟的事情。”
瞪着张怒脸的小女人,脸色涨红,偏偏,她又是比谁都清楚,他说的话,没有错!她就是这么没用这么没志气这么容易被男色迷惑的主!
于是,有些恼羞成怒的跺脚:“我有说羡慕她要生孩子吗?根本就是你自己胡说八道!”
“那你羡慕她什么?有老公疼?我不疼你吗?”
“我……我羡慕她有钱啊!她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羡慕这还不行吗?”
“你没有吗?我没给你?”他倒是挺有耐心,与她鼻碰鼻,喷薄着独属于他的灼热气息,一条长臂,足以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更紧的往自己身边拉。
米初妍拱着身子,不想让他如意,口中不饶人,委委屈屈的瘪唇:“你有吗?给了我一堆卡,倒是把我钱包撑的鼓鼓的,可是我敢刷敢用吗?哪张卡的持卡人你的名字?好不容易揣张黑卡在身上,还没怎么用,就用不了了,我都还没喊亏呢……最值钱的也不过就是那枚一世情缘圈戒!我还舍不得拿来换钱用!我不缺吃不缺喝不缺穿不缺戴不缺住不缺爱!我就缺钱!我就羡慕人家有钱,怎么着?”
米初妍不知多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句句话麻溜溜的脱口,说起钱,就不信挤兑不死他!哼!哼哼!!
面前的男人,大约是被噎着了,气着了,脸色沉了沉,双唇紧抿着,盯她的眸色,幽邃的让人打颤。
下一秒,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柔软的小屁臀被掐了下,他微愠:“等着!哪天我不拿钱砸死你!财迷!!”
米初妍讨厌他动不动就玩偷袭,反手伸向被掐处,揉了揉,缓痛过扬起小下巴,傲娇状:“来啊,我就怕你砸不死我!最好把我砸到钱堆里爬不起来!”
提起钱,小女人的双眼深处都像是冒着铜钱的光色,宁呈森被她兑的胸闷,从小到大,何尝体验过手头没钱被人兑到无言的尴尬!
呵声一笑,将她轻松扛起,丢到大床:“钱堆里爬不起来之前,我先让你在床上爬不起来!”
话落,他随后覆上。
米初妍灵巧的左闪又避,床大,且宽,有的是空间让她又跳又爬,男人高大的身子,不若她活跃,这么一闹,竟还真让宁呈森扑了好几场空。
看着他扑空,米初妍就笑的不行,咯咯的声音,四处乱窜不曾停。
宁呈森索性不动了,原本坐在床沿的他起了身,支着腰,不动不闹不声不吭,以致,米初妍以为,他是要放弃了,胆大的跳下床,却不料,下一秒,被他横臂抓住!
叫也没用,力强的男人,两下就解了腰间的皮带,将她双手举高,反手捆着……
动不了双手,米初妍蹬双腿,直骂他变态!
骂变态,他竟也受用,而后,进入失控的状态……
门外有人敲喊,是管家马克的声音:“小先生,小太太,该下来用餐了。”
忘情的男人正在冲刺,忽来的喊声,让他脊骨微僵,而属于他的人儿,更是顷刻紧张起来,因为紧张整个身体都在僵硬,让他尤其的不痛快!
原本不想理那声音,可是,见没回应,马克在门外竟又喊了几声。宁呈森就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管家,偏生,米初妍又一直催促他说话,甚至威胁,如果不打发走门外的管家,那就直接出来好了……
宁呈森憋的额头冒汗,不得不清着嗓子,朝门外的人吼了声:“让他们先吃!”
“老太太说,要等齐人!”马克有叮嘱了句。
烦不胜烦的男人,气急败坏:“那就让他们等!”
享乐的事被人中途打断,总是各种不顺意,无法,门外的动静消失后,这场欢爱,亦草草结束。
带着被吓坏了的人儿去冲洗,没吃饱的男人还算计着,夜里继续……理由是,一点儿都不尽兴!
身边窝着个吃不饱的大灰狼,可想而知,小米兔的夜晚是有多难过。劲都耗没了的时候,嘤嘤的哼唧,孜孜不倦的男人却是强词夺理:“别哼了,知道你快活,再哼声音都哑的听不见了,明天被人问起来,你可别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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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拖着发软的双腿去上班,米初妍庆幸事不多,趴在桌上,缓了半个小时。
宁呈森也有一起来的,只不过,他直接去的宁四齐病房。
米初妍不知道医院的人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比起从前,每个人对她都更关照了些,每个人对她也都更客气了些,但还好,不至于谄媚奉承到让她招架不住。
表面上看着大家都挺好,相处和谐,有事齐讨论,但提及宁家,总会多多少少的问她几句。
米初妍一般都是哼哼哈哈的敷衍过去,她并不想到处都在张扬着她的未婚夫是谁,她跟宁家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们真的是知道,那就更不愿意在那么多前辈面前摆姿态了。左右,她在这里最多也就呆一个月而已。
大约是中午的时候,宁呈森给她打电话,让她到宁四齐的病房来。
刚好大家都去吃午餐,科室没什么人,她也不用找理由,直接走去了神外属于宁四齐的高级病房,推门进去,老太太在,宁呈森在,家佣送了午餐过来。
她问宁呈森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却将她带进沙发,捧着热汤到她跟前,让她先喝汤吃饭。
米初妍自觉的以为,他喊她过来,纯粹就是给她吃的。
在KB的日子,习惯了宁家家佣送餐过来,米初妍吃着吃着,亦发心安理得了。边吃,还边跟老太太闲聊搭话,等到吃完,她去看宁四齐,宁四齐转了转眼珠,略微亮光。
“爷爷的情况怎么样?”站在床侧,米初妍细声问宁呈森。
宁呈森抄着裤袋,声音也不大:“老样子。”
“在这躺着,都快大半年了吧?”
“嗯。”
“再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试了吗?”
米初妍其实知道没有,可是禁不住想问,而得到的回应,不出意料,是宁呈森的沉默。
家佣扶着老太太过来,坐在床侧,在宁四齐完全看得到的方位,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牵着宁呈森的手,又去拉米初妍的手,当着宁四齐的面,将那把钥匙交到两人交叠的掌心上,声音苍老而虚弱的交代:“这把钥匙,是你们爷爷给你们准备的婚房钥匙,不管以后你们住伦敦,还是住穗城,结婚,总要在宁家大办,婚房总不能少。从你们年初回家,听着小森说非要妍妍不可以后,他就在准备这套房子,花了不少心思,请了著名的建筑师,就想给你们体体面面的办场婚礼。可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他竟是变成这个样子。老爷子说错也错,说糊涂也糊涂,可他糊涂也好,错也好,都是为了宁家的大局着想。所以,小森,这婚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不管过去,你爷爷对你做过什么,对舒染做过什么,总归,他对你,是疼爱的。”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此刻是什么心境,她亦不知道,宁四齐为什么会病得如此重,反正,老太太的话,是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扭头,去看宁呈森,看不清他沉沉的脸色中掩饰着什么,只觉得,拖着她掌心的那只大手,竟是抖了抖,许久,才将她的手握紧,连带着,她手心里的钥匙,也被一同握住。
钥匙的边棱刮的米初妍有些疼,而他却好像浑然不觉,攥着她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又用力,攥的发紧之时,她忍不住嘶了声,而他却恍然察觉,眸中瞬间万分懊恼:“疼吗?”
米初妍觉得他状态好像不太对,不敢说疼,摇了摇头。
而他,却是拉着她手,翻开她拳,看到她掌心被铬出好几个印痕,心疼的不停用指腹轻抚……
米初妍不知道宁呈森是怎么了,那天中午过后,情绪明显不好。为了逗他欢喜,她还特意提议,去那套新房子看看,她说上次老太太带她去过,只在门外瞧了瞧,就已经喜欢的不得了。
可是,他却好像是被抽了哪条筋似的,死也不去!——
题外话——万字更毕……
两个人之间,也不是没有过意见分歧的时候,向来,只要米初妍撒娇耍赖软磨硬泡,不管宁呈森如何坚定的立场,也是会被动摇的。
但这一次,似乎不行撄。
磨的久了,米初妍也气恼:“那套房子不也是给我住的吗?我为什么就不能提前去看看!”
宁呈森不理。
起初的时候,米初妍没想认真,本来也不是非要去看不可,可宁呈森态度坚决的不乐意,她偏就犯了轴,态度坚决的要去看。
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然就因为这个事情,闹起了矛盾。
坐在车上,气嘟嘟:“虽然我并没有任何急着要结婚要嫁人的意思!可是——每次你家里人提起结婚的事,你从来都不热衷!你非但不热衷,还总是敷衍着,到时再看!到时再看!宁呈森,你今天就给我讲明白了,这个到时再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你不想跟我结婚?还是觉得,结了婚我会碍着你自由了?!”
宁呈森当时已经把车子开到马路上,正好要拐弯,注意力都在前方的路况上,听到她这番离谱到不行的话,拧了拧眉,却并未说话。
米初妍感觉到自己的问题一直得不来他的回应,又气又委屈,恰好车子停在拥堵的半路上,她直接探身到驾驶座,想按中控锁,想推门下车!
可是,手才伸过去,未按到地方,却是被男人的大手扎实攥住,尚有耐心:“妍妍,你别闹。偿”
“我闹了吗?我哪里有闹了?人家心里不痛快!不乐意跟你呆一块!你不带我去看没关系,你不给我讲明白也没关系,你不就是因为何家的事情绪不好嘛!这辈子你爱跟谁结婚跟谁结婚!我才不稀罕!哼!”
宁呈森原本就脸色不太好看,这话一出来,当下就乌云密布了,吼斥:“米初妍!你够了没!脑子有毛病是不是!”
米初妍忽的唇一瘪,哽咽声:“你骂人……”
“我——”宁呈森刚想再往下说,前方路况疏通,后方车辆在催促,无法,他只得重新开车。
身旁的女人抽抽噎噎的,长发披着挡住了她大半张脸,侧方的男人也没办法看出个究竟她现在到底是真哭假哭,只见她往他身旁靠,他原以为她是要说什么,哪知道,她竟然抽过他边上的纸巾,抹了把眼角,擀了把鼻水,继续哼哼唧唧……
把她弄成这样,宁呈森也是懊恼又心疼,可这大马路上的,他还不能停车,怎么哄都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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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路闹,就闷到了宁家。
宁振邦和夏晴都还没回来,老太太不在,只有宁呈宵那个小屁孩,拦着他一直问,怎么把米姐姐弄哭了……
当时米初妍已经跑上楼,而他想要追,被宁呈宵缠前缠后,宁呈森本就烦躁,将小屁孩往旁边一拎,直接跨步上楼。
身后还有宁呈宵打抱不平的声音:“我去告诉大伯和大伯娘!呈森哥哥把米姐姐弄哭了!”
宁呈森在楼梯上回转身,瞪他:“爱说你去说!”
宁呈宵也是屁颠屁颠的往上跟,站在他面前,嘿嘿笑着:“我知道你不怕大伯和大伯娘,那我告诉爷爷去!明天早上,芬妮会带我去看爷爷!我跟爷爷说……”
宁呈森蹭了把他头:“你敢说看我不把你丢出去!”
“你敢把我丢出去,看米姐姐还要不要你当老公!哼!”小屁蛋特别傲娇的仰头,齐齐的西瓜头刘海下的那双纯真瞳眸,竟然学了米初妍那小女人的三分神色!还有,那说话的语气,动不动就哼……
“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宁呈宵面前,比他高了一个身子都不止的宁呈森,摆出了长辈的姿态,打算好好教育这个小朋友怎么跟大人说话。
然而,小屁蛋特别得意的笑:“米姐姐教的啊!米姐姐说了,谁要是说不让我在这里住,就让我把米姐姐不要呈森哥哥当老公这句话说出来,然后就没人敢唬我了!”
“什么时候教的?”
“芬妮刚带我回来的时候……”
宁呈森愠气,原本支腰的手倏然落下,念了句:“好你个小腹黑狼!”
“呈森哥哥你骂人!”宁呈宵蹦跶着,往上跳了个阶梯,学着刚刚宁呈森的样子,叉着小腰:“米姐姐最讨厌呈森哥哥骂人了!她说以前当你学生,没少被你骂!我告诉米姐姐去,让她不给你吃肉!”
宁呈森当真是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他家小女人竟然跟眼前这个小屁蛋交流的如此多!恼了恼气,横声:“没骂你!”
“那你骂谁?谁是小腹黑狼?”
“我说的是你米姐姐!”
犹记得去纽约之前,他跟宁呈宵说了句:“有你米姐姐护着,没人敢欺负你,奶奶也不会。”
那时候米初妍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还嫌他把她说的很霸道?敢情玩了半天,早就在这之前,她就已经跟宁呈宵传授秘诀了!知道他惧她,都敢教宁呈宵怎么横了!
这女人,腹黑完了还装的挺无辜!明明是小灰狼,天天扮成小米兔!简直是要翻天了!连他都被蒙混了!
宁呈森不想理身边的这个小屁孩,可他一直往上缠,缠着缠着,他忽然又想起个事,拎着小屁孩问:“不给我吃肉?什么意思?也是你米姐姐告诉你的?”
宁呈宵被拎着,竟然也不怕,西瓜头直摇晃:“不是啊,这个是我自己说的。”
“你个小屁蛋,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宁呈森表示很质疑。
“不知道啊……不就是吃肉肉长胖胖的意思吗?”西瓜头撇开,露出小男孩白皙饱满的额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里,全是懵懂,而后用手指刮着下巴,做回想状:“每次我要缠着跟妈妈睡的时候,爸爸就会来我房间里喊走妈妈。我经常闹,爸爸就解释给我听说,妈妈要给他吃肉肉,爸爸还说了,男人都喜欢吃肉肉,呈森哥哥也喜欢,以后呈宵长大了也会喜欢……”
宁呈森皱眉再皱眉,将小屁蛋拎回原地,斥一声:“这都是什么狗屁教育!”
长腿稳阔的上楼,后边儿小短腿也是蹬蹬的跟着上,宁呈森再一回身:“别再跟着我!”
因为着急楼上的女人,口气便有些急,口气一急,嗓门也就大了些,宁呈宵跟的近,忽然被这么一吼,吓了跳,眼皮颤了颤,眼珠子转了转圈,下一秒,嚎啕……
他们已经站在二楼转三楼的阶梯上,宁呈宵这一哭,还哭的特别大声,整个三楼都听得见了!而果然是未出宁呈森预料,下一秒,有卧室房门打开的声音,小女人的轻盈步姿踏踏的过来,没几秒,在他面前,横拽拽的牵走了宁呈宵,带进了他们的卧室,关门,上锁!
这是明显不让他进屋的意思了?这是让宁呈宵鸠占鹊巢了?
宁呈森简直头大,他都不知道,他不过是去了趟纽约,前后十天,宁呈宵就被米初妍给调教的心机眼繁多繁多的!跟她一样,狡诈的小狐狸!不单跟他叫板,还敢当着他的面,把米初妍这个救兵搬出来!
只是,气归气,他也没忽略,米初妍那红通通的鼻头……
怕她记仇,也怕她心里憋的难受,硬着头皮贴上冷冷的门板,刚想敲,隐约听见门板后方,小女人和小屁蛋的说话声。
宁呈宵:“米姐姐,你为什么哭啊?是不是呈森哥哥惹你生气了?你跟我说,我告诉爷爷去,爷爷可疼我了,他一定会替你我出头的。”
小小年纪的孩子,只知道爷爷躺在医院里,不爱说话,却不明白,他的爷爷,这辈子都没办法再为谁出头了……
米初妍捏了捏他肉呼呼的唇角:“谢谢呈宵,米姐姐没生气,不用告诉爷爷。”
“那你为什么哭?”
“我没哭啊……”
“那你眼睛这么红。”
“我自己揉的呗,揉一揉,眼睛就红了,鼻子也红了。”
“那呈森哥哥也以为你哭了。”
“哦,我装的,在他面前我装哭……”
“为什么要装哭啊?”宁呈宵有些糊涂的问。
米初妍却是好笑:“因为他会心疼啊。就好像呈宵刚刚在楼梯上一嚎啕,米姐姐就心疼,然后就跑出去救你了!”
宁呈宵似懂非懂:“那呈森哥哥心疼了,他会怎么样啊?”
“他会让我予取予求啊……”
门外的男人听着,差点没把一口老血都喷出来!
敢情他这一路上整颗心上上下下,又是懊恼又是心疼的,搞半天,她就给他装哭来着?自己装哭也就算了,还把这样的小把戏教给宁呈宵!也不看看,宁呈宵好好的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都给她教成什么样了!现在都开始学会顶嘴呛人外加威胁了!动不动就要跟谁告状!动不动就哼哼哼!
抬起的手,本欲敲门,却是在那之后,放了下来。
宁呈森本来是跟过来想把她哄高兴了,也本来是想趁这机会跟她解释下结婚的事,结果被宁呈宵这个小屁蛋横插了那么一杠,顿时是什么心情都给消失了。
也恰好,这时候他的手机有电话进来。
震动的嗡嗡声,音量不大,骆也柏打过来的,他朝着三楼的另一个方向过去,在角落的窗口边站着,面向着屋后的花园,接听着这个电话偿。
彼时,离他们的卧室已经好远了,米初妍跟宁呈宵再聊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并不知道。
宁呈森单手抄袋,沉着音色问:“什么事?”
“曼夫柯那边的款已经放下来了。”骆也柏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利落,听起来就知道还在工作的状态中。
宁呈森敛了敛眉,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沉吟大约有半秒,吩咐:“给我换一百万的人民币晚上送过来。”
“嗯?”骆也柏以为自己听错,明显不在状态的问:“你说什么?”
“换人民币,一百万。”
“要那么多现金干什么?怪重的。”
“让你换就换,别那么多话。”
“不是老板……”骆也柏大约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感叹了声:“你要的是人民币!这里是伦敦!伦敦不是随便银行都能换到人民币啊!还要手续费!你如果不是特殊需要,实在没这个必要啊……而且,你不看我现在正忙的很,成心给我找事不让我好过是吧?”
每天累成狗的骆也柏在抱怨,宁呈森却是闲淡:“我就是特殊需要。”
“那你跟我说说,需要在哪方面?”
宁呈森不悦:“我应该向你汇报?”
骆也柏:“……不用!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宁呈森似乎满意,嗯了声,想挂电话,骆也柏又一声:“等等——”
“又怎么了?”手机重新贴回耳侧,宁呈森耐着性子。
“那余下的大头呢?怎么安排?”
“有多少?”
骆也柏说了个数,宁呈森略思忖,而后道:“回头我给你账号,你汇入我给你的账号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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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结束以后,宁呈森回到卧室门口,却发现,那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溜了出去。
四处扫了两眼,没见到,转而下楼……
最初吸引到宁呈森视线的,是客厅那个电视大屏幕,不知播放着哪国新闻,提到某座地标建筑物,连带着,采访了那座地标的建筑师,见鬼的,正是徐暮云本人!
宁呈森嫌弃的多看了两眼,之前那次碰头,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月,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依旧云淡风轻,荣辱不惊的样子。
面对着国际知名媒体的采访,收放自如,谈吐风趣。
宁呈森其实是很不愿意承认他的优秀的,但他也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否认这个事实!
往下踏了几个楼梯,不算意外的瞧见窝在沙发里的米初妍,还有,靠在她身上拱来拱去的宁呈宵,两个人目光发直的盯着电视屏幕,嘴里嚼着小零食,嘎嘣嘎嘣脆的声音!
宁呈森看着就觉得眼睛发疼,步调虽稳,却跨的很大,两下就走到沙发前,故意在电视墙前翻找东西。
米初妍正看得入神,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哇哇叫。
横亘在其中的男人,胸口很堵,回过头,低低念了声:“不就是你二哥吗?又不是没看过,至于在电视上看得如此专神?”
米初妍还在气,给他丢白眼:“你懂什么?”
“你倒是说说,我不懂什么?”
“电视上看跟眼前看那感觉能一样么?”
“怎么就不一样了?”
“电视上看更帅!眼前看更亲和!”
“他亲和吗?”
说徐暮云亲和,当真谈不上,那样一副不冷不热,连唇角常挂的浅笑都未曾达过眼底的男人,见鬼的亲和!说的好听了,是性子淡泊,说的难听了,那就是冷血没感情!
也就在米初妍面前,他会柔化些而已!
被米初妍哇哇叫着赶走,宁呈森转而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而他对面的女人,吃完嘴里的零食,好一句理直气壮的补充:“怎么不亲和!多好的人!”
宁呈森:“……”
懒得再跟她讨论徐暮云这个男人,也不想再讨论,胸口堵的慌!怕讨论多了,自己被她气出心脏疾病来!
瞪了眼宁呈宵,那个小屁蛋,捧着零食吃个没完,原先在楼梯口跟他闹的好口才,这会儿半点不见!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就缠着说个没完!
宁呈森不说,不代表米初妍不提。
新闻播完,米初妍叹了声……
他旋即抬眼过去,而她也正好看过来,傲娇状:“考考你的中文词汇如何?”
叠腿而坐的男人,本在低头玩手机,听着她兴致勃勃的脆甜嗓音,勾了勾唇:“你不生气了?”
米初妍嘟唇……
宁呈森其实也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复杂,纵使知道她回来一路到现在都是装模作样,可是,自己缓过气以后,也再不打算跟她计较。
想着,毕竟她在车里撒泼的时候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稍顿片刻后,他颔首:“你问。”
米初妍指了指电视屏幕,认真:“刚刚徐暮云那个样儿,你能用个成语来形容吗?”
“什么?”
“就是一些定性的词组或短句,大多是四个字组成的。”
宁呈森气的肝都疼,好不容易扯起的话题,又跟徐暮云有关,想着就愤气,丢了手机,直接道:“冷血无情!”
“他哪儿冷血哪儿无情了?况且,冷血无情不是成语好不好?”米初妍鄙视。
宁呈森就看不得她鄙视的眼神,不情不愿的脱口再一句:“云淡风轻!”
“这还差不多……不过,还是不够准确……”
“人畜难辨!”
越说越没谱……
见米初妍不答话,宁呈森总算缓和了声:“那你说是什么?”
“丰神俊朗!”
好一个丰神俊朗!宁呈森觉得,他就快把胸口的血都给喷没了!肃了肃目,转而问:“那我呢?你怎么形容我?”
“你?”米初妍瞅了眼他,似是来了兴致,扶正了靠着自己的宁呈宵,原本盘腿而坐的姿势,改为跪坐,面对着沙发上的男人,上下打量,倏然一声:“辣手摧花?”
应该是无意识念出来的,念完后,略略斟酌,而后自顾自点头:“嗯,没错!用辣手摧花来形容你,最恰当不过!”
“我怎么辣手,怎么摧花了?”
米初妍哼了哼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你自己知道!”
宁呈森只感觉整个胸口都在起伏,许久后,才冷沉沉的斥一句:“你等着,看我晚上怎么摧你!”
“我等着的事多着呢!我还等着你用钱砸死我!我还等着你给我把今天的事讲明白!我还等着你赶紧回穗城,我好跟医院的同事们出去玩!我还等着……”
米初妍话未说完,被宁呈森冷眸一扫,黑幽幽的眼底,深邃的可怖。
感受到危险的米初妍,关了电视,哄着宁呈宵到庭院去玩,想要短暂的脱离开这个男人的视线范围,免得,当真被扛到楼上去,摧花……
庭院里玩的疯,再回来的时候,该在的人都在了,不该在的骆也柏,竟也在,应该是刚进屋,手里提着个小皮箱,看起来却是颇有份量。
米初妍正狐疑的盯着那个皮箱,却被宁呈森接过了手,同时听到他们在谈论回穗城的航班事宜……
听着他们的谈话,米初妍放开宁呈宵,插口问了句:“要走了吗?什么时候?”
两个男人都同时回过头看他,只不过,却是骆也柏答话,略调侃:“后天早上,还有几十个小时给你们腻歪。”
正值晚餐时间,家佣忙碌在厨房和餐厅之间,楼上换衣服下来的夏晴瞧见骆也柏,招呼着一起过去吃。
骆也柏是没客气的,本来他就是宁振邦夫妻安排到宁呈森身边来的人,自然,跟他们也要熟悉些。
芬妮要带着宁呈宵另外吃,但宁振邦却发话了,小孩子不能再娇惯了,已经四岁,应该跟大人同桌吃饭,自己吃!
宁振邦的意思,芬妮不敢不从,把宁呈宵抱到餐桌前,自己退开撄。
反观宁呈宵,比以往吃饭不吃兴奋多少倍,原因是,可以挨着米姐姐一起!
夏晴开玩笑道:“妍妍怎么这样受小孩子喜欢?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不得天天玩到一块去。”
宁振邦在吃牛排,听到夏晴的话,刀叉一顿:“不行!我孙子要跟我亲!”
夏晴白眼:“就你动不动发脾气的样,你让孩子怎么跟你亲?还有,谁说了一定是孙子,也有可能是孙女。偿”
“孙女更好!我最喜欢孙女!乖乖巧巧小棉袄,不像你!生个混儿子,气死人不偿命!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生的!”
夏晴几乎无语……这到头来,还怪她生儿子没生对的意思?好在骆也柏也不是大外人,要不然,还不得看了笑话!
看着他认真的样儿,夏晴忍不住好笑:“我就随口说说,看看你那较劲的!我看呐,孩子要生,估计也生在穗城,你在哪儿?难不成你也跑那边去?”
宁振邦忽然凛神。
这阵子儿子媳妇都住家里,他好像越来越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都快忘了,始终,他们还是要回到穗城去的。
可是,没得到确切的答案,又是不死心,宁振邦不由抬首去看宁呈森,宁呈森正给米初妍布菜,感觉到像要将他盯出洞的目光,扭头:“别瞪了,瞪不瞪,我后天也得回去了。妍妍会在这里多留一个月,一个月后她也回穗城。”
宁振邦转而又看米初妍,似乎是要向她求证。
米初妍一直不出声,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断两个长辈的乐谈,可这会宁振邦非要向她讨说法的意思,她索性清了清嗓子,一股脑:“对,要回去。不过宁伯伯,呈森都不打算结婚呢,孩子的事现在想未免太早了!他连婚房都不让我提前去看!”
笑呵呵的脸,俨然一副告状的样!
这话一出,最先反应的是宁呈森,腾的抬起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结婚?”
“哦?你说过要结婚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米初妍无辜状,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珠子,溜溜的转。
宁振邦有种咽下去的食物不能消化的感觉,原来总以为是儿媳妇还不想那么早结婚,敢情到头来,是混球在这里头做祟!
当下板脸,想要开启家长教育模式……
宁呈宵忽然一句弱弱声:“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夏晴不明宁呈宵,顺着问了声。
宁呈宵托着腮,下巴搁到餐桌上,歪头看自己左边的两个大人,满脸纠结:“为什么是呈森哥哥不愿意结婚呢?呈森哥哥不是很想要米姐姐当老婆的吗?是不是米姐姐没让呈森哥哥吃肉肉,所以,呈森哥哥生气了,就不要米姐姐当老婆了?那呈宵哥哥是要找别人当老婆吃肉肉吗?好耶!这样米姐姐就是我的了!”
噗——
很不厚道笑出声的,是骆也柏!在宁家人脸色各异的目光下,笑完后的骆也柏很是淡定的放下刀叉,很是从容的摸了摸宁呈宵的头,乐道:“孺子可教也,长大后要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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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宁呈宵为何会懂吃肉肉这个词,脸红耳赤的米初妍狠狠瞪了宁呈森。
下意识里,她以为是,兄弟两个在楼梯间吆吆喝喝的时候,宁呈森定是释放过哪些不良信号,宁呈宵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基本上大人说过几遍的话,或者特别授予过的,他都能学的通。
然而,宁呈森却是回瞪,斥声:“别看我!他爸教的!”
霎时,桌子上的人都默了声。
饭后,米初妍独自回房,至于宁呈森,刚要上楼的时候,被始终未曾言语的老太太喊了回去,估摸着,这会儿,正对着家里的三个长辈,交代如何不想结婚的问题……
米初妍轻松上到二楼的时候,有回过头去看那个男人,当时正见他被老太太指挥着,往沙发过去,很无奈,却又不得不从。
瞧着他被气沉了的脸,米初妍就觉倍儿爽!谁让他动不动就吼他!谁让他在此之前不好好把话跟她讲明白!哼!
回房洗漱,浑身清爽的米初妍在沙发上看了会书,不经意的瞥眸余光,瞄到角落搁置的那个神秘皮箱,异常好奇的过去,歪着头,将箱子四处都打量了个遍。
实在看不出有哪些特别之处,手指戳了戳,戳不动,脚跟后退,不小心撞到皮箱角,生疼,米初妍忍不住用手去提,没有思想准备,这一提,差点被皮箱的重量把自己拽落地。
第一反应,米初妍以为,那里该装着石头,可再一想,谁会脑子缺线的把石头装到里头去!也有想过是金银珠宝,可是见鬼的,这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未免太奢靡了!
思来想去,没压制住窥视的心理,刺啦一声,她拉开了皮箱的拉链……
起先是眯着眼的,怕万一是珠宝,会闪花了自己的眼。可是后来,闪亮的光芒不在预期中到来,她缓缓睁开眸,瞪的大大的,却不料在下一秒,被眼前的粉色,惊的‘噢’声张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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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推门进屋的时候,整个卧室都安静的不可思议。
拧了拧眉,喊声:“妍妍?”
没回应,他转而去对面的书房,他知道,没事的时候她很喜欢去书房拿书看,可是,书房转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到她的影子。
不由狐疑,又退回了卧室,从卧室的浴室,找到衣帽间,过道上走的时候,隐隐约约总有细细碎碎的啦啦声传来。
宁呈森向着声源处的大床看去,床上依旧无人,床头柜倒是有她的手机在,露台边上的休闲沙发上,还有本翻到一半的书。
“妍妍?”宁呈森又喊了声,依旧没人应,但站在露台边的他,却好像亦发清晰的听到了那阵细碎声。
循着声源过去,在大床的另一侧地板,有个女人趴在纯白色的天鹅绒地毯上,四处都是散乱扎眼的粉红,而她身上,亦是棉质的粉红卫衣卫裤。
皮箱大开,被她雪白的脚踝勾玩着,伏趴的姿势,双肘歪歪斜斜的撑地,而那双白皙纤细的小手,此刻正拿着一叠百元钞,数的两眼昏花……
大约是数了一堆数累了,这一叠,怎么也数不对,眼看到头了,错乱……抓了把乱发,重数……没两下……又乱……再重数……
最后应该是烦了,整叠钱被她摊在绒毯上,略微凌乱,而她,则是气馁的彻底趴下,四周都是大钞,有被她压在身下,有的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宁呈森是费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才从见鬼似的表情中恢复过来。
高大的身躯,缓缓俯腰,蹲在她面前:“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沉,沉到磁感吸人,音色中,满满都是费解,难懂。
趴在绒毯上的女人,仿似此刻才发觉这个空间里突然闯进了人,肩头微僵,抬头,看见他满脸懵比的傻样,嘿嘿笑:“你说我在干什么?”
“数钱?”宁呈森依旧疑问。
米初妍理所当然,呲溜起身,盘腿而坐,扒拉着半干的乱发,眼底闪着晶光:“对啊!数钱!我想看看你到底拿了多少钱砸我!”
“你怎么知道这钱是给你的?”
“难道不是吗?”
宁呈森:“……”半晌,才无力道:“那你数清了?”
“没有。”
“小财迷,就这点钱也数不过来?”
“哎,要不怎么说我天生没有理财的本事……”米初妍狂躁,有些越挫越勇,重新抓起一堆:“我继续数!”
宁呈森几乎要被她打败,扬手,握住她的皓腕,伸手抽她钱,冷声:“别数了!”
“干嘛?有钱了还不让我过把干瘾啊!你是葛朗台吗?”米初妍口气略呛,抱着那叠钱,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先把头发吹干!你爱怎么数怎么数!”
抱着钱不撒手的女人嘟嘟唇,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宁呈森见她不肯动,一个起身,伸手就要将她从钱堆里拎出来,米初妍有些身子失衡,手中抱着的钱微微撒了些,她哼唧:“哎哎你个野蛮人,撒啦!全撒啦!呆会乱的到处都是,你给收拾吗?”
“我收就我收!”宁呈森才不管她的抗议,直接把人丢进衣帽间,开了灯,推她到梳妆台前,坐下后,递上了吹风机,转而抽走她手里余下的大红纸钞,脚步稳健的踱回到床前。
望着满地的散乱,还有湿哒哒的绒毯,堂堂医学大教授,竟发出崩溃的哀叹声。
他就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明明身上揣着巨额银行卡,一年等到尾,都等不来她的刷卡信息,可是,当这百来万的现金摆在眼前,立马就钻进了钱眼里不肯出来,那低头认真的劲儿,跟银行的柜台员有什么区别?
好像也不对,说银行的柜台员还抬高了她的数数能力,这么一箱子,交到柜台员手里,最起码他们能给你点的清清楚楚,码的齐齐整整偿。
可他的老婆呢……简直欲哭无泪,不敢恭维……
洗完澡,头发都没干呢,啪嗒啪嗒的水全部滴到绒毯上,毁了绒毯是小事,她竟然都没有想到,这样的天气,满头湿发搭在肩背上,这对自己的身体多不好!
这还不算,晚饭的时候还敢在老太太他们面前给他摆道子,害他刚刚在楼下足足被老太太念了一个小时!念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满地的钱,宁呈森收了一个边角就不想再动,起身,刮了刮眉,略略思忖后,从身上摸出手机,咔擦一声……
那皮箱,那双女士拖鞋,那张绒毯,那乱七八糟的毛爷爷,还有旁边的大床做背景,全部定格在他手机的画面里。
钱躺在地上,宁呈森没心思理,寻到刚刚米初妍坐着看过书的沙发上去,歪躺着身子在那儿摆弄手机上的软件。
微信——曾经他未曾了解过,如今却摸索的倍儿溜的社交软件,点开界面,两下就将刚刚拍的那张照片传了上去,附文字:“家有小财迷。”
最先反应的是骆也柏,一堆的哈哈哈……
没半秒,又一句:“这就是你的特殊需要?老板娘太有意思了,不枉我走这一趟……哎话说,这是老板的吃肉钱吗?老板娘高兴了,老板就有肉吃了!!”
宁呈森拧拧眉,看着骆也柏的胡言乱语,直接回一字:“滚!”
这头刚回来,下面又来一句,是徐暮川的正经语言:“你老婆弄的?”
宁呈森哒哒哒,敲了几个字:“不然呢?”
徐暮川:“……”
宁呈森不太服气,想起这些事情最初皆因纪唯宁而来,便又回复:“都是你老婆惹的祸!”
徐暮川:“关我老婆什么事?”
宁呈森:“她羡慕你老婆钱多!非闹着要拿钱砸一砸……”
徐暮川:“你有钱吗?”
宁呈森:“滚!”
跟徐暮川聊的时候,瞿安又在下边凑起了热闹:“喂,这个老婆那个老婆的,要不大家建个微信群,把你们的老婆都带进来?我看米家姑娘挺能闹的,说不定还能把老贺家的媳妇也闹腾起来!”
瞿安的这段话后,是无数个的奸笑表情。
一直不见说话的贺端宸这会儿突然冒了出来,接在瞿安之后:“我看行。”
瞿安戳宁呈森:“大教授,你说呢?”
宁呈森:“我没意见,就怕虐死你这只单身狗。”
骆也柏不在他们的相互好友范围里,并不能看到徐暮川瞿安还有贺端宸的回话,只瞧着宁呈森一直在那儿发,疑问了声:“你这是在跟谁聊?”
宁呈森回他:“没你事,加班去!”
骆也柏:“果然是资本家。”
那之后,骆也柏也就彻底消失了,瞿安还在那儿欢腾,兴致极高的说要去建群拉人,这转个头,中间走人的徐暮川又冒了出来:“建什么建!不行!”
瞿安:“为什么?这么好玩的事,干嘛不玩?”
贺端宸:“就是!”
徐暮川:“我说不行就不行!瞿安你要敢给我拉群,我明天就让你接案子接到不能活!”
威胁令都下来了,看样子是真的态度坚决……
瞿安缓了行动,却是死要究竟个明白,一直戳徐暮川,复制无数遍为什么。
徐暮川倒是耐力好,任凭瞿安怎么戳,他就是视而不见。
倒是宁呈森,满屏的为什么简直看不下去,戳了瞿安:“他怕纪唯宁找他拼命。”
贺端宸:“怎么说?”
瞿安:“哈哈哈……懂了!话说,大教授跟米家姑娘的事都算是尘埃落定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了,这个事情,能瞒得住么?”
徐暮川戳瞿安:“你懂个屁!”
瞿安:“哈哈哈……老大也爆粗了……不容易!”
徐暮川戳瞿安的同时,宁呈森也戳了一个:“你懂个球!”
瞿安回完徐暮川,转而回宁呈森:“我不懂球,大教授你懂吗?老贺也不懂!”
贺端宸:“我离你们远,不懂也正常,静观教授解释分析。”
宁呈森:“纪唯宁很快就生了。”
瞿安:“这还用你说?米家姑娘现在又没有危险,小嫂子还不至于听这么一个事就被刺激个早产出来!”
宁呈森不疾不徐:“生完孩子满四十天后,暮川就可以解放了。”
瞿安:“咦,这句话有内涵!”
贺端宸:“意思就是说,如果纪唯宁知道了,也许,四十天后的福利就没有了。”
宁呈森不语。
瞿安又是哈哈哈:“其实吧,这一天迟早会有,同情老大三秒……”
徐暮川:“需要你单身汪同情?”
瞿安:“虐狗咩?欺负我没老婆?”
贺端宸:“有老婆又如何?羡慕嫉妒恨,撤了。”
米初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宁呈森叠着大长腿靠在沙发上玩手机,锁眉认真的劲儿,让她以为,他是在处理什么公务,以致,当她看到地上依旧凌乱的时候,都不好再指使她去收拾……
自己驼着腰,一点儿一点儿的,把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悉数收好,再去洗了手,然后拿着手机上床裹被,床头灯光笼罩,她习惯性的靠着床背,刷手机。
约至十几秒,傻眼,飚吼:“宁呈森!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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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午后,寒风中有阳光,偶有路人匆匆过……
黑色风衣的徐暮云坐在咖啡厅门口的大阳伞下,对面是喋喋不休的贝拉,兴致勃勃的跟他说着刚刚过去不久的那场采访,还有,她的父亲贝拉.佐恩特对于出自徐暮川手的,那栋政府规划的地标建筑的满意程度。
说到兴起处,深邃的棕黑眼底,全是对对面这个男人的欣赏和崇拜。
贝拉话太多,徐暮云起初还能勉强应付,到后来,便不知不觉的发展着,她说她的话,他看他的手机。
要不是之前承了贝拉的恩,徐暮云觉得,他是不可能像个傻帽似的坐在这个露天的咖啡馆里,吹着冷风,耳朵嗡嗡嗡的听着贝拉怎么也说不尽的话题。
贝拉说到口都干了,得不到对面男人的反应,些许沮丧,正要去端咖啡喝,忽闻对面的一声笑。
她疑惑,捧着咖啡杯探头:“你笑什么?”
贝拉是个聪明的女孩,她自然是知道,徐暮云突然发笑,不可能是为了附和自己,所以,才探着头去看他的手机,想要知道,他的手机里到底都有着什么,能这么好玩到,让他头都舍不得抬起来。
可是,徐暮云太精了,没抬头也能感知到她的靠近,她来不及看见任何,手机已被他速度的挪开……
贝拉吹了口气:“干什么呀!一个大男人弄的这么神秘兮兮的!”
“没什么。”
“没什么你会笑?”贝拉是真的好奇,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徐暮云笑的如此舒畅。
大约徐暮云是真的欢乐,脸上的笑容止不住,面对着贝拉极有诚意的探究,忍不住道:“就……一个小财迷,在玩毛爷爷……”
贝拉精致的脸蛋上,懵成浆:“什么?毛爷爷是什么玩意儿?”
“毛爷爷就是……人民币。”
“那小财迷呢?”
“小财迷……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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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安:“教授呢?教授跑哪儿去了?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贺端宸:“怕是跟老婆运动去了吧。”
徐暮川:“……”
瞿安:“丫的老贺你不是说要撤?怎么还在?偿”
贺端宸:“我寂寞,我爱看你们聊不行?”
瞿安:“行!我徒儿呢?撄”
贺端宸:“上班。”
瞿安:“还没回来?”
贺端宸:“嗯。”
瞿安:“我先建群,回头你们谁的老婆谁负责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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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看到手机有很多的红色提示,来不及点开看,床上的飚吼声便让他猛然侧了头,想不到的是,这一扭脸,一个抱枕抄过来,正好砸脸!
不痛,可是,很狼狈……
弯腰,捡起地板上的那个抱枕,向着大床过去,却不料,这一踏步,又一个枕头飞过来,而后,接二连三。
起初的时候他会闪会接,后来看着她小疯子似的愤脸样,他索性都不动了,站在面前,由得她扔,反正床上枕头再多,总有扔完的时候!
米初妍睡觉的时候,喜欢用很多个枕头,头上靠的枕的,怀里抱的,脚上磨的,这样的习惯后来延伸到南都奥园,喜欢整洁干净的宁呈森起初很不解她如此的行为,可是后来发现,枕头这玩意儿,能让运动的时候带来很多方便,便越发纵容了她爱往床上搬枕头的行为,乃至,到了伦敦,他们依旧如此。
可是见鬼的,米初妍觉得自己是气还没撒完,床侧的男人不痛不痒,床上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抄起来就扔他头,还能保证不把他打破的物体!
郁闷的皱脸叉腰,转瞬就要去掀床单!
小小的身板拱在床上,才掀了一个角,就被一只大手挡下:“老婆,这个就别玩了,你掀了一会还得套回去,这大半夜的,家佣可都睡了,你这样折腾累不累?”
“我不套不可以啊!我直接睡床垫上不可以啊!”米初妍拍开他的手,继续自己手中的动作:“看我不用床单缠死你,气死我了,你个混蛋!”
“直接睡床垫当然可以,但是……万一我们要做床上互动,然后你太兴奋,一不小心……把床垫搞脏了怎么办?不能整张床垫搬出去换吧?换也没事,反正这个钱我们有,可是,因为这事换床垫,会不会被楼下的那些人笑死了?”
米初妍倏地弹开手,蓦然想起每次事后都要换床单的画面,再不敢去碰。可是,怒火却被身边不疾不徐的男人给激的更盛,扭过身子,以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抬手就往他脖子上掐!
没怎么用力,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狰狞:“混蛋!为什么发那样的照片!你有何机心你说!”
宁呈森由得她掐,两只大手缺是覆在她的腰上,淡笑着:“我觉得好玩,就发一下,不行吗?要不然你给我注册来干嘛?”
“哼!”床上站着的女人,轻松俯视他的脸,炸声:“你宁呈森是什么人?没什么目的你会干这么无聊的事?说出去蒙别人还行,蒙我你蒙得了吗?!”
宁呈森忽的嗤嗤笑,微微低头,温热的唇便贴在了她的手背上,米初妍只感觉到一股炙烫,掐着他脖子的手,松了松,而后,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说:“你真的好了解我。”
“废话!快说!别次次都想忽悠我!”掐不了他,转而双手移至他的肩头,想捏他肩上的皮肉,却不知,使了大劲,竟然捏不动他半分。
腰上的大手往下移,伴随着他沉感的嗓音:“也没什么,我就是想拆暮川的台,让纪唯宁看看。”
“纪唯宁微信上有你吗?你骗鬼!”
“她没有,但是她可以看暮川的手机啊!”
米初妍哼了声,对答案不满意……
宁呈森见没哄动,心思又早不在这上头,便只得往下说:“还有就是,让别人看啊。”
“给谁看?”
“当然是给喜欢你的人看,让那些男人知道,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纯净无暇,灵动美丽的女孩,真实面目到底是怎样的!我想,这个世上没有几个男人愿意娶财迷老婆过日子,因为,太难养活……”
米初妍:“嘁……”
“你嘁什么?这回我说的可是真话!”
“你微信上有谁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瞿安?徐暮川?徐暮云?贺端宸?不靠谱!”
宁呈森低眉,偷偷掩去唇角的笑弧,却不知,被米初妍瞧见:“你笑什么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爱笑了!”
他似是在努力隐忍着唇角那丝诡异的笑,而后抬首,握着她翘臀的大掌,捏了捏:“宝贝儿……其实我后来,微信里又加了很多人,医院的,公司的,能看的人多了去了,比如潘闵宇,廖宗,特别是……”
“特别是什么?”
“算了,不说了,反正,但凡对你有潜在想法的男人,我都要一一消灭!看在老公对你如此情深的份上,这账,就免了,如何?”
“我……”米初妍刚想说话,她的卫衣下摆就钻进了他的手,略凉的指腹灵活的四处游走,让她恼怒的一拍,而后强调:“我跟你说八百遍了,潘闵宇没有喜欢我!”
卫衣被他掀开个边,他在亲她的小肚脐眼,啄一口,抬眉:“是吗?反正,我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有这么纯粹的友情!当然,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他有任何的心思,暗恋也不行!否则,回到省院我会让他好看的。”
米初妍:“……”捕捉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懵问:“你要回省院?”
“嗯,骆也柏要回去了。”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回去了?不是说好一年?”
“追老婆。”
米初妍微懵,反应过后,惊乍:“咦!瑾湘……上次我在飞机上,看到瑾湘和……”
小女人的话未完,被男人推倒在床,麻利的捡起地上的枕头丢回到床上,他自己也跟着上去,覆住她的唇:“大晚上,别再讨论那么多男人,我们先办要紧的事……”
米初妍挣扎:“唔……唔唔……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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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清洗过后的小女人被抱上干净的大床,混沌,极困,可是睡不着,身体每一处都在发酸发疼发软,难受的让她无法安躺……
身后的男人动作轻柔,将她整个都拥进他宽厚温热,有力起伏的胸膛中。
习惯性的将唇粘在她的耳垂,细细磨蹭细细咬:“是不是难受?”
怀中的女人嘤嘤声……
“对不起,以后我节制些。”
米初妍:“……”
虽然已经在极度的昏胀中,但米初妍还不至于缺脑到,会相信他的这句话。不都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要能信,母猪就该上树了么?
咳……虽然比喻不怎么文雅,但总归是那么个意思就对了。
“妍妍……我后天一早的班机回穗城。”
“嗯,知道了。”米初妍拱了拱身子。
就是因为知道他要回去,要不然,她才不会让他这么折腾!
“妍妍……结婚的事,你真的在生气吗?”
米初妍不语。
他在后,久等不到回应,撑着手,稍稍抬头:“睡了吗?”
米初妍依旧不出声,但抬了半个身子的宁呈森,却是能瞧见,她在颤动的眼皮,不太明显的叹了声,他躺回到原处,将她抱的更紧,沉哑的声音在解释:“巴不得现在就把你娶回家,这样我就能彻底安心,不用防备外面的豺狼虎豹了!可是妍妍……老爷子,没几天好活了,kb现在很好,那天奶奶当着他的面把婚房的钥匙交到我们两个人的手上,算是了却了他最后的心愿,家里的人都希望我们能尽早的完婚,一来,可以给老爷子安慰,二来,他们都指望着通过你来改变家里的氛围……然而,给你的婚礼,我不想草率,我希望有尽可能多的时间准备,我不想,在这个过程中,再有任何的意外发生!这一路走来,我给你留下的伤和痛,留下的仓皇和绝望,太多太多,我只希望,从今以后,能把所有的幸福都给你!就算是流泪,也只能是幸福的眼泪……”
怀中的人儿,僵着身体,许久许久都不曾出声。
宁呈森起初还淡定,知道她没睡,唤了几声,唤不动,他便有些慌,以为她真的气大了,当即坐起身,调亮了些床头的灯光,板过她的身子。
扫开她的长发后,这才发现,小女人的眼眶整个都盈满了泪湿……
宁呈森心疼,指腹揉了揉她的眼睑:“刚刚才说不让你流泪,怎么这会儿就来了呢?”
米初妍窝在他衣衫半开的胸膛中,指尖轻轻抚过他胸口上那条刚刚掉痂,呈着淡淡粉色的伤疤,鼻子越发酸,脚下毫不客气的踹他脚盘:“大半夜说这么感性的话,还让不让人睡了!撄”
他倒是乐呵,将她更紧的圈在怀里:“不睡更好,我们继续。”
“继续你个头!明天我要上班!偿”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没人会说你。”
“为什么?”
“因为你未来公公去医院给你说了,米医生是他家儿媳妇!”
米初妍一副见鬼状,从他怀中拱出身:“你爸爸?他……怎么可能!”
宁振邦是那么正经古板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特意跑到医院里去,说这样的话!根本是毫无逻辑!
可宁呈森却是正色:“这还有假?要不然,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半个月不去医院,说走就走?”
这么一说,米初妍似乎懂了,也当真如她之前猜度过的那样,那次去纽约,宁家的人就把她的身份给坐实了!怪不得,在医院她越来越如鱼得水……
其实,宁家的人从来就没真正想过在医院掩饰米初妍的身份,只不过初来之时,kb不稳,难免招惹麻烦是非。但是后来,抗生素发布会出来了,kb所有的艰难摇摆都过去了,宁振邦觉得,再没什么好忌讳了,连他儿子的意见都没争取,直接当起了儿媳妇的后腰杆!
米初妍忍不住窝心,戳他:“宁伯伯真可爱,背后做了事竟然从来不出声,你说说,他把我照顾的这样好,说出来了,理应我还要谢谢他的。”
宁呈森倒是全无所谓:“我后来不是道过谢了吗?”
“哦……你那也叫道谢?模模糊糊,如果不是站在你身边,根本听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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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有点难眠……
后来,他拥着她,两人靠在床头,在昏暗的台灯下,聊何宴爵,聊宁四齐,聊舒染……
已去的人,只愿他安息,聊到最多的,还是宁四齐和舒染。
米初妍问,宁四齐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宁呈森说,随时。
纵是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心底,还是有浓浓不适感的。尤其是宁呈森,因为舒染,年少的他怨恨过宁四齐,怨恨到,再不想看到他满副为宁家大局操劳的嘴脸!
可是,真到了这个头,他的心,却又如此难受。
其实他不是不了解,宁四齐当日病发,很大原因是因为他跟宁翰邦之间的内斗,但还不能排除的可能是,因为他要改户籍,火上浇油的刺激了他。
尽管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挽救老人的生命,赢回来的,也不过是他大半年瘫痪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从纽约死里逃生回来后,他对老人的身体机能逐一检查,而后心中有谱,好似潜意识里在默默等,又好似潜意识里极度的排斥那天的到来。
他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时间拖在伦敦,一是想看着老爷子,二是想陪着米初妍。可是后来,因为何宴爵的事又出去了趟,这来来回回,他就没曾安分的呆在伦敦多久过。
如今,拖到不能再拖了,向敬年本来上个月就催他回去,他实在走不开,他才又不得不留下,催到现在,他再不回去,于情于理,都不像话!
这么些日子,他就在各种错乱的事中,纠的自己满头焦乱,倒是真的忽略了,他的小女人如此敏感的内心……
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爱相恋到如今,他始终认为,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需要在口头无数次的强调。可是他不明白,男人的理所当然,并不能给女人任何的安全感!
所幸,她是个能闹的女子,若是换作那些爱把委屈闷在心底的人,这样的状况,该是有多糟糕!
后来,米初妍问:“舒阿姨怎么样了?我好像听夏阿姨问起过宁伯伯,宁伯伯说了,后期的化疗进展还不错。”
大约宁呈森是有些奇怪,低眉的眸色中,有略微的讶异:“她主动问起的?”
米初妍点头:“是啊,你不在的日子里,夏阿姨时不时就会关心舒阿姨的状况。她好像知道,宁伯伯一直都在关注着舒阿姨的病情疗程,而且,每次问完她都是满副惆怅的样子,我觉得,她那是替你难受。”
这一回,换作是宁呈森沉默。
米初妍的小白腿压在他腰上,晃了晃:“其实,你用心去接触接触夏阿姨,你会发现,她人其实真的不错。”
宁呈森忽然笑了声:“在你眼里,这个世上有不好的人么?连伍乐旋和宁婕你都没什么过多想法!”
啪一声,宁呈森的手背挨了疼……
米初妍羞恼:“你意思是说我头脑简单吧?”
“我没有,是你自己说的。”宁呈森辨了声。
“还说没有,你不就笑我头脑简单,看谁都像好人么?你自己说说,那是生你的妈,对你,能坏到哪儿去?就算她在宁伯伯面前装吧,装的贤惠装的大度装的进退有度,但能装这么几十年,便是她的隐忍,是她的能耐!这世上哪个人不是在装?装的好了,能装一辈子,那她就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看着米初妍认真的劲儿,宁呈森忽觉好笑,揉了揉她的发:“看吧,连我没说的点你都想到了,谁敢说你头脑简单?很早之前我就说了,你的头脑一点儿也不简单,只不过,你经常想把生活简单化,最好每天都能过的没心没肺。”
米初妍凶凶的朝他刚毅的下颌咬了口:“那你倒是对他们稍微和善点啊,你看看你,后天就回穗城了,这临走之前,不要求你喊爹喊娘,最起码,最起码你主动跟夏阿姨说几句话啊!”
宁呈森揽着她,长长叹息……
米初妍又不干了,推他:“你又叹什么叹?说几句话就有那么难吗?不想说话,再不然你笑一个?反正你最近不是挺爱笑的嘛,经常在我面前傻乐呵,要不你给他们笑一个,别整天端着脸,跟个大爷似的!”
床上的男人,索性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圈着不放,给她丢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卖笑的,要我笑,得让我从心底发出来!”
话落,宁呈森自己躺下,关了灯,强制的要她睡觉……
可是,聊了那么多话的米初妍,精神正好,睡不着,便又趴着到他身上,狡黠而笑:“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不能跟我说说么?”
宁呈森无语,好一阵,大幅度的翻身,将身上的女人压倒,哼气:“我看楼下那两口子算盘是拨的倍儿响,你才跟他们相处了多长时间,这就开始跟他们统一战线来向我发起攻势了?就冲你这样替他们卖力的劲,我觉得,花他们一个亿还花少了!”
米初妍当下瞪眸,挣扎着起身:“那一个亿真是你花的?”
宁呈森不作声。
“要死了宁呈森,你花一个亿都干什么去了?”
“无可奉告!”
“那你花的到底是人民币还是英镑?”
“这里是伦敦,你觉得我应该花人民币?”
米初妍哀嚎!!!
大教授……这到底是有多能折腾……一个亿的英镑……花父母的……啃老……
缓过劲后,米初妍还懵懵的念他:“宁教授,你啃老怎么还能啃的如此理直气壮?宁伯伯要有多强大的心,才敢生你这样的儿子?”
男人的唇轻启:“据我了解,我老婆也一直在啃父母的钱,老婆啃老,老公也啃来试试,正好,凑一对,绝配!”
米初妍肺疼,被气的,抬腿又踢:“你这什么逻辑?我跟你能比吗?我还是学生,毕业还没两个月,我用父母的钱当然说得过去!而且,我就算是啃老,我也没有理直气壮的啃,更没有毫无节度的啃啊!我爸一个月给我三千,你爸一个月给你花了一个亿,还是英镑!你自己说说,能比?而且,这是很光荣的事?还绝配!配你个头!”
关于跟宁振邦和夏晴相处的问题,其实米初妍也不是想要左右他的想法。毕竟,过去几十年宁呈森过的如何,他的父母到底如何,只有他这个当事人的感受才是最深的。
可是就像他所说那般,她从来就希望生活可以过的简单,越是简单温馨,越是幸福快乐。是是非非都已经是事过境迁,况且宁振邦和夏晴也有心悔改和弥补,如果再揪着不放,到头来也不过是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米初妍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每次她问急了,他总是有办法轻而易举的敷衍过去撄。
翌日早晨,她下楼用餐,宁呈森已先她一步坐在那儿,吃着三明治喝着咖啡,在米初妍看来,这是无比别扭的早餐搭配。属于她的位子前,亦摆放着她钟爱的食物,管家说,那是小先生特意交代厨房准备的。
米初妍落座的时候,余光瞥了瞥他,他自然抬首,淡淡笑:“快吃,吃完我送你去医院。”
“小森,等等我也一起走。”两人之间,忽有一道苍老声音插话。
米初妍转过头,看到后边上来的老人,年迈,却收拾的很整齐利落,笑脸顿掀:“奶奶早!”
“早哎!孙媳妇儿啊,怎么不再睡一会?这时间去医院上班还有点早。”老太太迎手过来,拉了拉米初妍,目光慈祥,处处皆显露着疼爱。
“七点多了,再睡就该迟到了。”米初妍好笑道偿。
“迟到就迟到啊,自己家的医院,还不允许小主人迟个到啊!”老太太显然是纵容米初妍的,那话说的,理直气壮。
那姿态,当真如同昨夜里,宁呈森花他爸钱说的那些话时的姿态,一模一样!米初妍有些想笑,好像深有体会,宁呈森,不愧是老太太纵容大的孩子!她还真的有些怕,以后自己会被这对婆孙惯出这身臭毛病来。
看着米初妍但笑不语,老太太凑了头过来,很鬼马的表情:“昨天你上楼后,我跟小森他爸已经狠狠批过这个熊玩意儿了,要说我们妍妍这么好的女孩子,他若是不娶,大把人在后边盯着!哼!”
“奶奶……”餐桌上的男人,发出无奈的抗议:“你说话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哼哼声?”
“我学的!不行啊!”老太太扭头,瞪自己孙子。
宁呈森鄙视,端着的咖啡杯放了下来:“我老婆大把好地方你们不学,一屋子人非要学她哼哼声,很好玩?”
这话说着,楼梯口又一声:“哼!”
众人抬首,看见的却是宁振邦和夏晴……
宁呈森脸又黑,朝着那端质问:“你又哼什么?”
“我哼你不识好歹!”
宁呈森:“……”
夏晴拉着宁振邦坐下后,家佣上餐,有过几秒的忙活,安稳进食的当口,夏晴朝着宁呈森的方向,轻轻问了声:“小森明天早上的班机?”
桌面上,无声。
米初妍抬起头,却见她身边的男人正在旁若无人的享受滑嫩煎蛋,眼看同样抿着咖啡的宁振邦都要为夏晴出口训人了,她赶紧在桌子底下,朝宁呈森踢了一脚,意思是让他主动点答话!别让夏晴难堪!也别让气氛僵局!
因为怕宁振邦发脾气,这一脚,踢的有些着急,劲也就跟着有些大,她还怕把宁呈森踢疼了,可下一秒龇牙嘶声的,却是对面的宁振邦!连带着,杯中的咖啡也撒了些出来!
米初妍当下意识到坏事,忙低头俯身到桌下,却是尴尬的发现,他们父子两的腿,几乎挨在一块,而她踢的,竟然是宁振邦!并且,宁振邦那条发颤的腿,已经在慢慢回缩到他身边!
听到桌面上夏晴在问:“振邦你怎么了?”
宁振邦:“没……没事……腿有点麻!”
夏晴:“怎么好端端的,腿就麻了呢?”
宁振邦还在嘶声:“刚刚……一伸腿……踢到桌脚了。”
老太太很嫌弃:“都要娶儿媳妇的人了,怎么竟做些冒失的事儿?”
不提儿媳妇还好,一提儿媳妇,宁振邦就很吃闷,朝着对面扫了扫,见罪魁祸首竟然缩进了儿子身后,他发觉,拿这样淘气的儿媳妇,竟然毫无办法!
夏晴也是不轻不重的埋汰了声,原本想笑两声,可看着自个丈夫是真疼,忙起身,张罗着要查看下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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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尴尬的脸红,其实一开始她没想躲的,可是当她从桌底下抬起头的时候,恰好就撞上宁振邦凶狠狠的目光,她怕他凶,没怎么想,一下就躲到宁呈森那儿去了!
遇上宁呈森也是个护短的主,看着米初妍畏畏缩缩的过来,当下就把她按了过去,原想跟她说些话,哪料到,宁振邦恰好就扫眼看过来。
于是,就变成刚刚那样的画面了……
夏晴给宁振邦掀裤管,瞧见淤了大块,不由皱眉,才想着让家佣去喊家庭医生过来上些药,宁呈森已经踱步过来。
家里有大医生在,夏晴没忘,她只是不敢,轻易劳烦他。可是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夏晴欢喜之余,迅速让开空位。
几十年第一次,宁呈森俯身在父亲面前,修长的手指捏起他那条右腿,在小腿外侧,看到了那块不大,却也不小的淤青。
宁呈森第一反应,就在回想,他家老婆今早穿的到底是什么鞋,竟然把未来公公踢成这幅鬼样子……
看着小小的个,那劲儿大的,实在是让他相当的无语!
捏着宁振邦的小腿,轻轻压了压,头顶上又是一阵嘶声,宁呈森抬头,不冷不热:“能有多痛?一个大男人哇哇叫!”
宁振邦唬眉,压声:“让你媳妇给你一脚试试!”
宁呈森短促沉笑:“本来就是给我的,谁让你倒霉!”
宁振邦又是一声:“哼!”
边上的夏晴和老太太就听着这对父子嘀嘀咕咕,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都朝着始终未出声的米初妍看,米初妍却只得呵呵呵……
后来宁呈森从家佣手里要来冰块,给宁振邦敷了一阵后,忽声道:“我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原想叫你送,现在腿瘸了,倒是给你省事了。”
夏晴一听,来了精神:“振邦,一会我载你去医院上点药,明天就没事了。”
宁呈森接话:“算了吧,别闹出好歹来,更麻烦。”
“其实……可以……可以叫夏阿姨开车送的,宁伯伯也一起去,无碍。”
弱弱的声音,忽然插过来,众人又抬头,这才辩清,是米初妍在那儿出着主意,对着他们的目光,尤其是宁振邦的,米初妍更是讪讪的笑,转而问宁呈森:“对吧呈森,我的主意是不是特别棒!就这么定了吧!”
老太太忽然呵呵声笑:“棒!真的很棒!妍妍就是个鬼灵精,那小森,你看呢?”
宁呈森:“……老婆说了算。”
一时间,餐厅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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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宁振邦要去医院敷散瘀药,老太太就跟了宁振邦和夏晴一起走。
米初妍落后,跟着宁呈森……
站在屋子前,她看着宁振邦一瘸一拐的背影,负疚感满满的叹气。高大的男人从后边上来,揽住她肩头,轻笑:“能耐了我的老婆,踢瘸未来公公,转瞬就给未来公婆一颗甜枣,我看吧,老头就是疼,也疼的心甘情愿了。你也没必要老垂头低眼的,现在你就是在他面前横,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米初妍低头,绞着手指在那儿对:“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夏阿姨问你……你不说话……她好尴尬的……我也是好心……哪知道会踢到宁伯伯……还下腿那么重……我都懊恼死了……谁让你们俩腿都那么长……要不然也不会……”
宁呈森笑的止不住,蹭她头发:“搞半天,到头来该怨的是,我们腿太长?那你怎么不说你劲太大?瞧瞧你都穿的什么鞋?如果那一脚踢我身上,我也得被你整残。”
米初妍再低头,看着自己绑着小脚裤的马丁靴,嘟嘟嘴:“天气冷,我不穿这个不暖和嘛……怎么办……你说我要不要去跟宁伯伯道个歉……”
“不用。”
“为什么?这么多不好……”米初妍始终不安。
宁呈森叹笑:“想道歉?刚刚干什么去了?”
宁呈森走了,九点的航班从希思罗飞国内首都机场,再由首都机场转飞穗城。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再算上时差,抵达穗城,估摸着穗城的第二天早晨……
不知从何时起,米初妍便熟悉了两地的航班飞行,也习惯了七八个小时的时差,然后会自己默默算。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宁呈森缠着她问:“会不会舍不得?”
米初妍表情淡淡:“反正就一个月,没什么舍不得的。撄”
“真的一丁点都没有?”男人不死心,缠着她一直问。
米初妍当时正在他的书房查找一个典型病例,问他,他不上心,就一个劲的在追问她到底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有任何的不适应偿。
惹的米初妍烦了,拍开他那双手:“又不是生离死别,我有什么不好适应的!医院忙起来,脚不沾地,能不能想起你来都还不一定!”
这样的话,让大男人好一阵生气,揍她翘臀,指责她没良心,非要他身陷险地了,才知道害怕!
米初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男人揍了臀,很气愤的朝他扔书……
医书大多厚,扔出去以后,米初妍才感觉到不妥,扑着身子想要去抓回来,可是,哪里抓的住,索性的是,大男人身手敏捷,轻巧便躲开。
可是,米初妍就没那么幸运了,书没抓回来,自个往地上扑,宁呈森实在没辙,朝她伸手施救,却不料,被心怀鬼胎的女人扯落在地。
一时间,书房乱……
所幸的是,自他们回来住以后,整个三楼,都铺上了绒毯,即便坠地,也不会疼的太厉害。
宁呈森在下,米初妍在上,柔软贴着刚硬,身体压着身体,血气方刚的男人,便又升了心猿意马。
他用双臂当枕头,贴在脑后,深邃目光里的幽亮,盯着骑坐在他腰上的女人,沉声诱*惑:“老婆。”
那样迷人低沉的声线,很容易便让人晕头转向,尤其是,当书房的灯光,正是昏黄旖*旎的时候。
小女人在身上,迷迷糊糊的嗯了声……
底下的男人听着,更是心潮澎湃,亦发低缓的哄着:“老公想吃肉。”
“那就吃……”
下一秒,细细邃邃,有娇喘……
刚要投入,小女人尖叫:“慢着!”
男人闷哼:“怎么了?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回卧室去……”
有种热锅蚂蚁不停抓挠的感觉,隐忍着,那双有力的长臂,当即就要抱着怀中的人儿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卧室。
只是,人才放下床,刚想要继续,却又被阻止。
宁呈森急,啄着她绯色的脸颊,哄着:“乖,放开手,明天我就要走了,满足我,嗯?”
小女人的脸更热,绯色更深,偏偏,就是死揪着衣衫不放。
宁呈森扒都扒不开,费解:“怕我太过?那我悠着点好了。”
米初妍的脸已经快滴血,细细看,才发觉,微翘的唇角,隐着浓浓的笑,她根本就是隐笑隐的脸红,而不是害羞在书房那样……
宁呈森似乎想到什么,所有的动作都顿了下来,不愿相信的问:“不会是……来那个?”
米初妍好笑的直点头:“就是姨妈来了。”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刚来。”
宁呈森:“……”
两秒钟后,颓废的倒进大床,蹭着她的长发哑叹:“小妖精……不早说……都快脱裤了……”
米初妍笑的岔气,最后才坦白:“我故意的,谁叫你总也喂不饱!以为次次都能吃死我!哼!”
如此插曲,那个夜晚,宁呈森注定休息不好!以致,走的那个早晨,也注定了脸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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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以为,心情不太好的宁呈森,面对着宁振邦和夏晴的时候,大概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可是那天她回到宁家,看见去送了宁呈森回来的宁振邦和夏晴,却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她不觉便有些好奇。
逮着夏晴偷偷问,这一路上去机场,到底什么状况。
夏晴笑的眉眼皱纹都拢到了一起,卖这关子,挽着她的手到客厅才回道:“小森说了,等年末的时候,让我跟他爸到穗城去,上你们家谈亲事。”
米初妍当时第一的反应就是高兴,但她是替夏晴高兴,合不拢嘴的蹦着:“这么说,他是正面认您了?哎那他到底喊没喊您?”
“他连他爸都没喊,这声妈妈,怎么轻易叫得出口?这一点,其实我很能理解他,毕竟过去那么些年……哎算了算了,这个不提,反正能到这份上,我是别无所求了。”
夏晴眉色婉转柔和,倒是看得很开。
米初妍欢喜的有些过头,好会儿才想起问:“年末?那就是什么时候?”
“具体还不知道,但怎么也得大家都空闲的时候吧。国内国庆长假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来不及,我看小森那意思,估计得春节那时候吧。也好,我这边才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一下,工作上的事也得事先安排开来。”
米初妍懵懵的,是呢,都已经十月份了……
转念问:“春节那会儿,你们离得开么?”
夏晴笑:“没什么离得开离不开的,什么事情,都有轻重,目前来说,去拜访亲家,就是我和小森他爸最重要的事。”
“可是……奶奶怎么办?她一个人在这儿……”
不是米初妍徒顾虑,老太太那岁数,如果要跟去穗城,不太现实。何况,到时宁家是个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呢。
夏晴倒是安排好了,只道:“老太太有宁婕一家子在身边陪着,无妨。”
米初妍最终无话,如此看来,他们自有安排,她似乎真的没必要跟着操太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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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的信息是在米初妍的睡梦中发过来的,彼时,伦敦是凌晨三点差一刻。
信息很简短,只几个字:“我到了。”
米初妍自然知道,他不打电话而是选择发信息,是怕打扰了她的睡眠。可是,即便是再短促的信息提示音,亦是让牵挂着他的米初妍当下清醒的。
看过短信,唇角微翘,几乎没犹豫,电话就拨了过去。
而他,亦接的很快,沉沉哑哑的嗓音:“吵醒你了?”
米初妍围着丝被靠在床头,软软湿湿的回了声:“知道你这时间应该到了,也没睡沉。”
他笑:“穗城的天气很好,想家吗?”
“想。”
“嗯……再坚持坚持,你回来的时候,我接你。”
米初妍拱了拱身子,理所当然:“不是你接谁接!”
他又笑,很爽朗,声音里丝毫没有长途飞行的疲惫,跟她说:“你那边还早,继续睡,晚上我去你家,到时再讲电话。”
米初妍清醒,并不想那么早挂电话,于是问:“不过刚回来,你手头不是很多事么?干什么急匆匆往我家跑?”
“送礼物。”
米初妍嘁了声:“拍马屁真能耐!”
“人家女儿还没娶到手,马屁是必须拍的。”男人很正色,亦很是大言不惭。
两人说笑间,手机那端忽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旁头亦有谁的叫骂声,米初妍听着有些熟悉,却不太确定,蹙眉问:“谁在说话呀?”
宁呈森那端没有及时回话,米初妍喊了几声,才将他喊回来,而后听他回了声:“是瞿安。”
“他去机场接你?”
“嗯。”
“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好端端的骂人?”
“好像是车子碰到谁了吧。”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女的……”
宁呈森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飘远,米初妍着急又追问了声:“哎没事吧?别闹出人命了,瞿律师一般也不发脾气啊……”
那端宁呈森又回:“你想太多了!我看那女的嚣张的很。”顿了顿,又回:“妍妍你继续睡,我到车外看会儿……”
“哎哎……”米初妍还想问,那端的宁呈森却已是挂了电话。
望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米初妍瘪了瘪嘴,重新钻回到被窝的时候,却有些睡不着了,不是怕他们出事,毕竟是瞿安那个大律师,没闹出什么问题也不可能出事。
只是因为,忽然想家了……——
题外话——稍后有加更,比较晚,亲们睡前没等到的话就第二天刷……
生活似乎没有改变,每天早餐,医院,手术室,回宁家,跟宁呈宵闹腾,无聊时玩玩猫,饭后跟老太太和夏晴聊聊天。
宁振邦偶尔在,偶尔不在,另米初妍有些内疚的是,宁振邦腿上的淤青,足足两天,才恢复了正常行走。
也曾在无人的时候,拉着宁振邦问候过,顺便着道歉,哪知,宁振邦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直摆手,说无碍!还说什么踢的好!
可把米初妍雷的不知该如何接话。暗中思忖,敢情真如宁呈森所说,她就是在未来公公面前横,他也不会拿她如何?
这边米初妍还在暗暗揣度,那边宁振邦已经让夏晴给她备辆小车。说是宁呈森不在,每天这样来来回回,没有车子代步,多少不方便。
米初妍是不知道的,等她知道的时候,车钥匙都已经塞到她手里了。搞的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很想说,在西曼公寓的地下车库里,宁呈森也给她准备了辆车,只不过她对伦敦的交通不甚熟悉,没敢开出去。
可是,米初妍又好像懂宁振邦和夏晴对她的疼爱,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便只能硬着头皮收下,再又硬着头皮把车子开出去。
所幸,在伦敦前前后后也行走两个多月了,比起刚来的时候,到底是熟悉了很多,车子开起来,三两天就觉顺手。
这里的天气好像又冷了些,整天雾蒙蒙的,动不动就下雨,只要出门,米初妍基本上要裹大衣,有时候还会穿上羽绒服。
其实温度也没有低到让人惧怕的程度,至少夏晴和宁振邦,他们就过的挺恣意,出门也不过就是大衣手套,里头穿的不太多。
夏晴知道她畏寒,家里的壁炉没停过,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有时候会让米初妍莫名想起安徒生童话里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那样寒冷的天气里,幻想出来的那些画面……
夏晴也曾在得空的时候,拖着她去牛津街和邦德街购物。天气寒冷,米初妍是倦怠出门的,可夏晴横拖硬拽,愣是把她拖了出去,然后,给她买了很多很多衣服鞋子围巾手套,好像生怕她会冻死在伦敦似的…偿…
提不动,便让跟着的司机提,通通搬到车上,回到家,再由家佣搬到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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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三十分,远在穗城的宁呈森已经起床。
米初妍给他打电话,当熟悉的哑沉嗓音从手机听筒传过来的时候,她不禁哀叹:“小宁……夏阿姨给我买了好多好多衣服,用了好多好多钱……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她给你买,你安心收着就是,如果不喜欢,可以不穿。”
米初妍:“……买都买了,怎么可能不穿。我就是心里特别不得劲,我从小到大穿的衣服都没有她一次性用的钱多……”
宁呈森觉得好笑:“那你从现在开始,要学学怎么花钱,花个一年半载,我保证你这种不安情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相隔遥远,电话中他的声音总是有些缥缈,却又无比磁感,米初妍经常沉溺在他醉人的音色中,而后忍不住娇嗔:“我倒是想啊,可是老公不是没钱么?”
“谁说你老公没钱?”
“有吗?那一百万?可那是人民币,在这里很难花出去……”
“那是给你玩的。”顿了顿,宁呈森又道:“床头柜里有现钞,你拿着零用,钞票下面有张卡,你的名字,里头的钱随意用,哦对了,那张黑卡,你爱怎么刷怎么刷!”
电话里,当即便有翻箱倒柜的声音,而后传来小财迷的惊喜叫喊,啵一声,隔着话筒欢喜:“谢谢老公!哎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钱是哪儿来的?”
宁呈森:“抢的!”
没好气的声音,没有惹来米初妍的注意,反是直接念念叨:“这下好了,以后夏阿姨再拖我逛街,我就可以自己买单了。”
宁呈森默默扶额……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那视钱如无物的小女人,竟然变成了爱财之人,从前给她卡给她买这这那那,她向来平淡,但如今,截然相反。
有些被气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不能让自己兜里没钱,要不然,这老婆该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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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电话总是简短的,宁呈森太忙,米初妍又太困,总是聊不上十分钟,便匆匆挂断。至于瞿安,米初妍有在后来的电话里问过宁呈森,那天开车,到底有无大碍……
宁呈森轻描淡写,说没什么事,只是车子被刮了些,碰上个难缠的主。
大多时候是米初妍找宁呈森的,因为回到穗城的宁呈森,除了早上那点空隙,几乎是没时间静坐。
米初妍守着时间,多半她自己洗完澡吹干发,窝在大床上,抱着他用过的枕头,每晚都是十点之后,十一点之前,在穗城天刚亮不久的时间里,让宁呈森睁眼便能听到她的声音。
宁呈森说了,那样会让他整天的忙碌显得不那么疲乏。
但也有过一次,宁呈森主动打过来,米初妍刚回到宁家,在客厅坐着,还没吃晚饭。
接到他的电话,很讶异:“有事吗?怎么这时候打电话?你那边不是凌晨吗?”
“嗯,还没睡。”
米初妍关心:“这么晚了还没睡?在做什么?”
“书房研究病例。”
“哦,什么病例一定要彻夜研究?明天还要忙手术呢,赶紧睡去!”
“睡不着。”他的声音,愤愤的。
米初妍纳闷:“为什么?”
他在那端回了句,宁呈宵在旁边闹,米初妍没听得太清,拿着手机闪到边上的起居室,轻声:“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他似乎很不乐意,在那端气急败坏:“我说!我在书房发现一张!顾以澈的演唱会入场券!听清楚了吗?!”
米初妍当下张出o字唇形,半晌才忆起,那日毕业典礼,霏姐给她送的那张入场券,当时她宝贝的要命,把那张入场券从背包里掏出来,捋的直直的,夹进书里……
她记得,她从学校带回来的书,几乎都摆在了南都奥园的书柜上!可是见鬼的,他怎么会翻出来了!
有那么一阵,米初妍呃呃声,呃了好几秒,忽觉,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大方承认了,那是自己带回来的,舍友送的,原本打算十月份去看……
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嗤了嗤声:“没收!”
“别啊!”米初妍着急,连忙抗议:“你知道这票多辛苦才能弄到么?”
“难不成你还想飞回来看?!”宁呈森腔调怪异,略略扬声。
“不是……我又不是毛病……飞回去然后再飞回来,就为看个演唱会……”
她的嘟囔否认让宁呈森心情好了些,稍稍缓和:“那你想怎样?”
“我就觉得,一票难求,既然我用不上,就给我另外的舍友寄过去吧!趁着还有几天的时间,你帮我捎到济山附属,给我同学好呗?”
“我给你捎?”
“怎么了?不行吗?”
宁呈森无语,转而道:“我去济山给你同学捎顾以澈的演唱会门票,然后让那边的人都以为,我对你同学有想法?”
米初妍:“……好吧,忘了你是知名人物……那要不,你寄过去?我待会微信上给你发她的联系方式?演唱会还有四五天的样子,寄快递也来得及。”
他不置可否的敷衍,想来是不太愿意的样子,而后不阴不阳的说了声:“你倒是把人家来唱歌的日子记得挺清楚!”
米初妍嘟囔他小器,不过是一张门票,自己用不着,还不愿意给人。
他回斥:“我没那闲功夫喊快递小哥来收件!你个女人,私藏其他男人的门票,还有理了!”
米初妍同斥:“你不可理喻!”
而后,电话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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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觉得,男人计较起来,当真是比女人还要蛮不讲理的。
可是,她还是把旧旧的联系方式发到了他微信上,是真心觉得,霏姐好不容易弄来的票,如果就这样浪费了,太对不起霏姐。
可是,微信发过去,他竟然没回!
米初妍愤懑,好几天都没主动给他打电话,而他,竟然也没有再打过来。
心里还是有股气,憋在心头不上不下,直到那天,旧旧在微信上找她,给她晒了那张原本属于她的顾以澈演唱会门票,还晒了宁大教授亲笔写的同城快递单!
快递单的寄件方,特意写明了米初妍的名字和手机号,旧旧这才会找上门来,还特地问,到底是谁给写的单,那些字,漂亮的她根本就舍不得撕,已经拍照,永久保存了……
米初妍回她:“别管谁写的单,反正演唱会门票在你手里了,白捡这么个大便宜,别浪费!”
旧旧哈哈大笑的刷屏,还承诺,那天一定给她发顾以澈唱歌的视频。
米初妍取笑:“算了吧,你自己能听清看清就够了!”
跟旧旧瞎聊十几分钟,转而发了短信给宁呈森,大致是问他在干什么,还有,她的同学已经收到那张门票了。
只是,他依然未回。
后来,她逮着中午的时间又给他去了个电话,他那边是晚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周围很是吵闹,听着又不像在医院,没跟她说两句,通话就被自动切断。
起初,米初妍以为是他挂断的,想回拨过去闹几句,结果,他那边直接无法接通了!
气的米初妍半死,吃到一半的午饭也吃不下去,转而给旧旧发了微信,刚好是演唱会的日子,她问旧旧,演唱会好不好看。
旧旧没回……
米初妍烦躁,收拾了饭盒去刷洗,打算小休片刻,继续下午的工作。
手机搁在科室的办公桌上,等她刷完饭盒回来的时候,原先暗黑的屏幕,有明灭的亮光。
米初妍随手抽着纸巾擦手,探身过去,翻看着手机。
是旧旧的回信,一堆抱歉的话,说整个奥体中心都是人山人海的堵着,朝着顾以澈的呐喊声从开始到结束都没停,手机信号奇差,刚刚没接收到她的信息。
旧旧的话很多,跟着又说到,她刚刚从奥体中心出来,说顾以澈的歌声太棒太棒了!可惜的是,她位置不太好,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相,只拍了些大概的轮廓,还说,回去整理好了就给米初妍发。
米初妍给她回了个捂脸状的表情:“可惜了,我听不到。”
旧旧发了一排呲牙的表情:“我给你发张照片,你看看,那个背影是不是你男人!”
米初妍发晕:“什么我男人我男人!说的多难听……”
“宁教授不是你男人啊!就算没有那场求婚,我在济山也早知道了好吧!话说……给你送的那套性感睡衣……后来穿没穿?”
米初妍:“滚!”
旧旧又是一阵奸笑:“不贫了,我给你发照片,你瞧瞧,那是不是宁教授?跟顾以澈那些人在一块呢……好像还有他们贺氏传媒的老板,我不知有没有认错,发给你瞅瞅,自己男人,你总归不会认错的,等着哈宝贝……”——
题外话——万更毕……
旧旧的照片很快就发了过来,有三张,但都是背影,且模糊。
可即便仅仅是模糊的背影,她也认出来了,那确实是宁呈森无疑!并不是说她不可能会认错自己的男人,而是因为,她看到了贺端宸的正脸,与宁呈森相对而立……
米初妍其实不太明白宁呈森为何会出现在这样的场所,他向来是不喜拥挤的,猜来想去,也唯有贺端宸这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或许,他跟贺端宸是有另外的事,所以聚在一起…撄…
米初妍看着那三张照片,皆是同样的人,顾以澈是坎肩的造型,原本亮泽的浓密黑发也因为这场演唱会的缘故,摆弄成了七彩的颜色,人依旧是那个人,同样的阳光帅气,可如今看着,总是没有旁边那个连轮廓都不太清晰的男人养眼。
差的不是他的五官,更不是他的身材,而是那份底蕴,那份深厚的学识所修饰出来的遥不可及。
米初妍觉得自己挺搞笑的,如今看谁,都觉得不若宁呈森帅气!其实他们都属于极品范畴,只不过,每个人因为职业的不同,出生的不同,气质有别,性格有别,从而有了他们各自的优劣势。
宁呈森的狂妄,徐暮川的清冷,贺端宸的谦雅,瞿安的聒噪,徐暮云的温和,顾以澈的阳光,乃至宁翰邦的阴沉,何宴爵的执拗…偿…
当然,这都只是他们视于人前的一面,在他们的表相下,到底掩饰着怎样的真实灵魂,那便只能靠他们最亲密的人各自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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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室里有同事走过,笑着问她:“米,在跟宁小先生鸿雁传情吗?瞧你眉目带笑的,柔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米初妍微愣……
同事指了指她的手机:“足足盯着屏幕三分钟,怕是只有宁小先生才能让你百看不厌吧?”
有好几个人,都在笑,但都只是纯粹的打趣,他们即便离的很近,也不会凑过来偷瞄,更不会哄抢闹。
米初妍还是有些耳热的,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眼眉,讪讪笑。
大约是文化的差异,米初妍一直都觉得,这里的同事相处,一直都很有分寸。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她跟宁家的关系,却从不刻意在她面前提起那般,今天这样的玩笑话,也在三两句后,落下。
不可否认,这让米初妍很舒适。
原是想给宁呈森发个信息的,但因着这样的小插曲,加上马上又要干活,米初妍收了手机,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约是在下午四点多五点的时候,伦敦的天色已暗,米初妍被瞿安拉进了一个聊天群。
还没细看,就已经被砸下来的大沓照片和小视频弄的眼昏。
然后是瞿安的信息……
“米家姑娘,听说你喜欢大明星顾以澈,今天哥哥从老贺那儿拷贝了好多,来,全发给你,好好保存着。”
“米家姑娘,这个群里的人都是一帮兄弟,我替教授把你拉进来,至于纪唯宁跟何颜希那两只,拉不拉还得由她们各自的老公批准。”
米初妍:“……”
刚想回两句,后头有人插话进来,米初妍细看后,才明白过来那是贺端宸。
贺端宸戳瞿安:“什么叫那两只?你是只吗?”
贺端宸又戳瞿安:“你给人家姑娘发顾以澈的照片,不会私底下去发?回头让教授看见了,不得卸你骨头!”
瞿安:“我怕……”
这些人,不怕宁呈森吵架斗嘴,也不怕跟宁呈森玩游戏赌局,只怕,急眼的宁呈森要卸他们骨头!如果卸了装不回去,那也罢了,至少他不敢随意胡来,问题是他卸了以后还能原样重装,啥事都出不来,只会让你痛!很痛!极痛!
瞿安是真的怕,转而就去撤销那些照片,可是见鬼的,他嗷了声:“怎么办?撤不回来了!”
接着敲打:“老贺,怎么办?”
贺端宸:“我怎么知道?”
瞿安又戳米初妍:“米家姑娘,怎么办?哥哥为了你快要丢命了!”
米初妍笑的止不住,终于回了句:“把他移出群。”
瞿安:“好吧,回头再把他拉回来。”
下一秒,当真,宁呈森那个黑黑的头像就消失在了聊天群里……
米初妍发了好几个大笑表情,而后才跟着看那些照片和小视频。瞿安拍的,远比旧旧给的要清晰无数倍,不可否认,顾以澈真的有天籁之音,嗓音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纯澈,干净,即便不在现场,即便现场吵闹,依旧能听的出那份感觉。
只不过,看了几分钟,她就退了出来。
想起些事,问瞿安:“你跟宁呈森都去了?”
瞿安秒回:“去了啊,老贺给的票,又有教授作陪,凑凑热闹也比宅在家听老头们的唠叨好太多。”
米初妍轻笑,其实有时候觉得瞿安的生活还是挺简单的,除却在外头忙碌,经常听得到他说在家如何在家如何,像他们这样成功的男人,这样的岁数,即便不住家里,能常常回去看看长辈,也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好品行。
没多会,瞿安又道:“老贺也备了你的那份票,可惜……你不在!”
米初妍调皮的笑了下:“是吗?”
久不说话的贺端宸忽然跳了出来,却只一个字:“嗯。”
米初妍只能艾特他道了声谢。
他倒是不客气,回声:“嗯,以你的名义,帮我把何颜希拉进来。”
米初妍:“啊?”
何颜希的微信,她有倒是有,去年纪唯宁结婚的时候,姐妹团几个都互加了微信的,只不过,平时都没怎么聊过话,忽然间要拉她进群,米初妍有些犯难。
也是如此问了贺端宸,贺端宸直接丢话:“都行,你看着办。”
米初妍:“……”
瞿安在一旁奸笑,笑完后,又问:“哎米家姑娘,你跟教授联系过么?怎么散场后忽然就没了人影?打电话也没人接……”
米初妍:“不知道,我也没联系呢。”
那之后,米初妍隐没,退出来去拨宁呈森的电话,真的都没通,发短信也没反应,蹙眉,猜不出来他到底干嘛去了。
原想跟潘闵宇打听打听,后又觉得,似乎太小题大做了些,便又是作罢。
再回到那个群,瞿安跟贺端宸又说了几句话……
起初是瞿安问她是不是走了?
后来是贺端宸艾特她,把人拉进来再走……
再后来是瞿安让她给这个群取个名……
再后来是瞿安又把宁呈森拉回来的小子提示……
米初妍很耐心,先艾特了瞿安说她还在,然后直接找到何颜希的微信,什么话也不说就把人拉进来。
她也不想这样没礼貌的,可她当真不知道该跟何颜希说什么,索性直接拉。
瞿安让取名字,米初妍咬了咬唇,想到自己刚刚被贺端宸坑过,想到这帮尤其爱互坑的主,思忖几秒,直接点击右上角,修改群名为:“流*氓坑”!
刚刚修改好,瞿安就在那儿笑的不行,一个劲的问,这名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米初妍白眼:“贴合你们几只的实际行为,加以丰富想象……”
后来,科室有人喊她,她便急急退了出来,没再关注群里的信息,自然也就说不上跟何颜希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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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曾尝试过很多次给宁呈森打电话,可是,这个电话,直到她临睡,都再没打通。她细细推敲过,觉得有可能是因为,忽然间接到了重大急诊,忙过头了,手机没人听,也是很正常的。
或许是因为打的人太多了,然后手机被打到没电,自动关机,所以她后来联系的时候,才会出现无法接通这样的现象。
想明白了,她便慢慢安了心,睡下。
这一觉,睡到天色微亮,闹钟还没响,米初妍是被屋后洒水浇地的声音吵醒的,这个宅子庭院很大,隔三差五就要浇水,可以往,总是没有那么早。
她拱了拱身子,厚厚的蚕丝被灌进了些冷气,身子抖了抖,眯着眼撑身,隐约总是有什么声音在耳侧响动,晃晃头,清醒了些,那阵声音更清晰……
竖着耳朵辨,竟是发觉,衣帽间隔壁的浴室,似有刷刷的水声!
480宁教授扶额,蒙死你算了
米初妍当下有些心惊,按理这个地方,没人敢进来,更何况是在这样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
有些担心会有坏人,毕竟这里连着露台,露台的玻璃门她并未关上,脑子不停打转,想跳下床过去瞧个明白,又想夺门而去跑到楼下喊人。
因为紧张和不安,连灯都没想起来开,光线昏浅,米初妍坐在床上,抱着厚厚的蚕丝被,不知所措
迟疑的几秒间,听见浴室门咔擦的响动声,米初妍像是撞了鬼似的,直接藏进被窝里,裹成一团,心脏澎澎的乱跳,那样强力的回响声,在丝被裹起来的狭小空间里,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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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开完了之前向敬年排下来的手术,再让李易哲把他这一个星期收进来的病人悉数往后推手术排期,如此,空出了中间三天的时间。
他自己算好了,周六顾以澈的演唱会结束后,他坐当夜的航班飞伦敦,在伦敦能呆两个白天,周一夜里的航班回穗城,补个觉,周三早上上班刚刚好!
在省院开完了手术,赶着去了演唱会现场,接着再赶了航班,飞机上十几个小时太兴奋,没有睡着,风尘仆仆踏进家门,奔进卧室,看着床上的人儿睡的踏实,他便寻了干净的睡袍去洗澡。
宁呈森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当他洗好澡,系着睡袍腰带出来,想要上床拥着他渴望的人儿睡觉的时候,等着他的,竟是眼前这副诡异到爆炸的画面。
两米宽的大床,四周空荡荡,纯白色的床单被扯的落了套,皱巴巴的,中间裹成小小的一团,丝被缠的严密无缝,却是抖个不停!
他忍不住皱眉,深眸扫荡着床下绒毯,再看房间四周
她的室内拖歪歪斜斜的躺在绒毯上,整个卧室,很安静,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床靠的枕头上,还有几条她落下的长发
宁呈森忍不住眉皱的更深,伸手,扯了扯那床裹成团的丝被,这不动不打紧,一扯,里头的人,抖的愈发厉害。
米初妍?
这一声浅浅的唤,没让里头的人主动钻出来,反是抖的更厉害。
宁呈森怕她闷断气,二话不说就去掀她的被子,然而,被捂的死紧死紧的,他是当真用了些力气,才将被子扯开了个口,可也是在这同时,被窝里的小疯子倏然跳起来,惊喊:啊——别碰我——
如同小猴子那般灵活的身姿,轻易跳下床,甚至鞋都不穿,就那样赤脚的奔向门口,边跑边喊:夏阿姨——宁伯伯——
宁呈森当真是被她整傻了,足足一秒,才从她脱线的行为中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妥,忙丢下了手中的空被子,追喊:米初妍,给我回来!
声音是有些大的,带着低吼声,并不是要斥她,只是怕嗓门小了,那个二货听不清,然后到楼下去胡说八道
然,惊恐到极点的米初妍,并未将注意力摆在身后,继续跑,她甚至在痛恨,这个卧室为何如此大,让她怎么也跑不到头!
小手搭在门把上,只着单薄卫衣的米初妍,竟是发觉,自己已经紧张的整个手心都在冒汗,身后的脚步声更沉,越赶越近,她直接拉开门,就那样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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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上亦有陆陆续续的脚步声,米初妍从三楼往二楼冲的时候,恰好撞上从二楼往上赶的宁振邦和夏晴。
两人皆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头发乱糟糟,足以可见,来的有多急
瞧见米初妍惊白了的脸,夏晴忙过去抱她,安慰:没事了妍妍,别怕别怕,我们都在告诉阿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我房间有人有人米初妍捂着不停乱跳的心口,哆哆嗦嗦的说。
有人?怎么会有人?宁振邦很意外,从二楼往楼下看,没发现异常,转而上楼:我上去看看!
早起的管家忽然出现在楼下的客厅,抬头听着楼梯口的动静,笑笑:是小先生,凌晨四点多回来的,直接上三楼去了!
一句小先生,让楼梯口的三人都顿时僵住了脸
尤其是米初妍,反应过来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是无比尴尬,双手捂脸的靠在墙上,哀叹
而夏晴,则是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笑声不停,拖着宁振邦:我们回去吧,别打扰小两口。瞧小森把这事闹的,回来就回来呗,这大半夜的,也不提前说一声,看把妍妍给吓的
宁振邦原还想上去,说要替儿媳妇教训教训楼上那个熊玩意儿,但是夏晴不允许,硬是把人拖回到二楼,临走,还笑着催促尴尬脸的米初妍:赶紧回屋去,别冻着。
米初妍是想撞墙的心都有了,她怎么会料到,在穗城天天忙到昏天暗地的男人,会突然不声不响的飞回来!
有些没脸,不敢上去,就那样呆靠在楼梯墙上,抱着双臂,久久不动。
楼道口有灯光,灯光下有影子在晃动,很长,脚很大,朝着她的方向过来,平复下来的米初妍,缓缓抬头,头才抬到一半,轻薄的羽绒服倏然盖住她头,将她拢的严严实实。
米初妍控诉,双手扒拉着:宁呈森你个混蛋你吓我还不够你还蒙我头!
蒙死你算了!猪!男人的声音,是咬牙蹦出来的:我喊你那么多遍,你都听不出我声音来的?分开这么多天,你就是这么想你老公的?
宁呈森觉得,自己这块脸都给这个二货老婆给整没了!
自己男人回到家,外套,钱包,手表,通通放在床尾没看见就算了,站在床头,离她那么近,没有感觉出来是他也算了,竟然自己喊她那么多回,她都可以听不见!
原本他还想跟着出去,可后来听到楼下老两口都给惊动了,那双腿,他是怎么也踏不出去!否则的话,还不得让自己老头挤兑死!
他是有多不容易!每天加班加点熬更守夜,甚至为了圆她的明星梦,特意挤出一个夜晚专门跑到顾以澈的演唱会现场,跟个傻叉似的同人家要签名,要录音,满心以为,这趟回来能给她莫大的惊喜,没曾想,惊喜没有,全变成了惊吓和糗态!
宁呈森想不明白,在寻常情侣之间如此浪漫的行为,到了他们这儿,竟是这样狼狈这样搞笑!
连夏晴那么注重仪态的人都笑的没形了,宁呈森只觉得,从未如此闹心过!
米初妍麻利的套上羽绒服,没什么底气的嘀咕:谁叫你回来也不打声招呼,突然袭击,还是在凌晨,我没被吓死就已经很好了好吗?
宁呈森一个伸手,轻松将她抱上怀,郁闷:搞半天,你还委屈上了?
当然太丢脸了
说话的同时,她又捂了捂脸,往他肩上蹭。
被她如此的动作暖到,宁呈森气有些缓和,嗤笑:你还知道丢脸?刚刚大喊大叫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遇上色狼了!老公的声音也听不出来,该不该打?
米初妍乖巧,伏在他身上唔唔声:该!
平常都没有想老公?
嗯
啪一声,翘臀辣疼,伏在男人身上的女子,忙改口:偶尔想。
又啪一声,小女人再改口:很想。
真的?
真的!白天我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没通我还跟瞿安那些人聊了你。
好端端的,你怎么跟瞿安聊?
哦,他把我拉到你们那个兄弟群里头了。
一路抱着,一路进屋,把人安顿到床尾凳上,宁呈森转而去找自己的手机,念了声:都聊了什么?
床尾凳上有很多他的随身物品,米初妍看着,就更觉自己蠢的可以!那么显眼的东西,刚刚她怎么没瞧见?!早上恐怕都不好意思下楼了,一下楼,非得让家里的人都笑话死!
略略的晃神过后,才听到宁呈森的问话,她懵懵懂懂的抬起头,轻声:也没聊什么,就拉了何颜希进来,还有,给群里换了个名字。
换名字?换了什么名?
流氓坑
正念着,宁呈森冷不丁一句:“谁把我踢出来了?”
“没……没啊……好像是瞿律师操作失误,后来不又把你拉回去了么?”米初妍弱弱的解释。
头顶上方的男人,似信,又似不信,后来直接把手机抛回到床尾凳,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只是把她抱坐到大腿,喃声问:“流*氓坑?你取的。”
米初妍想说不是,但又觉得没必要瞒也瞒不住,索性嗯了声。
他忽而笑:“坑确实是个坑,只是,流*氓二字,你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流氓……难道你们不是吗?表面里看着比谁都有学问,比谁都要正经,可私底下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偿”
米初妍揉了揉眼皮,从他身上拱身,爬回到大床,宁呈森随后而上,抓着她的翘臀就往自己身边带。
睡袍宽松,如此的几番动作之后,腰带也跟着松垮了些,慢慢露出他坚实的胸膛,以及,那道粉色依然,横亘着他半个胸膛的伤疤,还有,伸张有力的修长小腿上,那些细小的微卷毛发。
宁呈森故意捉弄,将她困在自己面前:“我们怎么清楚?你不说我怎么清楚?”
“那个……”
米初妍有些发热,她的整个身子都被他贴在灼热的胸膛上,她眼前所见的,是他笔直的长腿,还有那些性感的小卷发。
习惯性的用手去拨着把玩,轻微拉扯,感觉到他略略的缩脚,她便觉有趣,来回几次,他催促着她回答。
于是,米初妍死着胆子:“难道不是吗?跟你在一起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唯宁姐会接二连三的上午请假!还有那个贺总,别看表面总是一副谦虚有度儒雅无害的样子,看他见缝插针把何颜希给盯的紧紧就知道,那不可能是个善茬!还有瞿安,嬉皮笑脸的,背后不知坑了多少人……”几个小时前,才在>
后面那句话,米初妍在心里默默补上,不多久,又接着道:“至于教授你,我表示深受其害!”
“哦?怎么说?”身后的男人,饶有趣味,双手倾上,开始不规矩的游走:“意思是,我害你不浅?嗯……回回我都那么卖力,冲到最顶峰,深到不能再深了,当然不可能浅!”
这话听着听着,便有些染上了颜色的感觉。
米初妍很确定,他说的第一个浅,是很正经的,但后面那个重音的浅,可就很不要脸了!
米初妍更懊恼的是,他怎么把她的例假算的那么准!昨天才刚刚送走姨妈,今儿他就不远万里的飞回来了!这男人到底是回来吃肉的?还是干嘛的?
脑子纷乱间,耳垂忽然被他咬了口,米初妍怕痒,又怕疼,嘤咛一声,而后嗔怪:“你干嘛……”
“告诉老公,想深还是想浅?你上面?还是我上面?”
“宁呈森!你可以去死了!”
“我死了,你就成小寡妇了!”
“谁说的?我都还没嫁你!别以为喊你两声老公你就飞上天了!”
“我刚从天上飞下来!”
米初妍:“……”
没错,刚刚下了飞机,当真是刚从天上飞下来,米初妍发觉,她竟然无言以对!
流氓坑这个话题,让宁教授有了更充分的理由压榨着他的女人痛快的流氓了回!
身疲力乏的小女人抱怨:“你刚从穗城飞过了,都不会累的么?”
宁教授言辞凿凿:“穗城现在是下午,平常我还在手术室,怎么可能会累?时差在那儿呢,我现在亢奋的很!”
听到他亢奋的很,米初妍就想哀嚎,你亢奋,可是我很累啊!你有时差没调整过来,可我白天还要上班啊!
只是,宁教授压根没给她抗议的机会,非吻即咬,全程没让她的小嘴闲上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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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米初妍一直在磨蹭。
宁呈森原以为她是累的,没催,她磨蹭,他索性也不起床,说不累是不可能的,小睡会儿,半个钟也好!
只是,总有不让人省心的主……
老太太知道孙子昨夜里有回来,忙使着管家上去喊人,想在临出门前见一见。管家领命上楼,敲响三楼卧室,没多会,便被骂的灰头土脸。
下楼回老太太的话,说小先生和小太太还没睡醒,迟点再起床。
老太太听罢,笑的眯眼,转而跟夏晴闲聊:“这小两口感情真好,也许,我很快就可以抱曾孙了。”
夏晴想起凌晨那会的事,笑意就不能止,附和着:“谁说不是呢?”
宁振邦后头上来,唬声:“我看是这熊玩意儿一天都离不开老婆了!大老远的飞来飞去他也不嫌累!自己还大教授大学问家呢,一点儿自控力都没有!”
老太太听着就不乐意了,训儿子:“怎么了?他们感情好,你有意见?”
“没有!”否定的话,宁振邦倒是答的干脆又响亮。
老太太转而道:“没有那你唬着眉干什么?合着跟谁得罪了你似的!”
宁振邦撇了撇眉:“我这不是正愁着么?看怎样的方式能尽快帮小森把老婆讨回家!别这样老是分来分去,一副总担心老婆要飞走似的紧张样!”
“赶紧把手头的事安排一下,赶紧飞趟穗城见见未来亲家母,这是第一步!”老太太插话,宁振邦思忖几秒,便点了头。
夏晴忽笑……
宁振邦侧头:“你笑什么?”
夏晴扶起老太太,直言:“我看我们该出门的都出门去吧,都这么杵着,妍妍肯定不敢下来,别耽误她迟到了。”
老太太不明,可宁振邦却是懂了,默了默,嘀咕:“真是难为她,没吓傻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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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起来的时间总是很快,那个早晨,在家里人都出门后,依旧是由宁呈森送着米初妍去上班,而他自己,则兜转去了宁四齐的病房。
看着他的身影过去住院部,米初妍才恍似明白,宁呈森这样辛苦的来回,大约是有好大部分的原因,来源于宁四齐。
其实有时候想想,宁呈森身上的责任真的很大很大……
一部分来源于他的工作,他对病人的责任,以及,他对省院的交代。
省院神外科分分钟都有病人在排期手术,纪唯宁不在,向敬年走了,他如果再不回去,估计整个院办都要火冒三丈了。
领导层火冒三丈不要紧,要紧的事,那些无形中流走的生命!
另外的部分,来源于他的家庭,他跟宁四齐的那份血脉,他对宁四齐的无力可施。纵是到了生命的尽头,也不敢松懈对宁四齐的病情掌控!
于是,这样辛苦的挤压着时间,飞往于伦敦和穗城之间。
当然,米初妍也不会忽略,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他们分居两地,相互挂念,相互依恋,仅仅靠每天十来分钟的通话,其实根本没什么用。
只是回回都想着,快了快了,一个月不过三十来天,过完一个星期,再有三个礼拜,她也就跟着回去了。
宁呈森是第二天夜里八点的航班回穗城,因为是晚上,没让谁送,自己打了车,连行李都没有,只带着钱包证件和手机就走人。
看着他走出宁家大门的背影,米初妍很是心酸,无数次要求她开车送他去,他说不肯,说晚上一个女人开机场高速,不安全,他会担心。
他说会担心,米初妍便不敢再强硬要求,只是,难免有些眼底发红。他便揉着她头发笑:“我在的时候你嫌我烦,我这才要走,你就又这样依依不舍的。这意思,你到底让我下次还要不要再过来?”
米初妍想说,你不要再飞,反正我很快回去!可是,话到口,又说不出来了,想着,医院里不是还躺着个不久于人世的宁四齐么……
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不要回来!
可是,想到他还要这样来来去去,米初妍就心疼他的累,每每问他,他都笑:“累吗?我怎么不觉得?”
米初妍糗他:“对,你是超人!”
他不置可否,却是反问:“妍妍,你知道什么时候,我是最累的?”
“嗯?什么时候?”
“医院累一天回来,想你,却又摸不着碰不到,抱着你在南都奥园睡过的枕头,却无比烦躁莲姨为什么那么勤快,将枕头上你的气味洗的一丝不剩!然后,我就各种转辗反侧,睡不着,想要给你发视频,不是怕吵着你睡觉,就是怕你在医院忙,怕你分神在工作上出错,每当那时候,就恨不得把你从伦敦捉回来,二十四小时的陪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米初妍原本只是有些发红的眼眶,愣是被他惆怅的言语给刺激的,掉了眼泪……
不多,很快就被他擦拭,然后他催促她:“外面冷,赶紧回去。”
然后是,轻轻的:“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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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回去的第二天早晨,米初妍接到他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嗓音依旧低沉,却很是轻快的告诉她,纪唯宁生了,是个男宝宝。
米初妍心里高兴,连着问了好多个问题,问纪唯宁好不好,问宝宝好不好,宁呈森一一回了。
听着他的声音,也是高兴的,他自己也说了:“真好,暮川当爹了。”
那个通话有些长,主要是宁呈森自己,有些小兴奋,从别人家的宝宝扯到自己身上,扯到两人之间,扯到将来他们的孩子……
莫名的,便有了那么丝的憧憬。
后来,她自己也给纪唯宁打了电话,听着那端她满满的幸福洋溢,米初妍越发的,归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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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四齐终于还是去了……
在宁呈森第二次从穗城飞回到伦敦的时候,大约是早晨六点,宁呈森也不过刚刚进家门,连楼都还未上,家里座机接到医院的电话。
然后,一伙人匆匆赶至医院,堵在宁四齐的病房里,包括闻讯前来的宁婕一家四口。
当宁四齐的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坚持到宁呈森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才缓缓的闭上。那一刻,米初妍哭的无法自控……
不是因为,她对宁四齐的感情深到无法割舍的程度,她知道宁四齐迟早要走,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她伤心难受,她会哭会不舍,但不至于到如此狼狈的程度。
那时候哭,她自己都好像忘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后来,当宁呈森把她拉起来,紧紧拥在怀中的时候,她好似才明白……
多么庆幸!
多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心疼宁呈森的累,而阻止他从穗城飞回来!多么庆幸,没有因为她的原因,那个可怜的老人最终才如愿死在自己的爱孙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米初妍刚好在伦敦,亲身亲历了一场宁家的葬礼,那可能米初妍一直都没办法想象,宁家在那个城市的社会地位到底有多高。
葬礼是很安静的,没有任何的哀乐,没有很多的花圈,没有哭声,甚至没有灵堂。可是,宁家的庭院里,屋前屋后,那么辽阔的空地,却都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车子。
单从屋外看,行过的路人恐怕根本不能确定,这户人家到底是在发生着什么事。
可是当你踏进屋内,你会看见,不管是走廊过道,客厅卧室,乃至屋檐,到处都挤满了送葬的人撄。
他们或是商界大鳄,或是文艺界的泰斗,或是教育机构的代表,或是安德鲁支脉的政界者,或是宁婕支脉的各大学者,或者冲着宁呈森而来的许许多多医学界代表,更甚至,还有曾经碰过面的雅克公爵那一伙人。
很多很多,多到,即便宁呈森或者管家马克给她说了,她都记不住……
宁家的人,不歇斯底里,不哭哭啼啼,不掩面而泣,可是他们每一个人的眼底,都压抑着哀落。
就连小小的宁呈宵,也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好动的他,有些焉焉的趴在伍乐旋怀里,不笑,不闹,不哭偿。
客厅的最中央,摆放着宁四齐的照片和些许遗物,很多人过去,默默的瞻仰,而后,像是祷告般,站在那儿,默默的说着些旁人根本听不清的话。
或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也或许是许久都未曾休息的缘故,宁呈森的气色不太好,眼底乌青很重,可是,行走在人挤人的空间里,他的每一个举手投足,依旧那样从容有度,他的每一句跟客人的问候寒暄,都做到了里面周全。
不同于宁婕夏晴伍乐旋那些人的哀落,他的眼底是平静,他的脸上亦是平静,甚至他整个人,都好像是没有了情绪似的。
除切宁振邦,无疑最忙碌的便是宁呈森。
很多客人都是冲他而来,比如,雅克公爵那些人,再比如,因为抗生素项目而得利无数的曼夫柯英国公司的过半高层,还比如,他曾经的导师,他曾经的同事,史密夫教授整个圈子里的人,还有他在国内那帮闻讯过来的好兄弟们……
哦还有……如果不是这场葬礼,米初妍也根本不知道,宁四齐上面的三个兄长名下的所有传人,聚在一起,竟是如此多。
他的大哥宁一荣,已故,子孙二十四人全到。
他的二哥宁二耀,已故,子孙十六人全到。
他的三哥宁三兴,已故,子孙二十六人全到。
加上宁四齐这一房,粗粗算,八十来个人总是有的,这还不算各自的管家佣人,如果从宁太老爷那一辈算下来,宁家,真的是个大家族,更难得的是,大家族里,大部分的子孙都有很好的成就。
他们或从商从政,或从医从文,当然,那么大的家族,肯定会有一两个不那么成才不那么检点的。
比如,宁一荣的二孙子,跟宁翰邦差不多的年纪,据说自己有公司,却是至今未有家室,瞧见粉粉嫩嫩的米初妍,双眼发直。
再比如,宁二耀的幺孙女,打扮的奇形古怪,挽着连她家父母都不认识的流里流气的男朋友,一起出现在宁四齐的遗像前,教那个男人喊宁四齐,四叔公。
还有,宁三兴的长孙,依旧在混日子。
但无一例外,这些孙辈都排了呈字,如同宁呈森和宁呈宵,另外的还有宁呈毅,宁呈楷……还有其他的,米初妍都记不住了。
这些都是在宁呈森忙不过来的时候,托夏晴照顾着米初妍的那小段时间里,夏晴跟米初妍说的。宁家整个家族很难有全体成员聚集的机会,夏晴觉得,趁着人在,她给米初妍说说宁家的人事,对她没什么不好。
可米初妍却觉得,宁四齐的这场葬礼,让宁呈森正面的主动开口跟夏晴说话,这不得不说是个好现象,虽然,开口的理由,仅仅是拜托夏晴看着她。
当然,若非不是宁呈森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他都是亲自把米初妍带在身边。
遇上有人问:“Vincent,身边这位是?”
他会很大方很利落的回声:“我太太,中国女孩。”
于是不多时,在场的人看见米初妍,都会客气的喊一声:“宁小太太。”
这让米初妍出现在宁家亲属圈里,不再是不尴不尬的状态,宁一荣的二孙瞧着米初妍的那道赤*裸裸的眼神,也不得不随之收敛。
灵车是敞篷的车厢,由三匹骏马拉着,马儿悉数黑亮,昂首挺胸,陪着马儿和灵柩的,还有好几个统一着装的护灵人,身板儿笔挺笔挺的。
当灵车即将要从宁家大宅出去的时候,一直呆在屋里未露脸的老太太,忽然拄着拐杖出现在车前,苍老无力的声音,忽然悲喊:“四哥!一路走好!”
伦敦的天空,向来不甚明朗。
即便是上午十多点,即便有浅淡的阳光,可在这样的初冬里,依旧是沉沉的,即便是冷风,也吹不散那股灰霾。
老太太的一声四哥,道尽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夫妻情分,年与年积累沉淀的爱情亲情风雨同舟携手同行……所有的情愫都融合成了一声,四哥!
而后,此生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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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四齐的葬礼,不若米初妍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没有吹吹打打,没有守灵跪灵,更没有请人做法事那些繁缛的流程。
墓地跟何宴爵的同一处,不过是处在相背离的两个方位,何宴爵火化,而宁四齐,则是土葬。
事后回到宁家,未散的只有宁家那个大家族的亲属。
宁四齐走后,整个宁家,位最长的,便只有老太太,那些人依例的安慰了老太太,在宁家小聚,夏晴便让家佣忙碌着,准备整个大家族的餐食。
宁呈森也是在其中的,被他那些堂伯堂叔堂姑堂婶大堆的人围着,应付的不可开交。累到头皮发麻的时候,他直接喊来宁振邦顶上,而他自己,则是带着米初妍走了开来。
好不容易熬到人散,宁呈森把米初妍赶回屋休息。
米初妍扯住他的袖管,问:“那你呢?”
不用说,回伦敦之前,他在穗城肯定是熬了许久的,然后才进家门,宁四齐就不行了,赶着去医院,再赶着这两天料理这些后事,他未曾合眼。
米初妍累,可她知道,他更累……
向来整洁干净的下巴处,有些青渣,那双本就深邃的眸,眼窝凹陷,米初妍其实很想让他陪她睡睡,可是他却扯了扯唇,沉道:“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米初妍看他说的认真,以为他真的是去去就来,她自己确实累,随便清洗了下爬上床,便睡的昏沉。
后来怎么醒的她都不知道,只好像听着,外面有谁在敲门,她模模糊糊的起床,披着外套出去,却又好像没有看见谁。
往楼下走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早已黑的透彻,而她前面,是夏晴的背影。
米初妍以为,夏晴是上来喊她吃晚餐来了,在后面喊她,她回过头,疲倦的容颜上,含着淡淡的笑,亲和道:“妍妍,阿姨把你吵醒啦?”
她摇头:“没有的事,本来也该起了。”
觉得整个房子有些过分的安静,不由晃头往楼下瞧了瞧:“呈森呢?怎么都没见他回房?”
“在他爷爷的书房里,一直没出来,晚餐早就准备好了,他不来,没人敢上去吵醒你,你们不在,大家开饭也没意思。”
米初妍似乎了解夏晴的意思,略略的沉默过后,轻声道:“那我过去看看。”
“妍妍。”
米初妍刚刚越过夏晴,想要到楼下去看宁呈森,却是被夏晴喊停了步,回头,有疑惑:“怎么了夏阿姨?有事您直说。”
夏晴略略迟疑,伸手拉住了米初妍的手腕,揉了揉,叹道:“老爷子的专属律师已经宣读过遗嘱了,小森得到的很多,其中还包括着,当年舒染留给小森的一切,这些原来我们都不知道,小森他可能是因为这个,心里……”
说着说着,夏晴突然就说不下去。
米初妍似乎懂什么,但又并没到完全揣透的程度,略怔后,缓着喉底的酸气,细声:“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米初妍是走到楼下后才发现,原来那么一大家子,全都在等着他们,更甚至,老太太也在。
要去的地方,经过老太太,米初妍有些抱歉的弯腰:“对不起奶奶,我起晚了。”
老太太本是坐在原来宁四齐惯常坐的躺椅上,没什么精神气的半靠着,宁婕在她的身旁给她端着参茶,可听到米初妍的声音,老太太却是直起身来撄。
明明自己就已经乏累了,却还是提着笑容:“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奶奶都不舍得上去喊你。不过现下既然起来了,就好好吃个饭,你去看看……能不能把小森喊出来,那孩子,怕是真难过……”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有些眼底渗泪,但到底,还是没有让情绪更糟,哄着米初妍,让她去书房。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米初妍身上,包括宁振邦,只是比起其他人,他的眼底,带着更多的希冀,好像指望着米初妍,能让他的儿子正常起来。
米初妍不知道宁四齐的遗嘱到底给了宁呈森什么,也不知道这其中,舒染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无法猜测,可是看着宁振邦的这副神思,好像觉得,或许不是那么小的事。
书房门其实没有上锁,或许是曾经有人进去过,又被他轰了出来,留着那么条细细的缝隙,里头甚至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他到底是在哪个位置。
米初妍轻轻推门,刚想说话,他忽然吼了句:“出去!偿”
本就沉的音色,因为情绪的低落,吼声出来的话,极冷,在这样寒冷的夜里,紧绷绷的仿似要将人冻僵。
扶在门框上的细白手指,微微蜷缩了下,米初妍有些心颤,咬了咬唇,一鼓作气的开了灯,进了屋。
大约是因为在黑暗的空间里呆了很久很久,好一阵,宁呈森的那双深眸,都适应不过来忽来的强光,等他缓过劲来再想发火的时候,余光已经瞥见,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面前的米初妍。
瞧见无声无息的来人,宁呈森眯了眯眼,伸手,把玩了几下她垂落在大腿侧的纤指,哑淡声:“睡醒了吗?”
他坐在边角的沙发,双手撑在膝盖上,许是这样的动作已经维持了许久,那双长腿,已然开始发僵的有些颤感。
米初妍就站在他的面前,伸手,便可触到他头顶的黑发,犹豫了那么几秒,终究是覆了上去,带着他的头,压向自己腰腹,轻言:“……你这是在干什么?外头一屋子人等着你呢,奶奶本就不好,你还想让她操心你吗?”
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米初妍不由低眉,唤他:“宁呈森,你到底怎么了?”
他终于抬头,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就想自己呆会儿,妍妍,你出去吃饭,我向你保证,我什么事儿也没有,再让我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好。”
米初妍其实很想把他拖出去,让他吃饭,吃完饭睡觉,可是不知为何,那个瞬间看着他眼底甚至有了那么点点的祈求,她忽然发觉,她好像不该强行干涉。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就那样默默的退了出来。
当老太太和宁振邦看她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我们先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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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明明说好了一个小时,可米初妍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等到他出来。
再过去从门缝里看他,依然是在那张沙发,依然是那个姿势。
米初妍有些无奈,犹豫了好多次,终于还是退回来,却是拿了手机,给她最熟悉的瞿安打了个电话。
瞿安徐暮川贺端宸他们都有过来,都是大忙人,呆不久,明天就得回去。
在宁四齐的葬礼过后,宁呈森还问过他们,晚上怎么安排,他们皆是一个意思,自己会搞定,无需宁呈森多事。
如此,她和宁呈森才回了宁家,而其他三个男人,则去了各自下榻的酒店。
可是米初妍想,这个时候,或许宁呈森是不想在她面前展示太多脆弱,于是,她斗胆的打电话找上了他的朋友。
这几个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过去什么样的窘态丑态没见过?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忌讳太多的。
瞿安接到她的电话,起初很意外,还问她,是不是东道主和东道主夫人想出来招待他们哥几个。瞿安从来就是这样,不管什么场合,说的话总能让人轻松……
起了那么个头,米初妍顺势着就说了下自己身边的事,问着,能不能让他们几个,把宁呈森拖出去,玩也好,闹也好,反正怎么都行。
瞿安半秒沉默,而后道:“我让老大找教授去。”
徐暮川跟宁呈森,从小到大,不能再了解,有徐暮川在,米初妍很是放心,挂了电话,安心做自己的事。
她在三楼宁呈森的书房,借故看书,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
手里捧着书,那张俏丽柔美的小脸,被书桌上的暖黄灯光烘的热热的,红扑扑的,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书房门。
她的对面就是两个人的卧室,如果宁呈森上来,这样的角度,足以让她看见他。
所幸,并没有让米初妍等太久,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米初妍故意低头,书本对着视线,像是看的很入神,入神到,他在她面前走过,也装作没发现,而他,竟也就那样进了房。
一直等着,等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对面的房门再度开启。
他的身影过来,应该是洗了澡的,整个人清爽了不少,黑色风衣的打扮,勾着车钥匙和手机,像是要出门。
米初妍适时抬头,他也正好看过来,略略停步,高大修长的身姿杵在门口,问她:“我跟暮川他们出去趟,你跟我一起吗?”
略略思忖,米初妍随即摇了头,浅浅笑着上前,给他拢了拢衣襟:“你去吧,都是一帮男人,我就不跟着去了。”
“真的不去?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太无聊?”
米初妍眨眨眼:“夏阿姨她们不是在吗?怎么会无聊?你知道……我是跟谁都能聊的……再说了,医院还有很多问题我还没弄明白的,趁着空闲,我想找找资料。”
他看着她,很久不说话,最后却是抬手,抚了抚她红扑扑的脸颊,轻叹:“医院的问题,有不懂的回头问我。你如果不困,就去找他们闲聊聊,但是要保持睡眠,别等我。”
米初妍嗯了嗯声,放开他的同时又不放心的交代:“让家里的司机载你出去吧,别自己开车了。”
他微顿了顿,手里的车钥匙还捏在指尖,显然,一开始是没有让司机开车的打算的,可是米初妍特意叮嘱,他却也配合的点了头。
米初妍站在书房的窗口,是听着车声离开,才重新回到书桌上的。
有些时候有些事,男人需要的是男人,有些时候有些事,男人更依赖的是女人。这句话,曾经纪唯宁跟她讲过,然后到如今,米初妍似乎才能够理解这其中的内涵……
但愿,徐暮川那些人,能让他找到发泄情绪的出口。
宁呈森不让她等,米初妍也就真的没再等,反正是跟徐暮川那一伙人,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地方。
可是当她在天亮醒来的时候,发现大床另一侧,依旧空冷,她不由皱了眉。
电话打给宁呈森,接听的却是徐暮川。
徐暮川说,昨晚他们喝的有些多,各自在酒店开房睡下了。那意思听着是,四个人,唯有徐暮川是清醒的。
米初妍不由多问了两句宁呈森的情况,徐暮川却只说:“没事,睡醒了就好了,他的耐抗性很强。”
然后米初妍又问:“到底是怎么了?”
徐暮川却没再多言,只道:“等他缓过来,想说的时候会找你说的。”
如此,米初妍便只能结束了这场通话,而后,洗漱下楼,如同往常那样去上班。
中午的时候,接到宁呈森的电话,声音还是哑湿的,他说他在医院门外,问她能不能走开,如果能走开的话,带她去新房。
米初妍有些错愕,以致,好一阵没回上话来。
他略略疑惑:“怎么了?不是一直想去吗?”
后来,到底还是没能去成。
并不是米初妍不想去,本来趁着午休的时间跑一趟也是不碍事的,可是,答应了宁呈森以后,科室忽然接到一台急诊手术,前辈要她去协助,她不得不从。
想起来也是郁闷的,之前自己想去,怎么求都求不来他的首肯,现在他忽然提出来了,她却又走不成了。
前辈催的急,米初妍只来得及匆匆给还等在医院门外的男人发了条信息,便开始低头准备手术相关事宜。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当她换好洗手服蒙着头帽和口罩打算进手术室的时候,宁呈森会出现在手术区的廊道上,跟带她的老前辈在那儿寒暄。
依旧是昨夜穿出去的那件黑色风衣,再是休闲的款式,他穿起来,都是可以如此玉树临风。米初妍稍稍上前,便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偿…
没什么重点,说的无非就是,手术会到何时,还有,好好教她。
老前辈不知她在后头,很爽朗的笑了两声,而后夸她:“宁小太太是个很能吃苦的后辈,再加上有小先生的家庭指导,他日必定成材。”
米初妍蹙眉,露在外头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上前就是一声:“好委屈……我在科室卖力了这么几个月,就落一个能吃苦的优点啊?”
老前辈闻声回头,瞧见身后的女子,不由大笑,而后,识趣的离开。
米初妍眉眼带笑,站在男人高大的身影面前,即便有压迫,也早已没了当年的畏惧,佯装着气嘟嘟的样儿:“怎么跑这儿来了?生怕人家不知道我是谁啊!”
宁呈森不动声色的掀了掀眉:“我来不来,整个kb都知道你是谁。”
米初妍嘁了声,原本想给他理理衣衫,可是,自己这身行头,并不适合到处去碰,于是顿了顿,只道:“酒醒了?”
“本来也没喝多少。”
“不是醉到不能回家了吗?”
宁呈森笑了声,淡淡的,同样习惯性的抬手,想去揉她头,却发现,她的头发都被包裹在手术帽里头,泄气的作罢。
转而打趣:“以后不回家,指定跟老婆提前报备,没有老婆允许,绝不……”
“别贫了!”米初妍好笑的打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宁教授请你注意些形象!”
后来,宁呈森收住了笑容。
本就浅淡的笑意,其实不细看也不好察觉,这会儿正了正脸色,便显得很是认真:“我进来是想看看,你的手术到底到什么时候?想着结束早的话,或许我们还能一起吃个饭。”
“吃饭什么时候不能吃……”米初妍随口接话,可接到一半,感觉不对,昂了昂头:“你?”
“我回穗城。”
“今天?!”
“嗯。”
米初妍很是意外,毕竟,宁四齐的事才刚刚办完,虽说他留在伦敦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做,可是,到底觉得……
大约他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了句:“舒染到时间复查了,再就是,医院太忙了。”
米初妍似乎理解,还想说些什么,手术室里有护士出来催,宁呈森也止住了话,嘱她:“你去吧,我晚上八点的直飞航班,到那边再跟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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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每一次宁呈森离开,米初妍都没办法去送机。
说不失落是假的,可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在这样的时刻,谈不到儿女情长。走进手术室之前,她曾回过头,眺望刚刚站过的地方,那里,依然有他颀长笔挺的身躯,还有他淡淡的,却满是柔腻怜宠的目光。
那一刻,忽然有些感性,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觉得她何其幸运,得这么一个愿为自己倾其所能的男子……
米初妍不是不知道,宁家的根基都在伦敦,宁家的人脉也都在伦敦,宁呈森是宁家未来的希望,于情于理,他都该留在这个地方,继*承祖辈的衣钵。
即便他不从商,即便他继续沉溺在自己的医学生涯,无止境的奋斗,那么,伦敦这个对他而言,集结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城市,也才能让他所学淋漓尽致的发挥。
可是,他却坚决的选择定居在了穗城,坚决的选择在了省院。即便,那份工作束缚了他的自由……
米初妍不是不知道,他如此的选择,皆因自己没办法抛下父母的缘故。
过去到现在,唐心梅曾不止一次的催过她,找对象,结婚,生孩子。而她总是回驳,那么喜欢孩子,要生你跟爸爸再去生一个出来玩,虽然唐心梅每次都跟她较真,说她没大没小,没个女孩该有的矜持样,可她们也都知道,那样的话,不过是闹着玩儿。
父母都已经到了岁数了,如何能再生?可是后来有了宁呈森,这样的话题再被提及的时候,她依然如此回,可却是在回驳过后,暗底里嘘吁。
无比美好的想象着,如果她的父母真的能给她一个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那么,她就可以不顾一切,追随着宁呈森的脚步,哪怕是从此定居在伦敦,也是甘之如饴的。
可现实总没有那么多的美好,这个问题,也就成了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的现实。
宁呈森也从未向她提过,可他不提,却从始至终都在用行动表达着他的想法,米初妍不是看不出来,可她自私的,就想在穗城,这么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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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不知道后来的宁呈森到底还有没有在手术室外的廊道上站下去,也不清楚前前后后他到底站了多久,看了她多久,在那眼的匆匆一瞥后,她转瞬就专注的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等到出来时,天色尽黑,拿手机看时间,早已过了晚上八点。
手机里静静躺着一条信息,是他发来的,在他登机前一刻,莫名其妙甚至不像他作风的行为,短信就两个字:“爱你。”
米初妍握着手机,在这样寒气颇重的夜里,仅仅两个字,便窝暖了她的整颗心。背着包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冷风吹着她的散发,飞扬狂舞,她站在台阶上,那张被他无数次珍捧在掌心的小脸,被风刮的生疼,可却是笑的,璀璨无暇。
细细的指头在键盘上游走,想给他回一句,想到他现在在飞机上收不到信息,便终是作罢……
刚抬头,瞧见同台手术出来的护士,笑着喊她:“米,天气好冷哦,你还不回去吗?”
米初妍笑着朝她招手:“马上回。”
“等车吗?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那个护士很热心的过来,给米初妍递上了杯刚刚从旁边店里买回来的热饮。
热可可,真适合现下饥寒交迫的米初妍,很感激的接下,道谢,而后才回道:“不麻烦了,我这就走。”
“自己开车?”
“对,我自己开车来。”米初妍扬笑,就着那个杯子,喝了口,再次跟同事挥别:“真得走了,回晚了,家里会担心。”
热心的同事笑的欢喜:“整个医院都知道,宁家紧张你紧张的不行!那我先走咯,拜拜!”
笑着分开,各自朝着自己的车过去。
捧着热可可的米初妍,却是忽然想起,那时候刚跟宁呈森靠近,把他的车开回自己家,深怕被熟人撞见然后说三道四,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在人前大方的承认,她自己开车来,她怕回晚了,宁家的人会担心。
宁振邦和夏晴给她准备的车子,并非她区区一个外来学习的小医生能买得起的,只要旁人不傻,便都能明白,她为何能开那样的车子。
只是,今非昔比,对宁家,她有了平和相处的底气。
回到宁家,除却年迈的老太太已经回屋休息,宁振邦和夏晴都还等在客厅,看见她披头散发面颊通红的回来,心疼的紧,就连宁振邦,也在念叨:“医院是没人了吗?把一个女孩子留到这么晚,像什么话!”
夏晴心疼归心疼,喊着家佣给她备餐又亲自给她端热饮,可却也比宁振邦理性些,听着他的念叨,笑话了声:“瞧你说的,妍妍是在手术室!难道你让她把病人开刀开到一半就撤吗?要是那样的话,谁愿意进你家医院?”——
题外话——下个章节让米二回穗城吧……(*^__^*)
听着他们的话,米初妍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在穗城省院,这样的工作时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kb是私立医院,再忙也忙不过每天都跟打仗似的省院,对米初妍来说,这点工作量,并不重。
可是她也没当着老两口的面多说,免得他们到时候又多多忧虑,怕他们在穗城过不好或者其他的什么。
晚餐很丰盛,且都还是米初妍喜爱的口味,一碗热汤,让整个胃都是暖烘烘的。
后来她要上楼,夏晴喊住她,给了她新房的钥匙,交代那是宁呈森离开前留下来的,说如果她想去莱河庄园那边看,就自己抽个时间过去。
夏晴把钥匙放到她手心的时候,还特意说了,如果需要人陪,随时找她偿。
米初妍当时只点点头,手心攥着钥匙,微笑着道:“等我空了的时候看看。”
其实是因为,心里还是希望能跟宁呈森一起去的,虽然说那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准备的房子,但到底是要拿来做婚房用的,跟宁呈森一起去,会让她有着意义非凡的感觉。
不过夏晴也没有多问,只是在那晚如此说了两句,之后就没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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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的人不用再每天去医院,宁振邦和夏晴也开始恢复了正常的忙碌他们各自的事。宁婕经常会过来,偶尔还会留宿,主要是考虑到老太太,怕她一时没办法适应宁四齐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某天晚上,伍乐旋要来接宁呈宵回家,难得说话的老太太却是开了口,让她尽管忙自己的去,她的儿子也是宁四齐的孙子,宁家会帮忙着带。
伍乐旋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老太太坚持,她也只能同意。感情上,她亦想儿子天天陪在身边,可事实上她却是比谁都清楚,短时间内,小孩跟着她,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加上宁呈宵也乐意住在宁家,虽然也会想妈妈,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姥爷姥姥,他就抗拒的不肯走,后来母子俩就商量好,伍乐旋每隔两天过来看看他。
宁家的这些事,米初妍天天都看在眼里。
后来周末,她难得有空陪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冷不丁一句:“我把呈宵放在身边带,你爷爷他在天堂,会很开心的吧?”
米初妍当时在给老太太泡参茶,忽然听到这句话,因为惊讶而颤了颤手上的动作,以致,开水撒出了些许,所幸的是,没有烫到手。
她给参茶呼了呼气,待到能入口的时候,才递上,回道:“放心吧,爷爷肯定会开心的。”
宁四齐明明不在,宁四齐又好像在,因为他们总是会在无意间,提起那个刚刚故去的老人,就连宁呈宵也是,每当要耍脾气了,就会说一句,我让爷爷收拾你!
仿似在他的世界里,爷爷就是他最大的守护神。
米初妍不知道,当年宁呈森年少的时候,宁四齐在他的世界里,是不是也充当过这样的角色。
跟宁呈森通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不是没有联系,而是不知何时,喜欢上了>
每天她回房洗完澡吹干头发爬上床后,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给他发视频,那时候他也在床上,只不过,她是打算睡觉,而他,则是打算起床。
聊的话题很多,会说医院的人事变动,会聊起她的父母,甚至会提起徐暮川的儿子小莫黎,他说小莫黎特别高冷,你去逗他,他都不爱跟你玩儿,整天不声不吭不吵不闹的,真是像极了他那亲爹。
每当提及小莫黎,米初妍就有种想要爆笑的冲动,糗他:“那是亲爹!当然像!”
然后他就会说:“以后我也要生一个跟小莫黎那样稳重的儿子。”
米初妍笑个不停,打击他:“我就不给你生儿子,我偏要给你生女儿。”
而后他会嫌弃:“我不要女儿!”
米初妍气嘟嘟的,斥他:“你重男轻女!”
他就笑:“我是重女轻男!你若是给我生个女儿,他日若是早早叫别的男人拐走,我会受不了的。”
米初妍娇嗔:“这还差不多……”
然后他们会顺着这个话题,想象出无数女儿被男人拐的桥段。米初妍最初还跟着参与,后来,她就只剩下抱着肚子大笑不止了!
她原来都不知道,宁教授竟然也会有如此话多,如此不靠谱的时候!
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一次,发生在省院的神外科室……
最初是觉得,对于他们来说,电话根本就解决不了彼此的思念,转而视频,自然是比讲电话要好很多的,最起码能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可往往,视频不具备多少私密性。
那天米初妍按照往常的时间给他发了视频,都已经习惯了他会第一时间接,便没怎么特别在意的盯着手机屏,她只记得,她把视频发出去以后,随手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转而去衣帽间拿吹风筒。
因为急着视频,她还没有吹头发,打算把吹风筒插到床头的开关上,一边视频一边吹发。
趿着室内拖抱着吹风筒回来的时候,听到微信视频被接通的响声,还差着好大截的步,她看也没看手机,直接就笑闹着:“小宁……想我了没?”
“想……”
声音隐隐有些不对,细听,还伴随着阵阵的窃笑声,米初妍纳闷,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神外一组那张张无比熟悉的脸都出现在眼前!
最前头,赫然出现潘闵宇那笑的花枝招展的小白脸!
米初妍脸热的暴走:“反了天了!他的手机你们也敢私自动用!一个个不要命活了吗?!”
赵磊在后头嘁了声:“反正加班都加的只剩半条命了,剩下半条,想活也活不成了!”
赵磊这么一说,米初妍也才联想起,国内现在不过天刚亮,为何他们全在科室?显然,肯定是加班了……
想起来又觉得不对头,忽问:“宁呈森呢?他的手机怎么在你们手里?”
“谁?”
“宁呈森!宁主任!”
“这里有宁呈森吗?我只认识有个叫小宁的,他昨晚加班到半夜,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的正沉。”
“潘闵宇,你真的皮痒欠抽了!”米初妍笑骂说话的大男孩,而他却乐的过头:“我皮痒,你赶紧回来抽我啊!别婚都没结就猴急着摆主任夫人的架势来唬我啊!想死你了哎呦喂!话说,你现在在伦敦住哪儿?你后面那张床,是小宁家的床吗?好大啊……能把咱哥几个全都挤上,抱成团睡!”
当时李易哲在,赵磊在,还有潘闵宇自己,三个男人头挤头,似要将她身后那张大床看穿的感觉。
米初妍庆幸自己身上穿着保守到不能再保守的卫衣,要不然,这副样子突然被他们瞧见,可当真没脸存活了!
可是,她无法想象,三个男人抱成团挤在一张床睡,那是怎样可怕的画面……
还未等她开口,李易哲先是笑话着训斥:“那是你们师母,休得无礼!”
潘闵宇傲娇:“小宁也没带过我啊,也没带过老赵啊,小米怎么就成我们师母了?要喊师母,也该是李医生你喊!”
李易哲嘁了声,不说话。
赵磊凑上来,好奇满满的样儿:“哎小米,把镜头放开点,让我们看看贵族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呗!”
“什么贵族?是小宁!小宁你知道吗?”潘闵宇点着赵磊,而赵磊也跟着附和:“对,让我看看小宁的家……”
米初妍笑的不行,好不容易缓过气,中肯劝:“你们,悠着点吧,宁教授睡眠很浅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你们吵醒了。”
话音未落,李易哲忽喊:“师母您照顾好自己!师母再见!”
喊完,直接撤……
潘闵宇和赵磊回头,刚想笑话李易哲,眼前黑影晃动,刷的一下,脸色泛白,齐齐弯腰:“小宁好!”
“小宁?”
“啊呸呸不对!”潘闵宇急吼。
“呸谁?”
“我……我呸赵医生!”
“我……呸小潘!”
一时间,诡异的场面,只传来米初妍幸灾乐祸的笑声。
后来那个科室到底发生了什么,米初妍不得而知,因为,在那之后,宁呈森狠狠的,狠狠的,切断了视频!——
题外话——写过了……明天才能让小两口团聚了╮(╯▽╰)╭
学习期满的时候,是在十一月份的中旬,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伦敦已经很冷,而她,也终于要踏上回程的航班……
米初妍在网上订票,并未提前跟宁呈森说,原是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可是后来,纪唯宁打电话过来,说小莫黎马上就要满月了,问她能不能回来撄。
她掰着指头在那儿算,而后,默默的把行程提前了两天,赶在小莫黎满月那天抵达穗城。只是这样一来,时间便很是紧迫,她在医院还有些文书资料没拿到手,只能拜托夏晴帮她拿,拿好了给她邮寄回穗城,以后是要出现在她履历表上的。
宁家的三楼,摆放着很多她的衣物饰品,还有生活用品,有些是她自己一点点买回来的,但大多数还是夏晴拉着她去逛街,疯狂扫货扫来的。
收拾行李之前,回了趟西曼公寓,拿走了些必要的东西,再回到宁家。从穗城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东西太多,根本不可能悉数带走。
夏晴就说,她房间里有行李箱,拿上来给她用。
米初妍没有答应,蹲在地上摆弄着那些东西,沉默几秒后,终是笑:“算了吧,都不带了,我就带点书和换洗衣物,其他的,都搁这儿。”
夏晴刚想问,米初妍继而又道:“反正我还要回来的。”
一句反正还要回来,让夏晴无比欢喜,以致,后来她下楼跟老太太和宁振邦说起的时候,齐齐道她懂事。
尤其是老太太,眼眶几乎都湿润了,这让米初妍心里尤其难受,拉着的行李箱放下,走过去拥抱她,很坚定的说着:“奶奶,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您的。偿”
老太太连连说好,不停的点头,不停的叮嘱,一定要常回来。
哭的最凶的是宁呈宵,怎么哄都哄不住,怎么拉也拉不了,非要奔着米初妍过去,非要拽着她的袖管,甚至是她的裤腿,不让她走。
哭声惊天动地,惹的米初妍忍不住泪眼朦胧……
她是怜爱宁呈宵,刚刚才从各种紧张惊惧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她马上又要离他而去。可她又是无奈,走,她是必须要走的!
后来只能哄他:“米姐姐下次回来带呈宵去穗城玩,穗城有个庆庆妹妹,长的跟洋娃娃一样漂亮,特好玩,以后米姐姐让你们俩做好朋友。”
宁呈宵不知是不是被所谓的妹妹吸引了,反正,那之后,他没再闹,慢慢松开了米初妍的裤腿,抽抽噎噎的要米初妍发誓,一定要讲话算话。
米初妍被他认真的样儿逗乐,是同他拉了勾发了誓以后,才出门的。
原定是让家里的司机送她去机场的,可是后来,宁振邦给她提了行李箱,二话没说把行李提到他的车尾箱。
坐着宁振邦的黑色宾利,他们父子争钥匙的场景,还很清晰的浮现。
仿似只是眨眼,仿似又过了很久,但无疑的是,她在伦敦度过了夏末初冬。她跟宁家的人,都有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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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来参加小莫黎的满月酒,还想要在宁呈森面前隐瞒行程,可能性为零。
所以,当米初妍拉着简便的行李从闸口出来,看到熟悉的机场大厅站着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时,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发现宁呈森的时候,他正拿着手机不知要给谁打电话,单手抄着裤袋,浓眉微蹙的样子。那时候是下午,还不到五点,往常这时间,他在医院还没下班,米初妍猜测,他该是在烦医院的事,因为这整个下午外加晚上,他都会没空。
不声不响,缓步过去,米初妍想要突然跳到他面前,想着惊喜给不成,吓一吓也是好的。可是她忘了,宁呈森向来敏锐,都还未等她靠近呢,他已是先行转过了身来。
原本微皱的眉头,因为发现了她,瞬间清明染笑,电话还未结束,他已经伸手过来。
米初妍以为他是要来帮她接行李箱,忙闪开自己的小身子,把行李箱的拉杆推到他面前,可他却是绕开了拉杆,转而扯住她的手……
正郁闷的当口,他使了些劲,让米初妍不得不丢下行李,随着他的拉扯,结结实实的跌进了他的胸膛。
温暖宽厚,却又硬的犹如铜墙,这一下撞过去,米初妍只觉疼的不行,第一反应就想骂人,可挨的近了,才听出来他的那个电话,还在进行中,并且,听筒里是院长岑霖的声音。
她本是想将身子站直,想让他好好讲完那个电话,可她挣扎了两下,都挣不脱宁呈森的蛮劲,无奈也是无力,只能就那样挨着他,靠着。
所幸的是,那通电话并没有持续太久,那端的岑霖似乎还想说,被他三言两语敷衍,而后直接断了通话。
米初妍抬头:“岑院长有什么……”
话才起,没有任何预兆的,小小的嫣唇被封的密实,扑头盖脸的,笼罩着她的口鼻,浸润了她的肺腑,满满都是他的气息,清爽而又温暖。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有匆匆而过的,也有驻足观望的,起初米初妍还觉脸臊,可是后来,宁呈森拿着手机的那只大手扳过了她的脸,将她更深的埋在怀里,更深的汲取着她的氧气,以致,她再没了胡思乱想的心思。
整个人都被他带进了情感交融的至深处,将所有在分别里滋染出来的思念,都释放在了这场激烈的拥吻中。
眼睛闭上的那个瞬间,仿似整个空间的物景都在停滞,彼此沉醉了,沉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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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宁呈森捧着她的双颊,指腹揉搓着她微张着的红肿唇瓣,略略粗气的笑着提醒:“傻了,不用呼吸?”
那话之后,混沌中的米初妍才似回神,下一秒,伏在他身上,胸口起伏着,大口喘气,许久许久,都不曾说话。
宁呈森玩味的掖了掖她额角碎发,转而捏了捏她肩头的大衣,笑道:“怎么穿的这么厚?”
怀中的人儿,嗯了声:“就是……热死了。”
“怎么?刚刚太激烈吗?”宁呈森故意逗弄。
她嘟唇咕哝:“你真讨厌!明明知道……伦敦冷,穗城热,还这样笑话我!”
穗城的气候比较诡异,没有所谓的四季分明,夏季很长,往往十一月份还能热到让人穿短袖,也很有可能第二天就骤冷。
米初妍刚落地,身上的装束都还是从伦敦穿回来的,此刻身处在祖国的南都,自然热的不行。当然,也不否认,有那么一小部分,是因为某人太过热情的迎接仪式……
怕他继续要呆在这儿腻歪,米初妍推搡他几下,口头催促:“赶紧走吧,我还要回家换洗一下,再耽搁就来不及去晚宴了。”
也是在这时候,宁呈森才终于,将身后的行李箱拉到自己手中,腾出另一只手去牵米初妍的时候,他故意问:“回家?这时候回家你来得及吗?”
“怎么来不及了?”米初妍怪叫了声:“前前后后给我两小时就够了。”
“两小时?这里去华岸路两小时够吗?”宁呈森一边跨步,一边拖着她,微微侧首着向后看,眼底带笑的调侃着。
米初妍没能明白他的算计,单手脱着外套,直接又干脆的回了声:“谁说我去华岸路了?我回南都奥园啊!”
身旁的男人,再也没忍住,沉沉的低笑出声,十二分的满足:“原来南都奥园才是你的家啊!”
米初妍微微滞步,是到这时,才明白过来,这男人又在给她绕弯弯的下套,见鬼的是,她被他绕进了套路里,竟还浑然不觉。
撇撇嘴,用来掩饰自己口误下的不自然,而后细声:“两个都是我的家,不行啊?”
他笑,满是宠溺:“行!只要你把南都奥园当成自己的家,怎么都行!”
后来,米初妍问,晚宴上都有谁?他说,结婚那时候在的,这次都在。
后来,米初妍又问,何颜希也在吗?他说,当然。
后来,米初妍忧愁,晚上会不会很闹?他说,肯定。
后来,米初妍笑叹,会不会打麻将?他说,瞿安正在摩拳擦掌,要跟你对局。
男人开怀,女人娇笑,一大一小两道背影,外加那个轻便的行李箱,便似是整个机场最朴实却又最耐人寻味的画面……
某种程度上,说男人是色*欲动物当真是不假的。
即便明知道时间不允许,还是控制不住那颗躁动的心,那双躁动的手。
米初妍靠在门板后面,极是无奈,不知该如何对付她身上这个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的男人,能下口的地方,都被他啃过,那双手在不停的游走中,掀起了她全身的鸡皮疙瘩。
或许她唯一该庆幸的是,这个男人还没被欲念彻底冲昏脑,他还知道,等会他们要外出,要见人,所以,并没有在她的唇上,颊侧,脖项处这些能被外人所见的部位做威做福。
可是,纵然她心疼这个男人,却还是不得吭声……
“宁呈森,别闹了。偿”
“嗯,没闹。”
“我都快被你磨出一身臭汗了,要去洗澡。”
“嗯,等会让你洗。”
“没时间了,我们还要去晚宴。”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不起来?”
“……马上。”
所谓的马上,是又过了五分钟之久,已经攀到了他隐忍的极限,不单米初妍在冒汗,他也同样在冒汗,身子挨着身子,许久无法平复起伏的胸膛。
他满脸怨念,额头细汗在冒,也懒得去拂,怪她:“你怎么把时间掐的那么准?就不能早一天回来么?早一天不行,早半天也好啊!”
原本脸色不太好看的米初妍,忽然被他无辜又可怜的表情逗笑:“我已经把时间挤到不能再挤了!如果不是小莫黎的满月酒,我计划是两天后才回来的。”
“那还不如两天后才回来!”
终于,他直身,却是满口郁气的如此说了句,而后转身,像屋内移步。
随着他的离开,米初妍只感觉,那瞬间,呼吸无比顺畅,空气无比清新,跟着过去,闹他:“你这意思是,还嫌我回来早了?”
他回头,不阴不阳的笑了两声:“别曲解我的意思,我想你比谁都明白,我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米初妍蹦了两下,朝着他的后脑勺,努嘴……
没错,她确实懂他的意思,不就是那种吃肉的心态么?如果不是等会要参加的是徐暮川儿子的满月宴,他肯定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先把她就地办了再说!
哪怕是迟两天再回,也好过现在这样,看得到吃不到要好!
她家男人的流氓劲儿,她还是清清楚楚的。不过念归念,看到他对自己如此深的迷恋,米初妍无疑是暗爽的,这至少说明,她对他的吸引力,非一点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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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进主卧,看到阔别多时的空间依旧如她离开时的模样,莫名就让米初妍有了亲切感和归属感。
长途飞行的劳累,再加上被宁呈森摁着亲了一通又一通,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的米初妍,看着大床,直接就往上跳。
心里美美的想着,爬上去,打无数个滚,让自己全身的每一处骨骼相接处,都得到最大的放松,可哪知,人才刚躺上去,整个身子就被忽然冒出来的男人拎了起来。
宁呈森想不到自己不过进浴室放洗澡水的空隙,这个号称自己满身臭汗的女人就趴在床上,有不想起来的意思!
原谅他有职业性洁癖,想到她在摩肩擦踵的机场穿来走去,他就有股想换床单的冲动。于是,拎她起来的时候,连话都没说,直接把她放到浴室,将她全身剥的溜光,丢进了放好水的按摩浴缸里。
米初妍当时咋呼了声,可是当温热的水浸透她的娇躯之时,浴缸的按摩功能也开始作用在她身上,那种通体舒畅的感觉,让她默声享受。
宁呈森退开又进来,脚步声来来回回,无所顾忌的穿梭在她的视野里,一会给她拿沐浴乳,一会儿又说浴盐比较好,一会儿给她搁浴袍,一会儿又给她选洗发乳,像是服侍着深宫里的嫔妃公主那般的细腻。
想到此,泡澡的人儿忽地咯咯笑出声……
宁呈森正好过来,睨见她那诡异的笑,不由皱眉:“笑什么?”
“我在想……”话刚起了个头,又是忍不住笑,一直没法停,笑的脸颊绯红之时,才换着气道:“我在想,你伺候的这么周到又细腻,真的很像伺候深宫里的主子似的,感觉真美妙啊——”
边上的男人斜眉,彼时,他的左手拿着浴盐,右手拿着洗发乳,纳闷问:“你的意思……我是皇上?”
唇白齿白的女子,笑的眉眼生动,连摆手:“你有看过皇上伺候女人的?”
“那是什么?”
他的顺口问,让米初妍笑的不行,朝他招手:“你来,我给你好好科普下中国的古代历史。”
身为华裔,宁呈森自然对国内历史了解不太多,但也不是全然无知,所以,她在拐着弯的笑话什么,他大约能懂。
她在笑,他在看,像是谋划着什么,略略思忖后,配合着的拉低自己的身高,凑到她跟前:“你说!”
她在他耳朵边,清晰咬字:“深宫里头,除了皇上,就只剩下公公——你知道公公是什么?”
宁呈森眯眼,手里的东西不知何时已经双手放下,略微玩味道:“不懂,求解?”
“公公就是被阉过的男人啊——”
“所以,你说我是公公?”他细声,那双浅粉色的唇,更靠近了些,带着危险的气息,吐字:“是嫌我把你伺候的太好了吗?米初妍,你就是欠的紧,不收拾你就不知道慌!”
才话落,男人的身体忽然挤进浴缸,原本宽敞的空间,瞬间变得狭仄,米初妍那双细长直腿,几乎无法动弹的顶固在浴缸最里头的角落,而那个危险的男人,已经发起危险的进攻!
原是玩笑话,没曾想玩笑过了头,触碰到了男人最不乐意触碰的点,米初妍笑闹着连连求饶:“我错了!宁教授!拜托,别来真的啊——”
“我不来真的,你以后喊我宁公公怎么办?”
“赶着出门,没时间啦!”
“去他的晚宴,先把你这个女人收拾妥了再说!”
“哎求你了——不要啊——本来我就累——真来我没力气出门的——”
“就是要你腿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贫嘴!”
一时间,浴缸水花四溅,米初妍又是气又是笑,拼命的挠他背:“我真的没说你是公公……哈哈,你什么本事我还不清楚吗?叫你宁公公,我岂不是不想活命了?拜托了老公,真的别玩了,要也得晚上,晚上我们回来后,随你怎么玩都行——”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现在不能让你得逞,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都!现在才知道喊我老公,会不会太晚?知不知道外面玄关,老公用了多大的忍耐劲才没将你就地正法,给你时间缓神,你偏要给我闹!既然想闹,老公陪你!”
热水泡过过的人儿,愈发娇俏,浴*火被彻底引爆的男人,纵是你怎么拼命求饶,他也是不可能放过的。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那天的晚宴,他们双双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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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去酒店的时候,那里已经宾客云集。
原本徐家的人是有出来迎客的,只是他们去的太迟,门口的人悉数已经撤回到大厅,只有无数的豪车停满了酒店的前后左右。
对于米初妍来说,这样的场景她乐得轻松,至少,免去了她的尴尬和解释。
宴席包下了索菲特酒店的两层,里头人头涌动,觥筹交错。
米初妍原是想悄无声息的融进人群,而后再慢慢找纪唯宁的身影,跟她道喜,顺便抱抱她惦念许久的小莫黎,然后再找找徐暮思那些人闲聊聊,基本上,这个宴会就算度过了。
至于散席后要做什么,她全凭宁呈森的意思……
可是,她千想万想未想到的是,那样娇小不起眼的她,才不过初初进大厅,就被一大伙人群攻了……
那时候,她下意识的转身,去找宁呈森的影子,可是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气她一下车就抛下他自个往前冲的意思,竟然妥妥的抄着裤袋原地而站,根本没有任何的意思,要为她解围!
最先发现米初妍的是瞿安,对此货的大嘴巴子,米初妍无力吐槽!
看见她的那个瞬间,那双如同狐狸般算计的眼神就开始发亮,而后回头吆喝:“老大!老贺!徐二公子!来看啊,我们的麻将台子回来咯!”
这一吆喝,三分之一个宴厅的人都转过脸来,瞧着米初妍,上下打量……
米初妍是想要掐死瞿安的心都有了,放眼整个宴厅,有这么跟人打招呼寒暄的主吗?没有!你要这么热情的打招呼,也不是不可以,吆喝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怎么能把麻将台子这样的话说出来!
搞的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好像是看女赌神似的撄!
刚好有客人端着酒杯路过,停在瞿安面前,笑问着:“瞿小爷,这位是你朋友?”
瞿安乐呵,与那人轻轻碰杯饮酒,比着半米外的米初妍大方介绍:“是我圈里头的妹子!漂亮吧?偿”
“漂亮!漂亮!水灵灵的!”那人举着大拇指赞不绝口,只是转而又嘶了声:“打麻将很厉害?”
瞿安笑而不语。
眼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就要伸手过来打招呼,米初妍抿唇淡笑:“我不认识他。”
瞿安那么能闹,米初妍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闪!要不然,就他那性子,不给闹出花来,可怎么肯罢休!去年徐暮川婚宴,就是他闹的最凶,要不然,她也不会吻上徐暮云……
至于她身后那个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臭男人,米初妍是不想指望了!
说话的同时,她转身逆走,只是,才这么回头,伴随着一声米儿,迎头忽来个结实的熊抱,米初妍起初被吓了跳,后来看清来人是徐暮思,回抱着,在她耳边念叨:“这样远就冲过来,你也不怕我摔!”
徐暮思搂着米初妍的小肩头,哈哈笑道:“我怕你摔不成?你也不看看,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保护神,摔谁也不能摔咱俩啊!”
顺着徐暮思的话,米初妍抬首环顾,而后,真的有被瞬间吓了跳的感觉。
她自己也都不知道,竟不知何时,徐暮川贺端宸都已经来到身边,加上宁呈森和瞿安,可不是就是前后左右么?
贺端宸虽然端着酒杯与旁人交谈,却也在徐暮思的话后,看过来并且轻轻颔首的,至于瞿安,就更不用说了,离的最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狐狸笑脸。
目光在宁呈森脸上逗留了会,看见徐暮川正要上前跟他说话,她也就没再理,转而拉着徐暮思问:“怎么没看见你哥?”
该来的都来了,按宁呈森的意思和瞿安的吆喝来看,徐暮云也是在这会场上的,可她谁都看到了,就是没见徐暮云的影子。
徐暮思伸手指向正跟着宁呈森说话的徐暮川:“那不是我哥?”
“我问的是徐二哥!”
“哦……我二哥啊?不知道啊,刚刚还在这边招呼客人来着?可能给爷爷叫过去了吧?”
徐暮思歪头斜眼的模样,让米初妍看着就觉怪异,所幸她本来也只是随口问问,后就转了话题:“哎你带我去找唯宁姐吧!她是不是在带小宝宝呀?”
“休息室喂奶呢,颜希也在!”
“哟?你跟贺总老婆很熟?”米初妍玩笑了声。
“她人挺随和的啊,聊着聊着就熟了呗。”徐暮思走在前,一个回眸,潇洒而又自信的笑脸,接着又道:“哎你要走也不跟你家医生打个招呼吗?别回头他在人堆里找不到你该着急!”
经徐暮思如此提醒,米初妍才又想起,宁呈森还被她抛在后头……
扭头过去看他,恰好他也抬头望过来,嘴皮子轻轻动了动,应该是在回着徐暮川什么话,可那双深眸里的焦距,却悉数投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应该是知道她要去干什么,未等她开口,先说:“去吧,小心点看路!”
人太多,大家都端着酒杯走来走去,如果不看路,还当真有可能磕着碰着。米初妍领命着回过身面对徐暮思的时候,徐暮思特别趣味的笑道:“还把你当小女孩不成?”
米初妍羞恼,伸手就去掐徐暮思的脖子,徐暮思跳开,一时间,两个女孩追逐的身影在宴厅里头不停晃动。
她们中,一个是徐家唯一的孙女,一个是让瞿大律师喜爱的妹妹,如此的身份,让那些云集的宾客们,不得不自动往边上散开,让出条畅通的过道给她们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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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以为,她是要到休息室才能见到纪唯宁和小宝宝的,可是后来,当她跟徐暮思经过主人席前时,那赫然围坐成的一桌,让她倏然顿住了脚步。
徐家的人,除却招呼客人的,几乎都围坐在了那里,徐老爷子怀里抱着小宝宝,乐呵呵的笑个不停,旁边还有五六个岁数相差不太远的老人。
徐暮思在她耳旁小声说:“你看看,大嫂生了个儿子,瞧把我爷爷乐的,都快找不着北了!哎米儿,你瞧瞧,左手边第二个老头,就头发全白那个,瞿家爷爷,我瞧着就可怜!”
“怎么可怜了?”米初妍莫名。
瞧着那老人面色红润,衣着考究,坐而有威的神态,怎么看也不像是可怜之人……
徐暮思絮叨:“那是瞿安爷爷。你不知道,大嫂整个孕期外加整个月子期,我爷爷都快把瞿安爷爷眼珠子都戳红了,每天晒各种b超照,宝宝照,他们那帮老头,就瞿家还没出个孙辈!别说孙辈了,瞿安连女朋友都还不见影,瞿家爷爷被我家爷爷整整噎了一年,你说他可怜不?”
米初妍听着,就差没笑岔!
她自然是知道徐老爷子总爱偷藏纪唯宁的b超单,以致后来纪唯宁不得不让产检医生打印双份,可是她不知道,原来徐老爷子藏着那些单子,竟然是跑去跟瞿安爷爷炫耀。
到底瞿安的日子过的有多水深火热,米初妍只要想想,就觉着好笑的不行!
跟徐暮思嘀咕了好一会,抬眼就撞上刚刚从一众妇人群中脱离开来的纪唯宁,米初妍兴奋的招手:“唯宁姐!”
纪唯宁回头,看见米初妍,笑容顷刻扬起:“总算回来了……”
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欠了她多少债,幽怨中又满腹激动的奔着过来,伸手拥抱后,揉了揉她脸,取笑着:“又嫩了哟,这伦敦的水土到底是好啊!某些人说好的两个月,转眼又变成了三个月,我还以为,是要定居在那儿,不回来了呢!”
米初妍装傻:“定居伦敦很容易吗?”
“我们不容易,也许你很容易!”纪唯宁忍不住笑,那双晶亮的眸子,不因怀孕生子而有半分的褪色,目光眺望远处,意味颇深:“我们大主任也是,越发的沉稳迷人了。哎,你们都是刚到,一起来的?”
经验告诉米初妍,纪唯宁又开始套话了!回头想要去拉徐暮思,偏生,那家伙装傻充愣的跑到徐老爷子面前,转眼就跟小宝宝玩了起来。
米初妍其实也没有要特别隐瞒的意思,只是她觉得,有些事,还是得人家夫妻先行沟通解决才是最好的法子!徐暮川待她还不错,她实在不想在背后戳徐大总裁……
于是,惯常的呵呵笑:“对呗,一起来的,顺路!”
“顺路哦?机场顺回来的?”纪唯宁是个人精,两下就道出问题精髓,而后笑的意深:“一直都觉得,你们瞒着我什么事情,可我吧,可能是孕傻了,想破脑袋儿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们瞒我,还有两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声来的徐暮川……这下好了,姐出月子,有好多时间去研究这其中的奥秘!”
“唯宁姐……”米初妍正愁无力招架,前方徐家老爷子就喊着纪唯宁过去,说是小黎宝哭。
忙着哄孩子,纪唯宁暂时放过了米初妍,可也没忘,把她带进了徐家人面前,给大家介绍了番,说是她的好姐妹。
纪唯宁哄孩子,米初妍就忙着跟那些老人打招呼,刚巧原卿过来喊徐暮思,这么面碰面撞上,米初妍就连原卿也一并喊了。
原卿对米初妍,始终是随和的,张着笑脸应声,客气的回问了句:“听说你出国了,刚刚回来吗?”
“是的,刚刚回来。”米初妍双手叠在腹前,对原卿的关心,亦很是礼貌的微笑回应。
或许原卿是从头到尾都了解的,在米初妍面前,她除了像个长辈似的关心了两句,并未再多言。
小莫黎呆在妈妈的怀抱里,很快就消停下来,咿咿呀呀的小嗓子,可是把米初妍怜爱的不行,走过去伸手逗了逗,小娃娃竟然很神奇的朝她咧开了粉嫩嫩的牙床儿,可把旁人给惊着了。
要知道,小莫黎自从出生后,就以稳重自持,不轻易哭,也不轻易笑,哪怕是太爷爷徐致远怎么逗,也是不给面子的撄。
徐暮川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就记仇儿子抢老婆,看着他那仿似任你们闹的如何滑稽,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态,就不想搭理这儿子。
可是今儿却莫名的,对着米初妍笑个不停,太小,甚至还笑不出声来,可那镶嵌在粉嫩团子上的精致五官,配合着他那笑脸,愣是让人喜爱的眼珠子不转。
纪唯宁瞧着米初妍那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喜爱,抱着孩子伸过来:“来,给米阿姨抱抱。”
米初妍边接着孩子边好笑道:“一直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呢,怎么转瞬就让人喊上阿姨了呢?偿”
纪唯宁甩着发酸的手臂,回了声:“喊阿姨跟年纪是没关系的,得看你交往的是什么人群,还有,得看你找的男朋友是什么辈分。”
米初妍无语的看了眼纪唯宁,学徐暮思的样儿,装聋作哑的低头跟小莫黎玩。小莫黎似乎很享受,笑容一直没断,那双四处抓挠的小胖手,亦在米初妍胸前来回游走……
可把米初妍尴尬的,哭笑不得。
徐暮思在旁头啃着点心吃,瞧着这状况,乐的不行:“我说大嫂哎,你这儿子是要干嘛?小小年纪不学好哟……”
米初妍娇笑着瞪徐暮思,恰好,看见原卿也在数落女儿,跟着念了声:“原阿姨说的真好!暮思就爱胡说八道!明明小莫黎就是饿了,想喝奶来着。”
“不会,刚刚才喝饱。”纪唯宁接道。
这下,是轮到米初妍纳闷了,疑惑:“那他是要干什么?”
“能干什么?喜欢你呗!”纪唯宁笑了声,转而四处看:“怎么没看到颜希了?”
专心吃东西的徐暮思抬头,手指直接向前方:“那呢,跟她家老公在一块儿。”
话音落,静默了许久的徐老爷子忽然哼声……
徐暮思侧头:“爷爷,哼什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我有不高兴吗?”
“你就有!”
“那我也是因为你不高兴!”
徐暮思忽的炸起:“我又哪里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小黎宝今天满月,一大家子都乐呵呵的哦……”
徐老爷子再又哼声:“你看看,你大哥大嫂结了婚多好,孩子也出生了,别人家也是成双成对郎才女貌的,你跟暮云,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
徐暮思打哈哈:“这不是得靠缘分么……缘分未到……”
“缘分你个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长年躲在国外都干了些什么!还有暮云,事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成功了,他还想怎么着?真把自己当成闲云野鹤,到处飞啊?”
“原卿你也是,一双儿女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么就连个家都成不了?你跟炜清,做父母的也不盯着点儿,他们不主动,你做母亲的不会牵牵线?”
火星子莫名就燃到原卿身上,面前人多,原卿被老爷子训,也不敢怎么说话,只笑笑:“是是,爸爸说的对,等回头,我就给暮云找些好姑娘,他自己不找,我就让他去相亲。”
“找什么找?我看宁宁这小姐妹就挺好的!”
徐老爷子乱点鸳鸯谱,可是把原卿怔的不知如何回话,开口:“这这……”
原卿的迟迟疑疑,让徐老爷子不爽:“这什么这!这小姑娘多好,水灵灵的,还是宁宁的小同事小姐妹,以后真成了,没有任何的妯娌相处问题,再好不过了!”
米初妍原先就觉得徐老爷子这口中的小姑娘很可疑,听到这会儿,听出来说的是自己,当下呆滞,愈加哭笑不得。
徐暮思适时插话:“哎爷爷,你就别胡说八道了。人家妍妍是有男朋友的,你都不了解清楚就乱说话,这不纯粹摆乌龙么?尤其,别让我哥听了去!他会生气的!”
“怎么就不能让暮云听了?我不说,暮云他知道着急么?都三十出头的男人了,一点都不知道给自己打算!”
被孙女数落,徐老爷子面上挂不住,唬着脸瞪着。
米初妍没仔细听,只以为他们是在谈论徐暮云的终身大事,加上小莫黎在她身边蹭来蹭去,就更加顾不上。
纪唯宁没法一直呆,大家都知道她是被徐暮川捧在手心的太太,看她闲着,就拉着她过去寒暄。嫁给徐暮川,毕竟身份不同,纪唯宁也不敢怠慢了那些人,都是有人喊就过去。
他们祖孙来来回回,忽然间,瞿安爷爷念了声:“真可惜……”
米初妍好奇的回过头,看着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而后听见徐暮思在笑:“瞿爷爷,你又可惜什么了?”
瞿老爷子视线转到米初妍脸上,盯着看了好久,才叹息:“为什么好女孩都是人家的呢?”
这话一出,徐暮思直接爆笑,埋怨对面的米初妍:“你看吧米儿,都怪你坐在这儿,大家都想让你当孙媳妇,我都被你挤的没市场了!”
米初妍脸臊的不行,敢情她抱着孩子坐在这儿,都成了这帮老人的孙媳妇人选之首了?怎么以前不觉自己行情如此好……
瞿老爷子不死心,倾了倾身:“姑娘,你是哪儿人?”
米初妍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笑着抿抿唇:“我就本地的。”
“本地好啊……哎你男朋友呢?”
米初妍都快撑不住了,笑容更大了些,直言:“瞿爷爷,我和未婚夫都是瞿律师的好朋友,他叫宁呈森,是省院的医生,也是唯宁姐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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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说这两句话,是有过斟酌的。
一个未婚夫,让两家老爷子彻底断了拉拢的念头,一句唯宁姐的上司,让瞿老爷子对这个所谓的未婚夫不得不探究起来,转头问:“徐老头,你家唯宁的上司,应该很能耐吧?看来我家安子是没戏……”
徐致远又是哼一声!
瞿老爷子纳闷:“你朝我哼什么气?我有说错?”
“你懂什么?何止没戏?根本提都别想提了。”徐老爷子跟旁边的老伙伴念叨:“搞半天,人家姑娘还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宁呈森,表面是宁宁的上司,家在伦敦,比你我两家的势力都不差,甚至更好!跟暮川二十几年的好朋友,你说呢?”
瞿老爷子脸变了变,许是自己也觉得好笑,乐呵了两声:“看来我家安子是真的没这福气,多好的姑娘,早早认识人家,怎么就不知道争取?”
徐暮思插话:“想争取的人多了去了,耐不住人家腹黑的大医生眼疾手快,早早带在自己手下养着。哎瞿爷爷,要不,你看我成不成?你看看我吧,虽然没有妍妍水灵,可总也算长的标致吧?你家安子嘛,有副帅皮相,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反正男未婚女未嫁,我们凑一对就好了啊!”
米初妍忽地笑出声,连连点头:“我看成!”
活宝带活宝,整天不是打就是闹,那是多有看头!
可是,米初妍的想法,并不代表徐瞿两个老头的想法,皆是瞥眼:“就你们两个?要来电不早拉一起结婚了?别唬我开心……”
徐暮思嘁了声:“嫌弃就嫌弃呗,不喜欢就算了!”
这边乐着,那头一大伙男人过来,晃动在人群中,个个出色养眼的很!大约是过来跟徐老爷子道喜的,不偏不倚的朝着主人席的方向过来。
宁呈森走的最前,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到米初妍跟前,只是,抱着小莫黎背对着他们方向的米初妍,却并不知道……
直到他把手搭在她肩头的时候,米初妍惊了下,侧头,迎上他的笑脸,听着头顶上方他的嗓音沉磁:“怎么感觉你很受小孩子喜欢?”
徐暮思嘿嘿笑了两声:“岂止受小孩子喜欢?我身边两个老头为了争米儿都快吵起来了!”
原卿看着大帮的年轻人涌上来,识趣的默默退回到人群中,帮着去招呼来宾。
小莫黎在米初妍身上不停的蹭,米初妍有些招架不住,不得不起身哄,那边徐暮思的话,让米初妍又是气笑:“你真是够了,两个老人家哪里有吵?”
“这么说,是真的有争执?都争什么了?”宁呈森饶有趣味的问着,目光却是看向对面那两个正在低头接耳的老人,以及,再旁边的另外几个和声交谈的老人。
瞬间就纳闷了,远远看着他家小女人在这桌上有说有笑的,她还以为她跟纪唯宁叙旧叙的好,哪料到,当他扒开人群大步过来,看到的竟然是一桌七八十岁的老人。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怎么就跟一桌子老人聊的这样好?还争她争的吵架?这是有多稀奇…撄…
宁呈森探究的目光看徐暮思,然,徐暮思却是笑的差点没把腰都弯到桌底下去。
看着米初妍抱孩子抱的累,心疼老婆的男人下意识的伸出自己的双手,想要去把胖胖的小人儿接过来,只是,米初妍嫌他手糙,会膈着小莫黎,怕他不舒服,毫不给面子的闪开他的手,转而伸到刚跟贺端宸过来的何颜希面前偿。
俏脸嫣笑:“颜希,你来抱!”
何颜希错愕,大约是意外米初妍的和善,又或许是对丁点大的小娃娃束手无措,惊讶的指着自己:“我来抱吗?”
“怎么了?不会吗?”米初妍以为何颜希不会,把人抱过去的同时,又开口道:“不着急,很容易的,来,你先把他抱上试试……”
何颜希转头看了下贺端宸,贺端宸淡笑:“你不是很拿手的吗?”
贺端宸的话,让何颜希倏然笑开,转而小心翼翼的把小莫黎从米初妍手中接过来,腼腆道:“好多年没抱过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没……”
“没事呀,一回生二回熟!”米初妍亦是笑呵呵的说着。
抱徐莫黎确实是个费力活,前后不过半小时,她那双手臂,已经酸的不像话,下意识就学着纪唯宁那样甩臂。
宁呈森见状,不动声色的给她揉了两下。
瞿安从后头上来,言中带笑:“我说宁教授……你这未来老婆找的也太值了吧?文能读书武能执刀,在家能做饭带娃,在外能聊能侃,哪天没钱用了,喊哥几个玩几圈麻将,分分钟能赚上一把票子!怎么我就遇不上如此好的姑娘呢?”
宁呈森的眸中,自然盛着满满的骄傲,不冷不淡的一声:“你倒是往外找啊!”
“他倒是找得到啊!眼皮底下的好女孩都不知道争取!”瞿老爷子冷不丁的接声,把众人的目光都调到了瞿安身上。
贺端宸忽地问:“瞿安你看上谁了?怎么没听说?”
瞿安也是莫名,耸肩摊手:“对啊爷爷,谁在我眼皮底下我要去争取啊?”
刚刚过来的徐暮云忽地一句:“前女友?”
瞿安怒,手一挥:“徐二,你滚!”
徐老爷子本就想找徐暮云前来念叨几句,这会儿撞上,忍不住就批评:“暮云你也别笑安子,至少人家安子还有过女朋友,你呢?别等爷爷活到头了,你跟我来一句,你喜欢的是男人!那你还不如现在把我气死算了!”
瞿安笑不止,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徐暮云旁侧,长臂搭上他的肩头:“我说徐二,你在国外四处游走,别告诉我还是个纯男子吧?要不,咱俩堆一块过行了!”
徐暮云:“……那边还有新到的客人,我过去应付下。”
“站住!”徐老爷子喊了声,恶狠狠的目光盯向自己的二孙子:“那边有你大哥在呢,不需要你应付。别每次一跟你提这个事,你就给我装傻!我现在跟你妈妈要求一样,是个女的,家世清白,你就给带到爷爷面前来!不管是你大嫂,还是你未来的妻子,爷爷一视同仁!”
徐老爷子像是要给徐暮云下最后通牒似的,威胁着:“爷爷指望着,有生之年,能喝到二孙媳妇的奉茶!”
徐暮云尴尬的咳了咳声,避免老爷子继续训话,顺从:“知道了爷爷,到了时候我自然会考虑的!还有,我的性取向没有任何问题!”
无端惹了一团炮灰的徐暮云,免不了被瞿安取笑。
只不过,瞿安才笑了个开头,转瞬就被自家爷爷训的灰头土脸,训的过头了,瞿老爷子佯装血压高,愣是逼着瞿安允诺,继续家里的相亲安排才算作罢。
早已笑趴在桌子上的徐暮思,好不容易才从他们的互动中缓过劲来,却是朝着对面跟着逗弄小宝宝的宁呈森喊话:“哎大医生,你不是想知道我身边两个老头在争什么吗?”
宁呈森侧首,不冷不淡的瞥了眼:“你说。”
徐暮思开口说话,不时还伴着笑声:“两个老头都想把你家老婆抢过来当他们的孙媳妇啊!”
宁呈森皱眉,显然不高兴,可也知道这是老人家的乱点鸳鸯谱,不能过分较真,大多心思都摆在了小莫黎身上,随口附和了声:“瞿安也就算了,暮川不是儿子都生出来了?还需要抢人家老婆?”
“哈哈哈……”众人毫不给脸的哄堂而笑。
徐暮思乐的都快掉眼泪花了,抹了抹眼角:“米儿,你家医生是怎么回事?大嫂怀孕生子傻了点也就算了,怎么高智商的大教授也会犯傻?”
徐老爷子亦是难懂,念叨一声:“就是,都在说暮云呢,跟暮川搭什么边?”
米初妍又是臊又是笑:“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做手术做傻了。”
宁呈森终于从小莫黎身上转回视线,对着徐暮云瞥了眼,见他淡淡的没当回事,跟着也就不再言语。
始终在外的贺端宸佩服着大教授的高情商处理问题,转而对着徐家人笑言:“徐二公子都被女生追的躲回穗城来了,他要是找,还怕没人选?我倒是觉得,瞿安才是最令人发愁的。”
贺端宸的话,让徐老爷子猛然抓住徐暮云追问,对方是谁,哪里人,家里干什么的……
徐暮云头大,偏偏,想走还走不成。
向来不怕事大的瞿安,这会儿却适时收场,叹道:“就是,徐二愁啥,人家纽约州长的女儿恨不能倒贴粘上来,就我最可怜了。”
米初妍不意外那个纽约州长的女儿跟徐暮云之间的联系,毕竟当时在孤岛上的时候,他们都曾在她面前出现过。
可她纳闷的是,瞿安不应该这样就消停下来。
只是,瞿安却是了然,但凡把徐暮云跟米初妍拉在一起的话题,都应该在适可而止的度上,停下来。
这就如同贺端宸为什么要岔开米初妍转而提起州长女儿一样,更如同宁呈森为什么会忽略徐暮云,而直接提徐暮川那样,即便旁人要笑他大教授犯傻搞不懂状况,他也不喜欢把徐暮云跟米初妍过多的提在一起。
这可以说是男人的小心眼,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何尝不是对徐暮云的不刺激不伤害,对情敌,能做到如此,恰恰也是大男人的风度……
宁呈森,本就是个较唯我独尊的性子,尤其是在米初妍的事上,他会计较会心里不平衡会炫耀会骄傲无法掩饰,然而,或许在米初妍的其他追求者的面前,他分分钟下套加秒杀,可对徐暮云,他却是很难得的,做到了诚心相待和义气。当然,这也跟徐暮云的不争不抢,默默守护有着脱离不开的关系。
可惜的是,世上只有一个米初妍,奈何的是,宁呈森对米初妍的爱,深入骨髓,毕生不放。庆幸的是,徐暮云懂得压抑自己的情感,知道如何自处,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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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散,一伙人转战酒店顶楼娱乐室。
瞿安说什么都不肯放过米初妍,非要拉着她来打麻将,米初妍只好朝宁呈森伸手:“给我钱做赌资吧!”
才说话,就撞上纪唯宁推门进来,米初妍下意识的缩手,闪开宁呈森,往旁边站了站。
纪唯宁刚把孩子交到婆婆何湘芸手里,让何湘芸带着先回家,而她,则打算今晚跟着徐暮川陪着这些人一起玩。
进屋的时候,她在撩发,瞧见鬼鬼祟祟的米初妍,嗤声:“别隐隐藏藏了,反正你藏不藏,我都知道你跟大主任是一对儿!”
米初妍故作恍然状:“啊?你怎么知道的?”
纪唯宁丢了个白眼:“我看你们一个两个,真把我当成猪来相处了!”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笨点也是可以理解的。”米初妍嘿嘿笑,讨好着要去攀纪唯宁的肩头,纪唯宁却是扫眸看向人群堆里跟贺端宸坐一块的沉默男人,哼着声过去:“某人最好别让我发现猫腻,否则的话,猪也是会拱墙的!”
纪唯宁的话,让徐暮川倏然抬起头。大约他是怕自己老婆当场要跟她对峙翻底,半晌后,忙吭声:“米初妍,带唯宁过去一起打麻将吧。”
“赌钱吗?”米初妍确认着。
已经在码麻将子儿的瞿安喊了声:“当然赌钱!不过,徐二不能玩!老贺,你跟颜希你们抽一个人过来!”
瞿安直接点名,米初妍又是纳闷:“徐二哥为什么就不能玩了?”
正专心码长城的瞿安抬头,无力的睨了眼米初妍,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贺端宸,放下交叠的长腿,玩笑了句:“徐二牌艺不精,惯会放水。”
实则,贺端宸想说的是,徐二算牌太精,对着你米初妍,他一定要放水!一旦放水,这牌局就不好玩了!
米初妍不懂他们的文字游戏,只觉得他们说的似乎有道理,转而不再纠结,粘着宁呈森,摊手:“钱呢?怎么还没拿出来?”
宁呈森听她说钱,无端就想起伦敦家里,她趴在地板上数那一百万的糟糕形象,小财迷的形象活脱脱套在她身上,顿时失笑。
动作慢了些,赶着老婆去打麻将的徐暮川忍不住就开口催自己的好兄弟,长腿踹了踹他的脚跟:“你怎么回事?慢吞吞的,不会又没钱吧?身上还剩多少?五百?六百?实在拿不出来,我借你。”
去年一大伙人打麻将,宁呈森确实没在钱包里装太多现金,以致米初妍要借的时候他没有!前阵子,因为家当给了何铭涛,他确实没钱,从而被自己的老婆还有好兄弟们挤兑了非一次两次,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一直让自己处在穷人的状态!
身上摸出皮夹递给身边的米初妍,话却是对向徐暮川:“我看你今晚就在这儿静静呆着,想想怎么跟你老婆过招!小心笨猪要拱墙!”
贺端宸让何颜希去玩,何颜希没推拒。
可这么一来,纪唯宁却笑了:“瞿安一个大男人跟三个女人玩,有意思么?”
“不然呢?”徐暮川抬眸,清声。
“大家一起呗!”纪唯宁说话的同时,二话不说就去拉徐暮川。
然,一直未说话的徐暮云却是忽然站起来,众人疑惑看他,他淡笑:“有点事,我出去一趟。”
“贵人事多!你去!你去!”
瞿安手里捏着麻将子,埋汰了两声,那架势,颇有种恨不得徐暮云赶紧出去,别再这儿扰乱的意思。
徐暮云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事,没看瞿安,也没看任何人,起身的同时抄起随手丢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而他的手机,则是在他另一个掌心,明明是嗡嗡震动个不停,他却怎么都不接,也不挂。
徐暮思原本是窝在角落的沙发里玩手机游戏的,听着这番动静,不由抬头,眸中有不解:“哥,你干嘛?”
徐暮云未回头,淡淡一声:“没事。偿”
“没事你怎么不接电话?”
那铃声,不曾停歇,直到自动切断,而后又响,不止是就近的徐暮思,就连麻将桌那端,亦有人眺望过来撄。
对自家妹妹的问话,徐暮云不予理睬,大步行走,朝着门口方向过去。
大约是瞿安实在看不过去,微微仰头朝着门口喊了声:“徐二,你电话不接就不能掐掉吗?一直响,烦不烦?”
徐暮云似乎有些烦躁,怼他:“马上就走!烦不死你!”
“哎那你还回来不?”瞿安没把他的糟脾气放在心上,又是追问。
“看情况。”
“是不是那个女生给你打的电话啊?她有来穗城?要不然叫人家一起上来玩?正好,这样你就不落单了!”
瞿安的笑闹声,伴随着哗啦啦的麻将子声,皆是清晰传进徐暮云耳中。
徐暮云刚要拉门,回头看了眼瞿安,缓声:“说的好像你不落单似的!”
“哈哈……”瞿安大笑,而后贫舌:“咱俩光棍对光棍,凑一起就火花四射,说句话也绵里带针的,是想怼死我?幸好,再不济我也还有徐暮思那个没人要的丫头做陪,搞不好等我四十岁还找不到老婆,你就成我大舅子了!”
“瞿安你闭嘴!”徐暮思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暴走:“谁说我没人要了!就算我没人要,等你四十岁老娘也不可能嫁给你!”
“哟,你要嫁小爷我还不要呢!打你穿开裆裤时就看着你长大,说实话,跟你手拉手,小爷都没半点心跳的感觉!”
瞿安跟徐暮思讲话,向来是如此不讲情面,憋的徐暮思一阵脸青,差点没扑上去掐死他!
“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没有心跳的感觉。”一直安静打牌的人群中,忽来淡定柔和的女声,生生噎了回瞿安。
后来发现说话的是撑着头打牌的纪唯宁,徐暮思欢快的嗷了声,奔到纪唯宁后面,挤走徐暮川,抱住她的肩头:“还是大嫂疼我!”
瞿安没趣,扔牌的同时,喊道:“徐二,怎么不说话呢?!”
无人应声……
众人皆抬首向着门口看,却发现,那端早就没有了他的影子,大门紧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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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二哥这是怎么了?”收回视线的米初妍回到牌局中,忍不住喃问了声。
却不知,她的忽然问话,愣是让整个牌局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米初妍怪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身后的男人忽地将手按在她的肩头,轻轻捏了捏:“妍妍,大家都等着你出牌呢。”
经宁呈森的轻声提醒,米初妍才回过神来,牌局上,已经轮到她抓牌出牌。似乎是为了应景,待她抬头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亦都在她身上。
贺端宸象征性的催:“米小姐,能快点吗?我这边等着胡牌呢。”
这么一催,米初妍当下就换了手里的牌,丢出另一个……
宁呈森的轻轻化解,便让众人的心思都重新回到了紧张的牌局上。赌的彩头大,如果大意,很可能今晚就输得全身光溜溜。
按照瞿安的意思,输的光溜溜倒无所谓,最关键是不能输在三个女人的手里,否则的话,他一世英名尽毁。
贺端宸糗他:“要打牌的是你,怕输的也是你!早知如此,何不带个女人过来?”这样就避免了一个大男人跟三个小女人同台的尴尬。
瞿安爆一句:“滚你妹!这是私人聚会,外面的女人能随便带进来吗?”
贺端宸忽而笑了:“有道理。”
一直不说话的徐暮川冷不丁插一句:“说的好像你有很多艳史似的。”
“不多吗?”瞿安抬首,丢着麻将子的同时,坏笑:“小徒儿颜希就是其中之一。”
何颜希听到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分神,薄薄的眼皮颤了颤:“瞿律师你别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绵绵。”
瞿安忽地闪了下眸,再看向何颜希的时候,恢复了向来狡黠的目光,斜嘴撇道:“难道不是吗?”
贺端宸不满,随手抄了池中的麻将子朝着瞿安丢过去,瞿安灵活,只手接住,无赖的笑了两声:“颜希,你来说。”
何颜希抿了抿粉粉的薄唇,嗓音悦耳:“充其量……你就算我师傅而已!”
而已两个字,强调的特别重,好似在说,喊师傅,都还是勉强的。
牌转一圈,没人说话。
始终挤在纪唯宁身后的徐暮思,似是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像是报瞿安刚刚笑话她的仇,不客气的问:“绵绵?是谁啊……”
贺端宸咳了咳声,不知是不是在提醒着什么,反正,没人应答徐暮思的疑问。
米初妍怪异着,看了看瞿安,又看了看边上的纪唯宁,恰好,纪唯宁也在看她,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并不说话。
气氛诡异之时,何颜希笑了两声,洋洋盈耳:“胡了。”
胡了的意思,意味着大家给钱。混熟了渐渐就发现,这个看起来安静的女孩,确实随和,也不扭捏,双手摊在桌上,弯弯的眉眼染着细光,未回头,却是问身后的男人:“阿宸,这局我能赚多少?”
米初妍噗嗤一声笑,却不料被自己身后的男人蹭了下头,微恼着向后:“宁呈森你蹭我干嘛?”
宁呈森板了板脸,开启家长教育模式:“不许笑话人家。”
米初妍伸手摸了摸自己被蹭过的后脑勺,嘟嘟唇:“我哪有……”
她在故作无辜状,却不料何颜希扭头过来:“就是,不许笑话!”
纪唯宁亦是笑开,朝着对面的何颜希打趣:“看来你跟贺总进展的不错啊!”
何颜希脸颊泛红,垂眉。
见老婆被人笑的害羞,贺端宸终于说话:“一个个,先给钱再说话。”
瞿安给的最爽快,直接将现钞推到何颜希面前,也不说话,给完就继续洗牌,接着是纪唯宁给,再然后是米初妍。
米初妍不像瞿安那样随意,也不若纪唯宁跟何颜希熟,所以,给钱的时候,她最是礼貌,将钱叠整齐,搁到何颜希手心。
指尖碰触到她的手心,微微惊异,以致,停顿了好一会,才在宁呈森的唤声中,缩回手来。
她原来不知道,表面上看着安静淡雅,明眸皓齿的女子,那双手,竟是显得粗糙,程度,甚至不亚于成天握手术刀的宁呈森……
不是与生俱来的粗,她的手型还是很美的,细细长长,虽然没有留指甲,虽然指尖四周有些微的皮屑,但不细看,并不影响那双手的美好。
惊讶之余,忍不住抬首看了下贺端宸,只是,她无法从他那双含笑的眼眸里,看出任何。
牌局一圈圈轮转,这一句,米初妍赢了。
杵在后头的宁呈森应景的笑了声:“要我帮你算你能赚多少吗?”
米初妍好笑,反手过去把玩他的长指:“宁教授,你有我能算吗?不知道我小学开始就打麻将了?”
好久没怎么说话的瞿安,忽然乐起来,丢钱过来的同时,疑问道:“你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小孩吗?加上你爸爸妈妈,也不过三个人,怎么玩的?”
“三人麻将啊!”米初妍说的理所当然,听的人,却又是哈哈笑起来。
“我说呢,怎么宁呈森那么顺利就从你父母手中骗走你。”
徐暮川的忽然搭话,让米初妍意外又是不解,侧头笑问:“徐总你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你爸妈催你做我女朋友,是想快点把我拉进你家的麻将局里去,不是三缺一吗?加上我就正好了,然后我还能给他们送钱,就好上加好了!”
这臭不要脸的话,自然是宁呈森说的,米初妍闹他:“宁教授你真的好自恋!我爸妈什么时候催我做你女朋友了?说的好像非你不可似的!”
米初妍挤兑,宁呈森也不恼,只是站在她的身后,沉沉发笑,笑完,还忍不住接了句:“那算我非你不可好了。”
被宠坏的女人,傲娇甩头:“本来就是。撄”
平日里两个人站到一起,米初妍跟他说话需要仰着头就觉很辛苦,现下她坐着,他站着,外加他在后边,米初妍每说一句话,就要扭头再仰头,没两下就脖子酸的不行。
忍不住娇嗔念:“宁教授你就不能坐下来么?”
宁呈森看见她腾出手去按脖子,明白她的意思,顺从的应了声:“好。”
坐下后,又毫不避讳的挨着:“累么?要不要我替你玩?”
“不用……你帮我按按脖子就好了……今天在飞机上睡太多觉,脖子有点僵。”
于是,下一秒,男人温热的掌心按在了女人柔美的脖项上。
寻日里,习惯了在宁呈森面前任性,想撒娇的时候撒撒娇,想不讲理的时候不讲理,这样的对话模式,在米初妍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她忘了,在场的人,并没看过他们私下里的相处模式偿。
瞿安忍不住吐槽:“真是够了!嫌我单身在这儿碍眼,也不能当场秀恩爱好么?把我刺激的甩门暴走,就没人陪你们玩麻将了好么?”顿了顿,又补充:“幸好徐二走了。”
米初妍没觉得哪儿不妥,反正在她看来,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她没必要刻意去掩饰什么,她喜欢跟宁呈森腻着玩,她就这么直白的腻着,再说了,她肯定,宁呈森也同样是喜欢的。
倒是瞿安,无端又念妻徐暮云,让米初妍忍不住多问:“这又跟徐二哥拉上哪门子关系了?”
徐暮思无所事事的打哈欠,哈欠完,接道:“大概是因为,我哥也是单身,怕刺激。”
“对!我跟徐二都是单身,我们都怕刺激!”瞿安强调。
米初妍不以为然的嘁了声,余光瞥见纪唯宁发亮的眼睛,不由探究:“你又筹谋什么?”
“嗯?什么?”纪唯宁顺口疑问着,而后笑:“你哪里看出来我是在筹谋什么事儿了?”
“我用心看的!”米初妍肯定外加坚定:“反正从刚刚三缺一开始你就在算计了,好歹我也在医院跟了你那么久,你沉思时候是什么样儿我还看不出来吗?”
纪唯宁倒是坦率,唇角抽了抽:“那个……其实也没啥大事……我就是想让阿川跟你家大主任取取经。”
“哦?”
“取什么经?”
宁呈森和徐暮川,前后接话,而后,徐暮川鄙夷:“跟他有什么好取经的?他会的我也会,我会的他不会。”
这话米初妍不乐意听了,端着笑脸,摆出护夫的架势:“徐总,这话怎么说呀?”
“他会拿刀子,我也会。我会做生意,他不会。”
米初妍吐槽了声:“说的好像你会制药懂药理似的。”
徐暮川脸色变了变……
赶着上阵,纪唯宁也护起自家老公来:“米儿好像是越来越胆儿肥了,以前哪里敢这样说话嘛……”
纪唯宁以前常喊小米,后来两人越来越好,妍妍也喊过,不过孕期受徐暮思影响,时不时聊起来的时候,也跟着徐暮思喊着米儿。
米初妍倒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反正她的小外号五花八门的,都被喊习惯了。可是对着纪唯宁,却只是呵呵笑……
确实,以前纪唯宁是老师,宁呈森更是老师中的老师,还有,徐暮川那么高端的商界精英,再有贺端宸那些,反正随便一个人离她都是遥远的,何从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话。
没皮没脸的往旁边的男人身上蹭,娇笑着:“怎么办宁教授,我好像真的越来越放肆了。”
宁呈森摸她头,性感的喉结滑动,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宠溺的笑弧:“嗯,我惯的。”
‘啪’的一声,对面麻将子丢过来,坠落到池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接着是瞿安的叫嚣:“真的够了,你们两只!哎,老贺,你们位置换一下吧,坐我对面一直那儿腻歪,辣的小爷眼睛真疼!”
贺端宸不紧不慢的斜眼,好歹他跟何颜希还是正经夫妻呢,说的好像他们不会腻歪似的,不乐意的幽幽开口:“你怎么不让暮川两口子换位置?”
瞿安转瞬看徐暮川,两口子皆给了他个瞎折腾的眼神,让瞿安含在嘴里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若说这台上最默契的夫妻,非徐暮川纪唯宁不可!
若说这台上最无节操无下限秀恩爱的夫妻,非宁呈森米初妍不可!
若说这台上最安静最不靠谱的夫妻,非贺端宸何颜希不可!
若说这台上最悲催最闹腾的单身汪,非瞿安不可!
还是徐暮思聪明,知道麻将台上是夫妻组合,她在打哈欠后,直接转战到沙发处去瞌睡……
瞿安怕的事不多,活到这个岁数,一怕丢了记忆,二是怕寂寞。
因为怕寂寞,所以每次他都话多,气氛起来了,他才感觉到生活的乐趣。也是因为怕寂寞,这群人里他最能闹,最能组织,今晚的麻将是他非拉着玩的,玩到这个时候,忽觉,比起得到的乐趣,他更是讨多了没趣!
所幸,他接下来牌运很好,不管怎么玩,总能赢局。
大把大把的钞票收进口袋的时候,大笑着自嘲:“小爷我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的意思?跟着三对夫妻玩,老天爷都同情我,让我赚这么多……”
心情好了,胸口不塞,连带着思路也清晰了不少,想起刚刚纪唯宁那个未接下去的话题,重提:“小嫂子,刚刚你让老大同大教授取什么经?”
新局伊始,纪唯宁丢牌随意,接话也是随意:“宁主任不是分秒间就拿下了米家父母吗?让暮川跟他取取经,以后小黎宝娶媳妇的时候,他这个当父亲的还能支支招,帮着小黎宝拿下他未来岳父母,多好!”
瞿安竖拇指:“小嫂子你想的好长远,真行!”
只是,徐暮川唾弃的不行:“虎父无犬子!我儿子娶老婆用不着这么费劲!”
“难说……现在不是男宝女宝的比例严重失调嘛,等到我们小黎宝长大以后,女孩子珍贵的不行。”
米初妍笑的不行:“唯宁姐你真行!深谋远虑啊!”
何颜希也跟着打趣:“我看,妍妍你跟宁教授生个女宝宝给唯宁做儿媳妇挺好的!”
“我家宁教授说不生女儿!”米初妍好不容易止住笑,如此回答。
贺端宸惊讶:“看不出来啊,大教授竟然还重男轻女?”
宁呈森面无表情,他是不可能跟这些无良之人解释,他到底是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
“据有力的科学证据表明,医生家庭,多半生女儿居多!”瞿安发挥着大律师的好记性,冷不丁插话,甚至,还把这项论证的出处,时间,都背了出来。
纪唯宁已经端出准婆婆的认真,仔细端详着那两个人的五官面相,两秒后,拍板:“不错!宁主任跟妍妍都那么出色,生的孩子肯定也差不了,就给我当儿媳妇吧!”
“不要!”徐暮川直接否定,并且,认真的不行。
纪唯宁回头瞅他:“干嘛意见这么大?你不是跟宁主任从小玩大的?我跟妍妍也是情如姐妹,哪天结了亲,没有任何的相处问题,再好不过了!”
“就是因为我跟他从小玩到大,没人比我了解他,对这件事,我才不予置评!”徐暮川语气坚决,对着纪唯宁,也是毫无情面可讲的断然拒绝。
这一拒绝,宁呈森不乐意了,糗徐暮川:“说的好像我指定生女儿似的!”
徐暮川冷脸:“反正可以要瞿安的,也可以要宸的,就宁家的,不能要!”
“为什么啊——”
本是玩笑的话题,因为徐暮川这样的人如此认真谨慎,以致那些人也跟着认真起来,非要探个究竟。
徐暮川瞥了眼闲适而坐的宁呈森:“宁家的姑娘,讨不起。”
“怎么就讨不起了?你们没钱啊?”瞿安笑话,笑的双肩都开始抖动,缓了缓劲后,提醒:“就算徐家钱不够,小嫂子不还有大金库么?在座的,不算家族资产,就你们两个钱最多了,还怕讨不起一个儿媳妇?”
瞿安是徐家的法律顾问,对徐暮川两口子的资产,没人比他清楚。
可是,话到这,忽然爆笑出来的是米初妍,笑的脸颊绯红,才在众人的疑光中,断续道:“别……都看着我……啊……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想笑……忍不住……”
瞿安只当她是小疯子,求解的目光转而向着徐暮川。
徐暮川好心,提醒众位:“一个腹黑败家,一个趴在地上数钱,这日子,不能过。”
此话后,哄堂大笑。
米初妍自然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数钱,那张被宁呈森po到微信朋友圈的照片,是她的‘耻辱’!
那个晚上她炸毛的狠狠教训了宁呈森一顿,可后来,却反是让自己被他教训的身体散架……
米初妍觉得,她大约是皮儿越来越厚了,被大家取笑,亦还能故作镇定的码牌。
可她镇定,不代表纪唯宁也能镇定……
纪唯宁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扭头定格在徐暮川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她心里是有小气泡突突往外冒的偿!
大家都在笑,甚至连何颜希都在笑,可见,这里头有故事,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她一个人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很滑稽?
纪唯宁牌也不码了,直接起身,对峙着他身后的男人!
虽然身高远远不及他的目光,却依旧挺着笔直的腰板,目光潋滟的盯着徐暮川:“大家都在笑什么?劳烦徐总解释一下?”
徐暮川忍不住拧眉,暗暗懊恼自己的言失。
侧首看宁呈森,却见他亦发闲适的半个身子都靠到了米初妍的那张椅子上,连带着,手臂环着米初妍的肩头,无比享受着温情快乐,然后无比幸灾乐祸的眉眼看他。
徐暮川忽有股冲动,想要把他那双洋洋得意的眼珠子挖掉算了!也不想想兄弟几个是为了谁才这样受罪,搞半天,最后革命成功,他就只懂得享受不懂得感恩……
真是见鬼的好兄弟!
“这是要秋后算总账了么?”贺端宸细细嘀咕了声。
瞿安也凑热闹:“小嫂子你看>
纪唯宁当即回头:“谁的>
“宁教授的。”
“他有微信吗?什么时候玩起来的?”
“有啊!跟着米家姑娘,怎么可能不玩微信?”还在徐暮川沉默的时候,瞿安好笑的爆料。
纪唯宁认真起来,看着刚刚同样笑的合不拢嘴的何颜希:“颜希,教授的>
何颜希懵懵的点头:“有啊,阿宸帮我加的。然后妍妍还把我拉进了他们的一个群……”
“他们还有群?”纵是内敛如纪唯宁,也是忍不住要抓狂:“米初妍!你怎么拉颜希,却不拉我?!”
忽然被叫起名,米初妍一惊,手里的麻将子哗哗掉落到桌面,打乱了全部的牌,她来不及去收拾,而是内疚脸:“唯宁姐……真不是我不想拉你……是……是你们家徐总不允许哇……”
纪唯宁火气不小,转头又看到徐暮川脸上……
徐暮川面上平静,可心下,却远远不如表面的淡定,他就知道,不能聚会,一旦聚会,他身边的这群坑又就会给他闹事!
原本他都计划好了,趁着今天宁呈森跟米初妍的事情彻底没有掩饰了,他晚上就跟自己老婆好好说道说道,就算她有气,反正私底下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合,怎么都好解决!
就瞿安,死活着要聚会,要热闹,他一直就对他的这帮坑友没有信任度,这下马上就验证了他的猜测!
看着徐暮川顾左右,却迟迟不说话,纪唯宁挨的更近了些,不阴不阳的朝他笑……那眼神,根本就是:“徐暮川,你说吧,你解释,你解释我保证不打死你!”
为自己的联想,徐暮川甚至有种脚底发凉的感觉,对着一个刚出月子的女人,他能做什么呢?往日里精明的脑子,不停搜刮,却因不善言辞,最终只挤出几个字:“回家再说!”
“为什么要回家再说啊?回家我就给儿子闹的不得闲,你又想耍赖是不是?阿川你……”
纪唯宁恼气的啪啦啪啦,后边那一伙人通通眼睛发亮的等着看徐暮川倒霉,徐暮川哪里会如他们的愿,直接捂住老婆的嘴,长臂勾住她生产后依然纤细的腰,蛮横拽走:“那就回南都奥园,那里没有儿子,我保证不耍赖!”
纪唯宁想不到他会来这招,无力招架的时候,只得抠开他的铁掌,唔唔声喊:“徐暮川……你干嘛……我还要玩牌……我现在不走……我都禁足十一个月了……好不容易能玩……我今天要跟他们玩通宵的……我不回去……啊……哪儿都不回……”
随着那断断续续的声喊,包厢的门咔擦一声,被徐暮川打开,而那道柔婉的女声,也终于消失在门后。
众人呆木状,瞿安发问:“大家要不要赌?今晚上老大和小嫂子,谁会占上风?”
贺端宸:“暮川吧。”
瞿安看宁呈森,宁呈森搂着米初妍,百无聊赖:“纪唯宁。”
“为什么?”在瞿安看来,分明就是徐暮川占上风的,瞧他那样霸道强横的处事作风,纪唯宁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宁呈森傲娇:“不解释。”
徐暮思不知有没有睡,看着在闭目,可是当徐暮川强行带走纪唯宁的时候,她立马活跃起来,加入瞿安的阵营,把麻将子悉数推开:“来吧,下赌注。赌大嫂赢的,筹码下左边,赌大哥赢的,筹码下右边。”
贺端宸最爽快,丢了一叠纸钞放到右边……
宁呈森眼睛都不眨,直接把所有的现钱都放到左边……
瞿安赢的最多,捧着溢满手心的红色大钞,左左右右,犹豫着不知该往哪边放,举棋不定之时,还朝着宁呈森确认着:“小嫂子真的会占上风?”
宁呈森不语,略略抬头,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瞿安略略思忖半秒,一股脑的将筹码悉数摆到左边:“念在你是她上司,可能更了解她的份上,我跟你了!”
那架势,颇有生死一决的意思,钱扔完,戳了戳徐暮思:“你呢?你投哪儿?”
徐暮思托腮:“事实上,我是比较看好大嫂的,可是大哥的筹码好像有点可怜,感情上,我还是支持大哥一下。”
说话的同时,把自己身上的钞票悉数放到右边。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整台麻将桌上,堆满了红色大钞,跟绿色的麻将子混合在一起,花花绿绿,眼睛辣的不行!
何颜希是瞠目的,想着刚刚离开的那对夫妻现在不知是如何状态,而他们背后的这帮好兄弟,却已是兴致勃勃的拿他们下了赌注……这不是交友不慎,又是什么?
原谅她的孤陋寡闻,第一次亲眼目睹,朋友是用来坑的画面,确实傻眼了!
大家的目光都在四处流转,唯独米初妍,盯着那桌钞票,稳稳的,连眼球都不会动。
瞿安是坐在她对面的人,甚至要比宁呈森还要容易见到她的一举一动,不由皱眉纳闷,在她眼前挥手:“你干嘛?斗鸡眼啊?不会又在数钱吧?”
听闻,宁呈森爽朗而笑,转而揉了揉身边人儿的头发,笑不止:“数出来了没?桌上有多少钱?”
米初妍:“……我眼花而已!”
“小赖皮。”他沉声笑言。
宁呈森明显不信的意思,让米初妍忍不住捂了捂脸,嘿嘿两声。确实,整张桌子撒的到处是钱,任是谁见了,第一个潜意识的动作,都会想要去数,然后略略估算到底有多少。
可是后来她是真的放弃了,原因是,桌子太凌乱,她的眼睛太花,她真的不知该从何数起。
这端谈笑,那端,大门又被人从外推开。
这里是他们的包厢,没有他们的允许,外人不可能随便出入,于是,他们都觉得,再回来的应该会是徐暮川,再不然,就是纪唯宁。
可是,当眼底出现的人影竟是早早离去的徐暮云时,众人有些意外……
徐暮云的手里勾着车钥匙,长身玉立在门口的时候,疑问:“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起此彼伏的声音,摇头应答。
徐暮云没有深究,只朝徐暮思招手:“你过来。”
“做什么?”徐暮思不动。
“让你过来就过来!废话那么多!”
徐暮思横了横,不情不愿的起身:“人家的筹码都还在桌上呢,就知道跟我凶……有本事你跟其他女孩子凶去……”
徐暮云不理会徐暮思,只朝还在里头的那帮人颔了颔首:“我先走了,你们玩。”
“搞半天原来徐二哥你刚刚没走啊?”回过头的米初妍,忽然接了句。
原先没有定焦的目光,这会儿转到米初妍那张娇嫩的小脸上,徐暮云温润淡笑:“走了又回来,不过这回真的走了。”
徐暮云似乎很急,喊走了徐暮思,片刻逗留都没有,直接关门走人。
走了徐暮川纪唯宁,再又走了徐暮云徐暮思,余下的人,便有些兴致缺缺。宁呈森最先起身,把桌子上属于贺端宸跟徐暮思的那份筹码,分做两堆,一堆给了瞿安,另一堆,悉数码好,妥妥的交到米初妍手里。
贺端宸不满他的所为,直吼吼:“你干嘛你干嘛?”
宁呈森抬抬眉,理所当然:“分赃。撄”
“你怎么就指定你会赢?”贺端宸郁闷:“人才刚走,赌注才下,什么结果都还没有,凭什么分赃?敢情你们宁家两口子都是财迷啊?”
宁呈森一边给自己女人塞钱,一边正色强调:“你是贺家少爷,当然没尝过没钱时候的滋味!我有个财迷老婆,总要想方设法赚钱来满足老婆的。再说了,这赌局,等不等都一个样,结果只能是你输!所以,我拿你这点钱,也算是取之有道!要不是瞿安那小子狡猾,这桌子钱都是我的,何止分这么点?”
这意思是,赢钱了还嫌少?嫌弃瞿安分走他的盈利?
贺端宸无语……自古赌局上就没有答案未揭晓,赌徒就要顺走赌资的!他这行为,分明就是坑钱!坑钱也就算了!还坑的这样理直气壮偿!
他可是把身上的所有钱都压到这里头了,可如何是好?
可是,不过眨眼,宁呈森便已经将钱塞到米初妍手里,而米初妍,也不觉半分不妥的收进口袋,可恶的是,钱收进囊中也就算了,还扯着笑对他讲:“笑纳了,谢谢贺总……”
好你个笑纳!纵是贺端宸再如何不愿意,总也不能从一个女人的口袋里把钱挖出来!内心腹诽,这一对到底是怎样奇葩的两口子?他贺端宸有这样的一对夫妻朋友,也是够了!
拿他们没办法,贺端宸转而把目标锁向瞿安,提点:“你以后找老婆眼珠子放亮点,别再招个财迷进圈,哥几个赚再多钱,只要媳妇们一合计,那都得败光光!以后徐瞿宁贺四家,可要穷的出名了!”
贺端宸正儿八经的话,却是让米初妍跟何颜希忍不住想乐,后来是何颜希出声:“也太瞧得起我们了。”
米初妍也表示抗议,直接出卖:“我们家的钱都是老公败的……”
宁呈森摆了摆脸色,米初妍马上又改道:“不过我家老公能败也能赚,赚不了,反正他还能坑……”
宁呈森:“……承蒙老婆瞧得起!”
瞿安便秘呕吐脸:“请问两只,是结婚了么?”
宁呈森:“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还没吧?老公老婆喊的那个顺溜……”酸丢丢的语气,分明就是嫉妒。
米初妍:“我们爱怎么喊就怎么喊,有本事你把那谁,追回来?”
瞿安扶额:“……散吧,跟你们玩真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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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拎外套走人的,是瞿安,头也没回,只向后招了招手:“拜……”
紧跟着是贺端宸,拉着何颜希。
“不再呆会?喊点东西吃。”问话的是宁呈森,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这下有些饥饿感,回去还要麻烦米初妍下厨,倒不如这里吃完再走。
可是贺端宸摆手:“你们两口子吃吧。”
“怎么?急着回酒店套房?”宁呈森糗笑了两声,知道贺端宸跟何颜希这对也是走的不易,仿似知晓好友的那点心思。
哪知贺端宸扭头,语气不太好:“去银行取钱!”
宁呈森闪闪眸:“都输光了?”
贺端宸只弯唇。
宁呈森搂着米初妍,往前踏了几步,靠近好友的时候,笑说:“没钱刷卡啊,用得着大晚上去取钱?”
贺端宸郁气脸:“我要钱交停车费!”
这是把几十块钱的停车费都输没了?宁呈森心底笑的要死,面色却是无常:“要多少?我借你不就行了?”
贺端宸皮笑肉不笑:“不敢,我怕借成高利贷。”
言下之意,他如果今晚跟宁呈森借了一百块,保不准明天还债的时候,宁呈森得要他一千块!至于理由,如大教授的慎密能算,还有教授夫人的巧舌如簧,不怕没有正当的理由!
贺端宸内心一句独白:珍爱财富,远离宁氏夫妇!
被拉着离开的何颜希,全程无力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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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陪,宁家两口子,也只得选择了打道回府。
赶在最后步出酒店大门,宁呈森去取车,米初妍不想走,留住灯火通明的大堂等着他把车子开过来。
目送着宁呈森的背影渐渐远去,米初妍转而四处眺望。
酒店还是当初徐家婚宴的那个酒店,一年过去,变得是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不变的依旧是这家酒店的高档奢华,以及,络绎不绝的旅客。
晃眼间,瞧见酒店大门侧方处有道熟悉的声音,昏暗的灯光打在身上,倒映出几层剪影。他在抽烟,腾云驾雾的样子,屈起一条长腿,搁在墙上,斜靠着,甚是忧郁。
米初妍很诧异,诧异到,她几乎都快以为,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瞿安。
大律师瞿安,他是笑面虎,他不会发脾气,不会骂人,不会恼火,他看谁都是笑,他的笑怎么看都显得真诚,他是少数富贵家庭里能够活得怡然自得,并且在他自己的专业领域能够呼风唤雨的男人!
可是,那样俊美的侧颜,那样修长的身姿,那样连抽烟都透着痞气的模样,分明又是瞿安……
米初妍不解了,下意识的踏着脚步过去。
其实,脚步跟过去的那个当口,她并未想清楚,自己为何要去打扰他的静思。可不知为何,也许是想到,自己过去的挣扎中,有无数他倾尽所能的关切,所以有些见不得他的落寞,觉得,那样的他,很孤寂……
可是,她都快到他边上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的身侧,竟然还有个人。
处在酒店侧方的位置,中间有树的阴影,有玻璃墙的阻隔,光线并不太强,加上瞿安整个身子挡着,米初妍并未看清,他身侧那个人到底是谁。
但无疑,应该是个女性,只有女性的身躯,才能如此娇小纤细,也才能被瞿安挡住大半。
米初妍本就无意过多关注,看着瞿安身边有人,只道那是他的私事,旋即便转身。
可却也是在这样转身的时候,听到安静的角落,忽有瞿安的话音,不如他面上的忧郁,问的很利落:“她在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仅这几个字,米初妍便听清了,那是何颜希在说话。何颜希的声音,很特色,不是那种脆脆的轻易就能敲进人的心房,也不是那种甜美的能腻人,更不是悠扬婉转的如夜莺,而是那种,淡淡的柔柔的,普通话特别准,咬字特别清晰,音色纯净的没有半丝杂质,总之,很是优美悦耳,让人听着,有那么种身心放松的感觉。
瞿安忽地讥笑:“算了,问了也是白问。”
“我是真的不知道。”何颜希强调,略有为难。
“嗯。”
瞿安没有任何不相信何颜希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更落寞的表现,仿似那一刻,米初妍之前所见的都是假象,他恢复了如常的笑脸:“贺端宸呢?跑哪儿去了?”
“取车。”
“那我先走?你要等他吗?”
何颜希没说话,只轻轻的点头。
“那你去大堂等,那里安全。”
“好。”
听着他们要过来的意思,米初妍赶紧转身,隐进大树的后腰……
其实大家的车都停在同个方位,即使撞见了,也不是没有推托的理由,可米初妍就是不想让他们发现,免得尴尬着。
后来回南都奥园,米初妍撑在车窗上问宁呈森:“绵绵是谁?”
宁呈森侧脸,倒不见太多讶色,随意道:“应该是顾隐棉吧,好像是何颜希法学系曾经的一个同学。无端端的,怎么研究起别人的事情来?”
米初妍略思忖,而后挠腮:“也没什么,就随口问问。”
南都奥园路灯暖黄,空气中仿似含着不知名的花香,沁脾,却不至于呛喉。
已是深夜,坐落在一期和二期的分岔口上的人工瀑布,已经停歇了喷涌,只留泉眼,和那静谧清澈的活水倒映着暖色的光芒,给人予归家的温馨。
毕竟十一月,穗城的气温虽不太低,但这样的夜里,寒气还是颇重的。
米初妍歪着头,好些顽劣的在寒气朦胧的车窗上,用纤细的指头写宁呈森的名字,写完他的,再写自己的,粘在一起,中间再补了个心撄。
如此的举动,专心开车的男人是看在眼里的,甚至为了让她好好完成这副不知算画还是算字的东西,他刻意放缓了车速,以免,两下就钻入地库而打断她的好兴致。
最后那颗心,让宁呈森心头微暖,略略侧头,才想问她,这颗心摆在中间,到底是想表明他爱她?亦或是她爱他?
只不过,这样的话含在口中未问出来,边上的人儿却是冷不丁歪过头:“哎宁呈森!”
他转而糗她:“爱宁呈森吗?我知道你爱我。偿”
大约是没想到他竟然能把话接的如此顺口,米初妍略怔,而后失笑:“你真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大教授狡辩:“有吗?明明你自己写出来的,我只是帮你念出来而已!”
米初妍依旧笑,却是无语,半晌,有些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被你横插一杠,我都忘了刚刚想问的事了!”
“嗯?想问什么?你说……”
他的声音,总是低而沉,尤其是在这样初冬的夜里,无端便让人听着温暖。
米初妍努了努嘴,纤细的手指朝右边指了指:“这里是一期,唯宁姐就住这儿吗?哪栋?”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宁呈森抬了抬眼:“最中间那栋。”
这里的住宅楼并不密集,小区也没有大到让人迷失的地步,可以说,这个楼盘是城市中心的贵族楼盘,因为稀缺,更显示了身份的象征。
宁呈森的车速慢,米初妍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最中间的方位,转而道:“几楼呢?”
“十三楼。”
“十三楼……咦……灯还亮着呢!”
米初妍的忽然念声,让宁呈森觉得好笑,打趣:“怎么?想上去坐坐?”
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在满道林荫的路上,宁呈森打转了方向盘,颇有种要将车子拐进一期的意思。
这让米初妍紧张的疾呼:“不是——”
“不是吗?”宁呈森做出一副自己误解并且懊恼的表情,转而把车子驶回正道:“也对,万一人家夫妻在办事呢?打扰了多不好!反正住在同一个小区,你如果想串门,以后多得是机会!”
米初妍起初没理解过来他口中所谓的办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傻乎乎的,还觉得他是指今晚要算账的事,后来看着他唇角的坏笑,恍悟,原来,此办事非办事!
这个男人,怎么就可以无耻的坦荡荡呢……
那是他的好兄弟,另外一个是他的下属,他在背后这样说人家两口子,竟然不会脸红哦!
米初妍觉得,自己大概是给身边的男人带坏了!因为,就在她明白过来办事一词的时候,她的目光正好打在十二三楼区段的大片玻璃墙上,那里透着室内散发出来的暖光,而后,她忽然忆起,南都奥园的玻璃墙,设计是很特殊的!
然后,她很挫败的发觉,她彻底污了……
“你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头顶上方忽然亮起的嗓音,磁感而又魅惑,米初妍噔的被吓了跳,抬头,险些撞到他刚毅的下颌,被他适时的巧妙闪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车子已经停妥,车内照明灯下,她的脸,展*露*无遗。
意外的是,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地库,而是灌木丛紧挨的大树下。
这里看得到一期的几栋大楼,包括刚刚被他们研究讨论过的徐暮川住所,也看得到林荫道上的每一个角落,但外头的人,却并不太好发现他们。
米初妍不太清楚他为何要把车子停在这里,他很正经的坐在属于他的架势座,然后很不正经的问她:“一直盯着别人的窗口看,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我没有啊……”米初妍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支吾着。
脑子里想的那些污到没下限的事儿,米初妍是打死也不能往外说的,就算是自己的男人,也不能说!
说了,不但被取笑,还很可能被亲身实践……
“没想什么你脸红成那样?现在天气很热吗?”仿似能轻而易举的看穿她的心思,宁呈森如此反问。
米初妍哑口无言。
都十一月了,穗城就算没有冷到要穿大衣,可跟热却也总是沾不上边的,她不能随口胡诌,到时谎言还是一样被揭穿,更加无地自容。
米初妍斜眼偷着睨他,却见他淡定的,无比闲适的开口:“在想窗口啪啪啪?”
倏然间,原本泛红的脸颊,爆红不止,像要滴血……
宁呈森知道他猜对了,眼角的笑纹,更紧了些,调侃:“我家老婆真的是……越来越前卫了!”
他能够猜到她的心思,米初妍并不是特别诧异,毕竟,关于窗口啪啪啪的话题,他们已经谈论过不止一次!可是,他怎么能说出来呢!他难道不知道,她会羞愧至死的咩!
米初妍又羞又恼,气愤难平,瞪他:“啪你个头!”
转身要下车,车门推不开,气又更甚了些:“你倒是开锁啊!都几点了?不上楼啊!”
“上楼干什么?玩窗口啪……”
话未说完,取下安全带的米初妍,整个身子扑上去,捂住他唇的同时,还用脚踹了他一回,恶狠狠的出口:“想得美!”
小女人的手,软软的,绵绵的,于他来说,毫无阻碍力度,轻易就被大掌挪开,迎接着她的投怀送抱,眼底的笑容,更深:“那不如,车上啪?反正现在四下无人……”
“不许再啪了!”米初妍炸毛……
原本的意思,是想让他闭嘴,不准再说任何关于啪的事情,可情急之下,吼出口的话,却有些怪异。
下方的男人无辜挑眉:“我没有啪你,现在是你压着我,让我动不了,我以为……你想主动……正好,我承欢。”
被狠狠的调戏,米初妍倏然弹跳而起,速度过猛,身子磕到后边的车框上,所幸被他扯住,没至于受伤,可到底是狼狈的。
米初妍扫了扫散乱的发丝,带着哭腔委屈控诉:“你个臭流氓!我要下车!给我开锁!”
宁呈森是有被她说哭就哭的本事给唬到过的,而事实证明,一次两次,她那样的哭腔,都属于假装的,他被骗过一次,自然不能再被骗第二次……
扬了扬眉,好笑的将她拉到怀里:“明明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赖我流氓?说流氓也行,这里有一双,我是臭流氓,你是女流氓。”
米初妍垂首,背脊贴着他的胸膛,恨不得把头低到腰处,狠狠咬他大腿解气!每次欺负他不成的时候,她都在背后偷偷观察,在他的全身上下,就属大腿肉是较软的,那里下手,肯定能让他疼的龇牙!
不寻求点方式收拾他,这男人,是越来越只手遮天了!
米初妍这么想着,甚至不觉间,发出牙齿滋滋的声音,像是磨着撕着,随时下口……
只可惜,这么小的空间,不利于她发挥,怕发挥失常了,分分钟变成车上啪……也就是娱乐新闻里经常可现的‘车震’事件。
只要想想,米初妍都觉得骨寒发颤,她相信,没有什么,是她的男人做不出来的!
忍了忍气,轻轻吐字:“我们还不上楼吗?时间不早了,要坐到什么时候?”
身后的男人,听到了她的话,却并未放开她,反是抬腕看表,而后从容:“不急,半个小时后再上去!”
“为什么?”米初妍彻底懵圈!
宁呈森弯唇,隐隐含笑:“如果不出意外,楼上会有暮川的影子,我不想让他进屋。”
米初妍:“所以你要在这里看着他离开才进去?”
“嗯。”
“所以你刚刚拉着贺端宸他们吃宵夜是为了不那么早回来?”
他闪了闪眸,依旧含笑:“可惜,贺端宸输了钱,没心情吃。”
米初妍:“……教授,你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南都奥园路灯暖黄,空气中仿似含着不知名的花香,沁脾,却不至于呛喉。
已是深夜,坐落在一期和二期的分岔口上的人工瀑布,已经停歇了喷涌,只留泉眼,和那静谧清澈的活水倒映着暖色的光芒,给人予归家的温馨。
毕竟十一月,穗城的气温虽不太低,但这样的夜里,寒气还是颇重的。
米初妍歪着头,好些顽劣的在寒气朦胧的车窗上,用纤细的指头写宁呈森的名字,写完他的,再写自己的,粘在一起,中间再补了个心撄。
如此的举动,专心开车的男人是看在眼里的,甚至为了让她好好完成这副不知算画还是算字的东西,他刻意放缓了车速,以免,两下就钻入地库而打断她的好兴致。
最后那颗心,让宁呈森心头微暖,略略侧头,才想问她,这颗心摆在中间,到底是想表明他爱她?亦或是她爱他?
只不过,这样的话含在口中未问出来,边上的人儿却是冷不丁歪过头:“哎宁呈森!”
他转而糗她:“爱宁呈森吗?我知道你爱我。偿”
大约是没想到他竟然能把话接的如此顺口,米初妍略怔,而后失笑:“你真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大教授狡辩:“有吗?明明你自己写出来的,我只是帮你念出来而已!”
米初妍依旧笑,却是无语,半晌,有些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被你横插一杠,我都忘了刚刚想问的事了!”
“嗯?想问什么?你说……”
他的声音,总是低而沉,尤其是在这样初冬的夜里,无端便让人听着温暖。
米初妍努了努嘴,纤细的手指朝右边指了指:“这里是一期,唯宁姐就住这儿吗?哪栋?”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宁呈森抬了抬眼:“最中间那栋。”
这里的住宅楼并不密集,小区也没有大到让人迷失的地步,可以说,这个楼盘是城市中心的贵族楼盘,因为稀缺,更显示了身份的象征。
宁呈森的车速慢,米初妍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最中间的方位,转而道:“几楼呢?”
“十三楼。”
“十三楼……咦……灯还亮着呢!”
米初妍的忽然念声,让宁呈森觉得好笑,打趣:“怎么?想上去坐坐?”
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在满道林荫的路上,宁呈森打转了方向盘,颇有种要将车子拐进一期的意思。
这让米初妍紧张的疾呼:“不是——”
“不是吗?”宁呈森做出一副自己误解并且懊恼的表情,转而把车子驶回正道:“也对,万一人家夫妻在办事呢?打扰了多不好!反正住在同一个小区,你如果想串门,以后多得是机会!”
米初妍起初没理解过来他口中所谓的办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傻乎乎的,还觉得他是指今晚要算账的事,后来看着他唇角的坏笑,恍悟,原来,此办事非办事!
这个男人,怎么就可以无耻的坦荡荡呢……
那是他的好兄弟,另外一个是他的下属,他在背后这样说人家两口子,竟然不会脸红哦!
米初妍觉得,自己大概是给身边的男人带坏了!因为,就在她明白过来办事一词的时候,她的目光正好打在十二三楼区段的大片玻璃墙上,那里透着室内散发出来的暖光,而后,她忽然忆起,南都奥园的玻璃墙,设计是很特殊的!
然后,她很挫败的发觉,她彻底污了……
“你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头顶上方忽然亮起的嗓音,磁感而又魅惑,米初妍噔的被吓了跳,抬头,险些撞到他刚毅的下颌,被他适时的巧妙闪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车子已经停妥,车内照明灯下,她的脸,展*露*无遗。
意外的是,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地库,而是灌木丛紧挨的大树下。
这里看得到一期的几栋大楼,包括刚刚被他们研究讨论过的徐暮川住所,也看得到林荫道上的每一个角落,但外头的人,却并不太好发现他们。
米初妍不太清楚他为何要把车子停在这里,他很正经的坐在属于他的架势座,然后很不正经的问她:“一直盯着别人的窗口看,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我没有啊……”米初妍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支吾着。
脑子里想的那些污到没下限的事儿,米初妍是打死也不能往外说的,就算是自己的男人,也不能说!
说了,不但被取笑,还很可能被亲身实践……
“没想什么你脸红成那样?现在天气很热吗?”仿似能轻而易举的看穿她的心思,宁呈森如此反问。
米初妍哑口无言。
都十一月了,穗城就算没有冷到要穿大衣,可跟热却也总是沾不上边的,她不能随口胡诌,到时谎言还是一样被揭穿,更加无地自容。
米初妍斜眼偷着睨他,却见他淡定的,无比闲适的开口:“在想窗口啪啪啪?”
倏然间,原本泛红的脸颊,爆红不止,像要滴血……
宁呈森知道他猜对了,眼角的笑纹,更紧了些,调侃:“我家老婆真的是……越来越前卫了!”
他能够猜到她的心思,米初妍并不是特别诧异,毕竟,关于窗口啪啪啪的话题,他们已经谈论过不止一次!可是,他怎么能说出来呢!他难道不知道,她会羞愧至死的咩!
米初妍又羞又恼,气愤难平,瞪他:“啪你个头!”
转身要下车,车门推不开,气又更甚了些:“你倒是开锁啊!都几点了?不上楼啊!”
“上楼干什么?玩窗口啪……”
话未说完,取下安全带的米初妍,整个身子扑上去,捂住他唇的同时,还用脚踹了他一回,恶狠狠的出口:“想得美!”
小女人的手,软软的,绵绵的,于他来说,毫无阻碍力度,轻易就被大掌挪开,迎接着她的投怀送抱,眼底的笑容,更深:“那不如,车上啪?反正现在四下无人……”
“不许再啪了!”米初妍炸毛……
原本的意思,是想让他闭嘴,不准再说任何关于啪的事情,可情急之下,吼出口的话,却有些怪异。
下方的男人无辜挑眉:“我没有啪你,现在是你压着我,让我动不了,我以为……你想主动……正好,我承欢。”
被狠狠的调戏,米初妍倏然弹跳而起,速度过猛,身子磕到后边的车框上,所幸被他扯住,没至于受伤,可到底是狼狈的。
米初妍扫了扫散乱的发丝,带着哭腔委屈控诉:“你个臭流氓!我要下车!给我开锁!”
宁呈森是有被她说哭就哭的本事给唬到过的,而事实证明,一次两次,她那样的哭腔,都属于假装的,他被骗过一次,自然不能再被骗第二次……
扬了扬眉,好笑的将她拉到怀里:“明明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赖我流氓?说流氓也行,这里有一双,我是臭流氓,你是女流氓。”
米初妍垂首,背脊贴着他的胸膛,恨不得把头低到腰处,狠狠咬他大腿解气!每次欺负他不成的时候,她都在背后偷偷观察,在他的全身上下,就属大腿肉是较软的,那里下手,肯定能让他疼的龇牙!
不寻求点方式收拾他,这男人,是越来越只手遮天了!
米初妍这么想着,甚至不觉间,发出牙齿滋滋的声音,像是磨着撕着,随时下口……
只可惜,这么小的空间,不利于她发挥,怕发挥失常了,分分钟变成车上啪……也就是娱乐新闻里经常可现的‘车震’事件。
只要想想,米初妍都觉得骨寒发颤,她相信,没有什么,是她的男人做不出来的!
忍了忍气,轻轻吐字:“我们还不上楼吗?时间不早了,要坐到什么时候?”
身后的男人,听到了她的话,却并未放开她,反是抬腕看表,而后从容:“不急,半个小时后再上去!”
“为什么?”米初妍彻底懵圈!
宁呈森弯唇,隐隐含笑:“如果不出意外,楼上会有暮川的影子,我不想让他进屋。”
米初妍:“所以你要在这里看着他离开才进去?”
“嗯。”
“所以你刚刚拉着贺端宸他们吃宵夜是为了不那么早回来?”
他闪了闪眸,依旧含笑:“可惜,贺端宸输了钱,没心情吃。”
米初妍:“……教授,你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米初妍觉得自己也是够了,竟然就那样陪着他傻坐在车上。
并且,某教授说,车上发呆太无聊,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边做边等。于是,米初妍就被有意义的吻了一通又一通,揉了一遍又一遍,就差没有往后发展了……
足足呆了四十分钟,直到徐暮川的身影,从单元楼里步出以后,直到看着同样挺拔高大的清冷男人背影远去之后,他们才从车上下来。
米初妍不懂,问某教授:“你让徐总进屋能怎样?!”
二十多年的兄弟,活到这把年纪,是家门都不能给人进了?不知理从何来!
宁呈森面色无恙,勾着车钥匙,迈着长腿,牵着小手:“他如果是来找我的,我肯定不躲,问题他是来着你的。偿”
“怎么说?”
“这还用说?难道让我过去哄纪唯宁?”
“哦?这么说,徐总是想喊我过去他们家?”
宁呈森挑了挑眉,不说话。
米初妍撇嘴:“玩什么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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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后,米初妍在玄关搁下包包,换鞋,往卧室过去的时候,感觉到身后有紧跟的脚步声,随口道:“宁呈森,我明天想回我家住。”
“好。”
米初妍微讶,转头噙笑:“这么爽快?”
“本来就该回去。”他倒是没有半分不愿,说的还挺善解人意的:“这么久没回去,多住几天。”
米初妍有些不太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可看着他满脸诚意,又觉得其实他虽然霸道,但也不至于到不讲理的程度。
于是,点点头:“好,那我收拾些东西,明天医院下班就过去。”
他转而贴上来,从背后抱住她:“所以你知道今天晚上,我为什么不让别人进来当电灯泡了吧?未来几天你不跟我睡,今晚岂能浪费?”
米初妍汗然:“徐暮川是别人吗?”
“对你来说,他就是别人。”
无力争辩,米初妍只点头:“好吧,我先收拾东西。”
之后好一阵,米初妍都窜脱在整个屋子里,翻箱倒柜,原先宁呈森只以为她纯粹收拾东西,没太放在心上,自己找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可是当他出来,米初妍还在翻箱倒柜……
他纳闷,擦着头发上前:“你到底在找什么?”
米初妍半个身子拱在柜前,头都没回,直接道:“红酒呢?披肩呢?上次你回穗城明明我给你打包好了放在行李箱的啊!”
大手擦拭着头发,水滴飞到米初妍脸上,些许滴在她小巧的鼻尖,宁呈森觉得可爱,给她抹去的同时,捏了捏她鼻头:“什么红酒披肩?”
米初妍郁闷:“就上次在马场,你的战利品啊,不是要给我爸妈送去的吗?”
“哦,已经给他们了。”
米初妍跳起:“什么时候给的?”
“第一次从伦敦回来的时候,不是告诉你我去了你家吗?”
米初妍:“……你怎么就那么懂拍马屁呢?!你送了怎么不跟我说?我大老远出一趟国回来,什么礼物都没给我爸妈带,我还美滋滋的想着,把那两个东西给他们的!”
宁呈森白眼:“反正都是给他们,你给还不如我给。”
“为什么?”
“你是他们生的女儿,送再好的礼物,也是没意义!”
米初妍:“……”好吧,她词穷!
从小到大,老爸老妈不管去哪儿,不管再忙,都知道给她带礼物的,她倒好,出了趟远门,只带回个人!偏偏,她还不能反驳宁呈森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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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起上班。
莲姨给他们做早餐,吃着久违的本土食物,米初妍很满足,加上昨夜消耗,吃的便有些多……
宁呈森嫌弃她如猪啃食的吃相,却也纵容着,顾不得自己吃,一直给她夹这个,拿那个,不时叮嘱:“别撑着了!”
含着满嘴食物的女人抬头,不屑:“这点食物还不够我今天消化呢!回来后第一天上班,我肯定忙的要死,到时脚不沾地还怎么吃饭啊!”
男人修长的指节在剥鸡蛋壳,根根分明的手指,即便托着个去完壳的鸡蛋,也是美的有些过分。
少倾,鸡蛋搁置米初妍面前的碟子里,略微扬眉:“暂时不会让你太忙。”
“咦?”米初妍不太相信,穗城省院的忙碌,非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她已经是个正式的住院医,并且还是外出学习过的住院医,医院不可能让她闲着打瞌睡!
可是,宁呈森却是肯定的点头:“不骗你。因为,你已经不在神外一组。”
“哦?那我在哪儿?”
“老王教授组里。”
“也就是说……我以后都不会在你手下,并且不会再跟着你同台手术。”
宁呈森再次颔首:“基本上是这样。”
米初妍哀叹……
宁呈森怪异:“怎么了?不在我手下你不是应该嘚瑟的欢吗?终于逃离我的魔掌了。”
“可是,我想成为神刀手啊!”米初妍志气满满,说完,自己又觉得好笑,没脸的捂眼:“好像有点不切实际……哎算了吧,这辈子能嫁个神刀手老公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神外的神刀手,哪里那么好当!整个穗城省院,也不过就宁呈森能堪当而已!
米初妍自说自笑,宁呈森,却是停滞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她,略沉吟:“迟早一天,我会让你轻松主刀的。”
“嗯?”米初妍念了声,看着他眸底的认真,终是放下碗筷:“其实呢,我也还没太想好,或许以后我可能去药房,然后主攻药理学,哎小宁,说不定以后你家的制药公司还得我来辅助呢哈哈……”
米初妍径自打着算盘,却不知,他身边的男人,早已是五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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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关系在穗城省院,早已不是秘密,同去上班的时候,便也没再有任何的刻意掩饰。
踩着查房的点来到神外住院部,走出电梯,米初妍就没再让宁呈森牵着。毕竟这里是工作的地方,多少影响还是要注意的,而宁呈森,选择顺从她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从电梯口道走廊,从走廊经过护士站……
宁呈森的脚长,纵是他再如何放慢速度,米初妍也无法做到与他并肩行走,后来距离拉的越开,宁呈森已经忍不住回头,喊声:“小短腿,跑快点!”
那样子,好像在遛他放出去野的小猫小狗,米初妍恨恨瞪他,却又不得不跑上去,因为,查房的时间不能耽误。
护士站一个个朝她展着如同春风般温暖的笑容,问候声叠起:“米医生,回来啦!米医生,又漂亮了哦!米医生……”
米初妍赶着追宁呈森,对她们的问候,只得扬着笑脸,不停应:“是的,谢谢,嗯嗯嗯……”
后来,她追上宁呈森,偷偷扯着他的袖管问:“不会以后我每天上班,她们都要这样夹道欢迎我吧?”
宁呈森哼了哼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道:“你去科室。”
前面就是科室,没有时间让米初妍再问,索性直接跟了进去,听着赵磊那些人在跟宁呈森打招呼的模样,跟以前无异,恭恭敬敬,略略弯腰点头。
米初妍特意隐在宁呈森身后,听到科室大把人在的时候,才从宁呈森身后探出半个头,笑容灿烂的朝他们招呼:“Hello,everybody!我回来咯!”
见到一张张熟悉无比的脸,米初妍自然兴奋,兴奋的有些压抑不住,热情打招呼的同时,从宁呈森身后闪出来,一个个喊:“老王教授好!老李教授好!”
两个老教授笑的很是和蔼可亲:“好!都好!”
米初妍微微怪异,转而又喊:“赵医生好!”
赵磊:“米医生好!”
米初妍更怪异,继续:“李医生好!”
李易哲:“……师母好!”
米初妍脸热,再往后:“潘闵宇,你躲后头不想见我吗?”
潘闵宇正在办公桌的电脑后方,不停的在敲打着,不知道干什么,听到米初妍的话,不得不抬头,不自在的清着嗓子:“那个……小……小师母早!”——
题外话——晚点有三更。
满脸郁闷的米初妍,不由蹙眉:“你们都怎么了?还是我认识的那群人?”
原以为,外头的人客气也就算了,自己科室里都是一串玩的好的,也都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人,她的归来,应该能让他们兴奋,就算不相抱着诉说想念,总也是嘻嘻哈哈的!
可这满室的人,怎么个个都跟撞了鬼似的?尤其是潘闵宇,见鬼的竟然喊她师母!李易哲喊已经足够让她毛骨悚然了,可人家毕竟名正言顺,这潘闵宇,到底是搞毛线?
米初妍往前踏了两步,想顺着潘闵宇的方向过去,却也在此时,背后忽地一道冷沉声:“米初妍!”
她扭头,见宁呈森脸色微板,忙顿步,没有说话,安静的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而后不多时,他瞥了瞥她,吩咐:“今天起,你跟老王教授组。偿”
米初妍没有异议,点头道好。
可是,本应查房的一堆人,却都杵在原地不动,米初妍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而跟到老王教授身边,弯腰:“劳烦王教授指教!”
王教授似是不习惯身边忽然有了这样个小跟班,尤其这个小跟班还有着特殊身份,低垂的眼皮眯了眯,拿着讲义夹笑道:“不劳烦……不劳烦……”
“上班时间不讲私人感情,我希望大家都记着这点,否则的话,你们分分钟可以害的她在这个科室呆不下去!”
宁呈森忽然的严厉声,让众人皆抬起头,往他的身上集中了视线,待看清了他眸底的铁面无私,也才似是明白,他话里真正的内涵。
医院本就没有夫妻或是情侣同存一个科室的先例,今天出现在神外,完全是因着宁呈森的特殊身份,调离分组,是目前最好的局面,但如果因为米初妍的存在,而有了明显的差别待遇,很难说,未来是否能在神外存活下来。
米初妍很识趣的附和:“就是就是……我这一大早进来……都快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众人配合脸……
下一秒,随着宁呈森一句查房,人群鱼贯而出。
————————————————————————————————————————
查房过后,宁呈森因为手头有事处理,没再回科室。
没有了大主任在的科室,空气瞬间流畅,齐呼声瞬起,欢喜的簇拥着米初妍过来,尤其是,之前一直躲在办公桌后忙到不行的潘闵宇,挤的最快。
看着米初妍,直接抱上去,诉苦:“小米儿你可算回来了!知不知道哥哥是真想你!知不知道上次偷接了你视频,埋怨大主任没带过我以后,第二天我就成了大主任在这个医院的第三个徒弟!知不知道我现在就跟你以前似的,忙的脚不沾地,这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估计很快就变成秃头了!你回来就好!只要你在身边,主任就阴阳不失调了,不失调的话,他应该就没有那么多心思整我了!”
米初妍懵懵的:“所以,你现在是他的学生?”
潘闵宇苦闷状:“对咩……要不然,我为什么跟着李师兄喊你师母?”
米初妍瞬间噗嗤笑:“那你怎么不喊我师姐?”
“我想啊!可是我敢咩?这世道真的是逆天了,明明我比你早进医院那么多年,明明最初你还是我手里的实习医生,怎么到头来,你成师姐了?哦不对……是师母……”
潘闵宇本就长的白,五官也不错,看起来颇有些时下小鲜肉的风格,这样耷着一张苦丢丢的脸,控诉着他的不公平待遇,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逗!
赵磊好笑的跟声:“小潘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凡是跟过宁主任的学生,哪个没有出息的?李医生现在主刀的手术越来越多了,还有济山那个廖医生,他的门诊回回爆棚,只因大家都冲着他宁呈森徒弟的名声来。”
潘闵宇:“……”
李易哲正经脸上前:“别闹了,主任在后面。”
潘闵宇咋呼:“你当咱主任是幽灵啊,回回都在后面?”
李易哲撇嘴:“你可以不信!”
然后,好几个人同时转脸,真的发现,白大褂的大主任,就站在门口!嗯!狠狠的目光!逼视着他们!准确的说!是逼视着潘闵宇那双抓着人家老婆肩头不放的爪!
潘闵宇呵声笑,放开手的同时,辩了辨:“主任不怪我!是您说要平常心跟米医生相处的!平常我们两个就是这样相处的!”
宁呈森:“……”
半晌后,崩声:“准备手术!”
潘闵宇立马跳开,跟上。
“主任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啊,以后小潘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怼他了!”随着他们离开,赵磊幽幽的一句补刀。
——————————————————————————————————————————
初初回归,米初妍手头没有需要负责的病人,并不算太忙。
甚至有半个下午的时间,她都泡在了跟麦晓晨断断续续的微信聊天里。麦晓晨得知她回来,第一时间就在微信上找了她,当时没空,后来记起才找回去的。
跟麦晓晨聊,很随意,都是想起什么说什么,也不用在乎是不是秒回,反正彼此都清楚,工作性质在那儿,不可能端着手机就没完没了。
麦晓晨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她要做伴娘!
米初妍说,结婚还不知道,但伴娘的名额可以留给她!
麦晓晨笑的特别贼,说米儿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你伴娘?
米初妍没上心,不是因为咱两家要好么?
麦晓晨哈哈大笑,解释:“起因是源于,某天顾以澈演唱会,医院有同事看见了大主任的身影,并且,看着大主任跟顾以澈似乎很熟稔的样子。所以大家都想,等到大主任结婚的时候,顾以澈是不是会来?如果顾以澈要来的话,那医院里的同事可是削尖了脑门儿都要往婚宴上挤的!所以米儿,未来整个医院将会有很多人都跟你套近乎,不是因为你是宁主任的未婚妻,而是因为,大家都想与你拉近关系,然后名正言顺去参加你的婚宴!当然,也不是因为宁主任的影响力不够,只是,你家那个铁面无私的主任大人早就在医院大会上表态过,工作感情不混谈!”
米初妍恍悟,原来是因为这个,护士站的人才这么热情?怪不得宁呈森会阴阳怪气的哼哼笑,原来他也知道,这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闷了闷,米初妍回:“你跟大家说,死了这份心吧,宁呈森是不可能让顾以澈参加婚礼的。”
麦晓晨:“为什么?辣么风光的事,还能给你长脸,主任没道理不干啊!他不是最喜欢给你长脸的咩?”
米初妍:“你傻啊,他会让一个大明星抢了他新郎官的风头?”
他也不在乎那点风光,要风光,他在伦敦可以无限风光,皇室的什么亲王公爵邀过来,还不照样上头版头条,上国际新闻!
麦晓晨:“也对哈……说不好婚礼仪式中,老婆的魂让大明星勾走了,那得多糟糕!”
米初妍:“我有那么花痴?”
麦晓晨:“难说!哎如果顾以澈不来的话,伴娘我不做了!我这辈子已经做过两次伴娘,再做自己就嫁不出去了!”
米初妍:“你来,第三次伴娘归我!我绝对保证你嫁的出去!宁呈森圈里好多帅哥……”
麦晓晨满屏花心。
——————————————————————————————————————————
宁呈森赶在天黑之前出了手术室,米初妍事先给家里打过电话,今天两个人一起回去吃晚饭,把唐心梅乐的,笑声不停。
不过米初妍没想到的是,等她跟宁呈森推开家门的时候,米庆庆那个圆滚滚的胖娃娃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来,待她抬头望客厅,这才发现,大伯一家子都在。
出于礼貌,米初妍顾不得去厨房找唐心梅,先去了客厅,喊大伯,还有堂哥堂嫂。堂嫂解释,说庆庆知道小姑今天回家,非要闹着过来,这不,就聚在一起吃晚餐了。
堂嫂在餐厅忙着布置,米初妍跟着她搭了几句话,转而看向正在泡茶的米安博,跟只灵活的兔子似的,跳到他跟前,欢笑:“爸!怎么我回来也不见你高兴呢?”
米安博将女儿上下扫了两眼:“高兴!怎么不高兴呢!”
“那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爸啊,知道你回国,一大早就拉着你妈去买菜了,厨房里你喜欢的吃的东西,多着呢。”大伯慈和的插话,看着侄女,宠爱有加。
“是吗?我爸这么给力啊!来,啵一个!”说话的同时,米初妍俯身在米安博颊侧,捣蛋的响亮一声,让米安博当下就崩笑开。
堂哥忍不住笑:“妍妍还是这么调皮,粘着小叔就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餐厅的堂嫂听了,也是抢话接:“你就乐吧你,瞧庆庆那个鬼马精,被你宠的都不像话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妍妍这样乖巧!”
堂哥放话:“我的庆庆,不管将来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再喜欢她以后也是要离开你的!”堂嫂戳了声:“我劝你,感情收着点,别以后咱女儿要嫁人了,你因为舍不得,哭的稀里哗啦,我是不愿意承认你是我女儿她爸的,太丢脸了!”
米家大伯哈哈大笑,打断他们:“咱庆庆还早着呢,眼下要哭得稀里哗啦的,大概是你们小叔。”
米安博睨了自己大哥一眼,也不管老小,开口就向自家大哥说道:“我看你们家都给庆庆闹的,全没正形!”
米家大伯没有半丝恼气,频频点头:“对,庆庆是个小活宝,妍妍是米家的大活宝。”
米初妍挨着父亲坐,直摸头,怕他们的话题悉数转到自己身上来,索性岔开话:“米庆庆那个小圆球呢?刚刚不是小姑小姑叫得欢么?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堂嫂刚好过了,朝厨房方向比了比:“还用说,指定跟他小姑父一起往厨房过去了!”
米初妍无语,委屈状:“她到底是因为想见我才闹着要过来?还是,想见宁呈森?”
众人皆给她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米初妍也是后知后觉,怪不得从进屋到现在都没有宁呈森的动静!怪不得从进屋到现在,她那亲爱的母上大人都没从厨房冒出来看她半眼!搞半天,是都钻到厨房去了啊!
忍不住腹诽,宁教授这马屁拍的也太响了是不是?!竟然满屋的客人都不进来打个招呼,直接就去厨房找丈母娘了?
米初妍起身,往厨房过去,想看看那一大一小到底在厨房干嘛,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被米安博喊道:“去哪儿?”
“我去看看我妈和大伯娘她们,还有,把宁呈森介绍给堂哥堂嫂认识一下啊!”米初妍想当然的,家里有客人,要给好好介绍。
可是米家大伯却又是大笑:“不用介绍了。你不在家,我们跟宁教授经常聚,你堂哥堂嫂他早就混熟了。哦……不止我们家,你二伯三伯家包括你那些堂哥堂姐,他都很熟。反正整个米家都知道,妍妍找了个仪表堂堂的教授男朋友!”
米初妍叉腰,忍住暴走的冲动,嘀咕声:“好你个宁教授!这一声不吭的!个腹黑劲儿!”——
题外话——忽然有种想把呈宵和庆庆配成小CP的冲动\(^o^)/~
后来米初妍抬头就瞄见厨房出来的腹黑教授,并且,他那双只为她所用的有力双臂,正抱着米庆庆那个小圆球,小圆球捧着他的脸,吧唧个没完!
米初妍看着那男人满脸的口水就恼气,跺脚急吼:“米庆庆!那是我男朋友!撄”
米庆庆也是从小被吓大的,因为顽皮贪吃,没少被家里的大人吼来吼去!以致,米初妍这样吼她,她根本毫无感觉,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小姑又要来跟自己争小姑父,小胖手将宁呈森搂的更紧,一副斗鸡的样儿,理直气壮的喊:“小姑父是我的!”
“小姑父是你的!男朋友是我的!”
“小姑父就是我男朋友!”
米庆庆蛮横的攀着在她看来如同大树般的男人,整个身子都拱进了宁呈森的怀里,两条白花花的小手臂,死命的勒着她的小姑父,几乎勒的他透不过气。
米初妍终于靠近,朝着米庆庆瞪眼:“那你让小姑父说,谁才是他女朋友!”
宁呈森:“……”
这对姑侄俩每碰头一次,这样的场面就会上演一次,宁呈森不知是有多无语,抱着米庆庆,看着米初妍,愣是一个字都吱不出来。
他就不理解米初妍的小心思了,在伦敦家里,她成天跟宁呈宵那小子腻歪,他都没朝他们吹胡子瞪眼呢……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米庆庆像极了她,他怎么会如此喜爱偿!
可是转念又想,小女人斗的越来气,说明对他越在乎,如此,心情又瞬间飞扬!
只可惜,米庆庆不干了,搂着小姑父的脖子,无限委屈的瘪唇:“小姑父……我要小姑父当我男朋友!”
宁呈森满头黑线……
“庆庆乖,小姑父不能做你男朋友。”
“为什么?”大眼睛眨巴眨巴,泫然欲泣,看的宁呈森心都要软了,却又不得不强调:“因为小姑父太老了!”
旁边的米初妍听着,很不给脸的噗嗤笑开。这个男人向来不肯承认自己老,更讨厌别人说他老,如今在米庆庆面前,估摸是没辙了!
米初妍的不给脸不配合,让宁呈森忍不住分神出来,睨她两眼。可是,米初妍又何曾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他瞪他的,她笑她的。
米庆庆是个固执的丫头,捧着男人的那张俊颜,委屈的嘟囔:“小姑父哪里老了?可帅可帅了,我要跟小姑父一起睡觉觉!”
又来了!每次都要说睡觉觉……
这副表情,让宁呈森莫名忆起,当初米初妍第一次来南都奥园,在深夜里缠着他,不停的问,宁主任,你要我吗?你要我吗?
两个画面几乎是重叠,宁呈森瞬间感觉,满头乌鸦头上飞……
宁呈森觉得,米家的女儿都是一个通性的,花痴缺根筋外加赖皮喜欢追着男生跑这些特质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用学!
后来米初妍唬米庆庆:“偏不让小姑父跟你睡觉觉!”
一句话,直接把米庆庆唬的嚎啕大哭,谁哄都哄不住,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被她闹的头疼,哭笑不得的看着宁呈森。
米庆庆那恍若小版米初妍的模子,哭的抽抽噎噎,怎么也止不住,宁呈森一颗心,彻底融化,好不容易才放开的她,马上又抱了起来,好说歹说,甚至被她逼着承诺,以后找个年轻一点的小姑父给她当男朋友,这才消停。
这么闹了通,马上就到了开饭的时间。
随着米庆庆被她妈妈抱走去喂饭,宁呈森心下愈发坚定,以后他坚决不生女儿,他如果生了女儿,等女儿出嫁时候,哭的稀里哗啦那个肯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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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米庆庆那个小吃货有了喜爱的食物,注意力才终于从宁呈森身上挪开。
得了空的宁呈森,被米家大伯逮着问,两个人什么时候办婚事……
米初妍当时正在啃烧骨,唐心梅特意为她做的,给她夹了很多块在碗里,她自己喜欢,啃上了,就停不下来。
听着大伯的问话,她也没反应,就等着看宁呈森怎么应付!
心里觉得,反正宁呈森跟她家里人都熟,反正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大教授应付不来的,连米庆庆那个不讲理的小丫头他都可以承诺,给她找个小版宁呈森,成功收买了小丫头的心,她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毕竟宁四齐刚逝去不久,宁呈森心里一直未说出来的那个坎也不知过不过,现在谈结婚,总归是为时过早。
可哪知,宁呈森就那样放下了筷子,很认真的回答:“家里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不过因为有各种客观因素的制约,准备的时间可能会长了些,我想,应该在年后吧。”顿了顿,他又微微扬声:“当然,前提还得征求米叔唐姨的意思,所以,我父母会在那之前,亲自过来一趟。”
宁家不是寻常家庭,再加上又在国外,很多规矩或许跟国内有所出入,米家大伯表示很理解,对于宁家父母早在计划会亲自飞穗城上门拜访的行为,显得特别满意。
米家大伯是个传统的中年男人,听着宁呈森如此谦恭的态度说起自己父母以及未来岳父母,再又如此用心思的对待这场婚礼,宠爱米初妍的他,又岂能不开心。
当下就举了酒杯,要祝贺他们好事临近。
米初妍努了努嘴,对这个男人的厚脸皮,没有任何的惊讶,反正她早就是知道,这个男人没有什么是他做不来的。
这台面上称呼宁振邦和夏晴是自己的父母,一点儿不自然的表情都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是多么的母慈子孝,熟不知,他连自己爸妈都没正经喊过……
不正经喊过就算了,还装穷扮可怜坑走了他家父母的半副身家!坑走了也就算了,还把他爸噎的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搞的那时候她都快替未来公公叫屈了……
米初妍觉得,这些事,宁呈森大约是提前跟自己父母商量过的,因为,这会儿说起,米安博和唐心梅,皆没有半分惊讶之色。
然后米初妍就郁闷,想不出来,这个男人竟然趁着她不在穗城的时候,做了那么多的工作,潜进了她整个米家家族,有可能三大姑六大姨都知道了,他宁呈森就是米家的女婿!接着,让她连悔婚的可能性都没有!
因为,整个大家族都知道了,米初妍已经跟宁呈森论及婚嫁,如果万一有点差错两人掰了,那她是要被道尽闲言碎语的!
这个男人,真的很坏,坏透顶了!可是,转念想,她心里又忍不住渗出甜意,这男人,是要一辈子咬住她不放到底了!
一个女人,如果能让一个优秀的男人宠爱一辈子,她相信,不管是谁,都会幸福满足的。
她啃着骨头,低头遐想,却不料,身边的男人竟然当真与大伯喝起了酒,不单跟大伯喝,还跟堂哥喝,最后连米安博也被怂恿着,四个男人一起喝。
才不过抬头,米初妍当即皱眉,伸手攥住他握酒杯的手腕,细声提醒:“你不是还要回去吗?你要开车怎么喝酒?”
他不醉,葡萄酒,也根本喝不醉他,侧头过来,唇角勾起的弧度极为诡异,在她耳边嘀咕:“不能酒驾,你收留我?”
米初妍在无人能见的桌底角落,掐他腰,压唇细语:“你又算计我?”
他轻轻而笑,晶亮细碎的眸底,像是染了红酒的光泽,夺目而耀眼,小臂上的袖管随意的卷了两圈,微微扬声:“难得大哥在,不喝点小酒,哪能尽兴?”
他这句话,是故意说给大家听的,让大家都觉得,他不是贪杯,只是想跟她的家人好好玩,无形中,显示了他对她家人的重视和尊重,无形中,又给她树立了管家婆的形象。
还有那声大哥,几乎让米初妍没反应过来。若不是对面的堂哥起声附和他的话,她都不知道,原来他口中的大哥,就是堂哥。
堂哥她有好几个,但大伯家的堂哥,是他们这一辈里头,年纪最大的,称呼大哥,好像没有任何不妥。
可是,堂哥喊成大哥,无形中又多了几分亲近和友善。
米初妍,无力吐槽……
晚饭过后没多久,米庆庆就被大人们带着回了家。
出门的时候依旧如往常那般,各种耍赖拖拽不走,不过这回她闹的是米初妍,而并非宁呈森。
大家虽然奇怪她的善变,但想着不过是个小孩子,没怎么上心。
米初妍带着她先行出门,打算送她到电梯口,谁知道,才出门,小丫头就往她身上蹭。米初妍不解她意,蹲下身,要抱她,她却直接覆身过来,小小的嘟嘟嘴凑到她耳根,很小声很小声的说:“小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米初妍狐疑,想不出来才不过这么点大的小女孩,能有什么秘密可言。
米庆庆很是谨慎,左右看着她家大人还未出来,这才细声道:“我偷偷跟你商量,你可别告诉家里的大人们哦!偿”
小女孩的眼睛里有着防备,这让米初妍忍不住想乐,盯着她,点头,很明确的保证,她绝对不会让这个秘密给第三个人知道,米庆庆才似放了心,在她耳边嘀咕:“我决定从今以后都不跟你争小姑父了。因为,小姑父跟我说,他家里还有个粉帅粉帅的小哥哥,他说以后介绍我跟那个小哥哥认识,让小哥哥做我小男朋友。”
米初妍当下笑的不行,她记得,这样的话前几天她离开伦敦的时候,也跟宁呈宵说过的,要介绍米庆庆给他当小伙伴,两个人一起玩!
想不到,她跟宁教授竟然如此合拍,连这个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可是,米初妍纳闷的摸了默米庆庆的头:“那你要跟小姑商量什么?”
小女孩歪头:“小姑父说,这个事情要得到小姑的允许才可以,所以,我想跟小姑商量,小姑你就允许了呗……”
米庆庆越说,米初妍就越乐,到最后,几乎整个人都笑坐到地板上,换来米庆庆恼怒的粉拳紧握。
在米庆庆的猛盯狠瞪下,米初妍最终没在其他人面前说出这桩小乐事,只是,想起宁呈森那德行,竟然跟一个小女孩说这些,着实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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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大伯一家,米初妍回到屋里,正撞上迎面走来的宁呈森,有些莫名:“你去哪儿?”
他抬了抬眉:“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不是喝酒了吗?”
“一点小酒,不碍事。”
“那查酒驾呢?”
他在玄关换鞋,听到这话,笑了笑:“那就交罚款?”
“你钱多?”米初妍糗了声:“万一被带进派出所呢?”
“那你给我送牢饭?”他的笑意更浓,带着玩味,被米初妍斥了声:“送你个头!你的车钥匙呢?”
“做什么?”
“给我!”米初妍从他身上摸走车钥匙,瞪他:“明知道有事话喝什么酒?喝了酒我怎么放心让你自己开车回?”
宁呈森扬眉:“这意思是,你送我?”
“那不然呢?早知道就不叫你回来了!让你一个人喊外卖吃去!”米初妍没好气的瞪他,仿佛是在教训一个让人操心的小孩。
只是,如此的语调,宁呈森却也是受用,笑容未减,揉她头:“不用你送了,在家陪陪爸妈,车钥匙给你,我打车回去就行。”
还未等米初妍回应,换好鞋的男人,就朝着厨房喊:“阿姨,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和米叔。”
唐心梅估摸着是已经在里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探出半个头:“就让妍妍送你回去呗。”
宁呈森没让,她们也就没再坚持,米初妍送他出门,叮嘱他不管多晚到家,都给她打电话。也没怎么磨叽,在电梯口三两句道别,他便催她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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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安博在客厅看新闻,米初妍粘过去,抱着他的手臂笑嫣嫣:“爸,我怎么感觉你现在都不爱跟小宁说话了呀?”
“哼,他跟你告状了?”米安博丢了遥控板,靠向沙发背,枕着手臂哼声。
“哪有?他才不是那种生事之人!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呀,瞧瞧你,从吃饭到现在,脸上就没怎么笑过!我回来你也不开心啊?”
唐心梅终于从厨房出来,念叨:“你爸啊,在摆谱呢!反正,只要是小宁一个人来,他跟人家就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一旦你们俩一起出现在他跟前,他就是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吧,小宁都呆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心理?”米初妍郁闷。
唐心梅糗道:“什么心理?嫁女儿的心理呗!男人的心啊,比女人不知脆弱多少倍!”
米安博听了生气:“谁脆弱了?我刚刚只是在想,呈森他父母大老远的过来,我们应该怎么招待!”
“哟!真的?哎哟喂,几十年了,家里来客人,你什么时候张罗招待过?最多就是坐在沙发上泡泡茶说说话而已!”
“唐心梅你——”米安博从沙发上倏然起身,气呼呼的,可转瞬,看着妻子毫无畏惧的模样,马上就又泄了气,手一挥:“算了,懒得跟你们女人计较!”
话落,转身进书房……
唐心梅在后边撇嘴,拉起米初妍的手腕,贼兮兮的笑:“妍妍你看吧,每次你爸闹不过我,就往书房躲。”
米初妍反身趴在沙发背上,看着米安博的背影没入书房,念道:“多好……我爸这是真男人……不跟你一般见识……宠你让你都半辈子了……”
“说的好像你爸不宠你似的。”唐心梅嘀咕了声。
“宠啊……就是因为太宠……搞的我都有点失落了……”米初妍忽然哀伤。
“有什么好失落的?”
“妈,你看我爸,我这都还没嫁呢,他就整天这副样子,那回头我真嫁出去了,万一我住到伦敦去了,你说他该怎么办?”
唐心梅倒是乐天:“这不还有我呢吗?我们都还年轻的很,你操心个什么劲儿!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米初妍闻言,吐吐舌,反正心里是难受的,只是,说不下去了……
母女俩难得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米初妍枕着唐心梅的大腿,像小时候无数次在妈妈怀里撒娇那样,一齐看着电视,一齐吃着零食。
后来闲聊,有意无意,唐心梅会问到她在伦敦的事,问到宁家的人,问到宁家的处事作风,然后到她的工作,她未来的方向,她跟宁呈森的打算。
很多事情,她做为长辈不好问宁呈森的,都在这个晚上,问到了米初妍。
聊到没什么好聊的时候,母女两个就找了个喜剧片,一起看,一起笑的东歪西倒。看到结束,米初妍笑的脸都发僵,抹着眼底笑出的泪花,看到同样在抹泪的唐心梅,不知哪根筋搭错线,忽地抱了过去,娇声:“妈——今晚我想跟你睡——”
唐心梅起先错愕,而后没好气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可也只是转瞬,她又乐的开怀:“那行,我去跟你爸说声。”
表面上埋汰女儿的小性子,实则内心里,唐心梅乐的不行,这会儿去书房,还能拿这个事,刺激刺激老米!让他各种心里不平衡去!
米初妍回房洗澡。闹着要跟唐心梅一起睡,是兴起,可也是真的怀念,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呆在父母身边纵情撒娇的美好时光……
回想这一年,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的陪过他们,而他们,给予她的,却从来都是理解,包容,信任,保护,甚至……纵容她的喜欢,她的选择!
未来能有多少时间会让自己这样随心所欲?米初妍心里一点谱也没有!
原先以为宁呈森让她回家住,是有算计,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宁呈森毫无算计,而只是,单纯的,就希望她能多一点时间陪陪父母!
不得不说,他是很周到的,想事很全面,更甚至,一直站在她的角度上,为她考虑着。米初妍渐渐发觉,这个男人虽然霸道,却也在方方面面,把她维护的滴水不漏。
她不太清楚,这样被他宠下去,她以后会不会变得犹如母亲在父亲面前,那样的横,那样的强势,那样的任性……
不知不觉,竟开始打心底里期待他们的婚姻生活。
这个夜晚,情绪有些多,米初妍睡的并不太好。
翌日早晨,她开着宁呈森的车去上班,离家之前打过电话,问他要不要过去接,他说不用,米初妍问他,那你怎么去医院?
他淡定的很,隔着听筒的话音,略显沉哑:“我开你的车子去。”
米初妍好笑,两部车子都是他买的,也都是同个品牌,她去伦敦后,车子就都停在南都奥园的地库里。没有什么不能开,只是,她自己那辆是很女性化的小跑车,米初妍只要想到他那么高大的身子窝在小跑车里,就觉滑稽。
可是宁呈森说,她这样来回浪费时间,很容易就赶上早高峰,然后堵在路上。他上午九点还有个手术,耽搁不得撄。
没办法,大教授工作至上,米初妍只得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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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的是,两个人竟然会在医院的停车场碰到……
医院的人普遍上班早,他们到的那会儿,停车场里早就泊了许多车,米初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却是需要侧方倒车。
宁呈森的车子,车身太长,米初妍本就开的不习惯,这样高难度的停车技巧,当真有些难为了她小小的身板,各方面的视觉都不是最佳,倒了好几次,都倒不进去。
眼看就过了八点,米初妍多少着急,再加上不远处慢慢逼近的车子,就更加心浮气躁了些。最后一次,退的太猛,哐当巨响,吓的米初妍怔怔的……
恍神过来是因为,耳侧听见有谁在敲着她的车窗,闻声看过去,却发现,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此的宁呈森,略皱的眉头,盯着她,待她车窗降下,劈头就是一句:“你没事吧?!”
“没……人没事……”米初妍摇头,虽然知道被撞的车子没有人在,却还是免不了后怕。
“你下来!”
他又一句,表情略显严肃。米初妍只得顺着他的话,乖乖下车,换了他自己上车,歪斜摆放的车身,两下就被他娴熟的前进后退,稳妥落位!
米初妍看着他将车子停好,落锁,这才想起,要查看碰撞的部位。
起初只知道心疼自己的车子,米初妍跑过去就弯身检查车屁股,过百万的奔驰,掉个漆也是特别麻烦的事儿!
可是后来,当宁呈森跟着过来的时候,却是问了句:“脸都要贴到车上去了,你在干什么?”
米初妍懊恼:“车子啊,都凹下去了,漆也掉了大块,怎么办啊?”
“怎么办?”沉哑的语调,如此反问,衣着考究的男人,不顾形象的俯身,将地上蹲着不起的小女人抱了起来,勾着车钥匙的那根长指,指了指隔壁的车子,玩味道:“你该担心,被撞的那辆车子,到底怎么样了!”
米初妍顺着他的方向过去,全新甚至连车牌都未来得及上的银色阿斯顿马丁,右方车头大灯,覆灭!
顷刻哀嚎:“怎么办啊宁呈森……”
宁呈森翻了翻眼皮:“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无语的男人,回到自己开的那辆车上,将车子泊进对面的一个车位,让道给后面上来的车子通行。
等他再下来的时候,那个小女人已经托腮蹲在人家的车头前,紧蹙着眉头。
待着他的脚步声靠近,她苦恼的问:“宁教授,我们要赔钱吗?”
“你说呢?”
头顶上方依旧是男人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那道嗓音,随之而落的,是一张纸条,写有他的联系方式,夹在阿斯顿马丁的雨夹上。
米初妍蹲在地上,并未看到他无声的行为,耷拉着一张脸:“这辆车市值多少?要赔多少钱啊?”
大教授装的高深,伸手,碰了碰车头的碎片:“这款车半个月前刚刚上市,市值五百三十多万,都是进口的零配件,要赔,自然不是小数!”
“怎么办啊……老公……我没钱……我爸妈也没有那么多钱……”
眼皮轻掀,看到的都是小女人可怜兮兮的神伤,宁呈森不由想乐,拎了拎裤管,与她一同蹲在车前,好笑道:“要赔钱就知道喊老公了?”
她着急:“你什么意思?要赔钱就想跟我撇清关系了是吧!你不是到处坑钱?你坑的钱不是给我用的吗?!你不给我赔我就找人借去!我找唯宁姐!我找瞿安!我让你圈子里的兄弟们都知道,你有多抠门!哼!!”
米初妍越说越着急,越说越是气鼓鼓,倏然起身,对着本就碎裂的大灯踢了脚:“反正都要赔,再碎点,这钱赔的才不冤!”
宁呈森再次无语……
他不过是跟她小小开了个玩笑,这玩笑也不是那么的过分,竟然就把这个小疯子惹火了?纳闷之余,刚想拽她起身,告诉她他会处理,结果,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蹄子一脚踹上去,大灯直接粉碎!
这下好了,赔偿直接又翻了个倍数!
宁呈森抄着裤袋,哭笑不得,却又无比趣味的嘀咕了声:“败家娘们……”
“你说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我败家娘们!我都听到了!我有败你的家吗?你的家底都是你自己败的!”哼哼嗤嗤的米初妍,三分怒目,越过他向前走的时候,故意撞了撞他的身子。
宁呈森瞄了瞄她的背影,再又瞄了瞄雨夹上的纸条,有些被气笑……
后头观望了好几分钟的医院同事上来,笑着打招呼:“宁主任,这是把准新娘惹毛了呀?”
宁呈森侧头,对着那两个人,无从解释,只得淡淡笑之。
没料到的是,早已奔走到前头两三米处的女人,忽然间转过头来,只顿了大约半秒,又是哼哼嗤嗤的往回赶,抱住宁呈森的手臂,朝着后边的同事扯唇微笑:“没有,我们好着呢!”
同事怔了怔,而后笑:“米医生早!”
米初妍招手,笑的更欢:“早!你们早!”
之后,拉着宁呈森转身就走,隐约中,听到后边的同事叹道:“这车得怕要四五十万来修,看看宁主任,好像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
“何止不心疼……米医生闹的无理,宁主任竟还能看着偷乐……咦,雨夹上的是什么?”
“宁主任的电话号码吧……我刚刚看见他往里头塞东西的。”
米初妍:“……”
侧头看宁呈森,他恰好看过来,对着她的探究,只掀了掀眉。
米初妍忍不住娇嗔,小手轻轻拍打他的胸膛,跺一脚:“你真讨厌!”
“我怎么讨厌了?”
米初妍嘁了声,放开他,疾走,两下被他从后拖住手腕,扯到面前:“现在不喊老公了?”
“不喊!”
“你今儿怎么了?”大手拽着她,不放。
米初妍有些扭捏:“我怎么了?”
“一大早火气这么旺?谁惹你了?”
“没睡好!”
“不是回自己家睡吗?怎么还会睡不好?”宁呈森笑,眼底含着更深的捉弄,细细压声:“没跟我睡的缘故?还是习惯了每天的睡前运动,昨天没有,就……失调了?”
米初妍被他拽着,挣不开,小脸爆红:“失调你个头!谁会一晚没有那个就失调……”
应的有些急,话后才发觉,不知旁边会不会有人听了去。米初妍慌张的抬头四处望,而后才安心,幸好这里是停车场,人少!
转去住院部的时候,米初妍问:“你还去科室吗?”
“不了,我直接去手术室。”
“哦,那好吧,我走了。”挥挥手,跟他道别。
他没有应声,因为身上的手机在响,瞿安打过来的,这个时间接到他的电话,着实少有!宁呈森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没有耽搁的接听,却不料,下一秒,对方暴吼:“我靠你妹!车子是你给我撞碎的吗?”
宁呈森:“……车子是你的?”
“你妹!你妹!你妹妹!我预定了半个月的车子,昨天下午刚刚提回来的!”
“一大早你怎么会在医院?”宁呈森好奇的问了声。
“小爷爱在哪在哪!你管得着?!我靠你妹!小爷是跟你有仇啊!每次去医院你都给我摊倒霉事!”
宁呈森伸手,刮了刮眉角,看着渐走渐远的那道娇小背影,略略思忖:“是这样的……撞碎你车头并且加踹一脚让你车灯彻底报销的那个人,是你妹……不是我妹……”——
题外话——明天,或者后天的更新,亲家碰头O(∩_∩)O哈!
瞿安烦躁,再吼:“什么你妹我妹?我什么时候有妹妹了?姐我倒是有几个!”
“米初妍啊。”宁呈森边走,边继续着这个电话,说的不能再自然:“你不是一直让她喊你哥?别平时没事你就当哥,有事你就耍赖。哦刚刚她还说,她要去找你借钱赔给车主!”
那端的瞿安应该是被宁呈森轻巧的话给噎着了,顿了好会儿,才气急败坏:“搞半天,是你老婆干的事儿啊!撞了就撞了,干嘛还加踢一脚!这黑心眼……”
宁呈森略略正色,学老婆的话:“反正也撞坏了,踹不踹都得换,加这一脚,至少让我老婆赔的痛快!”
瞿安:“……”听着他在那端平了好半秒的呼吸,才又道:“你们两口子!太没道德!小心以后大家不跟你玩!”
宁呈森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嗯了声偿。
之后他追问:“你车子不是很多吗?上次那辆世爵才买多久?又换!”
瞿安横声:“你好意思说我?老大说你伦敦家里刚车子就值一个亿的人民币!”
宁呈森:“……”
步子迈的开,眼看就要接近手术区域,宁呈森换手,抬腕看了眼时间,收起了玩笑心,正经道:“行了,我马上要进手术室。你车子就停那儿吧,下班后我会过去处理。”
那端不知瞿安还在喊什么,只可惜,宁呈森电话挂的太快,并未听到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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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纪唯宁来了科室。
当时好几个人在,米初妍也在,看到她很意外,忙问:“唯宁姐你不用带宝宝吗?”
老李教授也特意问了声:“这是要销假回来上班了?”
她站在门口,包包和车钥匙都在手里,毛衣合体,长裤修身,踩着平底的白色运动鞋,很休闲的打扮,只是,脸色却不太好。
大家都喊她进来,她却笑着婉拒,只朝米初妍招了招手,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坐坐。
米初妍没有手术,自然道好,带上手机,两人手挽着手离开。
原以为只是在外面花园里坐坐,却不知,后来兜来兜去,到了医院门口的咖啡厅里。
面前有奶啡,米初妍搅动个不停,单手托腮看着对面不停吃点心的新手妈妈,无语状:“唯宁姐……你怎么刚吃东西不说话?”
她抬了抬头,唇角沾着奶油也不上心,眉眼带笑:“我昨夜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等我吃饱再跟你说话哈!”
“你怎么不吃东西?受得了吗?再说了,就算你不吃,小黎宝不用喝奶啊?”米初妍不解,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吃东西。
她笑了笑,嫣唇微抿:“宝宝在他奶奶手里,昨晚回去之前已经喂饱了,本来奶也不够喝,夜里就喝奶粉,没事。”
“你……昨晚真的就住在南都奥园啊?”
“嗯。”
“那你跟徐总?”米初妍试探,不太敢乱说话。
“别提他!气死老娘了!”啪的一声,一直被她握着挖蛋糕吃的调羹被她丢了下来,铛铛铛的在瓷白的碟中旋转。
纪唯宁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三言两语不到,那男人就赖皮的抱上她,然后赖皮的动手动脚,再又赖皮的迷惑了她一通……她就恼气!
米初妍一阵惊讶,像是不认识似的怪叫了声:“这还是我认识的纪医生吗?”
穗城省院的神外女主刀手纪唯宁,向来是沉稳大气,不急不躁,临危不惧,张口不爆粗,闭口只微笑的女子,生了个孩子,这是……性子都变了?
纪唯宁像是倏然没有了心情吃东西,双手撑在桌上,唉声叹气……
米初妍忽然好奇,凑头过去,趣味的笑着追问:“要不你跟我说说,徐总怎么气你了?你们两个,昨晚回了南都奥园以后,到底怎样?”
她是还惦记着,到最后,到底两个人是谁拔得了头筹,要知道,宁呈森坑的那笔赌资,为数真的不小。
“米儿……”纪唯宁忽然哀落,双手托腮,晶亮的眼底,闪着湿渍:“你说……我是不是猪?为什么每次去医院找你找不到……我都没想过再多问几句?为什么你这一年……受了这样大的苦……却从不找我倾诉……或许我不能做什么,可至少……有我陪着……你会不那么苦……”
纪唯宁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听的米初妍亦有些难受,伸手覆过去,笑容却是璀璨:“你都知道啦?可是有什么呢,每个人,不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吗?要不然,我哪里知道,他对我的爱,到底有几分?现在我很幸福,所以,我觉得过去如何,都是特别值得的。唯宁姐,难道你不替我高兴?以后我们还住在一个小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多好!”
“幸好……你幸福!米儿……我就是觉得……我大概是被徐家保护的太好了……好的自己每天都洋溢在他们的关爱中,然后忘了,我身边自己特别在乎的人,比如你,比如乔乔,我竟然都忘了你们的喜怒哀乐……昨天晚上,我逼问阿川,他还避重就轻,不管我怎么问,他总是有办法绕过去……”
“那后来呢?后来又怎么说了?”米初妍满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眨着眼睛。
在她看来,徐暮川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可奈何她家宁教授一口咬定,徐暮川不是纪唯宁的对手,并且还很不要脸的提前顺走了那笔赌资,她觉得,她应该要追问下去!以防贺端宸以后若是追究起来,她才有法子替她家宁教授回脸……
“后来?后来我绝食啊!他不告诉我我就不吃东西!然后他没辙了……”
“绝食?”
“是的。”
米初妍:“……现在几点?”
“中午一点,怎么了?”
“你刚刚吃了几份点心?”
“提拉米苏,芝士蛋糕,布丁,曲奇……就四份而已!”纪唯宁不甚在意的念着。
米初妍托腮的手,忽地撑落:“还而已!昨晚满月酒,你吃了吧?现在才中午一点,你吃了这么多,算得上午餐吧?敢情你绝食,就绝个早餐?”
“对啊!不然你以为呢?哎这一年我就特别能吃,一天不吃够五顿根本睡不好,睡不好精神就特别差,脸色也特别难看!我就绝个早餐,也够让他糟心了,反正他怎么冷漠霸道,我都有办法拿捏着,让他心软的。”
米初妍满眼桃心,让纪唯宁看的纳闷,伸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蛋:“你干嘛呢?这么看着姐姐……桃花眼放电呐,这个不应该对着大主任才能干的事吗?”
米初妍闷闷发笑,继而大笑,好半晌后,才道:“我越来越发觉,宁呈森真的好厉害,为什么他能把什么事儿都看得这么透?他在贺端宸瞿安面前说,徐总指定不是你对手,看来还真的是哈……”
“那是因为他太了解徐暮川。”纪唯宁总结了一句,而后,又觉得不够准确,再改口:“应该说,他们俩大男人是真爱!”
“啊?”米初妍几乎掉了下巴,望着纪唯宁,求知若渴:“怎么说?”
“你完全看得懂宁呈森吗?”
米初妍想了想,继而摇头:“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懂,但也有时候,猜不透。”
纪唯宁手一摊:“这不就是了!我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全看得透徐暮川……但是他们二十多年的兄弟,却是完全看的穿彼此。就好比,私底下宁呈森怎么对你,徐暮川一说一个准!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么?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至于如此吧?”
米初妍:“……那哪天他们私奔了,我们怎么办?”
呆呆滞滞,似认真,非认真,米初妍忽然如此爆了句,下一秒,两个人对视,疯狂大笑……
“哎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米初妍忽然来了兴致,直接坐到对面,挨着纪唯宁,声情并茂的描绘:“某天,两个男人呆一块,怀念过去,思念校园,我们留下睡觉的小黎宝,溜到外面压马路,忽然……小黎宝拉耙耙了……他们手忙脚乱的给小黎宝换洗,穿小裤裤,拉完耙耙的小黎宝饿的不行,直哭,谁当爸爸,去泡奶粉?谁来妈妈,来喂宝宝喝奶?哎不行了,我的思想好邪恶……
那个中午,纪唯宁坐的并不太久,主要是惦记家里的小宝宝,虽说徐家不缺人照顾,可总归孩子还太小,正是最需要妈妈的时候。
也有聊到工作的问题,米初妍问她,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大家都盼着呢撄!
她当时正跟侍者在结账,听到问话,侧过头来,柔和笑开:“目前还没有打算呢,我发觉,我现在是越来越懒了,过了一年多衣来伸手的日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在手术台上站下去。”
后来,她又歪头细想:“怎么也得小莫黎再大点吧,等断奶等会走路等能……放手的时候吧……其实我也特别纠结,毕竟科室的人手总是不够,我这样老休假也不是办法,所以那天我跟阿川也商量过了,让岑院长再给科室备些人,我就……顺其自然了。”
说实话,纪唯宁的想法,让米初妍很意外。
毕竟她跟自己不同,她有医学世家的传承,她是那种,好像生下来就注定当医生并且一定能当个好医生的料,而她努力了十几年也真的做到了同龄女性所不能攀登的高峰,未来她不可能放弃这份职业……
可是为了她的孩子,到底,她还是有了取舍。
但米初妍好像又没有太过意外,毕竟,每个母亲,都有一颗柔软的心。尤其是像她那样,从小就缺乏父爱母爱的环境下长大的人,更能体会,孩子对父母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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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米初妍跟着宁呈森一起去看舒染偿。
早已搬离台封山,宁呈森重新给她觅了个隐落在繁华都市里的小村庄里头生活。对于容颜尽毁并且世事无恋的女子,那样宁静祥和的村庄,是她唯一能够接受的地方。
舒染本来是不愿意离开台封山的,可到底,深山雾重,并不适合身子的恢复,再加上,她着实拗不过宁呈森。
如果说,曾经有那么一丝丝,宁呈森想要替他母亲整形并且带入城市生活的想法,到后来,发现了那个病,也彻底断了他的这个念头。
所幸是手术成功,舒染才得以延长生命。未来巩固期的化疗,恢复期的定期复查,单是这些,已经足够让她承受,又岂能忍心,再让她去受那种无端的罪。
舒染美,舒染丑,在宁呈森心里,她永远都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而这个世上,舒染也只在乎宁呈森的感受而已!
去的很早,两个人从车尾箱提着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冬日里的阳光,刚刚洒满整个屋前空地。
寻常到没有任何特色的村屋,只一层,外头看着,却很是宽敞。屋前有水泥浆铺就的禾坪,禾坪上,晒着好些萝卜干,艾蒿苗……
坐在轮椅上拨弄那些菜干的舒染,穿着棉衣,裹着围巾,还戴着帽子。
帽子下,原先那头黑亮柔顺的及腰长发,早不复存在,光溜溜的,这是化疗的缘故。化疗……让她更老了些,更瘦了些,也终于无情的夺走了她的满头青丝,夺走了她最后的美好。
庆幸的是,不管舒染变成了如何的可怖,她的身边,总有法安的影子。
禾坪前头有两块泥土空地,被法安刨来做了菜地,种着应节的蔬菜瓜果,此刻,他正好在里头弯腰干着农活。
米初妍看的有些动容,这样的悠然自得,闲适安宁,何尝不是美妙的牵动人心……
法安大概是在拔菜苗,十个手指头,粗粗的,糙糙的,指缝指尖全是泥土。青色带焦黄的菜苗拔出来,才发现,菜苗连着的,是白色的大萝卜。
个头大的过分,法安高兴极了,回头喊:“小染,你看看这颗萝卜,憨不憨?好大的个头,特别嫩,一会我洗洗,中午给你炒来吃,霜后的萝卜最甜了,对身体也好!”
十二月,整个南国都入了冬。
南方不见雪,冰块也越发的少见,但白霜还是会有的,城市里可能看不见,农家菜地里,只要起得早了,都能看见那成片成片的白色。
舒染也高兴,自己推着轮椅就过来,从法安手里抱过那颗萝卜,眉眼弯弯:“别浪费,把它切了,晒成干,留着给小森炒着吃,他就爱这口清淡的菜色。”
大约是为了更好的与轮椅上的舒染说话,法安背微驼,满目的纵容宠溺:“好,那就给小森,我再去挖几颗出来,凌晨霜大,今天的萝卜,指定好吃。”
“哎,那你也把菜地周围的艾蒿苗拔一拔,一起洗了,我这边晒干了,磨成碎叶,等下次小森过来,让他一起带回去!”
舒染的声音,依旧不太好听,嘶嘶哑哑的,发音都极是费劲,可她却愣是将整句话,气也不喘的说完。
法安憨厚的笑道:“不是已经晒了很多了吗?”
他们旁若无人的闲谈细语,却浑然不觉,角落的砖墙外,站着不动的另外两个人。
米初妍挽着宁呈森,宁呈森双手全是东西,都是一些生活用品,这里没有超市,采购不如城里方便,宁呈森说,他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带。
米初妍原本要分担的,结果大包小包全被宁呈森一声不吭的勾走,他会疼人,但他从不会在嘴上多说。
这样被无声疼爱的感觉,总是特别美好的。可是,眼前的舒染和法安,更是美好的让她忍不住滞了步,听着他们的对话,甚至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多么希望,就这样生活着,多么希望,舒染的生命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哪怕是只为了陪陪法安,哪怕是只为了让她自己也享受被人疼爱的滋味。
那端的话未停,舒染还在继续……
“多什么呀?回头磨碎了,就没剩多少,我还嫌不够呢。妍妍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为小森吃过苦,身体虚,吃艾蒿最好了!泡脚什么的也行!等她从国外学习回来,就让小森把这些都带过去。”
“是是是……反正啊,你现在一心惦记的也就是你儿子媳妇了。儿子喜欢吃清淡的,你就让我给种萝卜制萝卜干,媳妇吃艾蒿好,你就让我种艾蒿……”
舒染没应声,只是看着法安,却全是褪尽庸扰后的会心微笑,淡淡的,浅浅的,可那眉眼,就是能轻易让人感觉到她的柔顺。
可是,米初妍却忽然泣不成声了。
起先只是哽咽,后来喉底酸涩的不行,硬是把眼底的泪花给刺激出来,等宁呈森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抹着眼泪不停在吸鼻子……
垂首,想把她拥到自己身边,可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双手,徒剩无奈,只得出声:“妍妍,你怎么了?哭成这样……不怕让他们听了去?”
“宁呈森……”米初妍自己拱进他的胸膛,在他的羊毛衫上,蹭了蹭,依旧哽塞:“你知道艾蒿是做什么用的吗?”
“温经止血,调理宫寒腹痛。”
“她怎么知道,我一直都在中药调经?她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米初妍彻底伏在宁呈森身上,干涩发声。
一个重病之人,一个自己都不知明天在哪儿的人,怎么还有如此的心思,再花时间到她身上……
宁呈森叹了叹,曲着背用下颌去蹭她头顶的发丝:“其实……她一直都挺关心你。当初那样逼你,估计也非她情愿。”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我只是,刚刚太意外……我……真的好希望她能一直活下去!”
头顶上方,忽而传来男人的无奈笑声:“好了,别哭,呆会进去别让人以为我欺负你了。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
米初妍听着他的话,忽然直了身,搓着朦胧的泪眼,嘟囔:“你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宁呈森眼神微睨,将所有东西都腾到右手,空出的左手,轻轻拥着身边的人儿,沉吟许久后,才终是开口:“爷爷走后,我才知道,当年我母亲答应跟宁家彻底断绝关系的唯一条件,就是要求爷爷必须让夏晴名正言顺的进宁家。她说了,宁家不省心,而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比她和夏晴更爱我,那时候的我,需要一个扑心为我的母亲,而夏晴的锋芒不露,才能够跟宁翰邦抗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初我孤立无援,幸得夏晴和我父亲为我提前贮备了可用之才,人脉物力。另外,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些年我母亲经常埋头写写画画,那些写出来画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在那二十年里,成为宁家画廊最受人追捧的艺术作品,获利不计其数,而那些所得的财富,也都早就转到我的名下。”
“所以那一次,你在老爷子的书房里久久不出来,就是因为这些事吗?”米初妍侧首,挨的太近,她需要微微踮起脚尖,才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
平静无波,却又深远幽长…撄…
一直都没有忘记,宁四齐过世后,他的黯然神伤。后来他跟徐暮川那些人出去喝酒,第二天就从伦敦回了穗城,说是要带舒染去复查。
米初妍其实一直都想问,那次他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也一直有些不太好问,毕竟,徐暮川也说了,总有一天,他会找她说的。
她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宁呈森的目光,眺望着不远处那个又老又丑的女子,久久不语。
吸了吸鼻,又挪了挪唇,米初妍终于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到底是因为,难以平衡两个母亲的情感,还是因为,觉得你爷爷明明答应了让夏阿姨名正言顺的进宁家,却并没有完全的兑现承诺,让夏阿姨低调的成了你父亲的续弦?或是因为,说到底,你爷爷总还是想维护你小叔,怕你容忍不了你小叔,所以总是从各方面压制你,维持着宁家表面上的太平?包括,在他死后,才让你知道舒阿姨和夏阿姨到底都为你做了什么?”
宁呈森的唇,弯了弯,垂眸看她,将她搂的更紧了些:“……都不重要了,现在这样,也算是最好的状态吧。”
米初妍其实也没有真的要追根究底的意思,任是谁面对如此的状况,情绪都会是复杂的,只不过是顺口提起,便多问了两句。
她认可他的话,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夏晴为了宁呈森隐忍这么多年,为了宁家奋斗了这么多年,她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舒染,注定了半世悲伤,随着周鸿生的陨落,她终于偷得生命中最后的自由时光。身边有法安的陪伴,不管他们如何安置这份如友情如亲情如爱情的情感,总归是,两个孤独的灵魂都有了相互的依靠和陪伴偿。
想通了,仿似眼前的风景变得愈发美丽,空气,也愈发清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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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释然笑,主动上前。
刚踏步,张口要喊人,整个身子,又被身后的男人扯了回去,跌撞进他的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满目嫌弃:“说你小疯子还真的不为过!一会哭,一会笑,眼泪都还没擦干净呢,就这么进去,算谁欺负的?”
“那你给我纸巾。”米初妍摊手,声音有些湿湿的。
宁呈森皱眉:“购物袋里有,自己拿。”
米初妍低头瞧了他手中的袋子,小方巾压在底,她懒得去翻,直接凑头,蛮横的揪着他的毛衣,往自己眼角擦了把,再又往鼻子抹了下,爽朗道:“搞定!你这毛衣行啊,擦起来比纸巾还好使!柔柔的,舒服!”
宁呈森:“……”当然行了!好几万块一件的衣服,怎么可能比几块钱的纸巾差!她倒是会选!用来擦鼻涕!
看着他犹如灰般的脸色,米初妍调笑:“怎么了?舍不得?”
宁呈森:“……不会。”
调皮的女人,嘿嘿笑,踮着脚尖勾他脖子,在他耳根吹气:“我就知道,比起几万块一件的毛衣,你更心疼我嫩嫩的脸蛋儿!”
宁呈森:“……脸皮厚。”
小女人理直气壮的仰首:“我不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吗?夫唱妇随啊,老公脸皮厚的没谁,老婆耳濡目染,总会相互影响的!”
宁呈森,直接闭嘴。
怀中的人儿,咯咯笑着,推开他的身子,走向不远处的禾坪,听着她清脆犹如银铃般的声音喊着舒阿姨,喊着法安叔叔,再看着舒染眼中的欣喜,以及法安憨憨的笑,宁呈森忽然觉得,生活真的可以如此简单。
如同金子般散发着光芒的朝阳,洒进了禾坪的每一个角落,倒映在墙角屋檐而后现出剪影,亦投射在他们每个人的笑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祥和气息。
这让随后上来的宁呈森,满足的,几乎想要时间停驻。
米初妍早就踏进了法安的菜地里,喊着要来帮忙拔萝卜,法安说小姑娘手细,干不了这粗活,不让她辛苦。
可米初妍却是笑的欢喜,身板直起,喊道:“法安叔叔,我不是在干活,我是在玩儿,是来捣乱的!”
法安拿她没辙,只得随了她……
舒染不是个善于说话的人,最初的寒暄过后,更多的是在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比如,整理那些萝卜干,再比如,双手合在一起磨着已经干涸的艾蒿。
很认真的侧颜,从完好的那边脸颊看,笼罩在阳光下的她,依稀能见年轻时的超凡美色。
米初妍发觉,不管有没有长发,舒染的侧颜,总能让她惊叹。悄悄移步到挥着锄头的法安身边,细声笑问:“法安叔叔,舒阿姨年轻时候,是不是特别特别的漂亮?”
法安顿了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忙碌的舒染,而后回米初妍:“小染……她一直都是那么漂亮,从前是,现在也是。”
“所以,你一直都特别爱她?”米初妍忽而调皮的歪头,笑眯眯的盯着这个半老之人。
法安竟然害羞,腼腆的垂下头:“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谈什么爱不爱?只要能陪她到最后,这辈子……我也就知足了。”
米初妍朝着禾坪那边看,不知何时,拿着东西进去的宁呈森,已经出来,站在舒染旁边,跟着她,一起搓着艾蒿。
母子二人,间或轻轻启唇,聊着些他们这边完全听不清的话。
米初妍略略思忖,而后问:“那就没想过,换一种方式陪伴吗?”
法安笑了笑,有着他从不见的随和:“不想去折腾了,就这样静静的呆着,挺好。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但戳破了那层纸,就会心生尴尬。我很满足,至少,比起老邱,我幸运的太多太多……”
老邱,邱志光,那个终身未娶,为了舒染在H市的重刑犯监狱里,耗尽了生命的男子,如今留在这世上的,唯有一堆白骨。
那年分别,终其后半生,都未曾再见过舒染一面。
感觉到法安的情绪被自己撩的有些沉落,米初妍只得转移话题,视线转了转,本想喊宁呈森,却是偶然间发现,墙角有好几株翠绿色植苗,开着紫花白花,不由叫唤:“法安叔叔,那是豌豆吗?”
法安放下锄头过来,笑道:“是豌豆,都是跟这里的村民要来的种子,产量挺好的。你喜欢吃吗?中午你跟小森留下来吃饭,我给你们炒地道的农家菜。”
提到吃,米初妍就猛点头:“要的要的,我肯定要吃了饭才走!”说完,又扭头向身后喊:“呈森,我们这里吃了饭才回去哦……法安叔叔要给我们炒农家菜,正好,我还可以帮忙打下手!”
那端的男人,逆着光看过来,深邃的眼眸,不得不眯起,朝着她回:“好……”
米初妍当下兴致高扬,撸着袖管,脱着鞋子,要往更深的菜地里,帮忙采摘。舒染看的失笑,哑着嗓子跟身边的儿子说道:“妍妍的精力真的好充沛,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事是她不能干的,寻常女孩子,谁愿意赤脚跟泥巴打交道。日子过的也好生有趣,每天笑呵呵,看着就喜庆。”
宁呈森宠溺的看着菜地里那个穿来穿去的人儿,他的女孩,到底有多好,他比谁都清楚。可到底有多调皮,他亦比谁都清楚。
听着舒染的话,情不自禁的接口:“能笑能闹,调戏人的本事也不少!刚刚你没看见,法安叔叔被她三言两语,就给闹的腼腆起来。”
舒染倒是心宽,埋汰着宁呈森:“这不配你正好!活到这个年头,终于看见能有个轻易制服你,并且还爱你至深的女孩,我终是……死而无憾了!”
“妈——”
提到死这样的字眼,宁呈森不由低唤,阻止着她继续往下说。可后头又想想,阻止又如何呢,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至少,在那之前,让她多年来想说的话,慢慢的说出来。
气氛有些沉闷当时,米初妍抱着大捧的豌豆跑出来,笑的恣意,张口便喊:“小森……帮我去屋里拿个篮子,我抱不下了!”
宁呈森才不过停下手里的活,米初妍就已经跑到了跟前,捧在手心的豌豆,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洒出了些许。
他伸手过去接,而她,索性一股脑将那些豌豆抛到他怀里,嘴里念叨:“我去我自己去,你这动作真是慢的跟乌龟似的。”
宁呈森被动的捧着那堆豆子,无语道:“米初妍你是想彻底毁了我这件毛衣吗?撄”
连苗带叶全都撒在了他衣服上,略微的青色浸渍着线纱的表层,灰色的毛衣当下有了斑点,原本宁呈森就嫌弃上面有某人留下的鼻水眼泪,因为没法换,才勉为其难的接受。
这下又染了些菜渍,是彻底要扔了……
哪知,罪魁祸首毫无愧意,跑回屋的同时,转过脸来,嘿嘿笑:“那就不要吧,回头老婆给你买新的!”
宁呈森,瞬间笑弯了唇。
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大约就能看见,晒满菜干的禾坪里,高大帅气的男人,大手按在小腹前,捧着一堆绿色的豌豆,看着赤脚跳跃着进屋的小女人,满目柔光,久久不散。
晨光铺洒的金色天地,她调皮捣蛋,他稀罕纵容,那是令无数人心生向往的疼爱和被疼爱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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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吃的很尽兴,说话声不断。
起源是因为,村屋烧的是柴火,法安一边炒菜一边烧火,米初妍看着,怕他忙不过来,非要去帮忙。
可哪里知道,这个自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对生火添材这一技能,完全无法掌控,以致最后,菜不是给炒糊了,就是火候不够,还把自己弄成了个黑猫脸,愣是被法安从厨房里送出来。
交代给宁呈森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小森,给她擦擦脸,另外看着点她,别让她再进来捣乱。”
米初妍惭愧的捂脸,叹息:“法安叔叔,我就那么差劲么?让你嫌弃成这样……”
想不到,从前寡言冷语的法安,却是忽的被逗笑,开怀道:“没有比你更差的了,我怕你再添乱,回头整个菜地都给你糊没了。”
彼时宁呈森刚送舒染回房休息,出来就撞见变了脸的小女人,黑鼻子黑唇的,让他好一顿无奈又窃笑。
打趣她:“我把你拍下来做留念如何?”
“好啊,用我的手机吧。”
米初妍应的爽快,倒是让宁呈森心生了警惕,可熬不住她眼底的期许,下意识就接过了她的手机,刚要抓拍,她忽然扑上来,搂着他的脖子,吧唧了口,而手机,恰好咔擦声,画面定格……
可以想象,那是一张怎样滑稽的照片!
花猫脸般的米初妍,抱宁呈森抱的狠,亲的也狠,柴火的污渍贴到他的脸上,亦留下痕迹,还有就是……她以着树袋熊般的姿势,侧方卡住他的身子,细细的直腿,挂在他的身前,因为没有防备,他的身子,被她拉斜了不少!
宁呈森命令她把照片删掉,她非说不行,护在怀里,跟个宝似的。
宁呈森无法,只得暂时放过,想着总会有机会偷偷拿她手机来删除的!
后来因为烧火一事,米初妍就在餐桌上跟法安请教起来,法安原也是出生穷苦的人,农活这些事,他干的不少,这样一打开话匣,便忆起他们那个年代的艰苦。
可不管谈什么聊什么,四个人围一桌,总还算得上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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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怕扰着两个长辈的休息,饭后没多久,米初妍就随着宁呈森回了市区。
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走的时候,同样大包小包,只不过,他们带走的,都是法安和舒染细心准备的农家食物,不值钱,有些甚至样子还不好看,可米初妍还是稀罕的不得了。
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生怕漏了掉了摔在地上了……
宁呈森看着觉得累,要从她手里接过那些东西,还笑说她,以后怀孩子都不见得你会如此小心。
米初妍就咧嘴:“要不你让我怀个试试?”
当时两人已经走出屋门,宁呈森回了回头,见法安和舒染还在禾坪上目送着他们,摆了摆手,催他们赶紧回屋,而后,拉着米初妍,快速的转到砖墙之外。
午后,村里的人习惯午休,四处的农家小院都是大门紧闭,马路上,并没有其他的人影。
米初妍被他忽然拎起,吓了跳,又忙着去护卫怀里的大包小包,惊乍着:“你干什么呀野蛮人!”
手臂被他拉的有些疼,米初妍刚想检查是否有淤青,却不料,才低头,整个人就被他推进砖墙……
感觉到氛围不妥,下一秒,她抬首,瞪眸:“你……你……你想干什么……这里荒郊野外……”
宁呈森双手分开撑在她的耳侧,看着她眸底里的惊骇,不由逗弄:“想让你怀个试试。你的话,撩的我心痒难耐,恨不能现在就将……原料……全部给你。”
中间的两个字,说的含糊,可米初妍却是听到了,加以想象,脸色就炸红……
宁呈森起了故意的心,嗓音刻意放的更低,更沉,更具魅惑,甚至,嘴角弯弯,弧度完美,牵带出眼眉里的旖*旎。
米初妍知道,他又在迷惑她了……可是要命,这样的伎俩,无论他使用多少次,她保持百分百中招的记录。
于是,在他的唇快要贴上来的时候,她竟然鬼使神差的说:“教授……你想野*战吗?”
宁呈森当下古怪的皱了眉,俯视着被自己抠在怀中的女人,舔着干燥的小红唇,捧着那堆东西,欲语还羞的看着自己!
那一刻,他承认,他被这个小女人,彻底打败!
明明被她气的要死,却又没忍住沉笑出声,好一阵,才收回外放的情绪,再又正了正脸色,转而朝着身后的车子,开了锁,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的时候,他直接命令:“上车去!”
“难道要车……”
“米初妍你闭嘴!”
避免更火辣的词语从她小嘴里吐出来,宁呈森倏然喝声。
小女人抱着那堆东西,回了回头,嘟囔:“好吧……闭嘴就闭嘴……明明是你自己思想太开放,还容不得我说出来……”
委委屈屈的小媳妇脸儿,白里透粉,煞是可爱!朝着身后的男人,吐了吐舌,就把半个身子探进车子内室,想要把东西放到后座,手不够长,只得屈着腿跪在坐席上,撅着翘翘的小屁股,忽上忽下!
她太专心的在摆放自己稀罕的物品,以致,根本就没长心,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姿势和动作,到底有多刺激身后那个狼性男人!
她穿着小黑裤,短款的军绿色羊绒精纺毛衣随着她伸手的动作,往上回缩,有那么大截,白皙到透明的腰间肌肤,就那样赤露在男人的眼皮底下,透着隐隐的诱惑!
宁呈森只感觉一阵气血上涌,甚至,忍不住摸了摸鼻,怕自己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刺激的给留了鼻血什么的,那是很损颜面的。
所幸,他定力尚好……
正看的发呆之时,车上的女人忽然转头:“搞定了,上来啊!”
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伸手,拍了下她的翘臀,之后二话不说的将她塞到座位上,安顿好,精准又快速的在她唇上咬一口,忽的喃声:“小妖精!”
米初妍不明所以,刚想问,他却已经退出去,甩了副驾驶的车门,长腿再又绕着车头来到驾驶座。
车子发动的时候,米初妍已经靠在椅背上,低头玩手机,随口问声:“我们去哪儿?”
“酒店!”
“好好的去酒店干什么?”
“生孩子!”
米初妍惊渗,抓着手机的手指,抖了抖:“你……你开玩笑的吧?”
他微微侧首:“孩子可以先不生,该做的,还是要做!”
“那……那……那也不用去酒店啊?”
“回家太远。”
米初妍:“……宁教授,你悠着点儿……小心老腰……”
“你不知道我全身上下最能耐的就是腰这块吗?”
米初妍:“……我不要!”
确实,他曾经说过,外科医生如果没个好腰,怎么站的下去!而之后两人无数次的对战中,也当真是验证了他腰好一说!可是,明明就在自己生活的城市,赶去酒店,这是要偷情的意思哦!况且,这大白天的尽想这事,也太……
他似乎洞悉她的心思,调笑:“野*战你都敢了,去酒店还不敢?”
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可没想到,他竟然会来真的!
车子开进市区的一个五星酒店,他绕着车头过来,像是怕她跑掉那般,两下就将她堵在车门的缝隙间,伸手,将她拦腰抱出来。
勾着车钥匙进酒店大堂,揽着她的那条长臂,依旧未放开。
米初妍其实特别囧,囧到甚至不好意思将头抬起来,她想要抗议她不要进去,可是,他的步伐太大,根本容不得她做任何的抵抗撄。
加上已经进入酒店的前台范围,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稍许的动作都会引来旁人的关注,到时候别惹来大教授不靠谱的语言,那才是真正的羞囧到家了!
余光偷偷瞥身旁的男人,但见他旁若无人的跨步,举手投足间,全是由内而发的自信和优雅。
那件套头毛衣被他嫌脏的脱下后,身上就只一件单薄的衬衫外加黑色风衣,很绅士很休闲的着装,却硬是被他穿出了矜贵的味道。
有谁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表面上看起来高冷范的男人,扒开那身皮囊,藏的是怎样腹黑流氓的灵魂偿!
半路上米初妍曾对他食色为上的行为控诉过,可他却无辜的回驳:“是你让我给你怀个孩子的,我如果不付诸于行动,多对不起你的期望?”
米初妍还在胡思乱想,他已经搂着她,站到了前台。
不知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杠杠滴,还是因为她的男人太优秀的缘故,总之,从他们站定的那刻起,前台小姐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从身上抽出皮夹,还未抬首,前台小姐已是笑颊如花:“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夹着那张全球通用的黑卡,轻易便能夺走周围人的目光。
米初妍不意外他会用那张卡,毕竟,持着这样稀罕的黑卡,在任何的消费场所都有优待。可是,他并没有如她所料的第一时间将卡推到前台小姐面前,而是,在那之前侧首过来:“妍妍,你的身份证呢?”
米初妍:“……干……干什么要用我的身份证!”
他理所当然的扬眉:“我没有那玩意儿!”
“你没有身份证你怎么在这个国家生存的!”米初妍有些挫败,怼了声。
他忽而笑:“我用的是十年有效期的居留证,没往身上带!”
米初妍当下心底哀嚎——
她都摊上个什么男人!臭男人!都忘了他是个华裔!华裔没有中国国籍!没有居民身份证!可是见鬼的!自己连证件都没有,还带她来开什么房!
心底疑惑,低声问:“你国籍现在到底在哪儿?”
他略略沉吟,而后道:“目前还在英国,办理的流程还没完……”
米初妍:“……那我们回去吧。”
“来都来了,回去干吗?钱包给我……”他直接摊手,那架势,颇有当时在伦敦家里头,他跟他父亲拿车钥匙的意思。
米初妍发誓,如果不是前台小姐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盯穿,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把自己的身份证交出去的!
跟男人去开房,用女人的身份证,像什么话!
卡在手,身份证在手,他占着身高和气场的优势,像个君王似的,俯首看向前台,将东西递过去:“帮我要个套房。”
前台微微抿唇:“好的先生。请问您对套房有没有什么要求?”
米初妍看他,半分思忖都没有,直接道:“隔音好。”
前台依旧微笑:“先生您放心,这里的套房隔音都特别好,如果您需要更多的**空间,那我为您安排一个顶层的总统套房如何?”
他的手指在台面上敲了敲,不假思索:“那就总统套房。”
于是,刷刷的,三两分钟,刷卡预付,办理登记,再把房卡黑卡身份证递回来的时候,脸上噙着更大的笑弧:“先生,已经为您和这位小姐办好入住,需要我们陪同上去吗?”
“不用。”宁教授秉着一向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正经脸,刻板而直接的拒绝,转瞬拥着身边的人儿提步。
米初妍还在腹诽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懊恼她的身份证用在了这个事上,倏然间被宁呈森拥着转身,身形略微踉跄。
无意间的抬头侧首,撞上前台好几道的目光探究和鄙视,不由吐声:“不用猜了,我是他老婆!”
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让宁呈森都忍不住沉笑。
大约是她说话的底气太足,让人无法不相信她的身份,前台瞬间抱歉的脸色:“对不起太太,我们没有冒犯的意思……”
有没有冒犯,有没有瞎猜,彼此心知肚明。米初妍自然不好将气撒在那些工作人员身上,只得往宁呈森腰上掐,可恨的是,她怎么使劲,他都是不痛不痒!
米初妍觉得特别没脸,踏进电梯后,就无视某个男人笑意盈盈的脸。
可是,她的冷漠态度,却是让他无辜了,沉声:“是你自己要怀的……这下进来了……又跟我得罪你了似的!”
米初妍好气,就差没跳脚抓狂,崩着声:“我开玩笑你听不出来?”
他摇头:“不该听出来的,我当然听不出来!”
她觉得他在绕口令,懒得纠缠,直接又哼声:“就算我说真的,你也不必这样急吧?”
“急吗?如果我真的很急,刚刚在车上就……”
米初妍气的爆炸,趁他话未完全脱口的时候,小手捂住他的唇,用怒瞪的眼神警告着,如果他再往下说,就不好办了!
识趣的男人,总是懂的适可而止,宁呈森顺着台阶闭嘴。
顶层在五十楼,电梯上去,要些时间……
宁呈森抬手,想把小女人带进怀中,好打发这一路上去的无聊,可米初妍感觉到了他的图谋不轨,非要站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他笑着,纵容她的小脾性。
隔开了些距离,呼吸也总算顺畅些,米初妍靠在光可鉴人的电梯墙上,忽问:“你真的在办国籍变更吗?”
他皱了皱眉,未语……
米初妍叹息:“其实没必要。”
事实上,她从来就没认为,他要为他改国籍是多好的事!或许对她来说,对她的父母来说,这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可对他家里,没什么好。
何况,此一时非彼一时,或许当时他有必须如此做的理由,可到底是撑到了现在,不改其实也没什么。
改与不改,不过是谁迁就谁多一些的问题罢了。爱情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想了想,又出声:“既然流程没完,那就不改了吧。”
宁呈森双手抄袋,睨着她的正经脸,忽地绽笑,只半秒,转而又低沉:“我是真心想改……但似乎,难度比我想象的要大……难得不是国内,而是英国那边,好像不愿意放人,所以总是以各种理由卡住我的办理流程。”
“为什么?”
对这些事,米初妍并不太懂,只凭着自己有限的理解,觉得既然接纳国愿意接纳他的申请,没道理原国籍属地能卡着人不放。
他是个健康成人,有自主权,海外那些更民*主的国家,更应该会尊重申办人的意愿才对。
他斜靠着,摆放着两条修长的直腿,继而道:“你说呢?”
米初妍眨巴着眼:“知道我还请教你?”
他略略沉吟,深眸微眯:“两个可能。其一,是当初老爷子示意过安德鲁,让安德鲁借助了他的人脉,限制了我的申办。其二……”说到这儿,宁呈森晶亮的眸光转了转,趣味的盯着她不放,接着弯唇:“其二就是,你老公太优秀了,大不列颠国不愿意放人,让未来无数可预见的莫大荣誉平白挂到别国,尤其是,抗生素项目之后,这个申请,就更难办了。所以说……这么优秀的男人,你要想办法好好套牢!”
米初妍起初听的认真,后来听到他的自我赏识,就开始发笑,尤其是到最后那句,笑的更甚!
不由闹他:“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敢情你当自己是著名科学家了啊?”
宁呈森也笑,笑的眉眼细纹都略显,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是!你最厉害了……就算现在还未闻名全球,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做到的!”米初妍朝他竖着大拇指,继而丰富联想:“就算你做不到,以后我们的儿子也指定能做到,毕竟基因在那儿不是!”
那个下午,其实是很混乱的。
以为他进房就会尽显狼性,结果,他却悠哉悠哉的分别跟骆也柏和摩顿讲了不下三十分钟的电话,并且,还是在观景阳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避开她的意思。
以为她自此安全,心定神宁的哼曲儿找片子看之时,意料之外,他的长臂从后将她腾空揽起,还问她,在泥地里摸爬滚打,怎么也不先去洗澡?
然后……想当然尔,她被他带进了浴室,由他为她服务!
期间瞿安给他打电话,他只睇了睇眼,将手机抛开。
米初妍问他,为什么不接偿?
他拧眉:“八成是为他那新车的事,有什么好接的?再说,这种时候,怎么能接外人的电话?!”
米初妍嘟嘟唇,不语。
后来宁呈森的手机又响了好几遍,每一回看,每一回都是抛开。米初妍自然是知道,宁呈森的手机不能关机,万一是医院有急事,找不到人,难免要酿大祸!所以,即便他真的很烦,却也还是一遍遍的忍受着。
心里想着是,再多响几遍,瞿安也就知趣了!
可是后来,宁呈森的手机不响了,米初妍的却是响了起来……
看着依然是那个人,宁呈森从床上腾的起身,重新系上浴袍腰带,要抢过她的手机,跟瞿安怼一番的意思!
米初妍手快,怕他说什么不像样的话,抢在他之前,接通。
开口就问:“瞿律师,有什么事吗?”
当时宁呈森半个身子都伏在她身上,灼热的气息,在她唇口四周,连带耳根颈窝都给他吹的发颤,跟瞿安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些。
怕对方识破,米初妍急忙忙的推着身边人,推不走,用脚踹,男人的大手灵巧的握住女人的小脚掌,得意笑,愣是把她的粉脸,闹的潮红起来。
这边厢正在甜蜜的闹腾,瞿安那边,却是显得有些寡落,有气无力的声音说着:“米家姑娘……告诉教授,车子我不要你们两口子赔了……晚上让我去你们家吃饭呗……”
“啊?”米初妍诧异。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回去,这忽然间锲而不舍的电话追过来,就是为了上他们家吃个饭,这可让米初妍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小眼神瞄了瞄身边蓄势待发的男人,看着他恶毒的眼神,米初妍不由挠头,想拒绝瞿安,可他却好像知道她的意思,冷不丁一句:“别想抵赖,你还欠我三顿住家饭!”
“哦——”
这事若是瞿安不主动说起,米初妍是真的忘记了!见鬼的!这都多久的事了!她甚至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欠了这三顿住家饭!
“米家姑娘……我被爷爷赶出来了,无家可归……我是教授的恩人,你们不能这样无情……”
正当米初妍冥思的时候,瞿安又是落寞的催声,听着是怪可怜的,加上确实自己承诺在前,忽然,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抿了抿唇,眼睛一闭,冒着被宁呈森掐死的危险,开口:“那……那你晚上过来吧……”
宁呈森眼底的火光,几乎要将她喷灭,大手伸过来就要抢她的手机,被她及时掐断,整个护在身下,笑喊:“老公饶命——”
有谁的老婆,会在温存的时刻,接别的男人的电话!接电话也就算了,还把别的男人邀请到家里来做客!这是分分钟要捣乱他计划的意思!
宁呈森气太甚,拦腰扛起她,啪啪啪的抽了几下她的翘臀,命令:“回个电话过去!就说我们今晚没空!”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答应过他的……就上次……他为你受伤躺在医院里,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实在过意不去,家里也没个谁看顾的。我就说了……等他好了,来我们家吃我做的饭……”
其实欠下这个住家饭的债,根本不是这个理由,但米初妍不管了,只有这么说,宁呈森才不会朝她发狠!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提起瞿安那次受伤,宁呈森灭顶的怒气,顷刻泄下。仰头倒在酒店的大床上,手背掩眸,哀叹:“迟早一天,我被你坑死玩死!”
米初妍懒的理他,径自跳下床,收拾自己的同时,跟着道:“哎你别躺了,赶紧收拾,跟我一起去买菜,反正都要做饭,顺便把唯宁姐他们也喊来,人多热闹。”
宁呈森无语。
明明一个很美好很休闲的午后,被瞿安那个臭不要脸的插了这么一杠,所有的欢喜和激动都在瞬间幻灭。
看着她动作麻利的穿戴,宁呈森不由贴上去:“现在还不到三点,就算请他们吃饭,也用不着那么早回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回去之前,还能干点事儿!
只是,他意才起,游走的大手便被无情的拍了开来,耳边是她的谨慎:“我还不知道你?一折腾就别想回去了!再说了,你把我整的累死累活,我还怎么下厨啊!”
“可是你都回你爸妈家住半个月了,我也好不容易闲下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委屈。
米初妍好笑:“是你让我在家住久一点的!”
话落,又觉得他确实有点委屈,扳着他的下颌转身摩搓,半靠在他身上:“大不了今晚我住南都奥园呗。”
有了这句话,脸黑的男人才总算露出满意的眼色,刮了刮她鼻尖:“就你会安排!”
“那有什么办法,徐总,瞿安,他们都是帮过你大忙的人!再说,瞿安嘴巴没把门的,他来家里吃饭,徐总一家子还能不知道?住同一个小区你不喊人家方便吗?那如果徐总都喊来了,我总不能漏了唯宁姐吧!”
宁呈森当时在换衬衫,闻言眉头直皱:“那照你这意思,我下次还得把贺端宸喊到家里来?”
米初妍抬首,对上他的眸,正色道:“应该逃不了的。”
“那我还要不要隐私空间了?”宁呈森老大不情愿,却又无奈的在身边女人瞪视下,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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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三十分办理入住,两点五十分离开。
两个人携着手从电梯口向着前台过去的时候,那里的工作人员,傻眼……
低沉的一声:“退房!”
傻眼的前台小姐也像是脑袋抽了筋,直接问:“这么快?”
米初妍站在旁边,只觉这样的对话也没有任何的特别,可前台怪异的眼色,以及身旁男人瞬间黑沉的脸色,却又让她觉得,异常诡异。
静静呆着,直到转身离开,旁边不知谁在忽然扯笑:“看着该像是持久型的,怎么这样短时间就……”
行走的步,瞬间僵硬,米初妍微顿着,看身旁的男人。
他瞥过来,唇角讥诮:“你就是天生来毁我形象的!傻站着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话落,他拖着她,大步行走,而米初妍,也好像是终于感觉到自己站在这儿,到底有多招人注意,脚底抹油,连跑带奔的紧随其后!
宁呈森的意思,米初妍要什么食材,列个清单出来,他让莲姨去买,再不然,直接到南都奥园的超市里去。
可米初妍就是不让,非要去农贸市场。
大教授嫌那样的地方太脏,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都有,不乐意前往。
米初妍直接将军:“你不是一直渴望跟我过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么?农贸市场就是柴米油盐的第一步!”
身边有个这么能说会道的老婆,大教授只能无言妥协。
于是,两人手拉手,一同踩在到处都是烂菜叶鸡鸭毛的污水渍里,鞋会脏,无所谓,重要的是身边有心爱之人的陪伴。
米初妍很容易投入到其中,倒是宁呈森,嘴上不说,眼底竟是嫌弃。不过后来,当米初妍把一袋又一袋食材递到他手里的时候,那感觉,又让他莫名喜欢。
有趣的是,米初妍发现,男人长的帅,竟然在农贸市场这样的地方都能占便宜。
拿几根葱,要几条芫荽,再来两颗大蒜,这些,都是大教授直接刷脸刷来的,商贩特别有意思,总要给他们点便宜优惠,到最后,米初妍都拿的不好意思起来。
满满当当出来的时候,米初妍还满足的叹了声:“刷老公的脸,比刷老公的卡,好像更令人开心哦!”
回到南都奥园的时候,已近五点。
看着整个流理台都被他们摆满了食材,宁呈森直摇头,转瞬出门去找手机。
米初妍不知他要做什么,跟着出去,疑问的眼神盯他:“你给谁打电话?”
最担心的就是,他忽然间又有什么事,然后要出门,那这个晚上,就变得没意义了……
只是,他侧头,理所当然:“我去喊莲姨过来,这么多菜,就你自己怎么弄?”
米初妍弯眉,张着双臂抱他:“你不相信我?偿”
“没有。”
“那你是心疼我?”
“……嗯。”
“那你帮我打下手不就得了?”米初妍刚洗过手,湿漉漉的纤指环在他的颈后,粘湿的让他难受,却是舍不得避开。
可是,抱归抱,原则还是在的,宁呈森拧着眉头:“我不会。”
“不会我教你啊!”
“教也没用,我天生对厨房不在行。”
米初妍怨念,一把将他推开:“那你就不会用心学吗?以后我真的怀孕了,半夜想吃东西,难道还让我去做?”
宁呈森:“……好端端又扯到怀孕上去做什么?”
想到今天下午的大肉炖被中途搅和,他的心里就是不爽!
“那总会有那么一天啊!你现在不学,难道到时候要临时抱佛脚?那整出来的东西,能吃么?别毒死人……”
“反正我是不会帮忙做饭给瞿安吃的。”
宁呈森不想动,是心里还有郁气,他没有不想学,但他就是不想给瞿安他们做饭吃,那货太不是东西!
怎么都劝不动,米初妍所幸也就不理,只是转身回厨房的时候,叮嘱:“那你爱干嘛干嘛去,厨房我自己弄就行,别喊莲姨了,人家也有自己的事忙。再说,我们一帮人吃的欢天喜地,你让她旁边呆着,多不好!”
宁呈森没理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歪歪斜斜的靠在那儿,翻杂志……
对于这样小器鸡毛的男人,米初妍鄙而视之,等不到他的回应,她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事!食材大堆,计划着今晚的菜色,她才想起,还没给纪唯宁打电话。
于是,朝着厨房门外喊:“宁呈森,你给徐暮川打个电话,或者给唯宁姐打也行,看看他们要不要过来,我才好决定今晚的分量。哦对了,如果他们在徐家的话,你就让唯宁姐把暮思也喊过来……”
宁呈森无语,趿着拖鞋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丢白眼:“那是不是也要把徐暮云叫过来?反正都在徐家呢!”
酸丢丢的语气,米初妍听着就想乐。
转身瞥了瞥门框上的修长身姿,故意逗弄:“好啊,那就把二哥也叫过来!”
“米初妍!”
门边的男人,显然是不高兴了,微微严厉的声音,听着米初妍一阵撇唇:“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手机在男人的指间捏着,旋转几下,不由冷声:“我喊他他也不会过来。”
“哟,怎么说?”
“……”呆在这儿徐暮云也吃不下饭!吃得下饭最后也要他开碳酸氢钠片给他!因为他会消化不良!
当然,这样的话,只容得宁呈森在心底腹诽,米初妍面前,他是绝对不可能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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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去打电话,米初妍没怎么关注。
几分钟后,他来告之,徐暮川纪唯宁徐暮思他们都会过来,至于瞿安,他懒得去喊,反正不喊,他也会不请自来!
米初妍当时还不怕死的问了声:“那徐二哥呢?”
宁呈森又是脸黑:“走了!”
“去哪儿啊?”
“不知道!”
米初妍嘟嘟唇:“好吧,我知道了,你去外边呆着。”
他真的就转身出去……
这让米初妍无语,那么多东西,好歹也帮忙洗个菜切个菜什么的啊!洗菜那么简单,小孩都会的,切菜……他是个每天都拿刀切东西的人,切菜对他来说,应该也不难的……
不过,米初妍也只是略略嘀咕了几声,没几秒,就兴致勃勃的沉浸到自己的大餐准备中。
只是,不多时,画风瞬转……
“宁呈森,倒杯水给我喝喝。”
于是,男人过来倒水,端着送到她面前,喂她喝。
“小宁,冰箱里的牛肉帮我拿一下。”
于是,男人又过来,从双门的大冰箱里头,翻出冷冻室的牛肉,解冻。
“老公,家里没香菇了,我刚刚忘了买……”
于是,男人拎着外套拿着皮夹出门。
“宁教授,这刀怎么都切不了肉啊,你帮忙磨磨。”
反正,鬼灵精怪的女人,总会有很多办法,让臭着一张连带男人在厨房里头无数次穿梭,起初他会抗议两声,可是米初妍嘿嘿笑,不时还送个香吻,愣是将他挫的毫无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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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安到的最早,那时候天才不过刚黑。
很客气的提来了两瓶好酒,却没有赢得宁教授的半分笑容,瞿安也不在意,犹如主人那般,在屋子里,悠然自得。
有过一阵,客厅里有说话声……
“大教授,今晚我们吃什么?”
宁呈森,沉默。
“大教授,你们下午在干什么?听着声音不对啊?”
宁呈森,板脸。
“大教授,怎么不跟我说话?”
宁呈森,无视。
“大教授,我今儿又哪里招惹你了?”
宁呈森,闭眼。
午后听着瞿安讲电话的声音,米初妍以为,他是心情差到了极点,或者是因为什么烦恼的事情,扰的他落寞难安。
米初妍是因为如此,才拂了宁呈森的意愿,招待瞿安晚饭的。
可这会儿看了,这货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丝毫没有下午时的熊样!宁呈森不理他,他就自个四处转,一会儿去阳台,一会儿去影音室。
知道徐暮川两口子要过来,还特意打电话过去催,催还不算,还特别叮嘱徐暮川,不能空手过来,否则大教授就更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徐暮川在那端回了他什么,他哈哈大笑。
整个屋子,沉默的宁呈森,忙碌的米初妍,就属他瞿安一个人,乐的最嚣张!
后来,他又拿着手机转到厨房,来到米初妍身边,左边看看,右边瞧瞧,很认真的模样,惹得米初妍不得不发问:“你想做什么?”
他吧唧着嘴,点头又点头:“真好!真好!看着就有食欲!”
米初妍理所当然:“这还用你说么?我的厨艺,我家教授都不带挑剔半点的。”
往常若是听到这样的话,瞿安肯定是要调笑几番的。
要么笑米初妍脸皮厚,要不笑米初妍秀恩爱,可是今天,他什么都没说,只打开手机,咔擦咔擦的不停拍照。
米初妍不得求解,蹙眉看他:“我做的菜,你拍照干什么?”
瞿安抬首,绽开大笑脸:“我给老贺发过去啊,让他瞧瞧,等他眼馋。”
米初妍好笑:“人家有老婆的,他要吃自然会有人给他做!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似的,一旦被家里赶出来,就无处可去?还腆着脸来我这儿找吃的!跟你说,要不是我执意要收留你,我家教授是要跟你急眼的!”
“我是打扰你们什么好事了?不就吃顿饭么,至于让你们两口子各种怼?况且,你们也不单单请我啊!亏我还给你们带了波尔多的葡萄酒!”
听着他的念叨,米初妍就想乐,联想到宁呈森的各种臭脸,心底唏嘘……
徐暮川较忙,加之纪唯宁要照看小宝宝,来的比较晚,那时候菜已经开始上桌,宁呈森和瞿安都被米初妍支使着帮忙端盘。
两个大男人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画面还是挺滑稽的,可耐不住瞿安好折腾,也耐不住宁呈森对米初妍的无限顺从。
也不知道是瞿安的叮嘱起了作用,还是徐暮川本来就有准备,进屋的时候,给米初妍递了好几灌茶叶,指名,是要给她父亲米安博的。
末了,还特意加了句:“听呈森说过,你父亲很喜欢品茶,这个茶叶很适合他。”
随后上来的纪唯宁,略微鄙夷的瞧了眼自己的丈夫,而徐暮思,却是在旁边偷乐——
题外话——原本计划这两天的桥段就写提亲的……可是中间忽然又有两个非常想写的片段,所以嘿嘿……原谅小夏的啰嗦O(n_n)O哈!
米初妍开心的不行,拎着茶叶跟徐暮川道谢好几次,再又一手挽着纪唯宁,一手挽着徐暮思,邀着她们今晚放开肚皮吃,大把的美食在桌上,吃完,她们玩她们的,男人们玩男人们的。
看着徐暮川轻易就得到宁呈森的相迎,徐暮思终是看不过去的补刀:“大哥真狡猾,明明就是大嫂准备的茶叶,偏说成是自己给米叔叔准备的……”
米初妍短暂错愕,接着,带头哄笑,一时间,三个女人的笑声,此起彼伏。
作为这场聚餐最不受欢迎的瞿安,朝着徐暮川作势要挥拳,嘴里愤愤不平:“有你这么腹黑的?我也送酒了,我送的酒绝对比你的茶叶要值钱!”
徐暮川搁下手中的外套,一副你奈我何的扫了瞿安两眼。
米初妍掩嘴偷笑,她自然是知道,比起徐暮川,为什么瞿安今天会没那么受宁呈森待见,可她不会说。
后来,倒是纪唯宁解释开来,笑弯着唇:“瞿大律师,你可别横。要怪,就怪你不如阿川了解宁主任,阿川都知道,现时候,贿赂米家比贿赂他本人,有效多了。”
瞿安憋屈,翘着长腿将自己整个人都丢进宁家的大沙发里:“那行了,我把葡萄酒带回去!”
话刚出口,染着酒香的木塞朝着瞿安丢了过去,被他灵敏的动作攥在手心,摊手一看,火爆的咋呼:“宁呈森你真不要脸!嫌弃我带来的东西干嘛要喝!”
宁呈森刚从厨房出来,手里拎着已经打开的葡萄酒,晃了晃:“我开给老婆喝不行?她忙活了两三个小时,难道还不能喝你一瓶酒?”
“82年的拉菲……她……会喝吗?”
“不会。”宁呈森回答的干脆。
“不会喝那不是浪……”浪费!最后个字眼,在宁呈森的盯视下,瞿安愣是没往下说,识趣的改口:“行,反正送出手了,随你们两口子怎么处置,小爷我吃饭去!偿”
彼时,其余的人已经在餐桌左右。
徐暮川是听到外边两个人的对话,才朝着过来的宁呈森说道:“82年的拉菲吗?我也喝,还有唯宁的杯子,也一起拿来。”
“还有我!还有我!大家一起分享!宁教授,好东西不能只想着你们家妍妍!”徐暮思不甘落下,强调好几遍。
瞿安:“……”
他吃这一顿饭,到底是有多窝气!赔了两瓶酒还要被人嫌弃,嫌弃就算了,还要开他的酒!开酒就算了,还一个不肯落的抢着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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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到半的时候,贺端宸给宁呈森来了电话。
大家兀自低头吃,没有人去关注他们的这通电话在谈什么,也几乎是可以想象,贺端宸能说什么……
而事实上,电话接通的不多时,宁呈森果真就是一句:“想都别想!要吃让你老婆做去!”
也不知道那端贺端宸说了什么,宁呈森放了筷子,靠在餐椅上,扬眉:“你吃过纪唯宁做的早餐?”很疑问的调调,从神色到语气,都是讥笑的意思,不咸不淡的补充:“怎么没毒死你?”
“咳咳……”纪唯宁正端着酒杯抿着杯中鲜红的液体,被宁呈森的话给噎的窘迫,呛了几下,脸有泛红,朝着斜对口似要结束通话的宁呈森力辨:“那个……其实我现在做的饭菜好吃很多了……”
“是吗?”宁呈森挪了挪身,手机搁在旁,又是不咸不淡,却又明显不信的调调。
纪唯宁略囧:“真的。不信你问阿川……”
徐暮川脸色无恙,给身边的老婆夹了块肉:“别管他们,徐家不缺厨师。”
“说的好像我们家缺厨师似的。”宁呈森不屑的弹了句,抬首间,无意瞥到对面的瞿安闷头吃的享受,心里不舒服的因子又在作祟:“瞿安你不是向来话最多?今儿吃饭一个音都不吭?”
经这么一提,大家好像也才注意到。
徐暮思大多时候在跟米初妍说话,悄悄耳语的,其余三人也偶尔对话,唯独瞿安,声都不吭!
“他是给家里逼婚了,心情不好。”徐暮思爆料,却是让瞿安狠瞪:“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徐暮思耸耸肩,一脸无辜:“整条漓景路的人都快知道你因为没老婆的原因,都快被家里轰出来了,又不是我爱说道。”
“说的好像你们徐家没有光棍似的!”瞿安嗤一声,明显的将矛头指向不在场的徐暮云。
徐暮思嘁声:“说话跟个炸弹似的,不爱理你!”话落,转而又跟米初妍耳语……
大家的目光都瞧着瞿安,瞿安郁气:“都看我干什么?能看出花啊!”
纪唯宁:“……看不出花,不过倒是好奇……什么样的女人会成为你老婆……”
瞿安拒绝交谈。
冷不丁,米初妍又接声:“瞿律师,我一直很好奇,瞿家家业那么大,你为什么不当个霸道总裁,反而要去当律师?”
瞿安咽着菜,就差一口气没吊上来。
徐暮川又是一句:“他跟政法大学特有交情。”
这样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没什么含义。
米初妍:“哦——跟颜希有关吗?可是我觉得,霸道总裁就很好啊,分分钟秒杀……”
瞿安捂胸,吐一口老血!
补刀补刀再补刀,请问,他交的都是一帮什么猪朋狗友!就知道喝他酒!就知道戳死他!
丢碗,再丢筷,瞿安起身:“我去阳台抽根烟。”
“怎么?不吃了?”看着他的背影,宁呈森揶揄。
瞿安回头:“给你吃,都撑死你!”
桌子上少了个人,徐暮思似有良心不安:“我们是不是嘴巴太毒了?”
宁呈森睨眼,略微正色:“他需要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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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三个男人都聚在了阳台,而三个女人,则开始收拾餐桌,洗碗洗碟。
米初妍问徐暮思:“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发朋友圈了?”
徐暮思朝她弹了弹指尖的水:“你说呢?”
米初妍摇头:“我不知道。唯宁姐,你说呢?”
纪唯宁在专心擦碟子,闻言,侧头过来:“心伤了吧……”
“我去!大嫂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徐暮思笑叹,倒不见任何的伤怀,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纪唯宁笑的温婉:“我不是比你们都老嘛,知道的多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你大哥心思如此沉看事情如此透,我在他身边呆久了,多少也是能够耳濡目染多学几分的。”
徐暮思正撇嘴,忽被米初妍撞了下腰,狡黠道:“要不你跟我们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是玩笑,徐暮思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直接忽略……
可是,她略略思忖过后,却是释然笑:“那是个帅到掉渣,但又是一个……唯利是图……并且……永远安定不下来的男人!”
后来,三个女人窝在影音室看电影,追上个爱情片,过程有些悲,米初妍不由感叹:“人这一辈子,谁能不爱上几个渣渣!”
纪唯宁被逗笑,而后徐暮思糗声:“米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经历过渣渣似的!我们身边,就属你最幸福了,校门都还没踏出来,就被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锁定为终生目标。宠的那个无度哦,一口一个老婆老婆的,怪不得瞿安饭都咽不下去了。”
纪唯宁也帮腔:“就是,亏我还一直想凑合你们来着!搞半天,你们都背着我地下恋去了!怪不得我每次在徐暮川耳边念叨你们的时候,他就一副嗤之以鼻的冷笑模样,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那么多次,他肯定是笑我蠢的可以!”
米初妍被他们,一人一句,给挤兑的不好意思起来,脸热着腼腆笑:“那时候不是情况特殊嘛,整段过程,我都还没怎么享受呢……”
话落后,短暂的沉默。
纪唯宁思绪略沉,看了眼米初妍,眸底依旧有着庆幸,后来,她从身上掏出手机,念叨:“我给乔乔打个电话……”
“嗯……快打,我也想知道乔姐现在怎么样了。”米初妍翻腾起身,凑到纪唯宁跟前,盯着她拨号。
“乔洵?不是说圣诞前后会回来么?”徐暮思忽地一句,却是让另外的两个女人诧异,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徐暮思好像觉得自己失言,耸着肩敷衍:“呵呵……听说的……”
“听谁说的?”两个女人,再一次异口同声。
被她们关切的目光盯视,徐暮思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摸头挠腮:“那个……你们要什么吃吗?水果?还是其他零食?我去拿……”
话还未说完,她已经仓皇起身,奔向门外。
纪唯宁与米初妍对看,略略忧心。
即便谁都不曾刻意提起,可她们却都知道,徐暮思爱一个男人,爱的很深很深,却也很伤很伤。如果这个男人,是在乔洵的圈子里,那么……
纪唯宁有些瞠目,却又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妄自猜测偿。
亮着屏的手机还攥在手心,沉思的时候,被身边的米初妍推了推,滴溜溜的清明眼眸看着她,提醒:“要不你问问乔姐?”
“毕竟是她的隐私,是不是有些不太方便?”纪唯宁思虑。
“也对哦……如果她真的不想让我们知道,好像我们也不该。”米初妍蹙眉,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哎算了,我随便问一下。”纪唯宁扫不开心中的庸扰,给乔洵打了电话。
响了很久,那端也没有人接。
事实上这一年来都是,乔洵像是彻底放下外界的一切,专心陪伴着萧晋墨,包括她们这些朋友也是甚少联系。
有时候纪唯宁打电话过去,还不一定能接,手机于她而言,已经形同虚设。
攥着没人接听的手机,纪唯宁不由吐槽:“这一年,到底是我抛弃了你们,还是你们抛弃了我?怎么个个为了男人都不理我了?你也是,乔洵也是。”
米初妍无辜:“好端端的,怎么又扯上我了?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儿么?”
纪唯宁直接白眼:“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米初妍嘿嘿笑,贼兮兮的……
纪唯宁伸手,搭着米初妍的肩头,边打电话边念叨:“哎话说,今天之前,我真的有些想象不出来,我们神外英明神武的大主任,竟然还有如此居家的一面!一会儿老婆,一会儿妍妍,都快把旁人的心都喊酥了!”
米初妍无语:“好像徐总不喊你老婆似的。”
“他喊我老婆那是人之常情啊,我本来就是他老婆。”
米初妍脸红,搂着纪唯宁的脖子直摇晃,间而挠她痒痒:“你什么意思嘛……笑话我是不是……”
纪唯宁怕痒,被她挠的哈哈大笑,为了逃开米初妍的魔爪,从沙发上蹭到地板。
就在两个女人扭做一团的时候,门口忽有人影晃动,男性特有的低沉嗓音唤着:“妍妍。”
听到声音,两个女人皆抬头,瞧见是身挺影直的宁呈森,米初妍不由起身,赤脚踩着地毯,打闹的笑意仍在唇角未散去,光泽的眼神转向门口,扬声:“怎么了?”
宁呈森的表情,略微严肃略微紧绷,看起来像是有事,又猜不出来到底会有什么事,让他特意过来。
只见他朝她招手:“你过来。”
“到底什么事儿啊?”电影还未看完,米初妍并不想离去,被宁呈森无声的催促着,既是不耐,又不得不踱步过去。
娱乐室的门口,没有地毯,冬日的夜晚,赤脚踩在凉梭梭的木质地板上,米初妍不由蜷缩着脚趾。
如此细微的动作,却也是被头顶上方的男人瞧见,皱了皱眉,二话不说将她轻松提起,让她的赤足,踩在自己的脚盘上,远离地板的寒凉。
米初妍略显娇小,她整个身体的重量,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从来不是负担,这点,她早就知晓。可是,在纪唯宁眼前,像是提小鸡般的提她,这让米初妍无法适应的扭动身子,想要从他手里解脱出来……
可哪知,宁呈森却直接越过她看向身后,言语略沉的跟纪唯宁说:“你随意玩。”
米初妍无语了,他这意思是,还得把她拎走?
纳闷着挣扎:“宁呈森,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有话你说……不要拎我……”
“你怎么不穿鞋?这是要逼我把这套房子连门缝都铺上地毯的意思?”宁呈森没理她,径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径自拎着她不撒手。
米初妍哀叹:“我在沙发上坐,谁会穿鞋子?这么多人在……你别这么野蛮行不行……”
娱乐室转出来,经过客厅,再转到卧室区,最后,直接被拎进主卧。
小心将人放下,关门的瞬间,米初妍咋呼:“宁呈森,你到底干嘛!大家玩的好端端的你把我拎到卧室来,你有毛病?你让他们怎么想?”
宁呈森板了板脸:“爱怎么想怎么想!”
语气有些生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条筋在抽,米初妍想转身出门,有他拦着,出不去,气不过,往屋里奔,直接将自己丢在大床上,怨念。
她几乎可以想象,门外那群非善茬类,究竟会怎样的反应……
臭男人简直不能再可恶!仗着自己力气大,简直无法无天了!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在心底将宁呈森骂了无数遍!
可是,宁呈森却跟了过来,无比怜惜的将她从床上挖起,皱眉道:“妍妍,我们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米初妍气不顺,腾的翻身,小屁股翘对着他的方向。
宁呈森无奈,只得坐在床沿弯着腰,细声:“你上一次例假什么时候?我记得没多久……”
“你问这个干什么?”太意外,米初妍又是腾的一个翻身,坐起,眼底诧异外加没好气。
宁呈森皱眉,动手就去扯她的裤头:“怎么又来了?今天刚开始吗?量多不多?给我看看……”
“来什么来!我又不是有病!上次过去还不到半个月……”
“没来?!”这回,换成是宁呈森惊疑:“真的没来?”
米初妍受不了的翻白眼,起身,拉了拉身上的毛衣:“我骗你干什么?一个月来两次,你是觉得我有多不正常!”
“不行,我得检查检查!要不然不放心!”说话的当口,又要去扯她的裤头,米初妍吓的倏然闪开,急喊:“宁教授……你这是什么怪癖……别说我真的没来……就算来了……有男人给女人脱开裤子检查的么?恶不恶心?”
“恶心个屁!你是我老婆!我检查看看怎么了?”大教授执意,米初妍根本拗不过,即便一直在逃,最后还是被他按在了床上,裤头掌握在他的大手里,随着他指尖的微抖,倏然的凉冷,肌肤腾起片片的细小颗粒!
半晌,裤头被重新提上,随之而来的是男人重重的松气声,而后是呢喃:“害我担心……”
最先的反应,米初妍就是抓狂,然后想狂跳起身,骂她身上的男人是神经病,可是,听着他那样重的松气声,还有那句呢喃,忽然间,所有的恼气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酸意在胸腔上涌。
再大的气,在这个全心为她的男人身上,也都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理由!
后来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他非要检查,为什么他甚至顾不得客人在外,直接紧张又谨慎的拎她进来……
因为,自那次下药事件后,她的例假就不如从前那样规律,也不如从前那样自在。他心里明白,每次记例假的时间,比她本人记得还要清,每次她来的时候腹痛不止,他的各种提点各种注意,比老妈子还要老妈子。
甚至,因为略微的紊乱,每次要做那事的时候,他们连安全期,都不太敢放肆的不做措施……
可是,感动归感动,米初妍也没有全然糊涂,咽下胸腔的那股酸涩后,忽问:“谁告诉你我来那个?”
他抬首,略微的尴尬:“徐暮思……从你们那儿跑出来的时候撞上我,解释说她要出去帮你买卫生棉……”
米初妍起先呆愣,而后气结,再然后气笑!这都什么玩意儿啊!明明是她自己怕被追问从娱乐室着急忙慌的奔出去,结果却莫名给她惹了这么档子事!
起身,夺门而出,奔至客厅,恰好撞上那几个人打算无声离去。
大概是听到动静,皆回头过来,无良的瞿安忽地一句:“这么快?”
宁呈森就在边上,被瞿安的一句话,噎的脸无尽黑……
米初妍却是瞧上徐暮思,恶狠狠的盯着玄关拿包的女人,扑上去:“徐暮思——我要跟你绝交——”
徐暮思急忙跳开,口中笑声串串:“别啊米儿,我也不知道……我就胡言乱语掰的……哪知道你家医生反应辣么大……”
那天跟徐暮思闹过之后,米初妍还曾拉着纪唯宁问:“乔姐的电话打通了么?”
纪唯宁点头:“通了,她回过来的。”
米初妍微微仰首,看着比她高出好几公分的纪唯宁,关切:“她过的还好吗?萧晋墨……现在什么情况?”
当时,纪唯宁瞥了瞥宁呈森,也瞥了瞥其他人,而后独自将米初妍拉到角落,细声笑言:“萧晋墨情况越来越好了,对乔乔,疼的非一般二般,哦还有,她大概会在月中回国。”
“那很好啊!”米初妍瞬间笑的更开。
那年,跟着纪唯宁前前后后,到最后认识乔洵,对她跟萧晋墨之间的恩怨情深,多少也是有些耳闻的,耳闻后,便由衷的佩服乔洵的飞蛾扑火偿。
就好像,对她来说,能够爱一场,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的!那时候她跟萧晋墨低调结婚,低调出国,她们都来不及相送,甚至没有一个婚礼……
米初妍心里,很替乔洵开心,倾尽所能的付出,这一年,终于收获了满满的幸福。
可是,纪唯宁的表情,又是让米初妍疑虑。
不由收敛住笑,拧眉:“唯宁姐,你有话想说?”
纪唯宁拉了拉她的手,转而与她同靠在墙上,看着她望了望远处电梯口,与徐暮川等人说话的宁呈森,而后才总算开口:“萧晋墨有个非常疼爱他的舅舅,叫周鸿生,妍妍你知道这个人吗?”
米初妍忽然像是被蜂蛰了似的,整个身子,颤了下……
周鸿生,于她和宁呈森来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即便是到现在,只要想起,她也还是狠狠咬牙,尤其是每当看见舒染,她对周鸿生的厌恶,就更多了几分。
只怕,这股子厌恶,这辈子都不会散!
可是,纪唯宁不会无端提起这个人,米初妍略有不安,脸色白了白:“认……认识……怎么了?”
“乔乔这次跟萧晋墨回来,是因为,周鸿生的案子马上要开审了。周鸿生没有儿子,对萧晋墨,自小视为自己的孩子般疼爱。乔乔说,周鸿生这次,或许必死无疑了,萧晋墨怎么着,也该回来看看,见见自己的亲舅。”
“哦……是的……这本来是应该……”
每个人,总有他的好和坏,对舒染来说,对他们来说,周鸿生千刀万剐也是罪有应得,可是对萧家来说,尤其是对萧晋墨来说,他不能六亲不认。
乔洵是萧家唯一的儿媳妇,不管她感情上如何衡量,面对周鸿生的事,她指定也高兴不起来。
纪唯宁的手,温暖柔软,忽然间握住米初妍的指尖,似有安慰:“很多事情,我原先还不太愿意相信,可是妍妍,看着你刚刚的表情,我真的有些难以想象,过去这一年,你到底是以着怎样的心态熬过来的。情感上,我跟你一样嫉恶如仇,即便乔乔得喊周鸿生一声舅舅,我还是期待着,等开审那天,周鸿生的凄凉下场。”
米初妍苍白的扯了扯唇,嘴角略微抽搐:“会不会……因为这样……乔姐要跟我划清界限?可是……如果我是宁呈森……我会巴不得一枪毙了那个混蛋!这十年来,宁呈森心里有多苦……徐总最了解了……”
纪唯宁忽地抱住她,拍着她的肩头柔声:“不会,乔乔不至于这样!她在电话里,还特别说了,等她忙完B市的事会来穗城找我们。我只是听到周鸿生这个人,然后想到阿川跟我说的那些事,我心里……特别难受……为你而已。没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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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口,徐暮川在喊纪唯宁。
时间不太早,纪唯宁惦记家里的小宝宝,抱过米初妍好一会,终是离去。
米初妍并未再前送,从角落回到大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个进电梯,看着最后离开的瞿安,难得正色的捏着手机在跟宁呈森说了什么,最后,看着宁呈森回来……
抄着口袋英姿勃发的男人,脚步稳健沉阔,穿走在夜里暖暖路灯下,俊逸的脸庞,血色均衡,看起来,很是健康。
可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连走路都在散发着魅力的男人,他的那身衬衫西裤下,藏着多少新鲜落下的疤痕,有些细到肉眼不好分辨,有些粗到,粉嫩的皮肉犹在。
过去那些她在他身边的日子,哪一天不在愁他的三餐饮食,希望他快快恢复如初的健康?孤岛归来,那个受尽磨难了无生气,让她几乎以为那是一具死尸的他,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想第二遍!
而这一切,何曾不是拜周鸿生所赐?
宁呈森过来,看着傻站着不动的米初妍,略略皱眉:“外面冷,怎么不进屋呆着?”
“我等你啊……”米初妍瞬间扬笑,原先的低落情绪,消散光光。
高大的男人,伸手将她拥进怀,略有笑意:“里面等也是一样。”
“我就愿意在外面等,就愿意远远看着你,帅帅的朝我走过来,嗯……那感觉……会让我觉得……你的眼里只有我的存在……”
宁呈森沉声失笑,拿她毫无办法的刮了下她脸颊:“我的眼里本来就只有你。”
“是咩……”米初妍笑着跳上他宽厚的背,而他,很是熟练的配合着单手托住她的臀,腾出的另一只手,去推门。
米初妍歪着头,晃在他的耳侧,冷不丁出声:“老公……现在这样……真的好幸福!”
托着她臀部的大掌,微微僵:“以后都会幸福。”
“老公……周鸿生的案子……终于要开审了吗?”
他背着她进屋,玄关处顿步,抬腿勾着大门,关上,落锁,这才道:“纪唯宁跟你说的?”
“嗯,到底是不是?几号开审?”
“二十号。”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的?”
“我也是刚听瞿安说起的,瞿安也是刚刚接到他助理的电话知道的,后来贺端宸也打了电话过来。”
“哦。”米初妍应了声。
怪不得刚刚他们在电梯口逗留了这么久,原来是在为这个事……
“瞿安有没有说,周鸿生会怎么判?”
“不好说……无期的可能性会大些……”
“为什么不是直接毙了哦?他的手里,不是还有条人命么?”台封山的那个周姨,大家都心知,那是死在周鸿生手上的。
宁呈森顿了顿:“没有足够的证据,判不了。”
“怎么会?你不是提供了好些证据上去吗?”
“那只是我的设想断论,作为呈堂证据,有失客观论证,用不上。”
“哎……便宜他了……不过无期也好……反正不能再出来害人。”
“还没到开审,一切都还不好说,再说了,就算审判结果出来了,他也还是有权上诉的。”
屋子太大,从玄关到客厅,从客厅转餐厅,再经过长长的廊道,拐进卧室区,一路过去,他一路背着她,间或将她往上抛了抛,一路留下他们的对话声。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没进主卧,女人脆甜清爽的嗓音忽地又一声呢喃:“老公……萧晋墨和乔洵要从瑞士回来了。”
“嗯。”
“这你也知道?”米初妍讶异。
他又嗯了嗯声,而后反道:“你都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哦……过段日子,乔洵要回穗城来……”
背上的人儿,终于被他放置到床尾凳,宁呈森略微弯唇:“你在担心什么?怕乔洵不理你?”
米初妍咬咬唇,再又嘟嘟唇,一副无辜可怜样儿,让宁呈森不知该气该笑,摸了摸她头:“宝贝儿,你想太多了。”
“咦……怎么说?”
米初妍不解,为何纪唯宁跟宁呈森都如此笃定,乔洵并不会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宁呈森居高临下,略有敷衍:“你这么好,有谁会不喜欢?”
“我又不是人民币……”
顷刻,宁呈森被逗笑,矮身蹲在她面前,给她心安:“萧晋墨虽然有些毛病,可他绝非泛泛之辈。周鸿生是他尊敬的亲人,我对周鸿生做过什么,他又能毫不知情?他或许知道些什么,但他从来没有出手干预,这里面,是不是代表着他的立场?当然了,乔洵也是功不可没的。”
不知是出于何种情感,自从知道周鸿生的案子要在二十号开审,米初妍就一直有意无意的在等着。
从周末等到上班,再从上班等到周末,有时候还特别神经兮兮,逮着空就从网上看新闻,想要那里了解到,开审之前,媒体都是怎样报道这个事情的。
甚至觉得,媒体的报道,很大程度上可以作为有依据的猜测,而她亦能够从那些罗列出来的信息中,让自己心中有数。
大约是因为周鸿生的身份关系,各界媒体对于他的案子,都有不少的报道。科室里的人看了,皆在嘘吁,一届巨虎,就此陨落!
两个老教授对这个事情表现的很热衷,只要空了,就会端着茶杯在各自的位子上讨论,时常会说起当初周鸿生在穗城任职时的丰功伟绩,之后道可惜撄。
有时候赵磊他们会参与讨论,但米初妍是从来不掺和的,她只会静静的听,或者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的刷手机。
潘闵宇时常在她左右,也不知为何,现在竟然也不惧宁呈森了。米初妍问他,他直接回答:“大主任说了,平常心跟你相处。偿”
听着这话,米初妍就想笑,这厮,是真的有恃无恐了!
不过这样很好,甚至比之前的感觉还要好,不管她跟宁呈森私底下如何生活,在工作场所,他依旧是发号施令的大主任,她还是那个兢兢业业的小医生。
别科的人会怎样对她她不知道,但至少,在神外,她过的很自在……
因为时常刷新闻的缘故,手机去电总是很快,每当这时候,潘闵宇就会把他的充电宝递过来,不解加吐槽:“别人充一次电能用一天,你瞧瞧你,整天都在看什么玩意儿,周鸿生是死是活跟你有关系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你家亲戚!”
米初妍不屑:“我家可出不了这样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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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生的案子每天都挂在新闻头版,这时候的米初妍,特别庆幸,舒染生活在一个信息相对闭塞的村庄。
否则的话,光是版面上的那些字眼,也是够舒染受的。
那次之后,米初妍一直没再见过舒染,不是不想去,而是,那个村庄距离市区太远,而她,总是没有完整的全天假期,即便是回自己陪父母吃个饭,她都要算着时间来安排。
这方面,宁呈森要好太多!
辞去了兼职法医的工作,项目研究也跟着告了段落。
在医院,他是大教授大专家,每个周末照样雷打不动的休息,晚上也从不值班。遇上他休息而米初妍要上班的时候,她会叮嘱他,过去看看舒染,给她带些好吃的能用的。
宁呈森每次都是嗯,可每回都没去,或者去了,也只是送东西,呆上一两个钟就走,饭都没吃过。
某天两人窝在影音室看片,就这个事情,米初妍很严肃的跟宁呈森谈了起来!
米初妍说,舒染的日子再多也多不过两三年,也许会在化疗的过程中,突然就不行了。以前没找到那是没办法,现在找到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为什么不多去陪陪?
宁呈森当时在看书,米初妍找的影片,他没什么兴趣,但耐不住米初妍的磨劲,还是陪在了身边。
听着她的话,他只拧了拧眉,连头都未抬:“你不去,我老往那边去干嘛?”
这话听的米初妍一阵莫名,扯着他的衣袖:“那是你母亲哦……怎么给你说的……好像是我妈似的?当然,那是我婆婆,如果抽得出空,我是非常乐意过去的,但问题是现在没时间呀……”
宁呈森嗤声笑了笑。
米初妍不由更认真:“你笑什么?我有说错吗?”
“你没说错,那确实是我母亲,也是你婆婆。”宁呈森理所当然的挑眉。
“那你怎么不想去看望?”
许是他正看的专注,米初妍跟她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及时反应,以致,米初妍直接挡住他的视线,瞪眼:“怎么就说不听呢?”
他似是无奈,终于抬首:“我一个人去那儿,当电灯泡吗?”
米初妍:“……”
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宁呈森蹭了下额头,蹭过之后,又将她揽进怀中:“你别操心了,他们在那儿,你陪我,我陪你,不知过的多好!我去了,反而尴尬……”
“哦。”米初妍似乎理解。
想起那一次在菜地里,好像法安也是这样的意思,捅破了,就怕徒生尴尬。
可转瞬,米初妍又是兴起:“那我要是哪天排出全天假了,我陪你去,这样就不尴尬了吧?”
多一个人,就不会落单,大家又说有笑,怎么也是好的。
可是,宁呈森又挑眉:“你每天忙成那样,不嫌累?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再说,如果不是我给你特批,估计到过年,你也排不出整天假出来!”
米初妍:“……”好吧,大教授你说对了!谁叫人家还是个小小的住院医!
心里头正嘀咕,头顶上方忽然又传来他的沉磁嗓音,贴的很近,好像唇瓣就在她的耳侧,敲击着她的心脏:“你有那时间费心,还不如多陪陪老公……宝贝儿……知不知道你老公多久没尽兴过了……就怕折腾的太过,影响你第二天的工作……”
米初妍被他的气息灼的慌,傻眼:“不是都有那个吗?”
他从后探出半个头来,掠住她的红唇,啄了口,又退开,正经八百:“做和尽兴,是有本质差别的。做,只能代表我们有xing行为,尽兴,那是在做的基础上,无数倍的升华,代表着身与心的双重享受和交融。”
“……咳咳!”
米初妍被口水呛的直咳,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破,惊讶于越来越没下限的宁教授,更惊讶于,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在那样和颜淡色的谈吐下,说着他们的……咳……xing和爱!
结果那天晚上,宁教授从理论到分析,再从总结到实践,彻底的将老婆臣服在他的身下,疯狂的尽兴!
翌日上午,老婆瞌睡不醒,他去科室,大手一挥,改了老婆的值班表。
当然,这样的行为,只能极偶尔为之。
做的过了,一方面,米初妍会不依不挠,另一方面,在科室里头也不好交代。
米初妍还是非常自觉的,那个上午没有来,她会主动去问谁替了她的班,然后她会找时间把对方的班替回来。
实际上,就算她不这样做,也没人会跟她去计较,撇开米初妍自己的好人缘不说,那些人多多少少总会看宁呈森面子的。
不过,这种特殊待遇,米初妍从来不愿意去享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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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洵是在十二月的中旬从瑞士回来的,不过,直接回了B市。
嫁给了萧晋墨,B市成了她的家,就算没有周鸿生的事情,一趟回国,她总也要先到B市去,至少,要见见她那对明事理的公公婆婆。
米初妍知道乔洵回国的消息,并不是通过纪唯宁,而是在微信上,乔洵直接将她,徐暮思,纪唯宁拉到一个聊天群里,而后发了张人在机场的照片。
波浪卷的长发犹在,精致的瓜子脸上着淡淡的裸妆,上身穿着黑色的休闲款皮衣,红唇嘟着吻在旁边高她一个头,穿着同色系外套的男人帅气邪魅的脸上,镜头扑捉的很好,将她跟萧晋墨,都框在了里头。
然后她发了一串文字:“宝贝们快出来接驾啊,姐回来了!!!”
米初妍看着就忍不住想笑,笑的不是乔洵外放的言语,而是惊讶于,她家老公那样的男人,怎么能容忍乔洵在机场里勾着他的脖子就咔擦咔擦的拍照?要是***也就算了,可看着照片里的男人,虽然满脸嫌弃,却也无限配合着她的摆拍……
最先笑的是纪唯宁,四个人,就属她跟乔洵最熟,很不客气的糗声:“萧晋墨怎么没把你丢出去?”
乔洵嘿嘿了两声:“他哪里舍得?”
徐暮思忽然上来,一句:“秀恩爱!”
乔洵艾特徐暮思:“不行咩?怎么样,我家老公帅不帅?有木有让你流口水……”
徐暮思:“不是我的款!”
两个人闹了几句,乔洵忽然问了声:“米宝宝呢?又在手术室?”
看着那行字,米初妍心里暖暖的,会心笑,原想回两句话,可犹豫了几番,还是忍下。当时她在科室通往病房的廊道上,恰好病房有人喊她,于是,收了手机,投入到工作中。
晚上两个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时候,意外接到伦敦来的电话。
其实也不算意外,毕竟将年底,按照之前宁振邦和夏晴的意思来看,他们会在年底飞穗城。
照例是先打到宁呈森手机上的,只是,顾着享乐的男人没心思接电话,于是,才有幸拨到米初妍这儿来……
是宁家大宅的号码,也不知道是宁振邦打来的,亦或是夏晴,再或是老太太偿?
宁呈森是不乐意让她接的,现在细想想,大概他最烦的事,就是在他办事的时候,有不知趣的电话sao扰!可偏偏,他能在很多事情上任性,却唯独不能在关手机这事上任性!
即便宁呈森不高兴,米初妍也没办法,宁家的电话,她不敢不接。
于是,那个晚上,她又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听那通电话。倒不是真的有那么多话题可聊,而是,讲电话的人,太多……
起先是宁振邦,开口就是硬邦邦的下令:“我们定机票了,1号下午两点抵达穗城,到时候你们来接。”
米初妍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听着宁振邦的指令,下意识的点头又点头,直道:“好好好!我会跟呈森说的了……”
宁振邦:“你也一起来!”
“好,我也一起来!”米初妍被这通毫无前奏直奔正题的电话,扰的思路不畅:“您和阿姨酒店订好了么?要不要我们去订?”
宁振邦:“不用!我们住家里去!带着呈宵,住酒店不方便!”
“哦……呈宵也一起来啊?”
米初妍不确定边上的宁呈森是否有听到他老爹在电话里的命令,赤着上身的他,自顾自的靠在床头,没几会,就下了床,随手披了件衬衫,拿着自己的手机踱步出了卧室。
一边看着他离开,一边回着电话那端的宁振邦,说话的声音,难免细了些。
可不知为何,却被宁振邦理解错了,只听他硬邦邦的嗓音缓了缓,状似商量:“米丫头,我们也知道,带着呈宵好像不是那么方便,但是谁叫你走那会儿,我们答应过要带他到穗城玩?现在这孩子敏感的很,这几天一直看着你阿姨准备这准备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我们不带在身边都觉得过意不去。”
米初妍听着有些失笑,连忙又是解释又是表态:“不会不方便,一点儿也不,我爸妈都是很开明的人,况且,呈宵是呈宵,他父母归他父母。原本我也有这个意思,一直不好主动提,怕您跟阿姨带着太累……”
三言两语说开,宁振邦很满意的要把电话转交:“你阿姨有话跟你聊,先别挂。”
于是,电话转到夏晴手里,又是好一阵。
夏晴过后,宁呈宵又屁颠颠的凑上来,聊个不停,最后,老太太也来凑合……
可以说,通话进行到后半个小时,有宁呈宵和老太太,米初妍基本是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听他们一老一小一个劲的说道。
疲了疲了些,但也很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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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将发烫的手机抛开,整个人瘫躺至大床,准备顺手去抱人的时候才发现,宁呈森竟然还没有回来。
哧溜的翻起身,跳下床往外跑,最后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他那高大修长的身躯,躺在宽大的长沙发上,翘着腿,闭眸。
属于他的那部手机,早已被他丢在茶几上,上边还有横七竖八的杂志,报纸……
足以可见,刚刚过去的那一个小时,这人到底是有多无聊!
米初妍甩掉拖鞋,在他身躯的缝隙处,跪坐,垂首看他的时候,长发撒落,发尾扫遍他的眼眉鼻尖,唇口下颌。
也不知道他本身就知道她已经过来,亦或是,她闹的他极痒,只在刹那,他勾住她的后腰,带进怀,一个麻利的翻身,她便被置于他的身下。
米初妍似乎越来越习惯他的各种大幅度动作,只在最初的眩晕过后,便适应了这种体位,攀住他的脖子,笑的媚眼如丝:“你知道他们都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吗?”
他敛了敛眼皮:“说什么了?”
身下的人儿,唇角弯弯:“宁伯伯说,他们新年来穗城,让我们去接。”
“嗯,还有呢?”他敷衍着,并没什么心思追问,更多的念头,是那双唇,在她的额头眉眼,鼻端唇齿处游移。
“呈宵也一起来。”米初妍被他轻轻的动作,吻的发痒,微微躲闪,而后说话。
“那个小屁孩跟来做什么?”他的动作,微顿。
米初妍鼓了鼓腮帮子,眼眸澄澈:“上次我离开伦敦时,答应过要带他来穗城玩的,正好,让他跟米庆庆结个伴!”
原先冷眉的男人,忽地嗤笑:“我还以为,你们带他过来,是要彩排怎样当花童的呢!”
不过是兴起的玩笑话,哪知,米初妍却是上了心,直接拍板:“好耶,到时就找呈宵和米庆庆来当花童!”
搂着听风就是雨的女人,宁呈森无奈叹笑,似乎在她面前,无奈的,从来是他!
原本以为话题告一段落了,可哪知,在他刚要继续的时候,她忽地怨念:“宁教授……我真的就要嫁给你了吗?要不你给我个准确的日期,好让我数数,我的单身日子到底还剩几天?宁教授……我还那么年轻,我刚刚才从学校毕业半年,我的那些同学全部都还没有男朋友……我就要嫁人了……唉……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忽然有了恐婚症呢……”
宁呈森一声闷哼,倒下。
有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去应付这个忽然间患上恐婚症的女人?前后一个电话的时间,他无数个预测,也预测不来她会恐婚了!
伏在她的身侧,长指掐开她忧愁的眉头:“你现在跟结婚有什么区别?哪样已婚妇女能做的事你没做过?二十四,不年轻了!搁在父母那辈,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是咩?可是毕竟时代不同了嘛,现在女人都不愿意那么早结婚。”
“所以……你不想嫁我?”这声音,听着已经藏着异样的威胁,米初妍不由往沙发里头缩了缩,蜷着身子:“那倒不是。只是,我这恐婚症不知能恐多久?若是婚礼前夕,我慌的不行,逃了怎么办?”
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睇着她的肤白美貌,冷笑:“你倒是能耐,想逃?尽管逃给我看看!老公可不管你是不是恐婚,前后还有段日子,你自己好好调整情绪,年后结婚事宜排上日程,再跟我说你恐婚,老公会生气的。”之后,他俯了俯腰,长指捏着她的精巧下巴,皱眉:“你男人很快就三十四了,想耗费我多少年青春?”
青春一词,让米初妍控制不住,倏然间崩笑不止……
笑的小腹抽疼的时候,整个人被他从沙发上拎起,凶狠的抽了下她翘臀,似在教训她的淘气,严厉道:“真是惯的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回卧室去!立马办了你!”
那之后,铺天盖地的吻侵袭而来,米初妍被他摁在怀里,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承受着他无尽的索取。
直到后来,他的吻越来越温柔,他隐忍着将蜷缩成团的她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细腻的从头到脚,印下他的痕……
可这时候,米初妍却是忽地坐起身。
彼时,他正捧着她的一双玉足,轻轻揉搓,冬夜,她的脚心总是凉的,他想让她全身的放松以后,再来尽情的享受自己的‘美食’。
可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太过猛烈,以致,他不得不抬首,眼神有疑问。
米初妍茫然,而后才似突然忆起,弱弱道:“那个,宁伯伯说……他跟夏阿姨还有呈宵,来了以后就住家里……那以后你就不能再这样……”
话还未说完,他忽然沉了张脸:“谁允许的?”
“我……我啊……不行吗?可他们都是你父母啊……理应住这里……再说……宁伯伯直接提的……我怎么好意思不答应……”
理所当然的,那个夜晚,米初妍遭受到了教授大人前所未有的重惩!
早晨颤着软绵绵的双腿去刷牙洗脸,再又去衣帽间给自己找衣服穿。事实上,平日里她的衣服全都是他给准备的,可昨儿他生气,导致今天早上没有了这个殊荣。
米初妍明明是受气的那方,却也不敢抗议,怕自己吱个声,又被他就地正法!如果再这样玩下去,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不上班了!也不用恐婚了,因为,还不到结婚的日子,她已经光荣就义了!
俊逸非凡浑身清爽的男人,此刻,就站在穿衣镜前,整理着他今天上班的着装,黑色西装衬托的他身形挺拔又高耸,浓密的黑发略有凌乱,却又恰如其分的为他增添了几分高度,让本就傲人的身高,更上一层。
米初妍像个小媳妇似的越过他的身躯,在背后偷偷瞄眼,而后悲剧的发现,在赤足的情况下,即便自己高高踮起了脚尖,也堪堪只及他的后耳根撄。
嗯……还能闻到他薄荷香的须后水味儿……
从昨晚开始,两个人就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冷战,他只埋头做,而她只无力的承受,然后他抱着昏昏欲睡的她去清洗,然后,各自睡觉…偿…
也可能是抱着一起睡,但米初妍睡的快醒的晚,后边到底是怎样的姿势睡,她毫无概念。
可是,她受不了向来宠爱她的男人不跟她说话,不搭理她,整个早晨,本来就因为天气的原因,凉梭梭的,他端着脸不说话,仿似空气都成冷凝的冰似的。
米初妍忍不住,伸着食指往他腰后戳了戳,低低喃声:“你的气到底消了没?好歹昨夜里我也送你半条命了,够了没?”
他在整理袖口,不疾不徐的转过身来,袖管微微上掀,敛眉看表,半秒后,唇微启:“如果你不想再迟到请假,现在马上找衣服换。”
说完那句话,他就直接步出衣帽室,倨傲的下颌,让米初妍恨得牙痒痒!
她主动找他套近乎说话,他竟然就是这副态度对她!不就是他父母要带着小孩往这边住吗?不就是他父母在这边住的时候他就没法跟她尽情的运动吗?至于这样上纲上线?
再说,昨夜里她也是补偿过了的好吗?
米初妍气不过,朝着他的背影,好一阵拳打脚踢张牙舞爪!可即便是这样无声的动作,却也被他突然转过脸来的时候,瞧了去。
他盯着她,目光炯炯,平静的脸色道不清心底的起伏。米初妍原以为,他会上来收拾她的,就算不做别的,抽她一顿小屁股是少不了,最近,他越发喜欢动不动就抽她。
可他竟然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他开始眯眸,感觉好像存了几分算计,但又好像很坦荡,唇微勾:“你不是要考博吗?明年三月考试,现在也是时候好好备考了。今天开始你就住这儿,我给你备考,争取明年一次过。”
“啊……”米初妍微愣,摸了摸忽然有些发凉的后脖根,支吾:“可是我妈还盼着我再回去住的……”
他顿了顿,眼皮又轻掀:“你只要告诉两个长辈,说你在我家备考,他们会理解的。”
“可是……真的只是备考那么简单吗?”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是想借着这个机由,在他父母到来之前,可劲儿的折磨她?
也是够哦,为了自己的吃肉福利,竟然连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搬了出来!
米初妍的嘀咕,并未得到应有的回答,因为,在那之前,身高腿长的男人,已经拉开卧室门,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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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卧室门又从里面拉开,探出米初妍的半个身子,朝外头喊:“小宁,你过来一趟!”
主卧在卧室区的尽头,中间有长长的走廊,还隔着影音室健身室,米初妍这边喊,被隔了音,宁呈森听不到,她只得趿着拖鞋跑出来。
这样左右耽搁,上班的时间,又变得紧迫。
跑出去的时候,照例在餐厅找到他的身影,手边放着吃到一半的煎蛋,他人却在接听电话。放眼扫了扫,没有莲姨的身影,估摸着是做完早餐后就出去添购新的食材,确定没有第三个人,衣衫不整的她,才敢跳出来。
宁呈森的目光瞥到她真空套着睡袍,眉头皱了皱,两下结束那个电话,隔着好些距离问:“怎么还没换好衣服?时间不早了!”
米初妍当然也知道时间不早,再耽搁下去,她非得迟到了!
很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我的内衣摆在哪儿?”
一个被宠坏了的女人,就是如此任性!自己的贴身衣物到底摆在那儿,在那个足足五十平米的衣帽间里,她根本翻不到!
不想枉费时间,又不想将整齐的衣帽间翻的乱糟糟,无奈之下,只得来求助眼前这个万能教授……
可他那是什么表情?两眼翻白,是在看猪吗?好吧,她承认她是猪!谁叫他平时总爱包办她的大小事情!他的衣帽间那么大,柜子抽屉如此多,看的她眼花缭乱老眼昏花!
宁呈森无语过后,推开餐椅起身,朝着她过去,却是在越过她的时候,被她挡了下来,直摆手:“你跟我说就成,在哪儿?我去找!”
他睇了她两眼,俯视着:“别浪费时间了,我去给你拿。”
米初妍无法,只得屁颠颠的拥着双臂跟在他脚跟后,看着他熟门熟路的在衣帽间中间台柜的倒数第二个抽屉拿她的内衣,再又往上那个抽屉拿她的小裤裤,然后转到后边长柜上给她挑了件驼色的呢子大衣,再到旁边的格子里抽出一件毛线长衫……
一切的动作都是如此的流畅,没有任何的迟疑思考,搭配出来的装束,亦是如此大气不失个性。
当他反身将所有的衣物塞到她手里的时候,米初妍只剩呆滞:“呃……腰带呢?这个长衫需要腰带……”
他只顿了顿,转而又在另一边的柜子里抽出条棕色系,类似大衣颜色的细条编织腰带,递了上来。
嫌弃的看着她蜷缩的身子,没好气:“赶紧换!马上就迟到了!我去给你打包早餐,路上吃!”
米初妍无辜撇嘴:“凶什么凶?是你自己爱给我包办的……”
他又是斜眉,睇眼看过来,情绪不明,米初妍识趣的闭嘴。
可是,不多时,等他转身,又觉不服,再嘀咕:“如果不是你让我每天早上都起不来……我至于被你养成这些坏习惯么……”
他又回头,紧绷绷的语气:“我有说你什么?”
“……没有。”
“那你横眉竖眼的,是在嘀咕谁?”
米初妍无语:“……可你就不怕把我宠成生活白痴吗?”
“你现在就跟白痴没两样。”
“宁呈森!”他的半眼嫌弃,让米初妍炸毛,直呼他的名字,怒目叉腰,可是,脾气还没发出来,他先是拦声:“白痴也是我惯的,我乐意!”
“去你的!”米初妍一声吼又是一声笑,为他拽到不行的姿态。半晌,疑问:“你怎么比我爸还宠我,搞的我都快觉得自己越活越小了……”
他在门口,开门之前,总结:“基本上,除了床上我把你当女人,其他时候,在我眼里,你都是小女孩。”
米初妍:“……”
呆若木鸡的时候,前方再来他的催促:“不准再磨蹭了!错过查房时间,我真让人给你请假调班去!”
米初妍畏惧的不是请假,更不是调班,而是,请假调班后,科室里每一道异样暧昧的调侃目光,蛰的她整日难安!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那时候为什么纪唯宁每次请假,那些人都是一副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的表情!
如今,这样的状况轮到自己身上,真心的——好尴尬!
纪唯宁被人笑话倒也还好,毕竟徐暮川不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可是她不同,她跟宁呈森同时出现在科室的时候,迎接着那样的暧昧笑眸,怎么都觉特别特别特别的诡异!
她佩服的是,每当这时候,宁呈森还能跟没事人似的,穿梭在科室里头,照样讨论病例,照样吩咐下属,照样做他大主任该做的事……
离开宁呈森的神外一组,跟在老王教授组下,确实轻松很多。不是没有手术安排,甚至手术的台数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时间从不会持续太长。不会像宁呈森组里的那些疑难手术,经常性一站就整个上午加中午,或者整个下午连带傍晚,甚至整个白天……
但也许是因为过去两年在宁呈森手下积累了经验,锻炼了体力腰力乃至腿力,以致,老王教授组里的手术,她经常性的能够轻松完成一助的工作。
诡异的是,她的手术时间,大多是安排在下午。
不管是不是老王教授主刀,或者是老王教授的学生们主刀,只要是下午的手术,她都是一助,而上午的时间,她大多呆病房或科室。
这样的安排对米初妍来说,无疑是再好不过的,至少能让在她在短暂的午休过后,保持充沛的精神上手术台。基本上等她忙完坐在科室悠哉哉的吃着各种零食的时候,一天忙碌下来的宁呈森,也从手术室出来。
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家,偶尔为了省事直接在外面吃了才回,偶尔遇上她值夜班,他会提前吩咐莲姨把晚餐做好,在家里吃完再送她过来。遇上她连班,他会给她喊外卖,叫她去他的办公室饱餐。当然,也偶尔有时候,兴致好了,两个人在家自己做饭吃,而每当这时候,宁呈森总是被使唤的那个。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算规律,但总也算是习以为常,有心爱的彼此陪在身边,是他们一直都在渴盼的生活。
可米初妍却觉得,这段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要过的崩溃……
尤其是越到接近月底,她的崩溃程度就越重。
宁呈森说好了陪她备考,她原以为就是说说而已,或者是为他的隐藏目的找理由。可后来她发觉,她好像大错特错了!
反正只要她不值夜班的晚上,吃过饭洗漱过后,她就被他拎到书房去。然后面对一大堆厚重到甚至能压死人的专业书,还要面对他刁钻到不能再刁钻的提问。
回答错了?没事,记得睡觉时候,在床上乖乖补偿就行偿!
啃书啃到想吐?没关系,不想读书随时可以离开书房,离开的越早,晚间运动的时间就越长!
乏了困了?也无妨,直接抱起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亲吻!双唇吻的发肿发疼,怎么着也该清醒了!
然后,在他的魔鬼备考下,她认命而又专注的疯狂啃读专业知识。
依照济山医大的惯例,神外的博士,要同时考神外专业课和外科总论,要熟知病理,解剖,分子生物学,还要考英语,英语是那种全国医学博士英语,都是些生僻的医学术语……
有时候米初妍发懒,受不了的时候就抗议,说她不考博了,还有书桌上书柜上所有的专业书她都要扛去废品回收站卖了去!眼不见心不烦!
而每当这时候,宁呈森就会不声不响的转身去给她热牛奶,直到哄她喝完才不疾不徐的吭声:“老公支持你,不考也行,回家给我生娃。”
提到生娃,米初妍就更焉了,虽然她很喜欢小宝宝,可是她好像还没有完全做好刚结婚就要生孩子的心里准备。
她不解:“为什么不考博我就要回归家庭?我就不能在医院里当我的小医生么?”
他扬眉,理直气壮:“整个省院,双料博士随手可抓,你个小小硕士,凭什么当医生?干一辈子穿针线的活,你烦不烦?真要那样,还不如回家给我当全职太太!”
米初妍耷着脸呜噎:“那我去别的医院不行吗?”
他直接丢一句:“你觉得我会放你去别的医院四处沾花惹草?”
米初妍:“……”
每次困倦的时候,他就给她热牛奶,每天喝总有腻的时候,米初妍无语:“你就不能给我来点其他提神的东西吗?”
他略略思忖:“你想吃什么?咖啡的话……想都别想!”
米初妍倒也没想喝咖啡,但总归来点有花样的啊,于是,她说要鲜榨果汁,要椰子水,要姜撞奶……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找手机,打电话喊外卖。
米初妍无奈阻止,本来就夜深,再去喊外卖,等送过来的时候都要睡觉了好吗?她说要现成的,厨房里什么材料都有,只要他去弄就行!
宁呈森倒也顺从。
转身就走出书房,听着外面传来一阵捣鼓声,而后不多时,书房门推开,入目的又是端着一杯牛奶进来的他!
修长的手指覆在杯壁上,看是挺好看的,可为什么捣鼓来捣鼓去,又是牛奶?
他好像也知道她的心思,俊逸的脸上有些尴尬:“除了这个……其他我都不会弄……”
米初妍泪哭,好吧,她家万能教授是个厨房白痴,饮食白痴,她表示深深的理解他的无可奈何。
每天晚上要读书,还要陪他床上运动,米初妍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前年,被他疯狂奴役到,每天就知道累,累,累……
换来的待遇,就是他无微不至的伺候,伺候她吃穿,伺候她梳洗,反正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带着,莲姨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没办法,宁呈森自己也要上班,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料理,那些家务活还有一日三餐包括她晚上读书时间要吃的夜宵,都由莲姨包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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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米初妍终于逮了个空。
在她下班的时候,发现宁呈森还在手术室没有出来,了解后得知他是临下班才接的急诊,估摸着等到手术下台的时候,得要深夜。
那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子骨。于是,她心情飞扬的给唐心梅打电话,大喊着妈咪……
唐心梅当她神经病,从小到大都没这样甜嗓子喊过妈咪的女儿,突然喊的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米初妍说她今晚回家,让唐心梅给她炒爱吃的菜,然后帮她把房间的床单那些,铺一铺。
唐心梅拱她:“没那闲功夫!我和你爸好不容易同时休了一周年假,现在在清市泡温泉呢,等假期结束再回穗城!”
米初妍咋呼:“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不跟我说?你们都走了,那我怎么办啊?”
唐心梅摆着长辈的谱:“我和你爸操劳一辈子,老了还不能自由活动了?”
米初妍:“……”
叹气中,电话被唐心梅毫不留情的挂断,这让米初妍的好心情,消减了大半。
几分钟后,米安博来了通电话。
米初妍开口就撒娇:“亲爱的爹地……你也不要我了吗?”
米安博倒没有像唐心梅那样喊她神经病,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什么时候兴起了,喊他老米也是不出奇的。
清了清嗓子,问她:“我听你妈妈说,你今晚想回家?你不是在备考明年三月的博士招生吗?乖乖的,跟着呈森好好复习,争取一次过关,不要成天想着回家,跑来跑去读不好书!我跟你妈妈还要几天才回去,到家再给你电话。”
米初妍怨念:“……爹地,你还是我爹地吗?我感觉你越来越不爱我了……”
确实,这样的话从来就不应该是米安博说出来的。米安博对她,从小到大就恨不得托在掌心里,宝贝着,呵护着。
哪知,米安博又咳了咳声,几许不自然:“爹地永远是你爹地,你也永远是老米宠爱的小米。但是……我们妍妍长大了,在不久的将来,要为人妻为人媳,不能永远陪在父母身边,你要适应,爸爸也要适应。所以,你妈妈拉我去玩,我也就答应了,现在开始提前适应没有你打扰的生活,跟你妈妈过一下轻松的日子,等到你出嫁,估计爸爸也就适应过来了。所以妍妍,没事别给我和你妈打电话,我们在外面,乐呵着呢!”
“可是爸爸……”
“不说了,我跟你妈刚吃完晚饭,正打算去外面散散步。我们住在海边的酒店,这里环境太好了,回头我给你拍些照片看……”
米安博的电话,又一次匆匆被结束。
米初妍感觉,世界无爱了……
妈妈拉着爸爸‘私奔’,爸爸也享受跟妈妈的二人世界,敢情到最后,她才是父母世界里的‘小三儿’呢……
攥着手机的米初妍,顿觉无处可去。
没什么力气的蹲在医院门口的石柱子后方,给纪唯宁打电话。
她心里想的是,如果纪唯宁也没空搭理她,那她就直接回医院去算了,认命的在科室里等宁呈森的手术下台,认命的跟他回家,认命的给他操练!反正就不喜欢一个人孤孤单单,感觉被世界抛弃了似的!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纪唯宁接到她的电话,竟异常欣喜。
米初妍这边才说了没人陪,她那边就爽快的让她回南都奥园,去一期找她玩,方便的话,最好在门口的超市里带点吃的东西上来,一起煲剧看影片。
如此的安排,对米初妍来说,正中下怀,高兴之余,甚至忘了问,为什么纪唯宁会在南都奥园,他们那套房子里到底还有没有谁,另外,小莫黎不用看顾吗偿?
这些都被米初妍遗忘,蹦跳着到马路上,打车!
宁呈森虽然给她买了车子,但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情况,她也懒得开,蹭他的车上下班,对于懒惰且经常性睡眠不足的米初妍来说,无疑是最好的。
米初妍在超市买了大堆的零食,薯片,话梅,海苔,饼干,薯仔,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提着满满的两袋子,朝着纪唯宁所说的地址过去。
十三楼,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却因为米初妍提的东西太多,手腕发酸。
想来是叫宁呈森惯坏了,以前她自己也经常去超市买零食,走好长的路拎回家也不见累的,哪像现在,稍微有点重量的东西就沾不得手。
所幸是纪唯宁早早就候在门口迎接着,穿着家居服沓着室内拖,看起来已经在里头呆了不少时候……
手里的东西被纪唯宁接过,米初妍甩着酸胀的手腕,疑问:“你这是要从徐家老宅搬出来住了吗?”
“没有,孩子还在那边。”
纪唯宁说话的时候,已经自行往着屋里走,根本没有把还在玄关找拖鞋换的米初妍当做是外人那般的客套。
米初妍自己找鞋自己换,俯身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有男人到过的痕迹,微疑惑:“唯宁姐,只有你在这里吗?”
纪唯宁正在客厅摆放零食,听到话,稍抬头,弯唇:“对,就我自己,要不然怎么能喊你来煲剧?”
“徐总呢?”
“他?不知道……大概在老宅吧……”
“你们……”不知为何,米初妍总觉得怪异,谨慎的追问了声:“不会是吵架了吧?”
纪唯宁忽地笑:“没有的事。”
“那是怎么了?”米初妍进屋,放下包包,一屁股跌坐进柔软的沙发深处,抱枕按在腹前,全然放松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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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茶几摆放着手提,手提上有看到一半暂停的电影,美剧,米初妍并不太感冒。伸手就去翻找自己的零食,而后听到纪唯宁话题转移:“你呢?今儿怎么落单了?”
“我?”米初妍扯开了一包薯片,指尖捏着放进嘴里,生无可恋状:“米太太一声不吭的带着老米去清市了,还好几天不回来。”
米初妍在吃东西,纪唯宁却是忙忙碌碌,又是切水果,又是倒水,从厨房拿着果盘出来的时候,调笑:“哟!那米家女婿呢?总还有稀罕你的人在呢!”
吭哧吭哧,米初妍啃了块番石榴,怨念:“别提他,烦死了!”
“嗯?说说……我们的大主任怎么烦人?”纪唯宁席地坐在她对面,水果刀在手中挥舞,熟练的像是在给病人切皮肉,然后,饶有兴致的打听。
米初妍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发泄口,脱了外套,打算好好的口沫飞扬一番,结果,才不过刚启唇,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她要指责宁呈森给他魔鬼备考,那好像显得太没良心!毕竟,他日夜操劳,为的就是让自己得偿所愿!
可如果他要指责宁呈森不知疲倦的做运动,然后让她经常性的精神不济,那要让她如何说出口?
只不过,米初妍忽略了,纪唯宁是人精,看着她的难以启齿,眼底乌青,还有她微微俯身之时,隐隐露在外头的锁骨蝴蝶印,便是止不住发笑。
笑的歪倒在茶几上,笑的米初妍一阵莫名,隔着茶几探手过去晃她:“喂,你笑什么?我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好笑?”
纪唯宁捂着眼,亮白的牙齿微微咬着下唇,才算是勉力止住笑,哼哧声:“我看你根本不是落单,倒像是,受不了‘家暴’式的折腾,背着某人跑出来的!你说,回头大主任若是发现你不见了,他会怎么着啊?应该会到处打电话寻人吧!”
米初妍:“……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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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才刚问出口,像是应景,米初妍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宁呈森,没有接的打算,估计纪唯宁也以为是宁呈森,见米初妍看也不看就把手机盖在茶几上,她自己将米初妍的手机拿了过去。
然,下一秒,手机像是烫手山芋,被纪唯宁重新丢回到米初妍怀里!
米初妍坐在沙发上,手机没接住,滚动了两下,跳到沙发下的厚毯上,她俯身去捡,没好气:“你今晚怎么回事儿?神经兮兮的!一个女人,生孩子前后变化就真的如此大吗?”
嘀嘀咕咕,而后看手机,傻眼……
原来打电话的不是宁呈森,而是徐暮川!响了一遍,没人接,锲而不舍的响第二遍,第三遍……
米初妍亦加狐疑的看对面的纪唯宁,只见她又是闭嘴又是连连摆手,她好奇,接了电话。
声线清冷的男人,在那端劈头就问:“唯宁有找你吗?”
“有……没有……”
“到底有没有?”
米初妍呆愣的看纪唯宁,却见纪唯宁各种示意,于是,她坚定声:“有!”
“在哪儿?”
“在……在逛街啊……两女人在一起当然是逛街了……”米初妍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睁眼说瞎话,在她这儿总是会败露。于是,每说一句话,都看一眼纪唯宁,在她指示后,才敢往下说。
徐暮川在那端顿了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信她的话,只道:“你让她接电话。”
“她……她在试衣服……不方便接电话……”
“你们在哪条街买衣服?”
“……市区……市中心……”
“商场?还是哪里?”
徐暮川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让米初妍招架的,几乎冷汗层层!她后来好似明白,或许从男人手里逃跑出来的女人,不止她一个,还有纪唯宁也是!
跑出来躲在南都奥园想清闲度日,结果却被她男人四处底朝天的翻找!思绪卡在此处,米初妍忽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宁呈森压榨她,是因为家中长辈的横插一杠!然,她对面那个眉皱不安的女人,那可是刚刚生完孩子才不过三个多月,长期处在空窗期的夫妻生活才开始解放的时候……
一手攥着手机贴在耳侧,一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米初妍暗暗吐舌,好吧,她内心里的小污思想又开始发作了,好邪恶!
对付不了徐暮川的刨根问底,米初妍随口扯道:“一会我让唯宁姐打回给你,先挂了哈!”
哪知,徐暮川冷了冷声:“别挂!呈森找你!”
“啊——”
米初妍惊骇,什么时候,这两个男人竟搅和到一起去了?宁呈森不应该在医院的手术室吗?
才不过半秒,手机听筒里就传来她家男人无比熟悉的磁沉嗓音,语气和缓:“没回家?”
“呃……嗯。”
“怎么想起逛街买衣服了?”
“不……不是年底嘛……商场折扣多多……就想去逛逛……女人都是这样啦……怎么买都不嫌多……”
“老公没钱吗?为什么要去买打折的?”
“那……老公赚钱辛苦……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商家不是?”
“说!在哪个商场?”低沉的嗓音,忽然间变得冷硬,那意思,如果米初妍不说,就有她好看,很是不善。
米初妍嘟囔,想敷衍,随口就扯:“宾……宾宜……”
“宾宜广场是吗?我去找瞿安问问,如果你在那儿,就等在门口我去接!如果你撒谎,别怪老公不客气!”
省院门口,路灯昏黄。
歪歪斜斜停放着的黑色奔驰,融在如此的冷风夜色中,亦闪着锃亮的光芒。时间不算太晚,提前完成手术的宁呈森,修长的身躯靠在车腰,长腿歇困似的屈着,捏着轻薄的手机,目光却是沉遂的过分。
偶有过往的夜班医生或护士,皆在经过的时候,停顿,朝着他恭敬的打招呼,他粗粗抬眸,颔首,却是只字不语。
那双紧抿的唇,昭示了他略显烦躁的情绪。
对面的男人,与他身高相差无几,同样靠着车头,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容得下一人通行,却因为两个男人合在一起的气场,太过强大,以致,无人敢走。
徐暮川抄袋,看着刚刚结束通话不久的男人,终是嫌弃:“你真打算去问瞿安?偿”
宁呈森沉脸:“你当我是傻帽儿?”
问瞿安,就等于是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两家的媳妇跑路了!再说,瞿安那个甩手掌柜,一年有几次出现在宾宜广场?就算问他,他也得看监控,或者问别人,才会知道那两个女人到底去没去!
他在电话里那样吓唬米初妍,也只不过是吓唬罢了……
然,徐暮川两下就了解,止不住轻勾唇:“你不是傻帽儿,你是把米初妍当傻帽儿,也就她,能轻易让你唬。”
自个儿女人,自个儿怎么认为都行,可徐暮川觉得米初妍傻呼呼,他听着就是不乐意了,即便是好兄弟,也不行!
眼角刮了刮,轻蔑:“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太不懂分寸,纪唯宁至于跑出来么?纪唯宁不跑出来,会把米初妍拐走么?”
徐暮川:“……说的好像你挺人性似的!你什么德行我会不了解?再说,她们两个,谁拐谁都还不一定呢!”
宁呈森嗤之以鼻,顿了顿,又道:“你有时间来医院找我,还不如去找找纪唯宁。”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南都奥园,南郊小区,我都去过了,你总不能让我一家酒店一家酒店的去查吧?”
“两个地方都没有吗?”
“有!但她会躲!我去南都奥园,她躲南郊小区,我去南郊小区,她躲南都奥园!”
“你不会跟你的秦助理分两路去堵?”
“这又不是工作!扯秦述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你?把所有假想情敌都收在自己手下盯着?”
男人深沉的心思被好兄弟识破,略略尴尬的咳了咳声:“那现在你要做什么?”
徐暮川去开他自己的车门,宁呈森见状,拧眉问:“你干嘛去!”
他略略侧头,盯着宁呈森的手机,好意提醒:“你也别等米初妍自乱阵脚了,有唯宁在,她们乱不了!搞不好现在又猫了个地方躲着!”
正说话,宁呈森攥着的手机震动,接起后,听到米初妍在那边说:“我们正回南都奥园,在一期。”
手机刻意免提,两个人都能听到,宁呈森看了徐暮川一眼,徐暮川挑眉。
宁呈森对米初妍说:“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转而对徐暮川道:“可信吗?”
徐暮川:“……不可。”
手一扬,开了自己车门:“过去看看她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把戏!”徐暮川郁气。
他家老婆精着呢,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好几个小时都没能找到人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家中老爷子和自己母亲串通好气,孩子也不管了,直接出外散心。
他傍晚回家,饭都还没吃上,就被老爷子吆吆喝喝,让他出去把唯宁找回来!不找回来今晚就别回徐家老宅了!反正孩子在家有玉姐有其他家佣,有疼爱他的奶奶,不行还有他这个太爷爷!而他这个父亲,本来就可有可无!
徐暮川不知是有多懊恼,孩子满三个月的时候,是他自己逼着要夜间断母乳。一来,总是半夜起床喂奶,纪唯宁根本休息不好!二来,他真的特烦徐莫黎,霸着他妈妈就没完没了!现在好不容易真的断了母乳,那女人就嚣张了,敢夜不归宿!连带着还不让他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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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奥园。
徐暮川再一次推开自家房门,里面不若第一次来时整洁干净。玄关处有凌乱摆放的拖鞋,客厅沙发上的抱枕,横七竖八,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那张木质茶几,上上下下全是散落的零食,薯片碎,饼干碎,水果皮,倒下的空水杯……
手提电脑甚至没关机,直接待机进入屏保模式,好几百坪的房子,除了客厅地毯上有几条女人的长发,半个影子都没有!
徐暮川瞬间感觉,他这房子是给谁扫荡过似的,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场面,不得不喊家政,让人过来收拾!否则的话,不出两天,一些蚂蚁小蟑螂就闻香而来糟蹋他的房子了!
宁呈森略略弯身,长指在混乱不堪的茶几上翻了好几下,眼角瞄到桌角的纸片,捏起,瞅了瞅,转而交到后边:“你老婆写给你的。”说着,又一声:“哟,我家妍妍也写了!”
徐暮川看着两张折叠起来的小纸片,无语:“这又是要闹哪样?行踪卡吗?这么幼稚的行为,肯定是米初妍出的鬼点子!”
宁呈森窝在沙发上,叠起长腿,正打算看米初妍留的小纸条,听到徐暮川不屑的口气,忙护短:“再幼稚人家也是你嫂子!”
徐暮川不乐意的挤兑:“我可没承认过你是我哥!”
宁呈森忽而笑,愈发悠哉:“这不是你承不承认的问题,而是事实上本就如此!”
徐暮川不疾不徐,开口就往宁呈森心窝里戳:“……比我早半年出生而已!你也不想想,跟米初妍那样的小姑娘在一起,岁数大是好事?”
宁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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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下来,两人都在看纸条。
不多时,宁呈森大笑,越往下看,笑声越不止,这可把旁边徐暮川的视线吸引了过来,不解:“你怎么也变得疯疯癫癫了?”
“给你看……”宁呈森的笑声,难得爽朗,深眸里的碎光都好像在为他家老婆喝彩,纸条递给徐暮川的时候,还加了句:“我真是要被这个二货逗死了!”
徐暮川狐疑着接过,低眉,只见上面纸条,字迹工整,洋洋洒洒……
“亲亲老公,啵啵啵!跟你说哦,我没真想撒谎的……实际上我在医院等你下班,然后唯宁姐喊我到这里来,等你们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唯宁姐又带我跑了……今晚我们都不回家了,准备去五星级酒店,也顺便败败老公的家产,免得你说我葛朗台,只会守财不会花。然后……具体去哪家酒店你就不要再追问了,我也不会直接刷卡的,反正老婆不会丢……老婆明天就回来陪你哈,到时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过你要答应我哦,不要生气,不要打我屁屁,还有,你一个人在家乖乖的哈……然后老婆要交给你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任务!如果没有完成,老婆就不给你肉肉吃了,哼!任务就是,今晚你就拖住徐总吧,反正你们哥俩彻夜谈情也行,各自工作也行,让他帮忙策划下我们的婚礼也行,总之,就是别让他继续找人了,唯宁姐说她要休息!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别让徐总知道哦……我现在先陪唯宁姐去药店买药膏,呃……买什么药膏你脑补吧……还有,不准去找瞿安问东问西,我们根本没去宾宜广场,而且瞿安不靠谱,如果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然后让人笑话,那老婆的‘恐婚症’可是随时都会发作的,搞不好,我就真的跟唯宁姐‘私奔了’,让你们两个大男人捶胸顿足去夜夜抱着枕头入睡!知道不?么么哒,乖乖啦,老婆香一个!不气哦!明天你还有大手术,是时候修生养息啊——珍爱双肾,远离老婆!这句话给你给徐总都合适!我要逃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唯宁姐一直在门口喊我,走了,拜——”
这样一封处处都是威逼利诱,卖萌甜腻的信!一字不漏看完的徐大总裁!此刻正在求内心重度阴影面积!
“啵啵啵?吃肉肉?恐婚?私奔?么么哒?老婆香一个?珍爱双肾,远离老婆?”徐暮川的眉头,越皱越紧,念到最后,不由纳闷:“宁呈森,你老婆是火星来的?”
宁呈森早已靠在沙发上,唇弯:“这个得问我岳父岳母去,我也好奇,到底他们是怎么教育出个这么活宝的女儿来。撄”
“你们两个平时就是这样交流的?”
“有什么问题吗?”宁呈森反问,倒是把徐暮川给噎着了。
确实没什么问题!怎么相处交流都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儿!只不过,跟着个如此活脱的九零后,受得了吗?动不动就不给肉肉吃,还可以承诺,爱怎么就怎么玩……
玩Sm吗?大开眼界了!
宁呈森看着徐暮川幻变的脸色,糗道:“别想了,你羡慕不来的。”
纸条在徐暮川手里,甩了甩,丢到凌乱的茶几上,冷声:“说实在的,我吃不消。”
各花入各眼,徐暮川这种不善言辞的性子,对米初妍这样跳脱的人,确实是吃不消,宁呈森也懒得去跟他争辩,转而道:“重点不是我家妍妍如何如何!而是……你到底做了什么,至于让我们神外的女主刀跑去药店买药膏?难道Sm的是你?看不出来啊,你这样刻板又无趣的男人……”
徐暮川:“……偿”
他能不能掐死米初妍?不!他应该掐死自己的老婆!这样的事怎么能随便往外说?而且,他哪里有Sm?只不过是……着急了些,粗蛮了些,无节制了些而已!
徐暮川看不惯眼底全是讥诮的宁呈森,转步过去,抬腿踢他小腿肚:“回你家去,别在这儿碍眼!”
宁呈森靠躺,摇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
“妍妍叫我看着你,让我们彻夜谈情。”
徐暮川:“……”
“我如果没完成任务,她明天又不回来,那我的福利怎么办?”
徐暮川:“……”
“如果她真的跟纪唯宁‘私奔’了,那我抱着枕头怎么睡?”
徐暮川:“……我以你为耻!”
“好说好说,实际上咱俩都差不多!只不过你想你没说出来!我想我就说出来而已!”宁呈森眼底笑意始终未散,调侃徐暮川,让他阴霾了好几个小时的心情,瞬间舒朗。
徐暮川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她不是要用你的钱吗?手机收到短信没?”
“还没有。收到也没用,她说了,她不会直接在酒店刷卡的,或许她会直接去提现!”
“那你就这样算了?不找了?”
“不找了,老婆说我需要修身养性,明天还有大手术呢!”
“那你还不赶紧回你家睡觉?”说话的同时,徐暮川又踢了踢他。
宁呈森直接闭眼:“不回了,今晚我就留宿这儿看着你。”
“我这里没有你穿的衣服。”
“嗯……穿你的就行。”
徐暮川胸闷:“内裤呢?”
他微微眯眼,瞄了瞄:“我就不信你没有新的。”
“要不要脸?”
“为了老婆,不要脸也行。”
“鄙视你。”
“我家老婆喜欢就行。”
徐暮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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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汀酒店,豪华套房。
米初妍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纪唯宁刚刚结束跟婆婆的通话,得知小莫黎很好,她便放了心。
只是,电话挂断后,有些郁郁寡欢,抱着米初妍的手臂,嘀咕:“你说,我这个妈妈是不是太不称职了?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来呢?米儿……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米初妍听罢,惊诈:“别啊,你回去了那我怎么办?是你把我拖下水的,如果这时候回去,我会死的很惨!你,也会死的很惨……”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脑中稍加想象,那些画面便让彼此畏惧,于是,彻底打消了念头。
不多时,米初妍喊饿,纪唯宁也感觉饿,一直都像在打游击战似的,体力消耗过分,又错过了饭点,岂能不饿!
于是,叫酒店送餐服务,米初妍从包里掏了小费给服务员,而后看见那些静静躺在包里的鲜红大钞,哭笑不得的跟纪唯宁说:“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土鳖啊?你见过谁住高级酒店会直接给现的么?”
没错,但凡有点修养的客人,都会直接刷卡!要不然,就住平价宾馆去!这样大咧咧扛着现金来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有她一个!
纪唯宁也是被气笑:“都跟你说了,取出来的现钱,存到你自己卡上去再消费不就行了?大主任也掌握不到你的行踪!”
米初妍叹了声:“我不是嫌麻烦嘛!幸亏你还有你哥哥给的卡,要不然,咱今晚上就真得拿着这些钱去交押金了,那还不得让前台笑掉大牙。”
“要不……找个时间,我们去趟银行重新开个户头,给自己存点私房钱吧!别以后每次消费点什么,信息都跑到他们手机上去,万一哪天咱还想躲,还得提防着被他们知道行踪,多麻烦。”
“这个可以有!”两个女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那个晚上,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临睡,还喝起了红酒助眠,结果,睡的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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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上午十一点……
米初妍咋呼着要上班,纪唯宁翻了个身,赋闲在家的她赶走了身边吵闹的女人,继续睡。
洗漱,穿衣,一切妥当后,米初妍随手抄了个枕头丢到纪唯宁身上,叮嘱:“调闹钟啊!别睡太过了,小黎宝还要你照顾呢!”
纪唯宁嘤咛,抓着头发艰难坐起身:“手机早就没电了!”
“床头有闹钟——”
匆匆提醒了句,抓起包包,奔向大门。
紧赶慢赶的赶到科室,已过了十二点,很多人聚在沙发区上吃午饭,热闹喧哗,米初妍突兀的奔至大家面前,感觉到动静的所有人,皆转过脸来。
三组的一个住院医打趣:“米医生请假回来了啊?”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
米初妍略囧,她知道他们笑什么,可是,她只能装傻。呵呵两声,指着他们手边的报纸:“都在看什么新闻呢?聊的这么嗨?”
“周鸿生,已经判了。”
这话,是潘闵宇说的,他知道米初妍对这个人关注颇多。
“哦?结果如何?”
边上的赵磊将报纸递过来:“你自己看。”
米初妍双手接过,睁大眼睛,而后,‘无期’二字,特别显眼的出现在她眼前。果真如瞿安所预测的那般,无期……
往细看里面的内容,米初妍听到耳边有赵磊他们的讨论声,都在细声猜测,周鸿生之所以落马,到底是得罪了谁?
十几个人圈在一起,包括老李教授和老王教授也在,众说纷纭,说出来的人名,有些米初妍熟悉,曾在电视新闻上见过不少,有些,她根本听都没听过。
但最被认同的,还是老李教授说的贺家。
贺家,不就是贺端宸家么?米初妍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听到那个家族,莫名打了寒颤,或许是意外于贺家的高权高位,或许是,他们口中神秘的贺家子孙,她其实并不陌生。
可他们却都不知道,背后最大的主谋者,其实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大主任……
宁呈森拿着病例进来的时候,入目就是米初妍小小的背影。
微微拧眉,脚步稳阔,站至所有人面前,却独独面对米初妍,轻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米初妍被突然出现的人,惊了下,手中的报纸抖了抖,眼睛眨巴着:“刚刚才进来。”
他哼了哼声:“下不为例!”
米初妍只以为他是在说昨晚的事,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然,转瞬他又道:“我说的是你无故迟到,下不为例!”
“哦——好,一定。”
旁边的人,一阵恍悟状,赵磊发言:“原来米医生不是因为大主任请的假啊?”
米初妍:“……”好吧,她很感谢宁呈森,委婉的为她做了最好的解释!
赵磊多嘴,让宁呈森刮了眼,病例丢到他身上,下令:“全体过来,开会!”
大主任指示,两个老教授也不得不从新闻中抽出身来,带头走向会议桌,而后,一个个接上。
米初妍走在最后,扯了扯宁呈森的白大褂,细声:“周鸿生被判了无期……”
他斜眉:“嗯。撄”
“他还会不会上诉?”米初妍再一次细声。
“不会。”
他如此肯定的回答,才算是真的,让米初妍觉得安心。
即便米初妍知道,就算是上诉,可能也不会有太大的希望,但她打心底里,就是盼着,周鸿生不要再闹腾了,像他那样的人,不会没有党羽,有党羽,不停的闹腾,终归没法让人彻底放心。
无期……还是便宜他了,要她说,死刑才是他最好的终结!
可不管如何,终于,世界是安静了,日子,也变得光明了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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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持续有四十分钟,之后宁呈森要进手术室。
因为是前两天接进来的急诊病患,临时插进手术表,所以,助理团队也需要另外配对。起身的时候,宁呈森点名要了赵磊和李易哲,甚至,老李教授也被他喊了去。
一台手术,连李易哲这样的医生都只能站到三助的位置上,可想而知,这台手术的难度有多高。不过,因为是宁呈森主刀,米初妍倒因为司空见惯而没有太多的顾虑。
椅子拖拉声骤响,原先围桌而坐的一大群白大褂们纷纷开始自己的工作。
老李教授和赵磊李易哲都站到了宁呈森身前身后,间或讨论着接下来那台手术的具体事宜,米初妍站在人堆里,看着他的侧颜,倨傲而严肃。
在她面前,那双或温柔或霸道或粗蛮的唇,此刻却是严谨而正色的吐着清晰的字眼,当真是难得,普通话在他嘴里,竟然也能说的如此精准。
会议桌靠着整片的玻璃墙,冬日里的阳光,即便是正午,也很是浅白,随着尘埃的悬浮,打在他的侧身,有些虚幻。
“米初妍!”
正恍神,耳侧忽来熟悉的嗓音,唤回她游离的思绪。茫然的抬首,眼睛眨了眨,双手抄在白大褂里的她,闻声而望,然后看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朝着她踏步过来。
她不动,乖乖的站在原地,等着他的靠近,而后,听到头顶上方有他沉磁的嗓音:“今天等我下班。”
语气平和,却隐着不可违抗的意思。
米初妍没敢迟疑,连忙点头:“好,我知道的。”
他似乎满意于她积极的回答,点了点头,而后才道:“我办公室有外卖,你去吃。”
米初妍俏皮的笑。
很难得,竟然在这时候还能想起来,给她订外卖!只不过,他怎么会知道,她这时候会回来?
难懂哦!米初妍不由会猜想,是不是他早在背后使了小动作,其实早就把她的一举一动掌控在手中,只不过,没有跟她挑明罢了!
那她们这次的逃跑,到底是算成功的?还是不成功的?
心里愈发肯定了纪唯宁的提议,赶明儿真的去开个男人们都不知道的户头,然后,存笔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
宁呈森三言两语,说完就走。
只不过,临走前,又把潘闵宇也一起喊了过去。
潘闵宇起先疑惑:“难道手术台上还有四助的位子?”
宁呈森正提步,听到这个似乎不太受管教的徒弟在质疑,冷眼:“有!距离手术台一米外,你站着旁观!”
“旁——旁观?”
“有问题吗?”
“没……没有!能跟大主任进手术室,是我的荣幸!”
宁呈森没理他,不咸不淡的丢了个眼色,转身,大步离去!
倒是随后的赵磊,拍了拍潘闵宇的肩头:“小潘,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你的荣幸!你不知道,大主任的手术,向来不喜欢闲杂人等叨扰。能够亲眼观摩他手术过程的,除了米医生,剩下就是你了!这是多大的殊荣?我们想要都没有!”
“可为什么李易哲还有济山的那个廖医生就可以直接跟大主任手术,而我就只能旁观?”
“呃……”赵磊词穷。
李易哲忽然插了句:“因为你资质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我资质很差吗?”潘闵宇嗷吼,好歹他也是个主治医了好不?
“四个学生里,你确实是最差的!”李易哲不客气的挑白。
“我靠!我比不过你和廖宗,米初妍呢?米初妍我总比得过吧!”
这时候,走在前头的老李教授忽然一句:“以前你当然比得过,只是这两年,米医生都在宁主任手里调教,即便没有宁主任,也还有向教授,你觉得,她会很差?”
潘闵宇听后,忽然一股脑的,整个身子往赵磊肩头挂过去,哀叹:“女色啊——害人啊——”
米初妍听着他们越来越飘远的说话声,只觉得想笑,也觉得,神外的同事们,真的有趣,老老少少,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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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照例在下午的时候跟了台王教授组里的手术,出来的时候,下午六点。
冬日天黑的早,还起了风,凉梭梭的往她脊背骨里钻,跑到科室,接了热水喝,打算就在那儿等宁呈森下手术台。
宁呈森的这台手术,带走了好几个主刀医生,以致,这个下午,神外没开几台手术。那些小医生们难得清闲又准时的下了班,心情很好的相邀着去吃火锅。
问米初妍去不去,米初妍摆手。
那些人自然知道她在等谁,没有强求,三三两两的离开。
这样的天气,穗城人都喜欢打火锅,无端被同事们挑起兴致,米初妍也口馋的很!如果不是要等宁呈森,她就真的,忍不住跟那些人走了!
不由在心底盘算,如果她拉着宁呈森去吃火锅……可转瞬,这样的念头又落下!宁呈森对火锅这类东西,似乎不太感兴趣!
有些百无聊赖,又有些饥肠辘辘,她一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幻想着无数的美食。却不料,这时候竟然接到了乔洵的电话!
乔洵说,她到穗城了,问她有没有空出来聚一聚,顺便吃晚饭!还说,徐暮思和纪唯宁也在,就少她一个!
米初妍心痒痒,问了问:“带家属吗?”
“不不不……”乔洵一连说了好几声不,而后道:“萧晋墨要跟着来,我都没让!带着男人们玩的不尽兴!再说,暮思会受刺激的!”
话后,那端传来徐暮思的一声暴喝。
米初妍后知后觉,恍半秒后才明白过来,就徐暮思无伴了……
可是,她如果走了,宁呈森出来找不到,会不会跟她干架啊?那男人发起火来,说真的,她畏惧!
乔洵在那端催促,米初妍觉得自己不去不好,索性咬牙,抄起包包外走:“去哪儿?吃什么?”
“废话!这样的天气,在我们大穗城,肯定是要打边炉喝冰镇啤酒啊!你赶紧的滚出来,我们都在省院门口等你呢!开着阿宁的小跑,你认得的!”
“这么快?”
“快什么快?我们都等你一下午了,打电话到你科室,知道你在手术,才逮着时间给你打这个电话的,车子都开到门前了,够意思吧!”
“好羡慕你们三只无业游民哦——”米初妍搓了搓被风吹的发疼的鼻子,弱弱的委屈。
岂料乔洵大笑:“羡慕?你男人供你回家吃吃喝喝养猪肯定没问题,问题是你不乐意啊!要不,你学阿宁,回家生个娃,保准你三年不会想工作!”
又是生娃……
稍后,米初妍又道:“我已经出来了,等几分钟。还有,你把手机给唯宁姐一下,我有事问问。”
下一秒,手机那端说话的换成了纪唯宁,柔婉的声音喊她:“米儿,怎么着?”
“那个……你今天回去……徐总有没有怎么样?”米初妍支吾着问。
“不知道,我还没见着呢,你那边呢?”
“我……见是见着了,都忙,没时间说话啊!可是我感觉他们好像知道我们昨晚往哪儿混去了……我答应过宁呈森,要等他出来的,你说我这一走,他会不会回家掀了我的皮啊?”
519你老婆在火锅店,喝酒呢
那你就回你父母家啊。纪唯宁建议。
我爸妈都不在,我回哪里他都可以跟过来啊
呃这情况,纪唯宁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管他呢,先野了再说大不了一醉方休
米初妍嘟囔:好气魄
损友们的诱惑火锅的诱惑让米初妍当即撒腿开溜,开门上车,给宁呈森发了条短信:我跟乔洵她们去玩
而后,手机丢回包包,车子飞驰
晚上八点,手术顺利完成。
穿着绿色洗手服的宁呈森,行走在手术通道上,很是疲惫。
同样疲惫的赵磊在他身边,跟他说,他和李易哲几个去外边吃饭,问他要不要一起。
宁呈森说不用,他跟米医生一起。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等他去换衣室换回自己的日常服装,将搁置在柜子里的手机腕表重新归位的时候,竟是发现那样一条短信静静的出现在他的手机里。
第一反应,生气
第二反应,很生气
第三反应,给徐暮川打电话
跟着进来的赵磊,感觉到大主任忽变的脸色,不由诧异:主任,你怎么了吗胃疼
以为是久未进食,加上长时间都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工作,诱发了身体的不适,赵磊甚至自己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好,直接过来,关心道:如果是的话,我办公桌有胃药,我去给你拿。
外科医生,好像胃痛都快成了通病,尤其在神外,随手一摊,都能在人前要到几片胃药。
赵磊是好心,宁呈森不好将怒火转移,给徐暮川打电话的空隙,侧头过来,硬邦邦的吐字:不用,你忙你自己的。
真的不用
嗯。
赵磊还想再问,宁呈森不耐烦,直接了当:忙你的去,别烦
这样外露的情绪,让赵磊明白,大主任根本不是胃疼,而是肺疼胃疼他能给胃药而肺疼那就只能找那个让他生气的人了
灰溜溜的摸鼻,转回到自己的衣柜前,不再多嘴。
徐暮川在外应酬,电话接的很慢,以致,接通的时候,宁呈森的耐心直接耗尽,朝着他就是吼:你老婆又跑了
徐暮川淡定:她在老宅。
在个毛线乔洵回来了,喊走了米初妍你觉得,纪唯宁会不参与
徐暮川:等等,我打电话回家里问问。
几分钟后,徐暮川将电
话回过来,冷冰冰:跑了,还有徐暮思也一起。
有没有说去哪里宁呈森追问。
徐暮川无奈:没有,但有说不回来住。
宁呈森暴躁,咬了咬牙:威斯汀酒店的套房,她们退了没有
中午就退了,我这边忙,你先打米初妍电话试试。
关机。顿了顿,又补充:纪唯宁的也关机这些女人,是要造反了
造反就造反吧。
听着徐暮川淡定的音,宁呈森不由狐疑:你今儿怎么了昨天急的跟什么似的,今天倒是看开了
徐暮川略带笑:没有,我只是想到你今晚的福利泡汤了,开心的很而已
宁呈森:
清乡路的火锅街,因为农家风味而出名,所用锅料,都是取自于农家饲养的家禽。
穗城骤然刮起冷风,一大波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以致,每一家火锅店都是爆棚满客,异常喧嚣,门前宽敞的空地,亦是挤满了各路来的车子。
纪唯宁的小跑停在清乡路三十五号门市前,店内,四个女人霸占了角落的一张大圆桌,吃吃喝喝,热火朝天
宁呈森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晚餐无人作陪,被赵磊跟李易哲他们强行拉过来。赵磊和李易哲都是本地人,热衷火锅的程度,让宁呈森无声的选择了将就。
难得跟下属们出来,他不想搞的太严肃,于是,遂了他们的愿。
不过,原先他们要去的并不是这一家,之所以会进来,是因为宁呈森瞥到了纪唯宁的奔驰小跑。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等他踏进店门,四处眺望的时候,却是发现,那四个女人,都在疯狂的猜拳,喝酒
好像不对,严格来说,纪唯宁没有喝,但是酒瓶子全在她手边,估摸着,是她在负责倒酒。但不管喝没喝,那样子疯疯癫癫的画面,也是够能耐了
赵磊推了推李易哲,轻念:看不出来,我们神外的女医生,原来都这么英勇
李易哲咕哝一声,吐字不清,可却在同时,被转过脸来的宁呈森,扫了眼。
只半秒,李易哲竟然脸红。
赵磊不明所以,连连追问,李易哲只好推说:火锅热气多,屋里温度太高,他热
赵磊自己也热,没怎么怀疑李易哲的措辞,只是,边脱着外套,便询问:主任,要不我们过去凑台吧
宁呈森敛眸,抄着裤袋,不动声色的上了阁楼。
阁楼有空桌,坐在那儿,方便观察楼下人的一举一动。赵磊和李易哲似乎明白,又似乎不太明,可是,宁呈森没有出声,他们也不敢声张,引起那几个女人的注意。
跟着上阁楼,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点了筒骨锅,各种肉片丸子配菜,要了陈年普洱
其实赵磊是想吃羊肉锅的,这种天气,没什么比羊肉边炉更让人温暖的食物只可惜,大主任闻不得羊肉的膻味,点餐的时候,特意叮嘱:我吃了羊肉会吐
于是,两个人乖乖的,点了最为清淡的筒骨。
点餐的时候,还调侃了句:幸好小潘要照顾病人没法过来,那家伙,可是非羊肉锅不吃的
这声调侃,没有得到宁呈森的回应。
两人抬首,这才发现,大主任正看着楼下,不停的皱眉,再皱眉,眉心的川字纹,都快拧成团了
李易哲好奇的往外探了探头,而后,闷气呃声:那个米医生她们好像在吃羊肉锅
赵磊微愣,脑子快速转动后,爆笑:晚上要亲热怎么办万一吐了
笑的正起劲,一个牙签盒掷到自己身上,赵磊狐疑抬首,瞧见脸色不好的大教授,忙弱了下去,呵呵道:就是呃好尴尬的吐了的话
宁呈森起身,勾开椅子退席。
赵磊忙追:哎主任,你去哪儿不吃了还是去找米医生她们
宁呈森没有回答。
长腿蹬蹬的下楼,没有拐着弯去米初妍那个角落,而是,直接出了门。
修长的身子立在灯光混乱的夜市中,依然是那么夺目,以致,来往的客人皆往他身上多看了好几眼。
这里是经适消费的场所,环境不若他素来出入的地方那样洁净到随处可靠,带着手术后的疲累,宁呈森左右搜寻,最后也只能倚在纪唯宁的那辆奔驰小跑上。
车头的方位,凝足了视线,也只能瞄到那些七倒八斜的酒瓶,还有,不停倒酒的纪唯宁,以及,越来越往桌上倒的其他三个女人。
宁呈森掏出手机,按回拨键,片刻后,掀唇:你老婆在清乡路三十五号火锅店,喝酒呢。
徐暮川:我马上来
短暂的通话,宁呈森主动挂断,转而又拨号,听到对方的应答,不疾不徐的又开口:你妹妹在清乡路三十五号火锅店,喝醉了
跟谁一起徐暮云的声音,似有警惕。
宁呈森:放心,都是女人。有纪唯宁,米初妍,乔洵。
徐暮云: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宁呈森又给徐暮川打,徐暮川已经开了车出来,接着电话,有些气急:你又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
哦是这样,我刚刚忘了,可能呆会你接到老婆就无暇顾其他人,徐暮思我已经叫了徐暮云过来接,至于乔洵,你看看,是联系萧晋墨还是乔谦,我跟他们都不熟,你看着办。反正我迟点抱走我家那个烂醉如泥的女人以后,是没时间替你们再看管下去的,你抓点紧
里头喝到正嗨的四个女人,丝毫不知道,有个男人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而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到底又会是什么……
宁呈森打完那些个电话,优哉游哉的回去,坐在他原来的位子上,火锅已经摆上来。他没什么胃口,看着那些薄薄花白的肥牛,他就好像是看到了他刀下那些个病患的皮层脑花似的。
所以说,他并非生来爱吃素,也并非生来不吃肉,他也并非矜贵又矫情,仅仅只是因为,在他的职业生涯里,脂肪皮肉鲜血这些东西,接触的太多太多,多到,看到肥腻他就有种反胃的心理。
赵磊看他不怎么动筷,殷勤问:“主任,你不会刷吗?来,我给你刷点肥牛!蘸点辣酱,很好吃的!”
宁呈森:“……你不觉得这些肥牛,很像人身上的花肉吗?醢”
赵磊抄着铜勺正要去捞肥牛的动作,瞬间僵硬,喉咙口塞着的那块半肥肉,艰难吞咽:“呃……”
李易哲见状,忙道:“那吃豆腐吧,锅里的豆腐已经烫透了,又嫩又暖,还素!”
特别强调了素这个字眼,以为宁呈森会喜欢,哪知,他依旧嫌弃:“跟脑花似的,做手术时,还没舀够吗?缇”
李易哲脸色微白,低头看自己的汤勺,正舀起的汤汁里,浮着好几块细小的豆腐碎,张口,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
勺子一丢,仓皇:“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李易哲一走,赵磊也丢勺:“等等,我也去……想吐一吐……”
于是,一桌子丰盛的晚餐,硬是被宁呈森给这么毁了!
吐到胆汁往外冒的赵磊,扶着洗手盆搓面,埋怨李易哲:“都怪你!干什么非要喊主任过来!好好的火锅!消费五六百,屁都没吃上!”
李易哲也是脸色发青,本来就饿,还未吃上几口饭菜,又被这么恶心了回,任是谁,也不会有多好的状态。
捂着小腹悲催脸:“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是你自己说,米医生放他鸽子,没人陪他吃饭的!那我想着,主任忙了这么久,总不能饭都不吃吧!”
赵磊只剩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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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捂着肚子回到阁楼的时候,圆桌无人。
疑惑着四下望,后来才发现,他们的大主任正弯着腰,双手撑在阁楼的扶手上,往下看的专注。
赵磊推了推李易哲:“我觉得,我们还是另寻地方再吃吧。主任……我们不用管了……他看米医生就能饱!”
李易哲:“哦——”
“怎么?你不想走?”
“不是,那我们回吧,下去买单。”
前台结账,被告知,阁楼那桌已经买过单,金额五百六,客人给了六百,零头正要找回去,收银员要把余钱递给赵磊,赵磊没接,让他们给回买单人,而后,跟着李易哲,不声不响的出了火锅店。
意外的是,才出门,就撞上了匆匆阔步而来的徐暮川!
徐暮川本来在应酬,中途退席被罚酒三杯,顾不上是不是酒驾,直接飚车过来!说实话,不管是起初实习时候第一次主刀,再或是后来纵横商场,他都没有这般上下不安过!却在听到纪唯宁在喝酒,太阳穴不停的突突跳!
在他的所见所闻中,不胜酒力的女人,太多太多。
有些喝了酒闷头就睡,有些喝了酒话特别多,有些喝了酒特别能闹腾,但他家老婆是属于那种,喝了酒特能出糗的类型!
大约是平日里稳重惯了,一旦酒精在她脑中发挥作用,就会变得特别……不敢恭维!
徐暮川只要想到曾经那些画面,就是无奈又着急!加上这会儿竟然撞上旧情敌李易哲也在此地,整个人,更加难看了!
傲人的身高,足足高出李易哲小半头,冷声询问:“他们人呢?”
“在里面,宁主任看着呢,没事……”
李易哲话未说完,徐暮川就硬是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寻到自己熟悉的身影,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酒瓶,怒火甚旺。
“纪唯宁!”
徐暮川的声音,是冷冽的。他向来喊她唯宁,无限的温和,以致,这样特别的嗓音,竟是喊的在那端抱着酒瓶一直笑的纪唯宁,怔了神。
她抬首,璀璨的亮眸闪着透彻的光芒,很惊疑的绽唇:“阿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徐暮川过去,满桌的酒气肉味,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嫌弃的皱眉,睨着抱了酒瓶不放的纪唯宁:“你喝了多少?”
她摇头:“我没喝啊,我只负责助兴,白天要给宝宝喂奶的,怎么能喝酒!”
“真的没喝?”
“嗯啊,滴酒未沾!”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徐暮川的脸色,才算稍稍好了些,伸手,拖过她的身子,霸道的抠在自己身前,指尖捏了捏她轻薄的线衫,又皱眉:“怎么穿的这样少?”
“大家都在闹,热都热死了!哎你来的正好,我刚还发愁,怎么把她们一个个弄回去!”纪唯宁似乎状态很好,抓着徐暮川的手臂,滔滔不绝的替他安排着,怎么把那三个刚刚彻底倒趴下去的女人,送回去。
然,徐暮川却正色:“两天,你休息够了?”
纪唯宁不明所以,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有着被周边酒气熏染的红晕,望着他,点了点头:“很好啊,我两天一直都在睡觉。”
“很好!既然这样,跟我走!”
说话的同时,不由分手的就拉起她的手腕,往外带。
纪唯宁惊讶于他的粗蛮,不停叫:“喂她们还在呢,不管了吗?都醉了的!”
“自有管她们的男人在!”徐暮川根本不理身后那一桌烂醉如泥的女人,径自拖着纪唯宁,强行带离。
纪唯宁不依不挠,那里都是她的好姐妹,唯独自己一个是清醒的,怎么可能放任不管!然,不过转角,却撞上从阁楼下来的宁呈森,抄着裤袋,脸色暗沉,脚步,却是不能再从容。
毕竟是自己的上司,看见宁呈森,纪唯宁多少有些犯怵,并且,还是她怂恿着米初妍喝酒,于是,略微讪笑,摆手:“嗨,宁主任!”
宁呈森没给她好脸色,只问:“从头到尾,她到底喝了多少?”
“三瓶……哦不对……好像是四瓶……大概四瓶再多一点点……”
纪唯宁每说一个字,宁呈森的脸色就更沉了一分。徐暮川看着自己的老婆在宁呈森眼皮底下不敢大气吭声,恼的不行!
直接将人拉走:“别理他!他早就在上面看着,如果不让米初妍喝酒,他自己早该下来阻止!”
纪唯宁:“……那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话才刚问出口,外头又涌进两三个极为出色的男人,纪唯宁定睛看,才观察出来,那几道个个挺拔的身姿,分别是萧晋墨,徐暮云,呃……还有最外头那个,神秘的乔谦!
萧晋墨一身休闲,进门就把目光锁定在乔洵身上,若不是因为徐暮川在面前,他不得不停步寒暄,恐怕是早就奔过去。
徐暮云是最先进去的,徐暮川在跟萧晋墨几句闲谈,趁着这空挡,纪唯宁踏出店门,来到乔谦面前,微笑着顿步:“乔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洵的大哥,也是她儿时的邻居大哥,甚少能见面,偶尔见到,意外是肯定的。
乔谦指尖夹烟,弹了弹灰,西装革履略带酒气,看着就像是从饭局上过来,见是纪唯宁,弯了弯唇:“小洵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里父母也在,我这个大哥,怎么也得赶回来聚聚的。”
“哦——那,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纪唯宁附和。
乔谦颔首:“老人家也时常念起你,有空就跟乔乔到家里来,吃个便饭也行。”
纪唯宁莞尔笑:“我会的。”顿了顿,转而看向屋内:“要不,你先去接乔乔出来?”
指尖掐灭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乔谦勾唇,嗓音低淳:“我进去看看。”
彼时,宁呈森已经抱着米初妍出来,而徐暮云,亦在那边,极为嫌弃的推耸着徐暮思,喊不醒,无奈,只得抱起……
整个店里的客人,惊异的看着这一幕,每双眼睛,含着的都是不解,甚至有人惊诈:“这是在拍电影吗?什么桥段?明星们都好帅——”
米初妍昏昏沉沉,并没有醉到不知自己身边有谁,可却是撑足了劲也没办法睁开眼皮,乏力,全身都乏困的不行。乐-文-
一路窝在宁呈森的怀里,单单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就让她莫名的温暖。
走出店门,夜更深,风也更大了些,喝过酒的米初妍,只觉得发冷,本能的更往男人的胸膛深处钻,头颅不停的拱,嘟囔:“宁教授……我冷……”
张口吐字,吃过羊肉的小嘴儿,便散出了那么股膻味,在冷风的吹送下,悉数扑进宁呈跟的鼻端,让他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唇抿。
其实味道并没有那么大,淡淡的,爱吃的人可能会觉得很香,但宁呈森本身不喜欢,再加上常年浸泡在各种医药制品里的他,嗅觉特别灵敏,便愈发觉得,这味道难受醢。
他是嫌弃的,醉成一滩烂泥还不算,重要的是,满口子的异味!完全没有了往日吐气如兰的形象!
可是能怎么办?自己的女人,总得自己捡回去,好生伺候着!要不然,后面虎视眈眈的男人,太多!
为了让她舒服,只能把她安顿在后座。原想让她躺着,可是又怕行车的过程中,已经失去自控能力的她会从座椅上掉下来,只得又扶正,用安全带将她固定在驾驶座后方缇。
好不容易将她安顿好,才想退身,却是毫无预兆的,她忽然打了个酒膈。
满室的酒味羊肉味儿,瞬间充斥着整个车厢,宁呈森忽有种胃部不停翻搅的感觉,而后,唇抿的更紧了些。
他急于想撤,那个惹事的女人却是忽然间扬起手来,攀住他的后脖根,再嘟囔:“唯宁姐,咱再多要两碟羊肉片儿呗……”
宁呈森嫌弃更深,原本不想说话,可大概是难以理解她们对羊肉的热忱,到底还是问了声:“就那么好吃?”
她眯着眼睛,咯咯笑,伸手摇摆:“不不……主要是……恶心死他们。”
“他们?谁?”不知为何,宁呈森闻到种算计的味道,耐着那股子膻味,追问着。
她又是咯咯笑,这会儿,眼皮好像掀开了些,举在半空的食指,晃了晃,最后轻轻点在宁呈森高挺的鼻尖上:“你……还有徐暮川……唯宁姐说,吃肉再喝酒……喝很多啤酒……最容易打嗝……恶心死你们……是唯宁姐悄悄跟我说的哦……嘿嘿……”
宁呈森当下只觉得,一股气被吊在胸腔,上下不得。
手肘挽着刚刚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外套,原本是要盖到她身上防止她酒后着凉的,可是这会儿,气闷的直接往她身上一丢,退身,甩门!
这帮女人聚在一起,鬼点子还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他站在阁楼上,原先不想阻止她喝酒,是因为难得看到她们人齐,聚的开心,他喜欢看她开心看她笑,再说,喝酒后的她,特别好玩特别带劲!
他是没忘记,她昨儿承诺了,等她回来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所以,他对夜晚生活很是期待。可现在,不把他磨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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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起身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转头去找徐暮川的影子,想看看专给人挖坑出鬼点子的纪唯宁,到底会被徐暮川怎么收拾!
可他这一回头,哪里还有徐暮川的影子?
属于他的卡宴,正在甩尾,猩红的车尾灯光,恰好投射到他这边,刺目的让他不得不敛回视线,微微郁气,这条狼,倒是跑的比谁都快!就不怕给膻味儿熏吐了么!
视线再回转,定在店门口,萧晋墨搂着乔洵,哄着上车……
乔洵酒量要好些,比起米初妍,状态也要好些,自己能走,但是特别嗨。萧晋墨开了车门,哄她上车,她却抱着萧晋墨,直接吻了上去!
这叫什么?同人不同命?人家的老婆……多好!
挨着店门的收银台,竟然是乔谦站在那儿买单,掏出的钞票,全是粉红,粗略这么一看,是比刚刚他们阁楼的那桌食材,还要值钱!
宁呈森起初奇怪,后觉好笑。
那群女人个个是烂酒鬼,除却纪唯宁,谁还能脑袋清楚的买单?而他们这些男人,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女人,谁能想得起来买单的事儿!
数来数去,乔谦只能当这个冤大头……
大约徐暮思是喝的最多,才出店门就扑在马路牙子上的绿化带吐个不停,翻江倒海惊天动地的声音,从那样瘦瘦小小的身躯里发出来,有些瘆人。
徐暮云站在边上,给她递纸巾,她已经没办法伸手去拿。
无奈下,徐暮云只得俯身,将她搀起来,纸巾给她抹了唇,很粗鲁的动作,丝毫不像徐暮云平日里的作风。
隔着些距离,他的位置,听不清徐暮云在跟徐暮思说什么,可是,表情很严厉!更像是训斥着什么!
宁呈森看着他家老婆的酒伴个个都有了人照顾,这才踏步向前坐。伸手,拉车门,刚要进去,却忽然听见后方传来一阵嚎啕的哭声……
哭的让人有些震撼,这让宁呈森不由转头过去,却是发现,徐暮思靠在徐暮云身上,披头散发。
他拧了拧眉,却也只是半秒,就回到自己车内。
别人的事情,他向来不爱参与,更何况,还是女人的事儿……
抽着安全带想往身上系,却到底还是叹了气,不放心的转过身子看后座,而后见她闭着眼睛,歪头。
身上他丢过去的西装外套,只盖了半个身子,他探了探手,小心翼翼的替她盖的严实。做完这一切,才放心回到驾驶座。
车子启动的时候,他暗自无奈,这辈子,算是被这个女人攥死了!即便她在他头上拔发,他还是不舍得让她委屈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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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会跟米初妍生气,但比起生气,他疼爱的更多。每每她嬉皮笑脸,每每她甜甜的喊他老公,他就觉得,整颗心都是暖融融的。
可是回到南都奥园,他才知道,向来乖巧又调皮的老婆……到底有多让他崩溃!
车子是直接开进地库的,他抱着她从地库直接上八楼,睡过小会的她可能是不适应地库的闷热,清醒过来非要闹腾着自己走。
走也行,他搀着就是,她跌跌撞撞,他亦步亦趋。
不过几十米的路程,硬是让她走了十来分钟,这倒也罢,眼看电梯在前,上八楼,不过是几十秒的事儿。
可天知道,这不省事的女人,竟然在电梯上到七楼的时候,喷射状般的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尽!
不过眨眼,那些碎渣食物伴随着刺激的酒酸味儿,在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充斥着恶心的气味,连带着,黏糊的碎物沾在光可鉴人的电梯墙,大理石修饰过的地板,到处都是,甚至他的裤管,皮鞋……
宁呈森瞬间想晕的心都有了,他自己空胃,闻着这些味儿,胃酸上涌,拼命的抿唇,才算是压制住了跟着呕吐的冲动!
都已经到七楼了,他感觉到她的不妥,让她忍,忍几秒到了八楼就到了家,到了家随便她抱着马桶怎么吐都行!
可她根本就像听不到他的话,捂着唇,一直恶心反胃,他看她已经忍不住,便想从七楼出来,哪知道才摁开启键,她就……
吐完后,她不停的发颤,宁呈森不得不抱起她,快步迈出。
原想打电话给物业,让他们安排人过来清扫,只是,身边女人急需照顾,宁呈森只觉分身乏术。
进屋后,醉酒的女人又是一阵疯狂的干呕,宁呈森怕她还要吐,门都未来得及关上,抱着她拔腿就往洗手间里送,给她擦脸,顺气,倒水漱口……
这边还没妥当,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他只得出去,发现是物业,只得解释着电梯里的那番景象,然后拜托他们安排清洁人员过来,他会额外付费。
这边交代好,洗手间里又是哐当声,吓的他整颗心都翻转了遍,匆匆打发完物业,甩门,奔进洗手间,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凌乱到了极点!
只见她半挂着身子在洗手台前,上边摆放着的陶瓷杯,牙刷,牙膏,漱口水,悉数被打翻,零零落落……
而她,却是转过脸来,嘿嘿笑:“老公……怎么水杯也长腿了……”
宁呈森站在门口,不知该哭该笑。
这样的状态下,她还能把他认出来,当真是难得!没理她,转而去衣帽间,给她找来一套干净的棉质睡衣,挽着袖管打算进去给她彻底整理干净。
哪知道,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竟然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定睛看,浴缸的水已经不停上涨,而那个惹事者,却靠着洗手台脱衣服!动作笨拙,要脱毛衣脱不太好,耍起小性子跟毛衣置气,扯了扯,恼怒的皱眉,转而去解牛仔裤的扣子。
宁呈森内心的崩溃感更甚,就那样傻傻的,看着她脱完裤子,白花花的两条大腿,又细又直,刺激着他的眼球!
然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蛮横的将自己剥了个精光,抬腿就往浴缸里扎偿!
怕她踉跄的身子跌进浴缸,稍有不妨便是头破血流,宁呈森再也看不下去,抓着她的睡衣大步踏着过来,抢在她落脚之前,大手抠住她的手臂。
感觉到身边有人撑着自己,米初妍的眉头松了松,转过身来,又是嘿嘿笑:“老公……要不要跟我一起泡澡?”
宁呈森叹气:“你喝了酒,不能泡澡。”
“不嘛……人家就要泡!”说着,双手就往上摸,摸他结实的胸膛,再摸他性感的喉结,而后摸他唇,摸他后耳根,忽然间勾住他的脖子,整个头,凑了上去,大概是要亲他,结果,撞到他的脸颊,接着,又是打了个酒膈!
宁呈森满脸菜色,用了好大的劲,才将身上这个女人给拽了回去。压抑住翻江倒海的胃部不适,他只得暂时把她压进浴缸,满池热水温暖了她从外归来的寒气,让她好容易安静了会儿。
得到空隙的宁呈森,这才分身将她的睡衣放好,又去地板上找回漱口水,清洗过瓶身,原想给醉酒的女人漱漱口,想要去去她口腔里的肉味儿,可当他看到她歪头晃脑的模样,却又是打消了念头。
他非常担心,别回头味儿没去掉,她把整瓶漱口水喝下去才麻烦!
无奈的逼着自己去适应她身上的各种味道,宁呈森蹲在浴缸前,给她搓澡。原本想给她淋雨,只是,她站都站不稳,想要好好洗,怕是没可能。
这么想着,只得加快自己手中的动作,可是,池中的女人,似乎不太如他愿。
白花花的身段,凹凸有致,动不动就往他身上粘,狠着心一把将她扯开,她马上又粘上来,不时还在嘴里嘟囔:“你干嘛不要我抱……我要抱抱……”
时而又委屈:“老公……你不喜欢我了吗……不喜欢我了吗……”
时而又娇媚的眯着杏眸:“老公……你想不想要我……嗯……想不想做运动……”
接着马上又转了话风:“吃了火锅……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老公……明天你有空吗……老婆带你去吃……”
很快又打了个膈:“不过吃多了……好像有些燥……喉咙干干的……嘤嘤……有点上火……”
宁呈森满头黑线,整个胸腔,似有无数草泥马在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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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分钟后,宁呈森抱着浑身清爽的女人出来,自己身上,却也湿了大半。
他把她安顿在衣帽间的梳妆镜前,大腿支着她的后背,双手给她吹发。发丝太长,费了好些劲才将整头长发弄干,马不停蹄又抱着她去床上,蚕丝被裹住她的身子,看着她咕哝声,翻了个身,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但总归是安静了,她安静了,他才想起来收拾自己。
抹了抹额头的汗,脱掉湿透的衬衫,直接进浴室,不久后,穿着睡袍的他擦着头发出来,目光转向大床,欲哭无泪!
只见他的女人,呆呆的坐在床上,原本裹着她的蚕丝被早被她踢到了床尾,甚至有一部分已经掉落在床下地毯……
这还不算,本事翻天的女人,竟然将他好不容易抑制着体内不受控制的生理兴奋才给她穿好的睡衣,悉数又剥了个溜光。
床头灯光昏暗,她的身段,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亦能给他最大的诱惑,尤其是,那性感到极致的蝴蝶骨……
宁呈森不自觉的吞咽,滑动着喉结,想要靠近她,恰好她也在那时候转过头。好像清醒,又好像不清晰,沐浴过后水朦朦的眼睛,轻闪着:“老公……我热……你别开暖气吧……”
瞥了瞥室内,再又瞥了瞥室外,宁呈森回想自己从进屋后到现在的忙碌,顺着道:“我没有开空调。”
“那为什么我又热又燥……”
宁呈森白眼:“羊肉大补,你吃太多!”
床上的人儿呜咽一声:“那我怎么睡啊……太热了……”
宁呈森:“……”
“老公……你不想要吗……我们做运动吧……”
宁呈森:“……”
“老公……”
宁呈森嫌弃又渴望,却是迟迟不敢靠近,半晌,他沉声:“你清醒了?”
米初妍晃头:“还好……吐完酒也醒的快。”
宁呈森一声不吭,走进衣帽室。
米初妍懵懵的看着他,而后不多时,又盯着他从衣帽室出来,毛衣休闲裤,头发干爽,一副要出去的模样。
还未等米初妍问出声,他先解释:“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之后,宁呈森开门,背影消失在她眼前……
米初妍忍不住嗷了声,倒在枕头下,蒙脸。心里叹!唯宁姐啊唯宁姐!你只知道吃羊肉味儿重!可你却忽略了吃羊肉身体燥啊!羊肉汤里还放了避味儿的当归!更是燥的要流鼻血了!她还一个人吃了好几碟,想起来就崩溃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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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没有开车,身上只带了个皮夹,长腿阔步直接向着小区外的幽径走,后来进了小区的超级市场。
在饮料区,选来选去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转而去到牛奶专柜,随手抄走了一排酸奶,再又转到水果区。
什么进口的国产的农家的,他都研究了个遍,挑来挑去,到最后却只拿了两个柠檬。觉得柠檬泡水好像太酸了些,转而又从货柜里搜了瓶农产蜂蜜。
有目的的购物,他连篮子都未拿,大手抓着那几个东西,就往收银台过去。夜深,购物的人极少,没有排队直接将东西送上收银台,趁着收银员在扫价码的时候,他挑了几盒tt,一同买单。
外人面前的宁呈森,惯常端架子,俊逸非凡的五官,正色又严肃,有着学者的刻板,却又不失年轻人的俊雅。
他的收放自如,从容淡定,让旁人看着,只觉,哪怕是货架上的tt都被他刮了去,也是不容人多看半眼的。
收银员识趣,只低头认真做自己的事儿,而他,却有些不耐,指尖敲着台面,却也不出声催促。
这时候,另一个收银口传来说话声:“买单,谢谢。”
熟悉的声线,让宁呈森不由侧了头,而后,发现隔着他好几个通道的收银闸口处,有徐暮川高大的身影。
宁呈森不由眺目,细细看他手中要买单的东西,不声不响的勾唇,接着又不声不响的买自己的单,再接着,又不声不响的等在门外。
徐暮川提着塑胶袋出来的时候,看见同样提着塑胶袋的宁呈森,脸色不好:“这么晚你出来干什么?”
宁呈森笑:“你出来干什么我就出来干什么!”
徐暮川:“……”
少言寡语,漠视高冷的越过宁呈森,徐暮川径自前行。
宁呈森两下追上,提醒他:“你要好好教育你老婆,心眼儿太多了!自己坏也就算了,干什么要教坏米初妍?”
徐暮川嗤之以鼻:“本质不坏的人,是怎么也教不坏的!”
“那想的招也太损了,怎么知道我们闻不得这些味儿。”
“没办法,人家是留美博士生,如果不懂得洞察身边人的软肋,那她怎么混到今天?”
“听你这口气,还很骄傲呢?”
徐暮川顿了顿步,侧头:“我的老婆,我不该骄傲吗?”
宁呈森也顿步,却不是看徐暮川,而是看向边上不打烊的清吧,略略思忖,忽道:“招牌饮料酸梅汁?”顿了顿,迈步:“我觉得买这个回去应该更好!”
似乎在那晚之后,米初妍又进入了日夜操劳的状态。
不过也不是一点改变都没有,最起码,白天上班,晚上就是,啃书不运动,运动不啃书。米初妍纳闷,逮着宁呈森疑问,资本家转性了?怎么不压榨她的体力了?
宁呈森起初不回答,后来,被她缠的无奈,敷衍了声:“我怕你一气之下又去吃羊肉。”
米初妍:“……”
这都什么怪毛病,羊肉就怎么了?多好的东西!冬日里有规律的吃,对身体是极好的,那天她是因为吃太多的缘故……
不过,米初妍也没好意思往深层提,怕他笑她,太那什么……饥渴了…偿…
懊恼的是,提起羊肉,竟被他明令禁止,以后不准碰羊肉!至于酒,少碰!
米初妍郁闷:“为什么啊?”
宁呈森:“……你在电梯里吐的那摊羊肉酱,够我恶心一辈子了。”
米初妍听着就觉恶心,可她搜刮脑中记忆,却想不起来,结果就追着宁呈森不停问当时的情景,宁呈森连回忆都觉惊悚,手一挥:“你喝断片了!给你说也没用!”
感觉到他不悦,米初妍嘿嘿笑,伸着手指发着誓:“谨遵教授大人吩咐!”
才不过话落,米初妍又歪头,抱着他的手臂笑的狡黠:“那如果是你岳父岳母要吃怎么办?我吃羊肉火锅,那也是他们带出来的!那吃完以后我爸要跟你下棋,你敢不去吗?然后我妈要跟你闲聊,你敢不聊吗?客观因素制约着,宁教授,我觉得你还是得适应羊肉随时存在在你身边的现实!”
宁呈森当即被噎的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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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圣诞,天气越来越冷。
平安夜那天,米初妍值夜班,她的位置上,摆了好几个苹果,都是科室里的同事们互相交换得来的。
其实最初也不是科室里的同事发起的,毕竟都是一帮大男人,没有那个情怀。
是住院部的病人,大约是为了讨个吉利,大家手里都有苹果,查房的时候,不是这个送,就是那个送,送到后来,每个医生护士的手里都有。
然后护士又给医生送,医生手里拿的就更多,结果到最后,谁出现在科室,都能得到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米初妍算是最多的,本来就跟病人关系好,再加上科室里的潘闵宇,赵磊那些人都给了她,整个桌面,就成堆了。
她还笑着打趣:“晚上值夜班不用愁饿肚子了。”
听着这话,潘闵宇干脆一股脑的把他自己的那份全部给了过去,拍了拍她头:“哥的也都给你,好好啃!”
米初妍无语,好像吃苹果不会腻似的。
不过,苹果再多,也没有宁呈森的份。恰好遇上他外出,去鹏城参加医学讨论会,整个白天都不在。
男人没有那份心思,像那些护士或者别科的女医生,倒是想给宁呈森送,可惜,人家正牌未婚妻在眼皮底下看着,怎敢出手……
晚上八点,宁呈森的车子开进医院。
他原先想下车,可后来微微迟疑,还是掏出了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李易哲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米初妍接到宁呈森电话的时候,大概是八点零八分。
那时候她正对着电脑研究着过往的典型病例,没有看来电,随手接:“你好,哪位?”
宁呈森:“……你男人。”
“哦!你回来啦!”米初妍瞬间欣喜,坐直身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家了吗?吃晚饭了没?”
宁呈森低沉声:“你在干什么?”
“我……研究病例……历年的。”米初妍摸摸头,如实道。
那端静默,大约半秒,才传来他再次说话的声音:“你过几分钟到住院部楼下来,我等你。”
“可是我在值班。”
“我已经喊了李易哲过来。”
“这样啊——”
“他很快就过来,你先收拾下自己的东西。”
“好。那我们去哪儿?回家吗?”
他默了默,忽而浅笑:“带你过圣诞。”
“呦呵……这么浪漫?”米初妍嘴上调侃,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儿。
大约每个年轻女孩都有过这样的憧憬,期待着在冰天雪地的街头里,跟着自己心爱之人一起过圣诞,堆雪人,玩到手脚通红的时候,钻进他的大衣里,任性的取暖,接着任性的挑选自己喜欢的礼物。
穗城没有冰天也没有雪地,可老男人有心思想起过圣诞,她没道理不奉陪!
好不容易等来了李易哲,米初妍兴奋的犹如小兔,抓起包包,抓起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又红又大又亮的苹果,直奔向电梯。
楼下路灯泛白,远远瞧见熟悉的男人靠在熟悉的车子上,米初妍已经忍不住咧唇灿笑,由内而发的欢喜,即便是在这样的夜色中,亦是明媚的照人心。
宁呈森缓缓直身,张着双臂迎接着她飞奔过来的身子,当她挂在他的身上时,笑声如铃:“带我去哪儿玩?”
他托了托她的身子,转而开了车门,将她直接抱进里头,大掌揉了揉她的头顶发丝,但笑不语。
绕着车头到架势座,刚要上车,却发现,不知何时,原在副驾座的她竟然爬了过来,调皮的眨眼:“你累一天了,我来开车,你旁边休息。”
宁呈森瞧着她灵动活泼的样儿,就喜爱的不行,捏了捏她的鼻尖,勾唇:“那就听你的。”
是真的累,很早起床,开车去鹏城,接着应付了好多的人,接着又演讲,然后是聚餐,散席。餐席上还要应付前来找他的人,然后大桌的菜,他根本就没吃上多少东西。后来若不是他推托说新婚妻子等着他回家,这会儿恐怕都还不能走……
宁呈森靠着座椅,半眯眼,瞧见置物格里有苹果,被擦的干干净净,随手抓起就往口中送,喀嘣一口,脆脆的,止渴。
可哪知,才刚吃了一口,旁边的女人就怪叫,他疑问看她:“不能吃么?”
她怨念:“那是我要送给你的平安果……”
宁呈森不屑:“那我把你送的平安吃进肚子里,就更平安了。”
米初妍无语:“你这是什么歪言论?”
宁呈森又往下咬了大口,细嚼,慢咽:“送个苹果就平安了?伦敦那边都不这样过。”
米初妍瘪了瘪唇,没继续跟他争辩,转而问:“要不要先去吃东西?我看你好像没吃晚饭。”
“不用,我吃完这个苹果就好。”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步行街。”
“步行街?哪条步行街?”
“北京路,可以吗?”
“嗯……你说了算。”
似乎这个晚上,宁呈森特别好说话,步行街这样的地方,向来是他不太乐意驻足的,因为太闹太挤。
而她说要去北京路,正是喜欢那里的热闹,喜欢那里的街边的美食,喜欢那里街心装扮起来大大的圣诞树,喜欢街头巷口无数次单曲循坏的铃儿响叮当。
记得小时候,爸爸不爱过圣诞,说是洋人的玩意,中国人就过新年,过春节。可是她就喜欢过圣诞,说爸爸老古董,每当这时候,妈妈就会附和,然后两母女联合着,就把爸爸拐了出去。
那时候住老城区,挨着北京路不远,每次都来这里逛。吃冰糖葫芦,吃热狗肠,烤玉米,反正能吃的她都要,吃了还不拉肚子。
妈妈总是笑她小馋猫儿,爸爸就总负责掏钱……
小时候的甜蜜回忆,如今站在同样的街头,同样的古街,米初妍兴奋的有些忘乎所以。
起初还能拉着宁呈森的手,后来听着音乐,被街边的五光十色吸引着,慢慢就放开了手,她自己跟着哼,看见路边有喜欢的东西,就去摸摸,去碰碰,还会问价钱。
问了价钱又不买,可老板竟然也不生气,大约是被满街的气氛感染着,心情大好的缘故。
米初妍后来想起宁呈森,着急的回身,四处找,却发现,那么多人头拥挤的街心,他竟然一直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抄着口袋,安静的看着她,淡淡的笑,浓浓的宠。
她指着边上的糖炒栗子,娇声:“小宁,我要吃那个。”
他顺着她的方向过去,皱了皱眉,却又点头:“好,我去买。”
、
米初妍在后边叮嘱:“要排队哦。”
他白眼:“我知道。”
接着,她又一句:“我要板栗,不要锥栗。”
宁呈森不解,侧头过来:“不是小个头的这种更香甜么?”
米初妍媚眼笑:“可是我觉得板栗更好吃。偿”
宁呈森:“……好吧,你站那儿别动。”
她点头,直道好,可这边才应的好好的,转身,却又被别摊的小饰品吸引了过去。小银镯,水晶手链,圣诞帽,手套围脖…撄…
街边的东西,自然说不上精致,可这里汇聚了整个城市各种层次的人群,总会有感兴趣的人围在那儿。
米初妍杵在那儿不肯走,是非常想去买两顶圣诞帽,她和宁呈森各一顶,可迟疑了许久,还是不敢下手,买她的倒无所谓,买回去给他,不得被他嫌弃死!
别一个心情败落,直接打道回府就没意思了。
舍不得,便退着脚跟边盯着帽子看,结果却是不小心撞到了人。她连声对不起,回头,瞧见竟是拿着糖炒栗子的宁呈森,颇为意外:“你插队了啊?这么快?”
宁呈森闪了闪眸:“别人让我先买。”
米初妍哟了声,转而望向栗子摊档,恰好见那边好几个年轻女孩看向他们这边,其招手,笑容灿烂。
唇角抽了抽,米初妍接过他手中的纸皮袋,酸丢丢的:“长的帅就是行哈,买个栗子都有人照顾。”
宁呈森:“……我说我是给老婆买的。”
米初妍嘁了声:“你是那种喜欢跟陌生人解释的人吗?”
宁呈森:“……走吧!”
“哦——那你剥给我吃。”
“我不会。”
“剥吧,你不剥,怎么让那几个盯着你不眨眼的女孩子相信,你是给你老婆买的栗子呢?”
于是,不情不愿,宁呈森接过那包栗子,一个个剥。
有了开始,就没有结束,小女人嚣张的不行,一会儿指着烤红薯喊着要吃,一会儿指着萝卜牛杂要吃,一会儿指着章鱼丸子要吃,一会儿又要喝甘蔗汁……
每点一样东西,宁呈森就跑去买。
买的烦了,他无语:“你就不能自己去?我一个大男人,还穿的这样正式,挤在人堆里去买小孩子吃的玩意,怪不怪?”
每当这时候,米初妍就瞪眼:“你去可以不排队啊!”
宁呈森:“……”
从街头吃到街尾,宁呈森算不清自己几次掏皮夹,也算不清自己几次伺候她吃,更算不清有多少次被她强迫着吞下他并不愿意吃的食物,然后听到她咯咯灿笑的声音。
后来,她再要吃,宁呈森就不乐意了,不是不乐意买,而是怕她吃坏了肚子。
宁呈森宠米初妍,宠到几乎只要她开口,他就满足,可是,也并非毫无下限。触及他底限的时候,无论米初妍怎么求怎么缠,他也是冷脸的。
就比如说现在,米初妍猪血汤和麻辣鱿鱼,他直接拒绝。
没得吃,米初妍就整出一副委屈脸,好像是给谁虐待着似的。宁呈森无语,觉得再这样逛下去,整条街的商贩都要认识他了……
二话不说拉着她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折回去,米初妍问他干什么,他说去别的地方玩。
米初妍倒也没有意见,随着他的脚步走,只是,来时并未打开的街心喷泉,却在这时候,倏然间随着音乐骤响而狂喷升空!
霎时间,四周人潮拥挤,欢笑声叫哄声,无数跳跃的身姿。
不过眨眼,宁呈森手中牵着的女人,就如同条滑溜的泥鳅,从他身边开跑,看着她灵动的身影闪了下,很快就不见人影。
宁呈森焦急,扬声:“妍妍!”
无人应答。
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奔过去,又喊:“妍妍!米初妍!”
“哎,我在这儿!”
总算听到她的声音,宁呈森才算心安,掰着人群往她的声源处挤,这才发现,调皮的她,早已撸着手袖,在那儿接着水玩。
宁呈森研究了好会儿,这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人多的地方,她总是特别能挤。因为她身板儿小小,又因为她每天站台参与手术,锻炼了稳健的脚力和腰力,跟人挤起来,特别灵活还不容易倒。
喷泉有彩色灯光,水柱清澈沁凉,铺铺洒洒,最后落到石头雕刻的铜钱孔里头,哗啦啦的水声,音乐声,笑闹声,混做一团。
可宁呈森却还是清晰可辩,属于她的那道笑声,清脆脆的,敲击着他的心尖儿……
从未见过这样贪玩的她,像是恨不能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只身跑进池里头放肆的模样,眉梢眼角,全是欢快和舒畅。
好不容易等到她出来,宁呈森及时把自己的外套加在她身上,叮嘱:“水凉,不要贪玩。”
她有些喘,但是笑容未减:“我知道,这不就回来了嘛,真好玩,可惜就是太冷了……”
宁呈森无声环着她的肩头,将她带离人堆:“到车上就不冷了。”
米初妍嗯了声,顺了顺被水滴溅湿的头发,笑着问:“接下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宾宜广场。”
“宾宜广场?”米初妍狐疑,继而道:“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他又是蹭了蹭她的头,像是对待着小女孩那般,纵容:“玩你想玩的,到了那儿就知道了。”
他好像在卖关子,米初妍也懒得再追问,反正追问也是白费劲……
可是她不知道,他把她带到宾宜广场,竟是二话不说给她挑了件厚厚的羽绒服,还是大红色的,巨丑!米初妍不乐意试穿,他就直接拿了件小码买单!
不单给她买,他自己也买了件,厚厚的呢料大衣,中长款,他穿着特显气质,特显身高!不过他穿什么都显气质显身高!也不知道到底是衣服装扮了他,还是他装扮了衣服!
他把红色羽绒服递给她的时候,她不乐意接,嫌弃。
他说你皮肤白,穿着肯定好看!
她嘟嘴:“穿上去就跟胖企鹅似的,我从小到大就不穿这玩意儿!”
其实她就一直都没闹明白,好端端的,他为什么又买衣服了!南都奥园的衣帽室里,大堆大堆的春夏秋冬款,穿都穿不完!
可是他竟然也不恼,两件自己提着,糗她:“一会别求着我给你穿。”
米初妍嗤之以鼻,这里到处是暖气,就算在外头都穿不上这般厚的羽绒服,何况是在里头。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把她带去了负二楼的冰雪世界!
冰雪世界!是宾宜购物商场这两年才引进来的项目!米初妍知道,却从未来玩过!以前是觉得门票太坑爹,她自己不赚钱舍不得玩!后来是没时间,一直都没有时间!
可是,宁呈森竟然带她来了……
激动的抱着他脖子猛亲,甚至顾不得有别的客人在,一直献着殷勤:“老公你真好!老公好喜欢你!哇塞,真的太爱你了!好棒!”
单人门票三百八十八元,宁呈森要了两张。付款要求微信支付,支付宝支付,快捷又方便,可宁呈森平日对这个没研究,直接付现。
米初妍在他身边细声打趣:“老公,等回家我教你怎么用手机支付吧。现在外面消费小数额的,都不流行刷卡了。”
宁呈森瞥了瞥她:“早就该教了!回去先给我绑卡!”
“哟,你还知道绑卡?”
他白了她一眼,率先往里……
米初妍连忙追上,拽着他讨要羽绒服,这里零下七八度,要想玩的尽兴,不包裹好自己怎么能行!
所幸,宁呈森也没有为难她,在她嫌弃了羽绒服各种丑之后,到最后,还是他亲手给她套上,拉上拉链,戴上帽子……
而他自己,也穿上了新买的呢料大衣,连牌子都未剪,向来精致惯了的宁呈森,竟然也没有半分嫌弃。
可米初妍却觉得,异常滑稽。
或许是温度太低的缘故,里面并没有太多的顾客,即便有,也大多是学生模样的情侣,不是站那儿拍照,就是抱那儿亲吻。
米初妍说他们好浪漫,宁呈森却说,他们在堕落。
不解他的思维,追问了两声,他倒坦言:“趁着节日的气氛,外出拍拖,制造机会各种暧昧,然后……女的***,男的得逞。”
米初妍:“……说的好像你多纯洁似的。”
他扬眉:“我这把岁数如果还纯洁,你就该哭了!”
米初妍:“为什么?”
他神秘:“你猜?”
米初妍细细品味,貌似懂,却又不尽然懂,眼角瞄见他眸底的暧昧和捉弄,米初妍朝他飞了腿,忍不住笑:“懒得理你!”
之后她撒腿跑开,而他,也不再像步行街里那样,只跟在她后边,安静的看着。这会儿,他随着她跑,她腿短,两下就被他抓进怀里,搂抱着,转了个圈,沉沉发笑。
米初妍被他举着,视野宽了不少,左前方有冰雕,她兴奋的挥舞:“我们去那儿!我们去那儿!”
宁呈森几乎没让她沾地,应了声好,就把她抱到冰雕前。
米初妍稀奇的又摸又碰,又搂又抱,隔着羽绒服的帽子,把脸贴上去,感受着只有北方才能看见的冰雪风景,神采飞扬!
宁呈森给她拍照,正面的,侧面的,左前,右前,背影,全身,半身,头部特写,反正每个角度,没有他拍不到的。
而那些所拍的照片里头,无一不例外,都是她洋溢的笑脸,弯弯的眉梢!
好玩的东西太多,她就变得站不住脚,冰雕摸没两下,转瞬就要去有飘雪的地方,站在雪地里,不停的打转,双手捧着飘落的雪花,不停的撒。
没两下,腻了,转而又闹着要去滑冰。
宁呈森说这里的滑冰道太小,玩着没意思,可米初妍非要玩,说什么都要玩。宁呈森只得听从,给她准备好了装束,担忧:“你会玩吗?别给我摔的鼻青脸肿的。”
米初妍理直气壮:“玩这个,谁不是摔过来的?”
宁呈森点头:“那倒也是,我最初玩的时候,也摔过。”
结果,米初妍倒是没有把自己摔的鼻青脸肿,因为,她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滑……
宁呈森笑她,她就把过错赖到羽绒服上,说衣服太厚,阻碍她发挥。
对一个习惯赖皮的女人,宁呈森懒得跟她计较,只是,她的各种嘟嘴鼓腮,滑不了雪的愤怒皱眉,所有的生动表情,都被他拍到了手机里。
卸掉滑雪工具,她说要去堆雪人。
好像要把刚刚遇挫的尴尬都发泄在了那堆大雪上,一个半人高的雪人,没两下就让她给堆好,装饰一番后,她颇有成就感的欣赏,然后拉着他去拍照。
两人合影,要不就你拍我,我拍你。
从雪人拍到东北雪乡基地,再拍到东北小庭院,大雪覆盖着庭前和屋顶,墙上挂着的玉米棒儿,大灯笼,屋前搁着的酱菜坛子,装饰的有模有样,特别扎人眼球。
玩的忘乎所以,以致最后出来,都快热出了身汗。
脱掉羽绒服,米初妍想起自己的圣诞礼物还没有伸手讨要,忙摊手,而他却眉眼含笑:“羽绒服就是你的圣诞礼物!”
“哦我去!见鬼……”米初妍低喃了声。
他却大言不惭:“买这件羽绒服的钱也不少,当礼物也不寒碜你。”
米初妍:“……”
当真以为羽绒服也就是圣诞礼物了,米初妍虽然无语,却也不得不接受宁呈森的说法。
原本就不是个特别浪漫的人,能想起来要带她去逛,已经是不容易。
从乐园出来的时候,米初妍抱着两件厚外套,而他,则牵着她走。坐电梯时瞧见楼层分布图的饮食区,米初妍不由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他略略思忖,掀唇:“回去你煮东西给我吃好不好?”
“好啊!那就回去吃!”米初妍应的爽快,而后又接道:“反正明天我休息,不怕晚。撄”
他侧头,眸底精光:“那要不,我也休息算了。”
“想得美哦!有假还不如等到新年再休,反正没几天了。”米初妍并不同意他的提议偿。
想着,如果两个人同时休息,那他可就无法无天了!再又想到,过几天他家父母就得过来,到时候事儿肯定多,大手术是做不了的。趁着这时间,还能安排一下,要急的先处理完,到时候也才能安心。
只是,对于这个话题,宁呈森不置可否。
把她带上车,坐在驾驶座的他,随手从置物格里掏出个精品盒递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接着。
米初妍疑惑,不由问声:“什么东西来的?”
“圣诞礼物,给你的。”他不咸不淡,轻轻扬眉。
米初妍轻拍他的手腕,笑骂:“你真讨厌!又说送羽绒服!这东西什么时候在车上了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早就在了,白天从鹏城带回来的。”
“你不是一整天都很忙吗?怎么还想得起来买礼物?”
捧着那个长长的方盒,米初妍有些舍不得拆开那个精美的包装,双眼盯在那儿,双手却是迟迟不动。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话音:“心里想买,怎么都能买的。”
好一句心里想买,说的无波无澜,却是让米初妍心暖的不行,哧哧傻笑:“里面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拿起来好像很重的感觉?”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我想先猜一猜。”
这一趟回程,是宁呈森开的车,车流拥堵,走的缓慢。米初妍没有任何堵车的坏情绪,闲适的靠在座椅上,抱着那个长方形的条盒,爱不释手。
后来,觉得车厢静默的过头,不由噘嘴:“哎宁呈森,你怎么都不说话?”
开车的男人,在红灯前停下车,侧头看她:“不是你自己说要猜一猜的么?”
“那我不是猜不出来嘛!猜得出来我早就说话了!也不知道,这小小长长的盒子,到底能装什么,这样重。”
宁呈森敛眉,低声:“女人就是矫情!”
“你说什么?”
“我说,女人就是矫情!东西就在你手上,直接拆开来看不就好了?”
“那人家就是兴奋过头嘛……”
车子重新启动,他刮了眼:“那我告诉你……”
“别,你可别,你若说了我一会开封的时候就没有半点期待感了。”
宁呈森:“……”
念叨够了,米初妍这才小心翼翼的拆着封,去掉缎带,去掉包装纸,映入眼帘的,是宝蓝色的拉光长盒,宽度不过她的掌心,而那厚重的分量,此刻好像更明显了些。
米初妍有些迫不及待,纤细的手指掀开了盒盖,下一秒,什么东西骤然闪花了她的眸。
为适应,她本能的闭了闭眼,而后再睁眼,挡着窗外投射进来的璀璨街灯,她终是看清了,那样安安静静躺在绒盒里的,竟然是一朵花!
只是,这花非比寻常。
不是花店里那些鲜艳欲滴娇艳无双的花儿,而是用纯金雕刻的,没错!是黄金!黄金雕刻的百合花儿!金光闪闪!百合!
“宁……宁呈森……你……你玩什么……”米初妍傻眼了,太惊奇,小手颤颤的往盒子里伸,指尖撩着金色的花枝,想取出来,却发现,手指好像有些软。
宁呈森淡色,糗她:“瞧你这傻样!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朵金色的百合,终于被她拿起,细细研究,不由嘀咕:“怎么你会想到送我这样的东西?”
“吃穿的东西你不缺,至于你的脖子手指耳垂那些地方,得腾出来结婚时候戴首饰。想来想去,就给你送这个了,老公送给你的东西,肯定要有意义才行。”
“咦……有什么意义啊这个?”米初妍莫名,真心没办法参透其中的内涵,继续嘀咕:“就算想送永远不凋谢的花儿,那也不应该送玫瑰吗?玫瑰代表爱情,不是吗?”
“爱情……再浪漫又如何?我要的是……”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前方的路况,唇角却是忍不住弯起,带着调笑和戏谑,却是久久不继续往下说。
米初妍着急,凑着头颅过去:“你要的是什么啊?快说啊……”
他忽然伸手,使劲搅乱了她的发丝,笑道:“我要的是,百年好合!”
“啊?”米初妍傻乎乎的愣了愣,不自觉的咧唇,再咧唇,失笑:“宁教授,你真的——好老土!”
“老土吗?”
米初妍不假思索的点头,可是没半会,又笑:“可是我超级喜欢你的老土!”
这会儿,他是得意,自己给自己肯定:“我也觉得很好!”
米初妍笑的合不拢嘴,攥着那枝花,无比细致的研究着……
她家宁教授是真的够奇葩,送花从来不正经的好好送,不是去池塘里偷摘学校的睡莲,就是买这种贵到离谱的金属花!
可是怎么办,她真的太喜欢这样的奇葩老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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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左脚踩右脚,褪去小白鞋,连包包都等不及放好,直接扑进客厅的大沙发。
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捧着金百合,早就想拍照往外晒,只可惜,车上光线不太好,总拍不出她想要的效果。
这会儿趴在沙发上,客厅灯光明亮,她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每个角度都给拍了张美美的全景。
随后进来的宁呈森,甚是无奈的敲了敲茶几:“老婆,先给我煮点东西吃好吗?”
米初妍摆摆手:“等等,马上就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路上就看着她拿着那朵花傻乐,也是看够了……
她回头,嘿嘿两声:“这么特别有寓意的圣诞礼物,我要拍张美美的照片,晒一晒!”
宁呈森皱眉:“晒>
“嗯呐……”
“你觉得合适?”
宁呈森的反问,让一直傻乐的米初妍略有思虑,而后嘟囔:“对哦,有点炫富嫌疑!晒上去该讨人嫌!”
“炫富倒无所谓,我怕你招来诈骗份子!”宁呈森冷眉挤兑。
然后,米初妍无声。
他以为,他总该打消念头了,可哪知,她继续在那儿摆弄。宁呈森不解,凑过去:“你坚持要炫富?”
米初妍叨念:“我不炫富,我也不发朋友圈,可是我可以把照片发到我们那个群里去,让圈子里的朋友们看看不碍事吧?”
宁呈森:“……”
没有得来宁呈森的附和,米初妍着急:“哎呀呀,你就别管我了成不?我现在太激动,我太兴奋,你不让我找个途径表达一下我内心的情感,我会受不了的,就跟一百只爪子挠着我心脏一样,什么事儿也干不了,更别说给你煮东西吃了!”
宁呈森:“……”
无奈!无奈!!他自己不会煮,只得坐在旁边,翻着杂志空等……
米初妍终于把照片发到了群里,可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复。不由郁闷,艾特纪唯宁,艾特瞿安,艾特何颜希……
然而,还是没有人回她。
纳闷的看看时间,才不过九点,早着呢!这帮人没理由已经睡下!很是不甘心,往上敲字:“没人在吗?”
好几秒后,还是毫无动静。
一直不停瞥眸看她的宁呈森,似是知道她的窘况,催促:“没人理你就别在那儿丢人现眼了,赶紧给我煮点东西吃,饿!”
米初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步入厨房,又折回来将手机带上,再转回到厨房。
只是,她的手机一直没有声息,最后,她不得不认命的洗锅,翻冰箱……
然,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进厨房的下一秒,宁呈森就接到徐暮川的电话,被徐暮川怼的灰头土脸,原因是……秀恩爱的人惹出祸了,纪唯宁也吵着闹着要礼物,并且,要有意义且不能雷同款!明天这时候不给,行,她到美国散心去!
美国……
听到徐暮川的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宁呈森整颗心就舒畅的不行,即便他怎样怼,他都觉得乐!
有时候觉得纪唯宁是真有本事,每次都能把冷言寡语的徐暮川给气着了火!像他那样清冷漠然的男人,竟然气急败坏的打电话来骂人,可见,他胸口堵的气,是非一般二般。
可是又似乎能够理解。
如果想去,纪唯宁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度,她的职业她的经济实力,足于让她在这个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立足偿。
可是她哪儿也不说,只说去美国。
美国有江承郗,江承郗始终都是徐暮川心里的刺,如果不是后来他们兄弟和好,如果不是江承郗不愿意三个人一起尴尬,他也不会逃到那个地方去撄。
纵然,精明如纪唯宁,晓得其中细微,若非必要,她是决计不可能独身去美国。可谁叫爱之深,急之切,她下下马威,徐暮川就焦急的不行!
徐暮川在家里撒不了脾气,只得将火星子弹到他这儿来!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家那个小财迷看见值钱的玩意就颠的不行,不让她发照片,估计她又得闹!
别闹着闹着,一个吆朋喝友又去火锅啤酒,他真的……想想都怕!
米初妍捧着一碗紫菜蛋花面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宁呈森正好接到瞿安的电话。
也不知道瞿安到底在那端说了什么让宁呈森无心听,还是宁呈森已经把所有的心思都摆在了那碗香喷喷的蛋面上,总之,看着米初妍靠近,他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米初妍疑惑,再又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瞧了瞧来电显示,随后把手机贴在耳边。
骤然听到瞿安的呵笑声,玩味道:“你是大教授,要不要这么幼稚?竟然跟着米家姑娘来我家玩雪,那是人家大学生高中生小情侣玩的好么?哎你玩就玩吧,买什么门票呀!早跟小爷说,小爷送你们两张票不就行了!”
米初妍被瞿安气着了……
抬首,瞄了瞄餐厅那边优雅吸着面条的男人,确实,以他的年纪进去乐园各种玩是难为了些,可奈不住她喜欢啊!
想想因为这个,他被瞿安笑,米初妍就气闷。
脑子一转,滴溜溜的眼珠子闪着狡黠的光,米初妍咳了咳声:“瞿律师,是我。”
“哟,米家妹妹。”
“嗯,瞿家大哥……”
“靠!今儿这么听话喊哥?”
“对啊,你不愿意听?”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要是让大教授也喊我声哥哥听听就更自在了!”
“呵呵呵……”米初妍轻轻笑,继而转话题:“刚刚我没听错?你要免我冰雪园的门票?”
还未等瞿安吱声,她很快又抢话:“那个……冰雪园的门票其实也没多少,几百块而已!对瞿大财主来说,吃个饭都不够,你对着我这么甜美可爱的妹妹,怎么好意思出这个手对不对?你看,刚刚我喊大哥你也应的响亮,要不就这样,妹妹今儿我在宾宜广场还买了两件外套,男士呢料大衣中长款12800元,女士天鹅绒羽绒服修身短款9800元,合计22600元,这个你免单如何?还有……”
米初妍话未说完,耳边忽然传来嘟嘟嘟的电话挂断声,手机扬了扬,米初妍对着渐暗的屏幕嘁声:“看你能不能玩过我,哼!”
手机丢到沙发,轻松拍拍手,米初妍朝着餐厅望着她看的男人,绽开笑:“搞定!”
宁呈森点头,肯定道:“还是老婆厉害。”
“嘿嘿……好说好说……以后再有谁笑你……通通推给我!”米初妍丝毫不谦虚,乐颠颠的抱起沙发上的抱枕,舒爽的躺着,继续欣赏她的百年好合。
宁呈森已经将面条吃完,抽着纸巾抿唇,不客气的笑:“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说话的同时,他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白开,端着过来的时候,米初妍忽然咋呼,原本躺靠的姿势,瞬间蹦跳着跪坐起来。
宁呈森莫名:“大晚上你一惊一乍干什么?”
“等等等……我没看错吧,瞿大财主真的给我微信转账啦!”米初妍感觉眼有些花,不由伸手搓了搓,边念叨:“他有病吧?”
宁呈森听罢,亦觉得好奇,凑过去看,还未看的仔细,已经被她点开。
然后看着她无语状的表情,丢了手机:“晕……这老滑头……”
宁呈森奇怪,弯身拿起被她丢开的手机,定眸一看,转账金额2260元……
忍不住嗤笑,安抚性的揉了揉米初妍的头发:“你能算得过他?”
米初妍愈加无语:“他可以不理会的嘛,我也没真想让他免单呀,就算他转账22600元给我我也不会收啊!这混蛋,搞半天急着挂电话是逗着我玩儿呢?”
宁呈森笑的不行:“人家转账给你,面上就能看见额度,2260元,这么显眼的字,你怎么看不见?”
米初妍:“我眼花呗……”
“你近视了?”
“当然不是……我眼睛是今晚给百年好合闪花的,盯着看的太久了,眼睛疼……都是你,送那么好看的花,我都舍不得放,一会要抱着睡怎么办?”
宁呈森:“……”
搞半天,过个圣诞送个礼物还是他的不对了?怎么大家都来攻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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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里,宁太太心情大好,宁先生恣意享受。
次日,宁先生早起上班。宁太太休息,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莲姨给备好了丰盛的餐点,吃饱喝足,窝在书房完成宁先生布置下来的作业。
啃书啃到眼冒星星的时候,宁太太到楼下超市逛了圈,采购了些家里没有而她又需要的食材,抱回家,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准备晚上的餐点,打算好好犒劳辛苦的宁先生。
只可惜,那个晚上,宁先生没办法回来。
不止那个夜晚,接下来的好几个夜晚,宁先生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明明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上班,却没办法一起走。
基本上,都是各自开车去,各自开车回。
米初妍知道,他在用那四五天的时间里,开完未来一周的手术。这样下来,除开新年三天他本身的假期,往后几天他都不再开手术,前前后后,如果没有非常特殊的急诊,他未来会有七八天的时间,能够彻底闲下来。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她主动提起来的时候他表现的那样漫不经心,可事实上,他却是比她心里还要有数。
他太忙太累,往往深夜到家,或者半夜到家,撑着疲累洗澡,然后倒头就睡,连他最热衷的某项运动都没再有。
难得的是,早上被生物钟叫醒,他又是精神抖擞的上班。
科室里的好几个医生背着他的时候都在叫苦连天,逮着她就问:“米医生,你家属最近是不是犯神经病了?他自己不知道什么叫累,好歹也顾顾我们这些小助手啊!一天十几个小时站台,铁人也要垮了好吗?”
每当那时候,米初妍就咧嘴,笑的一副殷勤:“好歹你们也比我家属年轻不要太多好吗?我家属都没喊累?你们怎么好意思喊累?最多这样好了,等你们忙过这阵,我请你们外出吃喝玩乐呗……”
潘闵宇生无可恋的捂脸:“到那时候我还有命走出这家医院吗?我还能吃喝玩乐吗?”
李易哲呆滞的推眼镜:“我的眼睛涩的不行,吃喝玩乐之前,你先去眼科帮我挂个号瞧瞧……”
赵磊提着松松的裤头:“他妈的!老子又瘦了三斤!这么熬下去,还怎么穿衣有肉脱衣显瘦?”
米初妍:“……”
还是老教授精明,喝了口茶,咂了咂嘴:“米医生,你就直说了吧,新年你们两口子是不是有什么大计划?要不然,大主任不至于这样。”
米初妍呵呵笑。
潘闵宇爬着头发,恶狠狠的看米初妍:“笑笑笑,就知道笑,哥几个都快瘫了,就知道维护你家属!”
赵磊翘着双腿搁在桌面上,头后仰向椅背,冷不丁:“别告诉我是要结婚了吧?”
“别啊……结婚就容易怀孕,怀孕又要休长假,米儿米儿,你才刚锻炼出来,别又学纪医生那样隐归了吧?神外伤不起啊,培养个能帮手的住院医多不容易!”
跨年那天,全国各地都在倒数,而宁呈森却埋头在手术室里。
神外科室的医生们唠叨归唠叨,需要他们的时候,却是谁也没有推却,以致,整个周下来,个个都熬成了熊猫眼。
米初妍回了自己家,带着米安博和唐心梅去宾宜广场买衣服。
是唐心梅自己提起的,很快就要见未来亲家,虽然家里衣服很多,但还是想买。米安博说她爱折腾,四五十岁的人还臭嘚瑟,可唐心梅却是振振有词,说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是代表了对未来亲家的重视。
如此的话,噎的米安博无言,于是,约了女儿一起,一家三口在31号傍晚早早吃过晚餐,开着米家的别克去了宾宜撄。
原本米初妍是要开她那辆小跑,可是米安博嫌弃那车内室太小,他个大男人坐着不舒服。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米家两个女人都听从米安博指挥。
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摆成各种各样形状的鲜花盆栽,把宾宜大厦装饰在花的海洋里,莫名就让人心情甚好偿。
穗城是个花城,穗城的花市亦是全国出名,这些或从苗圃或从花市直接拉过来的盆栽,是穗城人最亲切的节日象征,包括挂在桔树桃树上的纸质红灯笼,会感染人的情绪,让人无比期待来年的幸福生活。
正门楼身上有特大的液晶显示屏,播放广告,也播放新闻,右上角显示着倒数时间,离新的年度,大约还有四小时二十六分。
从宾宜广场的中心环梯上看,每一个楼层,都有很多人。这个城市从来就不缺乏富人,宾宜也从来就不缺好货!所以,即便在电商冲击的市场下,实体店日益萧条,可宾宜却始终蒸蒸日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宾宜的存在,已经演变成了这座城市的地标,也因此,它总是能获取政府的很多优待。
米安博逛了两下,就显得兴趣缺缺,唐心梅直说他扫兴,说老米这辈子,给谁花钱都行,就是不舍得给他自己花钱!
米初妍听罢,直乐呵,说你们两个尽管买,反正小宁会买单。
米安博别别扭扭,唐心梅也说,给自己添衣服的钱,他们老两口有!
可是米初妍却抗议:“可别惯着他了,给你们买东西孝顺你们俩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再说了,今早出门他就千叮万嘱过了,带你们买点喜欢的,价钱不重要,别给他省着花……”
“不给省着花那也不能乱花!每天那么辛苦做手术,赚那钱还不如少开些刀,累死了怎么办?”
“哟哟哟……”米初妍贼兮兮的起哄,原以为会说出这类话的人,应该是无比心疼女婿的丈母娘,可是没想到,这会儿说话的,竟然是自己老爸米安博。
唐心梅也是好笑:“老米啊老米,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没花过小宁钱似的。那些酒啊,那些茶啊,哪个不是钱买来的?”
母女两一附一合,愣是把米初妍挤兑的老脸通红,尴尬着脸色,先行踏步。
唐心梅窃笑着跟女儿低语:“你爸这辈子啊,就是耐不住茶瘾,明知道小宁给的东西珍贵,他还是忍不住收了。看吧,这下可被我逮着话头了,要不然,他老是训我对小宁没原则。”
米初妍嘿嘿两声:“妈,你跟我爸半斤八两。我爸看不过茶,你看不过穿用,你们都是长期被小宁收买……”
下一秒,头顶被唐心梅拍了下:“小白眼狼!心向着谁呢?我是你妈!”
“那小宁还是我未来老公呢……”
唐心梅郁气,直嘀咕:“泼出去的水!”
嘀咕完,唐心梅就赶着前边的米安博过去,米初妍一个人在后头笑,而后追上去:“妈——妈妈!人家还没嫁呢,你就要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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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软磨硬泡,终于将米安博拐进了三楼的男装部,看中一套西装,穿着极好看。既有中年男士的儒雅,又隐着年轻时候的英姿。
唐心梅看的连连点头,非常满意,直说,仿似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们认识之初的风采。
几十年的夫妻,老婆甚少把帽子扣的如此高,米安博听着,自是欢喜。穿着那套西装,在试衣镜前左转右转,心里痒痒,想买,可是要八*九千,他多少还是嫌贵。
米初妍看出了米安博的心思,偷偷跑开,打算背着父母去买单。可是她没想到,才一转脚,竟然会撞上瞿安。
那货,穿着墨黑的修体西装,领带抠的很正很正,系带的皮鞋,很亮很亮!看起来就是一个商务精英的模样,高高的伫立在她跟前,正经脸!
彼时,米初妍脑中忽的闪过一个词,那就是——装x!俊美无俦的瞿大律师,又在必要场合装x了!
还未等米初妍说话,他已先是开口,轻微的勾唇:“路过的时候,助理告诉我,我家妹妹在店里买衣服,我还纳闷到底是哪个妹妹?特意折回来,原来是你啊!”
瞿安的话不知是真是假,那双能闪出花来的漂亮眼眸里,盛满的皆是趣味。
米初妍亦是弯唇笑,在这里撞上瞿安,她表现的万分欣喜,继而道:“是我!怎么着?特意拐回来是想给我关照?”
瞿安蓦然笑:“你有需要我关照的地方么?”
“有!”
“你说。”
“我要买衣服,大财主给我折扣呗!”厚脸皮的女人,眨巴眨巴了眼睛,笑的谄媚。
瞿安骤然眉起,鄙视之:“我说妹妹,你是掉钱眼里去了?还是你家教授没给你钱花?”
“嘁!”米初妍瘪嘴,斜眼瞪:“不给就不给,不给你弹开,别碍着我买单!”
小小的身板越过他的时候,重重的哼声。
无辜的瞿安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事,忙开口:“等等,给我回来!”
米初妍倒退着往后走,没好气的瞥他:“干嘛?”
瞿安瞧了瞧另外那头还在挑拣衣服的中年夫妻,问道:“带你爸妈来买衣服?”
“对!”
“老人家嫌衣服太贵?不舍得买?”
“对!”
“你不会刷宁教授的卡?”
米初妍白眼:“也得我爸那个老古董肯用才行啊?他非得自己买单……”
“那行,你喊叔叔阿姨过来。”
米初妍警惕,继而不放心道:“你……你你可别想着真的免单啊,我爸会不高兴的。”
瞿安轰她:“知道了知道了,你是猪,别当所有人都是猪!要免单我直接说就行了,还要叫二老过来?”
得到满意回答,米初妍这才敢放心的去喊自己父母。
怎么也没想到,瞿安后来会拿自己的内部贵宾卡去扫码,继而让米初妍拿自己的卡去买单,直接以六折的优惠价格,买下了那套西装。
米安博追问起来的时候,瞿安笑说自己是米初妍的朋友,这点小忙,举手之劳。还说了,商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他的贵宾卡无消费次数限制。
之后寒暄,三言两语,瞿安急着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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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米初妍把在商场遇到瞿安的事说给了宁呈森听,宁呈森微微抬眉,唇角翘着略弯的弧度:“瞿安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米初妍惊讶的咦了声。
他纳闷:“你咦什么?”
米初妍接着又道:“类似的话,瞿安也说过。他跟我爸说,商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到底你们是好兄弟哈,连说话的模式都能套用的。”
宁呈森却是正色:“不是模式,瞿家的实业太赚钱,单是宾宜每年的销售额,你知道多少吗?”
“十几亿?还是几十亿?”米初妍毫无概念,只说着自己认为极大的数目。
然,男人低沉的嗓音,却是淡定的丢出两个字:“百亿。”
“百——亿!”米初妍夸张的瞪眸:“单个宾宜就那么牛气轰轰,那他统共能拿多少?”
“瞿家男丁少,已经是四代还是五代单传了,你觉得,瞿安能拿多少?”
“哇靠!又是个土豪……”米初妍惊叹,而后好奇:“那老公,你比他谁更土豪些?”
当时宁呈森靠在床头,拥着她正打算睡觉,看着她满目的好奇,不由叹气,而后满足她的八卦心:“这样说,如果是家族总资产的话,那应该是宁家更雄厚些。可如果分到个人的话,那我应该没他壕。”
米初妍啧啧了两声:“所以说,生那么多儿子有什么用?”
宁呈森:“……”
2017年的第一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米初妍早早起床,蹑手蹑脚的活动在主卧的空间里,生怕吵醒了还在熟睡中的男人。
这段时间宁呈森开了很多台手术,成功率百分之百,但也同样把他自己累的不成人形。昨夜米初妍甚至都没能真正陪着父母跨年,就怕晚归的他,面对着满室的冷清,饿了没吃的,倦了没人靠。
所幸的是,随着两人感情的越发稳定深厚,父母对他们年轻人怎么相处,完全是放任的态度,不仅唐心梅如此,米安博也看得越来越开了。
洗漱换衣服,头发简单绑成马尾,随手擦了些面霜以防御外面干燥的冷风,米初妍俯身在床沿,满足的看着他沉睡的容颜,轻轻贴了贴,之后,便着急着出了门撄。
今天是法定假期,大街上人来人往,装饰在街头巷口,各商务大厦购物中心的灯彩仍在,米初妍的银色小跑行驶在密密麻麻的车流中,不算起眼。
有风,温度却不低,白花花的阳光洒落,既寒又暖偿。
宁呈森没有起来,出门的时候,是她自己搭的衣服,黑色高领毛衣,白色小腿裤,黑色的平底单鞋,还额外带了件深色的呢料大衣。
被身边的男人宠惯了,以致,她自己都不知该怎么给自己搭配衣服。按照宁呈森往常传授的,不知道怎么找衣服穿,那就黑白配,深浅配,不出彩但也不出错,简单大气。
开车去了老城区的中山路,那里一整条街都是孩童的世界,从穿到用,衣服鞋子帽,还有各种各样的玩具。
米初妍打算给宁呈宵置办些东西回来,那个小屁孩总是太敏感太缺爱,她怕小小的人儿会觉得,跟着他的大伯伯娘过穗城来,会不讨好,所以,她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欢迎。
再说,宁振邦和夏晴毕竟不熟悉穗城的气候,包括伍乐旋也是,就算他们会给宁呈宵准备衣物行李,也不一定就那么适合这里的天气。
别到时衣物不适穿再去买,倒不如提前置办好。
因着米庆庆的缘故,米初妍对小孩子的穿用并不算陌生,但挑挑拣拣,总希望买到最好的,多少还是花了些时间。
到最后,抱了一大堆,甚至都看不见前方要走的路。
旁边的老板看她走的艰难,忍不住替她接过,米初妍这才得以轻松开了车尾箱,东西搬进去,足足塞满了三分之二的尾箱空间。
这还不够,她接着又去超市买了毛巾牙刷杯子拖鞋……
反正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但凡她想到的她都精挑细选,然后抱到车上。有些没想到,但后来发现又是必须的,她又折回去,再次采购。
似乎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如此爽快的花过钱,也从未一次性的买那么多东西,更从未这样乐此不疲过。
无形中,她把自己摆在了儿媳妇的位置上,想给宁振邦和夏晴最愉快的穗城之行。她总会有种认知,在伦敦的时候,他们疼她体贴她,那么到了穗城,她也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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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地库有直达电梯到八楼,米初妍掀开车尾箱,是分了好多次,才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搬到电梯口,再从电梯口搬到轿厢,到他们住的楼层,再又跟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挪到大门口。
喘着粗气输入密码开锁,那会儿,是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缓了好久的劲,才重新一鼓作气,俯身抬起那些东西,用肩头去拱门,慢慢侧着身进去。视线被庞大的物体挡住,她只寻着熟悉的记忆往里走,一步步的,极慢。
屋子很大,玄关到里头都有好段的距离,等到将近客厅的时候,莲姨忽然跑了出来:“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都抬什么了,小心腰啊……”
莲姨一边惊,一边迎着过来,接下米初妍小臂环抱的东西,搁置在地板上,拉着米初妍前前后后的转圈看。
米初妍粗气忧在,唇口干燥的发音:“莲姨,我没事,缓缓就行……你帮我倒杯水喝。”
冬日爱吹北风,特别干燥,米初妍兜转了好几个地方,跟那些老板交谈讨价什么的,早就用尽了唇腔最后的湿润。
莲姨没耽搁,直接跑去厨房,两下端了温水过来,米初妍咕噜咕噜仰头喝尽,继而又去外头搬剩下的东西。
有些傻眼的莲姨跟了过去,惊疑:“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米初妍满脸朝气:“嗯……都是有用的东西,给宁家爸妈的,他们午后就到机场。”
莲姨乐呵呵,直夸米初妍孝顺,之后又问:“那他们来穗城,我要不要准备好午餐?”
米初妍思忖了半秒,而后弯唇:“等我问问。”
俯身,要去搬那些东西,却被莲姨制止:“这些我来搬就行,宁先生已经醒了,到处找你,现在在运动器材室呢。”
“哦,做运动吗?”
“应该吧。”
“那我等会去找他,这些东西你搬不了,重!”
莲姨都四五十岁了,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还行,怎么好意思让她去搬东西。只是,她才刚再次俯身,端起门口的东西,耳侧,忽然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首看了看,瞧见是一身家居服,挥洒着热汗出来的高大男人,神清气爽的模样,再不见之前的疲累,可见,休息的很好。
眉开眼笑的瞅他:“小宁懒猪,知道我都去干什么了吗?”
宁呈森睇眼看她,没吭声,却是毫不迟疑的跨步过去,伸手轻松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抱进里屋,再又出去,抱第二圈,统共来回三次,才把所有东西都提了进来。
看着客厅中央堆着的小山,宁呈森直皱眉:“这些都是你自己搬回来的?”
“对啊!我觉得我真的是潜能无限!”比起宁呈森的沉闷,米初妍明显的兴奋,甚至跪趴在地板上,伸手就要去拆封那些东西,边点边交代:“这是宁伯伯他们的生活用品,牙刷毛巾拖鞋反正应有尽有了,这是呈宵的玩具,这是呈宵的衣服,哦对了,我还给夏阿姨买了一件外套,我看着挺漂亮的,忍不住就买了,还有这个刮胡刀我是给宁伯伯准备的,还有……”
宁呈森当下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她兴奋到忘乎所以的模样,他又心疼又心暖,原本想说她两句,不该自己去搬搬抬抬,可看着她沉浸在其中,任何一句不好的话,他都说不出口。
提着棉质的裤腿,蹲在她面前,他无心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无奈的摸她因为奔波而微微汗湿的发丝:“要买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不叫醒我?”
她无所谓的撩了撩发,旁若无人的就往他脸上亲了口,而后咯咯笑:“你那么累,我干嘛要叫醒你?”
宁呈森拿她半点辙也没有,只得问:“那这些东西你要往哪里放?”
“家里那么大,你还愁放不下?”米初妍四处望了望,恰好见莲姨识趣的笑着退回厨房,她略尴尬的吐了吐舌,继而道:“呈宵的玩具你组装好就摆运动器材室去。宁伯伯和夏阿姨的生活用品就摆客房去,分明别类放好了,等他们过来就直接可以用了。”
宁呈森:“……当真让他们住进来?”
“那不然呢?我可是答应了宁伯伯的,你别让我反悔做恶人。”米初妍咋呼,带着警告的眼神看身边的男人。
宁呈森又是无奈叹息:“那你呢?”
“我什么我?”
“到时候你住哪儿?”
“我当然回我家啊——”
“为什么?”
“那个……男未婚女未嫁,而且这边还有我自己的父母,我跟你住一起无所谓,跟你家长辈也住一起,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哟!”
“那我呢?”
“你又怎么了?”米初妍疑问,不晓得他哪来那么多的事儿。
他略委屈:“你不跟我住,我会不习惯。而且,你就不怕,我跟我爸住一起,三天两头吵架干架么?”
米初妍以为自己听错,恍神过来后,噗嗤笑:“那……要不,这里给你爸妈住,你跟我住我家?”
本是打趣,却不料宁呈森认真了,连连颔首:“就这么定了!”
米初妍:“……我开玩笑的。”
他理所当然:“我没开玩笑。”
“哎没结婚你就天天住我家,教授你脸还要么?”
宁呈森斩钉截铁:“不要也罢!”
米初妍有些瞬间凌乱,好笑道:“宁教授,你一天不粘着我是会怎样?”
他起身,搭在颈后的毛巾擦了擦运动过后的汗水,懒懒的掀着眼皮,再又懒懒的回答:“会死的。”
米初妍听了,微怒:“今儿日子特殊,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已经退步开的男人,忽觉有趣,沾着汗水的毛巾丢到她头上,糗道:“你是高级知识份子,也这样迷信?”
米初妍:“……说的好像你不会迷信似的?撄”
他拱着身,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偷亲了口,闪着眸光笑道:“只有关于你的事,才能让我迷信。”
“哟,是吗?”米初妍吹了声口哨,有些滑头的盯着他瞧偿。
宁呈森大约是习惯了她偶尔的调皮和痞气,异常淡色的解释:“比如说,送你一世情缘,送你百年好合,虽然我知道,婚姻要靠经营,不过我还是希望,那些具备好寓意的各种礼物,就是我们这辈子的写照。还有……”
说到这儿,男人低沉的嗓音落下,几许玩味。
米初妍是个压抑不住好奇的人,见他那样,忙追问:“还有什么?你倒是继续说啊……”
“还有就是,结婚要挑个好时辰,别撞了小人,到时老婆给我来个红杏出墙什么的,我哭都没地方找去!”
身姿修长的男人,就站在离她半米不到的客厅中央,背对着从阳台玻璃窗洒进来的日光,居高临下的睇着她,要笑不笑,不阴不阳,却又拽拽的下颌微扬。
满是碎光的精眸里,消去了连日来的疲累,又如那年初遇时的风采。
米初妍忍不住瞪目,随手抄了件地板上的物品就往他丢过去,笑骂着:“我去你的!你怎么不说,你玩个出轨,找个破坏婚姻的小三什么的?”
丢过去的东西,被他轻松闪开,转而他将自己抛进沙发,大言不惭:“我什么人你不知道?看看最近,我天天都耗在手术室里,连门诊都没开过了,你让我上哪儿接触女性去,到哪儿给自己找出轨对象?”
米初妍不服气,腾的起身,又腾的追过去,掐住他的脖子,笑的止不住:“那我呢?那我呢?我也是整天都耗在医院里,我假期比你还要少,我又上哪儿找出墙的对象去?”
原以为,这样的挤兑,会让宁呈森找不出话来回。
因为事实上,她真的,每个月除了那么三两天的休假时间,基本上都耗在医院里了。就算有心想去玩刺激的,也没有可击目标。
可是,脑子灵活的宁大教授竟然说:“科室有大把男医生,却没有其他的女医生。”
意思是说,米初妍能把出墙对象放到科室那些男人们身上,而他却不能把出轨对象放到科室那些女人们身上。
米初妍瞬间无语了,这样的男人,真是够了!
就算她有那个心去动科室的男医生们,也得那些男医生们有那狗胆子去碰他们老大的老婆啊!
斗嘴斗不过,米初妍就动武,朝着沙发上瘫坐的男人,又啃又捏。当然,劲不大,劲大了她也舍不得,基本上,是打闹的成分居多……
扭作一团的时候,宁呈森喊了停,长臂轻松将身上的女人抱到边上,趣味:“你再闹,莲姨就不敢出来了!”
米初妍嘟嘟唇:“……都怨你。说的什么冷笑话!”
长臂轻搭,宁呈森拢了拢她的肩头,这时候才恢复了正经,略略皱眉:“跟你说真的,我想把廖宗叫到省院来。”
“咦?为什么?”米初妍歪着头,一条腿搭在他的大腿上,不停的晃啊晃:“廖宗不是在济山那边干的好好的嘛,而且他好像还签了合同。”
“合同的事都不是事儿,这个调动我会出面。”
“那你为什么忽然让他过来?”
他侧头,眼色正经的看她,而后理所当然的开口:“我们要结婚啊,结婚肯定事多,科室不能缺人,我就把廖宗喊过来,这样你在时间上也比较有自由度。”
“所以……你刚刚说的男医生,其实是特指廖宗对不对?”米初妍好像忽然发觉他话里头隐藏的针刺儿,狠狠咬了口他肩头,叉腰怒目:“我有那么无聊吗?”
他又是玩味的笑了声,抱着她轻哄:“我知道宝贝儿不无聊,可我不是担心你们朝夕相处着会尴尬么?可能你不会,但指不定廖宗会啊!”
“那你干什么又要把他调过来?”米初妍继续叉腰。
宁呈森坦言:“神外的医生要求严格,又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的,廖宗留过学,接触的病例也不少,技术也还行,目前来说,他最合适不过。另外,我不是带了他嘛,那我主场在省院,把他调到省院来,也方便栽培。”
“既然你欣赏廖宗,那还忧愁个什么劲儿?他如果人品差劲,也上不了您老的法眼!”米初妍又是哼声。
然后宁呈森就满脸无辜状:“我怎么知道?不是说,女孩子的初恋,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吗?”
米初妍有些被他绕晕,那现在他到底是在戳廖宗的意思,还是在戳她的意思?他们根本恋都没恋过好吗?充其量,也只是她曾经暗恋过,后来廖宗明恋过,但从没有双方一起恋过……
糊里糊涂想半天,米初妍自己也给自己搅懵了,只是见着那个男人在沙发上的闲适样,心里就不得劲,不由反驳:“那你这意思,你对伍乐旋也是一辈子不会忘了?”
茶几上搁着米初妍刚刚喝过水的玻璃杯,宁呈森拿着那个杯子,刚想进厨房给自己倒些水喝,忽然听到这话儿,瞬间犹如吞了个死苍蝇,噎的他脸上一阵青白。
好久,杯子放下,水也不喝了,直接越过沙发,丢一句:“我洗澡去。”
运动后一身汗,若不是米初妍耽搁着,他早就回房洗澡了……
可原本很正常的事,却愣是被身后那女人调侃:“哟,心虚啊,想逃了?想去单独的空间想初恋的意思?”
宁呈森:“……”
硬生生的,扯回步,转而踢了踢地板上的那堆东西:“那我搬东西行不?”
米初妍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宁呈森自己将那些东西分门别类,按照米初妍之前所说的那样,将宁呈宵的玩具,堆放到器材室。
想着他们不多时就会到,所幸,一鼓作气的将各种玩具组装起来。
可哪知,客厅里无聊的女人也跟着他一起抱东西进来,长短腿的倚在门口,又是一声口哨:“哟,大教授是有多心疼初恋的儿子哈?运动完一身臭汗,澡也不洗了,直接就给组装玩具,你洁癖症不会犯吗……”
本来那玩具也不好装,宁呈森气的直接起身,走人。
越过米初妍的时候,她又贼笑:“怎么着?去怀念初恋?”
宁呈森当下顿步,俊逸的脸上乌云密布,眉头打成团,心里凝成一股气,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女人,尤其是她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可是,手伸起来了,却发觉,舍不得……
最后,只能狠狠的揉乱了她满头长发,头也不回的迈步!
米初妍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好气又好笑:“小器鬼!这也较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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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是在下午两点二十分抵达的。
宁振邦,夏晴,宁呈宵,三人同行,接到他们的时候,宁呈森两手抄袋,一副公子哥的闲适样儿,站在机场大厅,只看不动的,盯着他们一步步过来。
对这男人的这类作风,米初妍表示极度无语。
硬拽着拉他上前,米初妍腾着笑脸,人未到,清甜的嗓音已经开始喊:“宁伯伯!夏阿姨!”
夏晴穿着羊绒料的连衣裙,围着披肩,略卷的中长发扭成排骨辫,脚上踩着细高跟,既时尚又得体,看着他们,眼中含笑。
米初妍撞了撞边上的男人,乐呵呵的开口:“哎小宁,我发觉你妈妈一点儿也不像你妈妈。”
宁呈森瞥了眼她,未语。
然后米初妍又嘿嘿声:“我觉得夏阿姨像你姐姐比较多点,保养的太年轻了,而且你们的五官眉眼,都有相像!不过你气质更像舒阿姨!至于身形和脾气嘛,跟宁伯伯如出一辙。”
宁呈森:“……你这是想表达什么?”
米初妍眨眨眼,小贝齿轻咬着下唇,嘻皮笑脸:“表达你集全部优秀基因于一体啊!然后帅得一塌糊涂啊!”
“我以为,你想表达你公公有过两个老婆!”
“我去——”米初妍刚想埋汰身边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可哪知,宁振邦的行李车就停到了跟前,吓的米初妍当即住了口,点头弯腰:“宁伯伯好!”
宁振邦亦是将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黑色的中长款修身版型的大衣,衬托着他高大的影子,上过蜡油的头发,半点灰白,齐齐整整。
只不过,他的面色很是严肃撄。
对着米初妍的时候倒还尚好,挤出了点和蔼可亲的笑容,可转向宁呈森之时,已经难看的过分:“你刚刚说谁?”
“你觉得是谁就是谁!”宁呈森没什么情绪的回了声偿。
不过还好,作为儿子,总算晓得接过父亲手里的行李车,将两个大行李箱还有好几个零散的包包,全部换到自己手里。
这么做的同时,疏朗的眉心也在皱:“你们是把伦敦的家都搬过来了?这么大的箱子,都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那都是你妈妈精心给亲家准备的见面礼!”
听着这话,米初妍瞅了瞅夏晴,夏晴扯宁振邦,无奈道:“你们父子俩,别总见面就掐,好好说话不行吗?”
宁振邦咕哝:“那也得他好好跟我说话才行啊!”
这边在斗嘴,那边,米初妍去逗着一直躲在夏晴身后,被夏晴牵着的宁呈宵。
捏了捏宁呈宵的小脸蛋,米初妍有些纳闷的问了声:“呈宵是怎么了?见到米姐姐不高兴了吗?怎么一直躲在后面出来呢?”
宁呈宵低头,一双小白手紧紧的攥着衣摆,可不管米初妍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话,只在最初的时候,怯生生的喊了声:“米姐姐。”
米初妍不知他是何故,转头问夏晴。
夏晴说,伍乐旋知道他们过来是跟米家商量婚事,就怕宁呈宵跟着碍事,也怕米初妍看着心里不得劲,所以,死活不让宁呈宵过来。
可是宁呈宵一直念着跟米初妍的约定,死活要来,小小年纪轴的不行,嘴巴也厉害的很。跟伍乐旋说,除了爸爸,最疼他的就是米姐姐,都把伍乐旋气哭了,跟着伍乐旋就说了些重话,走了。
可能宁呈宵是觉得,他惹妈妈不高兴了,所以这一路上心情都不好,不时还问,他是不是很不乖,是不是个坏孩子,可是他又真的真的真的很想米姐姐。
他说他不是不喜欢妈妈,也不是不知道妈妈很爱他,可他爱妈妈,也爱米姐姐,他说妈妈经常能见,但米姐姐不是经常能见。
所以,他故意说那些话让妈妈伤心,妈妈伤心了就不会管他去哪儿了。
一个四岁的孩子,逻辑思维便是如此强,米初妍听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那会儿一行人都已经上了车,米初妍在后座,抱着宁呈宵,哄着他说了很多话,还说了,呈森哥哥家里,摆了很多他的玩具,刚刚买回来的,回头让呈森哥哥教他玩。
说话的同时,还特意去拍了拍驾驶座的后靠:“呈森,你说是不是?”
宁呈森一时没答话。
他怕他说是,回头闹气来她又该挤兑他对初恋的儿子多好,但他知道如果说不是,那她肯定是不答应的。
略略为难,他沉声:“一切都听你的。”
这样的回答,似乎是最稳妥的,而果然,米初妍听着很是受用,撩着宁呈宵的嘴皮子逗弄:“看吧,呈森哥哥答应了。”
到底是小孩,没两回儿,宁呈宵就被米初妍逗的哈哈笑,话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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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转进市区的时候,宁呈宵总算因为发困而睡了过去。
米初妍终于得空,同坐在后排的夏晴拉着她,问道:“妍妍,不知道今天晚上你爸爸妈妈有没有时间出来,不如一起在外头吃个饭如何?”
“应该没问题的,可是阿姨,您跟宁伯伯才刚到穗城,不需要先休息休息吗?这几天我爸爸妈妈都休假,随时都有空的,明天也行的。”
这时候宁振邦转过身来,总算含笑:“米丫头啊,你阿姨是早就抑制不住兴奋劲头了,今晚如果不让她见亲家,恐怕是整个晚上都不用睡了。”
宁振邦的话,让夏晴鲜有的难为情,瞪了他一眼,埋怨:“就你话多。”
米初妍也是觉得好笑,但同时又窝心,他们有多重视此番穗城之行,就代表着,宁家有多重视她。还未过门,就得到婆家人百分百的认可,这是任何一个待嫁女子都会欢喜的事儿。
顿了顿,她点头:“那好吧,回头我跟我爸妈说一声,如果那边没问题的话,就今晚一起吃饭。”
夏晴满意,接着又道:“伯父伯母们我和小森他爸也是要拜访一下的,不过今天时间有些紧,可以的话,妍妍到时候你跟家里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方便,我跟小森他爸按你们的时间走。”
“这样啊——”米初妍一时拿不定主意,略微的凝神后,抿唇:“那我回家跟爸妈说一下。”
夏晴果然是夏晴,不愧是辅助了宁振邦多年的精明人,礼数如此周到,又有谁会不给面子。米初妍甚至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家的几个伯父们,肯定要欣然赴约,只是,不知道该把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最为恰当。
车子拐进下一条马路,几乎沉默的宁呈森,冷不丁插话:“妍妍家的伯父们都是事业单位上班的人,趁着这三天法定假日他们都休息,干脆就把日子定在明天或后天吧。这样也好,早点忙完,你们早点回去!”
这明摆着过河拆桥的话,倒是让夏晴接不上去了。
可是宁振邦却是不甘心被儿子摆布,恼怒道:“我连你家门都没踏进去呢,这么快就赶着我走了?告诉你,想得美!老子都把伦敦那边的公事都挪好了,也奉了你奶奶的命,好好跟妍妍父母商讨婚事细节,想让我们三天两天就回去,不可能!”
宁呈森侧瞄:“那你说说,你要在我家里住多久?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准备个屁!老子住儿子的房子,天经地义!”
宁呈森咳了声:“那个……你儿媳妇在呢,注意形象,少爆粗口,而且,你是文化人,得注重修为!”
宁振邦脾气急口急,说完了,他自己也略略懊恼,可架不住给儿子教训,铁着脸死撑着:“大不了,我和你妈明天去穗城买套自己的房子!拎包入住!”
宁呈森频频点头:“这样最好!要不要我给你联系?”
问是这么问,腾出的那只手,却早已是开了车上的蓝牙免提,没等多久,那端已经传来徐暮川惯常低冷的语调:“有事?我开会呢!”
“今天不是举国放假么?你开什么会?”
“高层会,加班。”
“哦,那你出来,耽误你几分钟。”
徐暮川没答,却是在同时,电话中传来椅子拖地的声音,接着是他跟那边开会的人说了声:“中场休息,五分钟后继续。”
随后,他才向着听筒讲:“什么事?你快点说。”
这时候,宁呈森瞥了瞥宁振邦,不假思索道:“是我爸,他过来穗城了,可能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日子。老人家觉着呆我那儿不愉快不自由,又觉得他以后来穗城见亲家的机会不会少,这会儿在我身边,非要闹着自己另外买套房子!我劝不住,就遂他愿吧!你看看,世腾旗下的物业,有哪些环境地段治安各方面都好的,并且能拎包入住的,给我爸他们选一套!考虑到以后还有小孩子,难免这边住那边住,房子要买大点,卧室多些,活动空间也要大些,小别墅也行,但不能太偏郊,楼层不能太密集……”
电话还在继续,宁呈森的语调,始终低沉认真,说话有板有眼。可是他身边一车子的人,却愣是好一阵子都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后,皆被他极度厚颜无耻的自编自演给惊掉了下巴,呆滞的目光,你看我,我看你!
米初妍原想去阻止,可不多时,那端的徐暮川就直接道:“知道了,晚上给你送钥匙。”
接着,毫无停顿就挂了电话……
自然是理解,徐暮川很忙,工作途中跑出来接电话实属无奈,可他们这个圈,到底都是什么人?买套房子,动辄以八位计数的产业,在他们看来,就跟约着吃个饭似的,两下就敲定了?
车厢安静,米初妍突然不怕死的问了声:“那个……真定了?撄”
宁呈森不回答,米初妍就歪着头去看宁振邦。
意外的是,宁振邦非但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反而,唇角翘起一丝隐隐约约的可疑弧度!他在笑吗?他在笑吗?他到底是不是在笑!
米初妍几乎崩溃,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对父子?
转而看夏晴,夏晴竟然也忍不住眉梢染笑,看着驾驶座上那个男人的后脑勺,眸光晶莹。只在瞬间,米初妍就凌乱的不行…偿…
她不知自己该如何理解这三个人此时此刻的思维模式,她想问宁呈森,可是,他在专注开车,她又不好意思问夏晴,更不敢去问宁振邦。
只得这边瞅瞅,那边看看,而后,心内纠结,不停的对手指。
拐弯处遇上红灯,宁呈森将车停下,深邃的眸子瞥了瞥后座,这才重新开口:“你们的户籍特殊,关于房产的手续,办起来会稍稍麻烦些。我看,这套房子就登记在妍妍名下吧,有没有意见?”
这么说的时候,宁呈森是看向宁振邦的。
宁振邦坐姿端正,果断应声:“没意见。”
宁呈森又转而看后视镜,从镜面里看后座的夏晴,同样没有称呼,但眼神却是认真:“你呢?你有没有意见?”
“我?”夏晴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宁呈森竟然也会主动问她,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太相信,这么疑问了声,含着小心谨慎。
宁呈森敛了敛眼皮,继而道:“大复式也好,小别墅也罢,房子买下来是给你们住的,自然要问过你们两个人的意思。”
“我没有!当然没有意见!”夏晴欣喜,确定自己没听错他的意思,立马反应。
就好像,生怕她说慢了,他就要改变主意似的……
严肃隽雅的男人,轻轻颔首,车子重新启动之时,他沉声:“行,那就这么定了。晚上暮川会把钥匙送过来,你们选个时间,到那边去住。”
“可以!可以!”夏晴连连应声,喜悦之前,根本没办法掩饰。
可是,米初妍却觉得别扭极了,在他们一家三口都意见统一的情况下,不得不提着自己的异议:“那个……买房就买房,不要登记我名下吧……”
这样不明就里就掉下一栋豪宅到自己名下,颇有种她占尽便宜的感觉啊!其实大教授要疼老婆,完全可以换各种各样的其他方式嘛!
然,米初妍的婉拒,却是让夏晴坐不住了,忙将她拉回:“我们都是一家人,登记在谁名下都是一样的理。”
“可是……”米初妍转头看夏晴,原想说话,却忽然被宁振邦喝声:“就这么办!不准可是!”
“我……”米初妍刚挪唇,却又撞上宁呈森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遇上这么古怪的一家三口,她只能称服!
稍稍安静后,夏晴主动问:“买房子的钱,什么时候转给暮川?”
“不急,到时我会跟他算。”
“怎么能让你算呢,我和你爸……”
夏晴的话还没说完,宁呈森又一句:“用你们的卡刷!”
“哦——好!这样也好!”
米初妍一阵无语。
没错,老两口的好些卡都还在宁呈森身上,不管谁去跟徐暮川算钱,到最后,动的都是长辈的资金。
米初妍朝着她家男人的后脑勺嘀咕声:“你这做儿子的,就不能自己给宁伯伯他们买么?”
宁呈森杨眉:“不能,我的钱要娶老婆的!”
“那就可以先不买啊?又不是没地方住!”
男人倏然沉笑:“不买?你现在问问你公公婆婆,看他们愿不愿意?”
这个回合,米初妍又去看宁振邦和夏晴,只见他们夫妻两个,不为所动,完全当没听到这话似的,用实实在在的行动,表达了他们的不愿意。
米初妍索性窝回到自己位置上,再嘟囔下去,她都觉得,自己好像事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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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暮川说晚上送钥匙,但其实到楼下的时候,只不过下午四点多。
那时候宁振邦和夏晴还在客房休息,宁呈宵睡醒了,在器材室摆弄他的玩具,跟着宁呈森在那儿有模有样的学着怎么将零散的配件组装起来。
别说,还真是学的有模有样,什么螺丝批,钳子那些,不停的在他小小的手心里,换来换去。
难得的休闲午后,米初妍在靠近玻璃墙的空位上练起了瑜伽,教学视频刻意调的很小声,虽然这里隔音很好,但也怕吵着了两个正在倒时差的长辈。
刚学,手脚特别僵硬,宁呈森偶尔回过头看她,不客气的打趣,说她练瑜伽就跟猪拱墙似的,特别难看,可是把米初妍气的不行。
他的手机在旁边的跑步机上随意搁放,徐暮川的电话进来的时候,还是宁呈宵探着小小的身子,抓过手机,递上前:“呈森哥哥,你电话。”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宁呈森接过电话直身的时候,竟然顺手摸了摸宁呈宵的头,接着才跟电话那边的人对话。
没说两句,就下了楼。
再回来的时候,空空如也的双手,多了一串钥匙,特别高级的钥匙,看着就霸气又奢华!
米初妍略微呆滞:“……新房钥匙?”
宁呈森随手将那钥匙搁到玄关柜面,轻声:“嗯,溪口那边的别墅。”
“溪……溪口啊?”米初妍的声音,有些滞,亦有些惊讶。
宁家人出手,她其实还是有点底的,所以,她惊讶的并非是那里的别墅价格,而是因为,溪口跟华岸路,属于同个片区。
然后,那两个地方,离着南都奥园,都并不算太远。这样是不是刻意的安排?
莫名想到这,米初妍似有些明朗,拉着宁呈森追问:“你让他们在这儿买房,他们为什么显得特别开心?”
这个问题,困扰了米初妍好几个小时,路上想追问,没问成,现在她心里好像有些答案,但又不太确定,蹙眉盯着宁呈森,期待着他的解答。
他原本是抄着裤袋,闲适的家居服套在他的身上,同样挺拔。
只见他跳了跳眉,转而勾住她的肩头,往屋内带:“我们有时间的时候,我们回伦敦看他们。我们没时间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过来穗城看我们。奶奶毕竟岁数大了,说句不好听的,哪天若是走了,他们两个难免空虚,日子长着呢,怎么相处怎么过,都是我们要面对的问题。而且,我们结婚,结婚以后会有孩子,他们是做爷爷奶奶的,对孙辈自然惦念,让他们在这里买栋房子,一来肯定了我对他们的情感,二来,给他们的未来寄托了希望。他们都是明白人,虽然我表达的很隐晦,但现在来看,显然,他们都懂其中的意思。”
米初妍听着,有些动容,继而怨念:“看来我是个糊涂人……我竟然刚刚才似乎有想到这些……我在车上竟然还想过,阻止你买房……”
纵然宁呈森说的这些话,跟她刚刚想起的都是那么回事,可到底,她是最后才恍悟过来的那个。
宁呈森也不客气,捏着她的鼻头往上提:“要不然,以前我为什么总说你呆!关键时刻,总是大脑停拍……”
米初妍抓掉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头,嘤嘤声:“老公……其实我觉得……或许我可以……”
话说的小心翼翼,没两下,就被洞察她心思的宁呈森利眼刮过来:“别说你想离开穗城,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不会允许!两家的父母都是父母,我不可能将你从你爸妈身边彻底拐走!”
米初妍忽然叹息。
宁成森盯她,无奈:“好好的,叹什么气?”
毫无预料下,她猛然扎进他的怀,揪着他衣衫叹:“突然之间,很想给你生孩子了。”
晚餐约在合溪酒楼,宁呈森定的雅座厢房。
亭台楼阁,窗口就是溪水浅湖,这时节已经没有荷花,路灯下依稀可辨,只有稀疏的荷叶飘在那儿,零零落落的感觉。
晚餐只有宁家三口,米家三口,以及宁呈宵。七个人,要了个大厢房,或坐或走动,都很是宽敞的。
为了表示礼貌和重视,宁振邦和夏晴特意催着早早过来,这会儿,一壶茶,一段粤剧大戏,倒也是种享受。
宁家祖籍本在港城,对粤剧这种极具地方特色的戏曲,也是有一定情怀的。
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或许其他人感触不深,但宁振邦,却是真正的入了神,感受着南国的古老风情偿。
天不过刚黑,米安博和唐心梅还未到。
宁呈森交代好了服务生,就离开了厢房,米初妍曾追出去问他干什么,他说,去外头迎迎米家父母。
米初妍没有跟着出去,他去迎自家父母,而她,则是留在了位置上,陪陪夏晴,还有粘人的宁呈宵。
约的是六点半,米安博向来守时,宁呈森出去没多久,就带回了自己父母。
米初妍瞧见的时候,起身迎了上去,左手拉着唐心梅,右手抱着米安博手臂,笑眯眯娇嗔嗔的喊着:“爸爸,妈妈……”
长辈初次见面,彼此遥望和目视。
短暂的沉默过来,宁呈森适时上来,比着早已从席上退下来的宁振邦和夏晴,从容介绍:“米叔唐姨,这是我的父亲,宁振邦。这是我的……母亲,夏晴。”
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出来了,在宁呈森介绍到夏晴的时候,不太自然,可终究,还是将母亲这样的字眼,表达出来了。
米安博看了看宁呈森,仿似能够理解他为何会如此,但他不动声色。
彼此间相互介绍,老一辈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寒暄,倒也奇怪,他们四个长辈聊的极好,生生是把作为今晚主角的两个年轻人给忘记在脑后了。
宁振邦和米安博一见如故,宁振邦不停的跟米安博讨教着穗城的人文古迹,不断的挖掘着穗城的历史,似是求知若渴的老头,觅到了知音。
上到抗日战争,虎门销烟,伶仃洋的具体位置,以及南宋文天祥曾著作的千古正气诗《过伶仃洋》的内涵文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仅仅是这样的一句,也能让他们讨论很久,牵扯很广。
照顾着宁呈宵的米初妍,摇头叹笑的在宁呈森耳边低语:“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你跟我爸爸能成为忘年交!”
宁呈森莫名:“你明白什么?说说看。”
米初妍笑的眉弯:“你看看他们两个,简直就跟久未谋面的故友似的,哪有半分刚认识的影子?趣味相投呗!你爸爸是搞文化教育机构的,刚好,我爸也是个老传统,脑子里载满了各种书文纸墨,得,撞到一起,今晚上啊,怕是要聊不完了。我有预感,他们现在聊文化,回头就该聊桌面上的那壶茶,等再往后就该聊下棋什么的……至于你嘛,多多少少是遗传了你爸爸的基因,能跟我爸聊到一起去,自然是不稀奇的。”
宁呈森:“……”虽然有些牵强,但貌似也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
这边聊的热络,另外两个为人母亲的,似乎也不落于后。
唐心梅本就是个放得开的性子,而夏晴,又惯常交际,她们什么都聊,从工作到生活,从生活到孩子,从孩子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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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无聊的还属宁呈森。
他们各有各的伴,就连米初妍,后来都专心去陪了宁呈宵,给他夹菜,喂他喝汤,跟他讲小笑话,跟他聊米庆庆。
无事可做的宁呈森,便只能给自己找事儿做。
桌上有鲜虾,白灼的,蘸料吃特别鲜美,米初妍喜欢,他特意加点,后来忆起唐心梅也特别喜欢,干脆点了两份。
可是这会儿他们都只顾着聊天,谁也懒得去动手剥壳,无奈之下,他自己动手。
两个碟子搁在面前,一只装壳,一只装虾仁,不擅于在饮食上伺候人的宁呈森,费了好大的劲才剥好一碟,想给米初妍递过去,抬首,正好撞上唐心梅眼神发亮的看着他手中的碟,无法,他只得递了过去:“唐姨,趁热吃。”
米初妍在窃笑,被眼尖的宁呈森发现,细声警告:“不准笑。”
不怕死的女人,更乐,唇笑的更弯。
宁呈森探了探身,贴近她的耳根,唬道:“再笑我就亲你!”
如此的话,让米初妍瞬间僵了唇……
费劲的剥了第二小蝶,送到米初妍跟前,她双手接过,直接用手提起一个放嘴里细嚼,接着又是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夏晴没有。
宁呈森从未有过这样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这样特殊的见面场合,他给唐心梅和米初妍都剥了虾,唯独不给夏晴剥,好像挺不给夏晴面似的,可若是真剥了,他怎么就感觉这么别扭呢?!
只是,身边的女人故意让她为难,暗示不成,直接明示:“我记得夏阿姨也很喜欢吃虾的对不对?”
夏晴虽在聊天,却也是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的,她其实不想为难自己的儿子,可她又很想知道,自己在儿子心目中,如今到底占着什么样的份量。
略略思忖,便笑了回:“难为妍妍记得。”
其实夏晴还是有些心虚的,怕宁呈森不高兴。
只是,米初妍很快就撸袖,兴致勃勃:“那我给您剥些来……”
席上,袖管撸的高高,一副准备大干的样子,席底下,却不停的踢身旁的男人,示意他识趣点做事。
宁呈森真有些拿他没辙,抓开她赤条条白滑滑的十指爪子,嫌弃:“脏不脏你?手拿开……”
米初妍嘁了声,看着再一次换上全新一次性餐桌手套的男人,嘀咕着:“真是个洁癖狂!到哪儿都不忘戴手套!大家吃虾不都是直接用手剥的么?这样才足够痛快好不好?”
宁呈森嫌弃更深:“就你那爪子?舔了口水,再去剥虾,很卫生吗?”
米初妍:“……好吧,你说的对!我无言以对!”
宁呈森淡定:“本来就是。”
约莫三分钟,第三小碟虾剥好,宁呈森利落的端到夏晴面前,张着口,却不知说什么,所幸直接放到她面前,再又探着手去拿酱料,两个东西都摆上去的时候,才开口:“这个虾是蘸酱吃的,跟家里吃的不一样,你尝尝味道。”
夏晴欢喜,点头:“好!”
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一碟虾仁,稀稀落落的,统共才五六个,夏晴才好像捧着珍宝,吃的极为细腻。
就好像,生怕吃快了,两下就都吃没了。
唐心梅是不明所以的,只道夏晴是吃不惯穗城的口味,给她布了些其他的菜。可米初妍却是知道,夏晴此刻的心,到底有多么滚热的翻腾。
宁呈森,虽然嘴巴毒了些,面冷了些,计较了些坑人了些,可说到底,他其实是个好儿子,更也是个好男人。
从他对舒染,便可知,他是个懂得感恩,并且重情之人。
从他对宁振邦,那么怨恨那么不屑,却也终究打心底里把他当做父亲,因为当他是父亲,才会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任何帮助。
大约是从小就疏离的缘故,让他不懂得如何跟父亲相处,于是,每一次都由着自己的情绪来,或许可以说,他对宁振邦挤兑的有多痛快,他曾经对宁振邦的父爱,就有多渴求。
夏晴,就连夏晴,他也在慢慢的,委婉的,改变他的相处方式。
表面上,他好像是一个得理不饶人,处处腹黑,处处算计,可实际上,他又是一个为了家庭,甘愿一次次退让自己底线的男人。
米初妍其实并不想在这个饭桌上闹腾自己的小性子,可是她又觉得,这样的场合,是一个很难得的,能够拉拢他们母子互动的机会,所以,她才会不停的在桌底下踢宁呈森,让他别把夏晴给忘了。
可是她忘了,顾上了夏晴,忘记了宁振邦。
就当夏晴吃的入味之时,宁振邦也眼馋了,朝着对面的儿子就问:“我的呢?”
宁呈森刚要拒绝,挨着米初妍的那颗小小头颅又探出来,亮声喊:“呈森哥哥,还有我的呢?”
宁呈森无语。
这是要让他今天专门过来做剥虾工的意思了?可他明明是要当新郎官来的……
席至九点才散,若不是考虑到宁呈宵要早睡,看宁振邦的意思,肯定是还要坐下去的。
吃这个晚饭,好像只是为长辈们联络感情。
从始到末,说的基本上都是他们各自的话题。宁振邦说了,提亲,要正式些,第二天上午他们夫妇会登门拜访。
夏晴跟唐心梅商量,看什么时间去拜访米家伯父们才方便。唐心梅说老米几个兄长,大家感情都特别好,对妍妍也特别疼爱,索性,明天就一起叫过来得了,不用再另外安排时间撄。
常年旅居在外的夏晴其实并不是太懂国内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只听唐心梅这么提起,她怕哪儿不好,只问:“这样方不方便?”
唐心梅说,这样他们会更开心。
于是,两位母亲算是这么敲定了明日的正事儿。
合溪酒楼门前告别,宁振邦握着米安博的手,意犹未尽:“米兄,明日我们再继续聊。偿”
米安博也客气:“期待宁兄到来。”
米初妍突然就忍不住,趴在宁呈森背后,笑的肩头一耸一耸的。
宁呈森别眼看身后的女人,转而伸手,把她从背后揽至身前,细声玩味道:“你是在笑你爸爸,还是笑你公公?”
米初妍唇角抽动,悄悄窃语:“我以为他们会互相喊老米,老宁的。”
宁呈森听罢,扬了扬眉,却是不予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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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宵是个很乖巧的孩子,自从在宁家住下以后,便养成了自己睡觉的好习惯。
米初妍傍晚离开之前特别给他准备了个房间,把刚刚买回来的小黄人床罩被套给他洗好铺好,宁呈宵欢喜的又蹦又跳。
这会儿睡在那儿,也是满足的梦中带笑。
夏晴去房间里看他,确认他已经熟睡之后,轻轻退出来,虚掩着房门,关了走廊的灯。
第一次到穗城,很陌生,可又是很亲切。第一次跟自己的丈夫儿子同住在一个虽然宽敞却不及宁家十分之一的公寓里,有些拘束,却又无比满足。
说起来有些好笑,她竟然觉得,某种程度上,她跟宁呈宵是一样的。
对什么都稀奇又稀罕,欢喜又兴奋,可是宁呈宵想唱就唱,想跳就跳,而她,则是把所有的喜悦都压在心里头,独自品赏。
客厅里,他们父子在谈话,夏晴很自然的转进了厨房,想给他们弄点喝的东西……
有各种茶,有各种咖啡。
她不会泡茶,但她泡的咖啡好喝,宁振邦尤其喜欢,但是不知道宁呈森会不会喜欢。伸手,碰到那些瓶瓶罐罐,犹豫又犹豫,还是作罢。
只是因为,夜已深,咖啡喝太多,并不好。
想来想去,最后就只倒了两杯白开,切了盘水果。端出去的时候,宁振邦恰好抬首,问她:“小森和妍妍的婚礼,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样的问话,让夏晴很自然的参与了他们父子的话题。
夏晴说,伦敦那边,能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上了,就等明日跟亲家商讨好了具体日期,才能真正的往下一步走。
比如,怎么发邀请,怎么选场地,怎么找婚庆……
聊到这儿,夏晴问起个很早就想搞清楚的问题,她看宁呈森,声音轻柔道:“小森,伦敦那边的婚礼仪式是简单不了的,我知道你肯定也心里有数。所以你看,是我们把妍妍这边的亲朋好友全部请过去一起大办?还是你想分两头办?如果你要分两头办,我和你爸爸也会兼顾的,婚礼之前,你们安心做你们的事,其他的,我们会安排。这些年,你爸爸身边也培养了不少可以辅助他工作的人,奶奶那边也有你姑姑在,我们要过穗城来,是很方便的事,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夏晴本是以商量的口气跟宁呈森讲这个事儿,她也有去探过宁振邦的意思,宁振邦表示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儿子欢喜就行。
然,宁呈森听罢,却是直言:“你们管那边就行,两边转不转去,累不死你们?”
顿了顿,似是觉自己有些拂了她的好意,面色缓了缓:“我是有两边办的打算。伦敦那边,按照家里习俗走,穗城这边,可以简化。妍妍这边伯父伯母们包括她的闺蜜好友到时还是要请到伦敦的,但是我们在这边,朋友同学同事太多,全部请过去不现实,而且我们以后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时间不会少,所以,有必要在这里宴请。但如果接着赶两场,她会太累,所以把两边时间分开些,伦敦那边没办法简单,就这里简单些。至于时间的话,明年开春,大概在三月中旬左右她要考博,婚礼就分别安排在三月底和五月吧,具体要挑哪个日子,你们四个长辈拿主意。婚纱礼服鞋子那些,按照家族的规矩制定下来,不过,定款式之前,先拿图样给我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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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懵了懵,而后道:“婚纱礼服那些我都有属意的,也挑了好些图纸带过来,正想趁这次机会给妍妍看完后再改良定制的。”
宁呈森定了定眸:“不用,我过目就行。”
这时候,宁振邦忍不住接嘴:“衣服鞋子是给妍妍定制的,当然要妍妍喜欢才行,你个大男人,掺和什么热闹?”
宁呈森不咸不淡:“她平日的服装,都是我在打理的。”
宁振邦:“……”
看着满脸呆滞的宁振邦,宁呈森只是轻勾唇,起身的时候,忽然叮嘱:“哦对了,至于首饰那些,你们做公公婆婆的看着置办,找人设计也好,直接买也罢,事先约妍妍一起看看,要她喜欢。”
这样的话说完,他从沙发里头绕出来,准备回房。
才不过几步,就听到宁振邦在背后嘀咕:“要花大钱的就我们看着办了?”
夏晴怨怼的看着宁振邦,明明最舍得为儿媳妇花钱的就是他,偏偏要在儿子面前说的好像铁公鸡似的。
宁呈森也是适时回头,淡声:“你就不怕我把这句话告诉妍妍去?这样以后她生了孩子,看她给不给你带!”
再一次,宁振邦又被噎的脸通红。
倒是夏晴,忍不住笑开,糗着宁振邦:“我觉得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反正你嘴皮子总也耍不过小森,回头老脸挂不住,又发脾气。”
夏晴适时岔开了宁振邦的郁气,并给他端水喝。
这时候,已经顿步下来的宁呈森,冷不丁又一句:“你们准备你们的,我准备我自己的,长辈给的意义不一样。”
这样的话,更多的好像在解释,为什么要他们花大钱。
不过,宁振邦和夏晴听了,却是受用的不行。夏晴接话:“这个是自然的,其实你爸爸和我早就在准备了,上次还跟奶奶商量过,奶奶也准备了她自己那份,一定要让妍妍风风光光的进宁家门。”
宁振邦咽了咽口中的白开水,帮腔:“其实,我和你奶奶还有你妈妈的意思,婚礼不管办几场,不管要添置多少东西,都是我们的事儿。至于你,只要负责今年让我们抱上孙子孙女儿,就算完成任务了。”
宁呈森暗笑。
家里这几个长辈算盘儿倒是拨的倍儿精,这婚都还没结,孙子孙女儿都惦记上了……
不想让宁振邦舒心,他直接道:“孙子孙女儿?怕是不行。”
“怎么?你不行?”宁振邦猛然一句,让宁呈森脸色变灰,愠气:“还有点父亲的样没?”
宁振邦:“你自己说的!”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没打算要!”
“那你……”
“算了,懒得跟你说。”宁呈森原本只是想回房拿手机,冷不防被宁振邦倒腾了下,心情尽失。
看着宁呈森要回房,夏晴忙起身,追过去问:“小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登记?”
“还没跟她说,我想下个月。”
“二月?”
“嗯。”
“哪儿登记?穗城还是伦敦。”
“穗城吧。这个我们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之后,宁振邦也上来,直问:“非得下个月吗?现在不行?趁我们都在,让我提前喝一杯儿媳妇茶可好?”
宁振邦难得商量,却是被宁呈森直接否决:“不行,定在二月是有用意的。”
到底有什么意义,宁振邦和夏晴不知道,也根本追问不出来。
之后宁呈森回房,差不多一个小时,浑身清爽的出来。穿着白色的圆领线衫,牛仔长裤,外搭灰色的休闲西装,很轻便,也很年轻,套在他的身上,毫无违和,且愈发清隽。
经过客厅,看到宁振邦和夏晴还没睡,不由顿了顿步。
两个人都弯身在沙发前,不知在摆弄什么东西,而他们的跟前,则摆放着从机场拉回来的特大号行李箱,此刻,已经被掏空。
“你们在干什么?撄”
看他们专注非常,宁呈森不由问声。
宁振邦没理他,倒是夏晴,闻声抬头,眉眼染笑:“这是给妍妍家伯父伯母们的见面礼,我和你爸提前再清点下,免得漏了错了。偿”
宁呈森踱步过去,长臂伸过沙发靠背,指尖捏了捏那些包装精美的东西,感觉不出来里面的内容物,无趣的放下:“大伯家还有个小侄女挺可爱的,别忘了也给小孩子一份。”
“怎么会?你不能忘的事,我们怎么敢忘?”
这话,自然是宁振邦说的,有挤兑的成分。宁呈森急着出门,没什么心思呆在原地跟宁振邦过招,只丢了句:“反正错了漏了,难为情的也是你们,我是无所谓的。”
之后好像听宁振邦低斥了句:“熊玩意儿!”
接着,他便去了玄关……
勾着车钥匙开门出去的时候,夏晴追出来:“小森,这么晚你还出去?”
宁呈森正好换鞋,微微抬首,轻掀唇:“嗯,有点事。”
“那今晚还回来吗?”
“应该回,你们睡吧,不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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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在自己家,本该惬意,可是她却没有放松。
主要是博士备考要掌握的知识太多,基本上,她已经用足了所有的业余时间在复习,虽然会因为头炸而气恼,但越挫越勇向来是她的优秀品质。
这么多时日在宁呈森的鞭策下,她坚持下来,到如今已是初见成效。
最起码,如宁呈森那样刁钻的导师,他出的题,她也有过半能完成,离正式开考还有两个来月,如果她每天这样坚持,难度应该不会太大。
但她纠结的是,到底考神外?还是药学?
这个事情她始终没有正式跟宁呈森商量,也是因为,她心里一直都还拿不定主意。
宁呈森的电话进来的时候,她正穿着小猪的长袖睡衣,成套的粉色,加上她自己在台灯下被照红的脸蛋儿,嘟嘟的唇,看起来整个人都是萌呆萌呆的。
刚刚洗过的头发,还在半干,接电话的时候,不自觉抓了抓头发,抓的凌乱。
可是,宁呈森却在电话里让她出去,还说了,他就等在她家单元楼下。米初妍当时就起身,从自己房间的窗户往外看,果真看到他那修长的身姿,倚靠在车身的位置,正抬头,跟她招手。
米初妍无奈:“大晚上你过来干什么?明天不是又要见面的?”
“就想见你,下来吧。”
“喂……喂?”
米初妍一会儿望楼下,一会儿望手机,这男人,电话挂的倒是够快!就那么肯定她一定会下去么?
这么想着的同时,米初妍却已经不自觉的转身,找外套,随便套了上去,就往外赶。着急的,甚至连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都忘了带出去。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电梯,蓦地扯笑。事实上,他每时每刻都习惯有她在身边,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是刚刚叫厚重的资料给忙乱罢了……
从单元楼里奔出去,宁呈森也不接不迎,只是那样抱臂倚靠在车前,勾唇看她,上下打量着她的着装,而后毫不给脸的侧头喷笑。
米初妍看到了,小嘴嘟的更高,跑过去,直接扳正他的脸,凶神恶煞的瞪目:“宁呈森,你笑什么?!”
他的眉心微皱,伸手,扯了扯她开襟外套里边的小猪睡衣,两只猪耳朵正好长在胸前最敏感的部位。这让他好不容易止下的笑,再次喷出来……
米初妍发怒,不停的揉他脸:“你还笑!你还笑!不过是个睡衣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宁呈森摘下她不规矩的猪爪子,笑声总算停下,但笑容还在,终于开口:“你知道吗?刚刚在南都奥园,家里两个长辈还说,婚纱礼服鞋子什么的,要你来拿主意。幸好我没让,要不然现在看到你这样,我会更加崩溃……”
“崩溃个p啊!不就是个可爱造型的睡衣吗?认识你之前我都是这样穿!”
“里里外外都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味。就你这水平,让你去找婚纱礼服,你不会给我来个小短裙?小吊带?这样可爱的风格,你本人穿自然没问题,可结婚那天,我们是要一起的,我可不想要大家以为,我娶了个未成年的孩子。”
米初妍抓狂的咬了下他的肩头:“反正你从始至终就是看不上我的穿着打扮就是了!以前嫌我头发,后来嫌我衣品!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宁呈森顺手摸上她的发,原想好好感受下她的投怀送抱,可这一摸才发现,头发竟然还未吹干,不由斥声:“又不吹头发了?”
米初妍倚着她,嘤嘤声:“你不在家我都这样。”
“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可是我要读书啊……哪有那么多时间……要不,你现在上去帮我吹?跟在南都奥园一样,我啃书,你给我吹发。”
宁呈森低眉,拎了拎她弧度柔美的下颌,沉声:“惯的你,真是懒成猪了!你就跟你睡衣上的猪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米初妍抬头,噗噗笑。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宁呈森拉进轿车室内,暖气打开。他俯身,在储物格里寻找干净的毛巾,找好了,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就着那样的姿势,给她一缕一缕的擦着湿润的发丝。
没办法很快风干,但有擦,总比没擦是要好的。
暖气有些高,坐着坐着,米初妍就觉得不妥,怕酿出事端,索性爬到了副驾,头发也不给他擦了,窝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嘟嘴防备。
宁呈森无奈,毛巾放下:“不要总是当我大灰狼好不好?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觉得我会乱来?”
他的话,让米初妍下意识的环抱住自己,防备感更甚:“这儿你确实不会,可架不住你要换地儿啊,比如酒店开房什么的,反正这事儿你也不是没干过,反正在这方面,你在我眼里没有半点的可信度。”
宁呈森好笑:“酒店开房不用身份证?我有吗?你有吗?”
米初妍低头,看了看自己:“哦……是,我没带。”
再又看他一身休闲,轻便装束:“你的那什么居住证也没带对吧?”
宁呈森凑了凑身,玩笑的啄了下她鼓鼓的腮帮子:“要不你来搜身?”
米初妍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最后,是他沉沉发笑,揉着她的眉眼,发丝,从容又正色,却是毫无预兆的开口:“妍妍,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登记结婚?”
“这个……”米初妍眨巴眨巴眼,茫然状:“我都忘了还有这环节……”
宁呈森似是习以为常:“本来也没指望你能惦记!”
“那你想什么时候?”米初妍反问。
“2月14日。”
“情人节啊——想不到你浪漫细胞够够的啊,真不能小看了老男人的本事哦!”
米初妍极快的反应,让宁呈森闪了闪眸,唇角微抽,略有不自然:“巧合。”
“巧合是什么意思?”
“巧合就是,除了情人节,还有其他的特别之处。”
“特别?哪里特别了?特别就是那天的玫瑰花特别贵!不过与你有何关系哦,反正你也从来不送玫瑰的。”
宁呈森:“……”
心堵了好半晌,才终于寻到自己声音:“你回去吧。”
“你没什么事儿说了。”
“没了。”
“那好吧,你早点回去休息。”话落,开门,下车,干脆又果断,甚至不曾回眸半眼。
宁呈森郁气,遇上这么个会扫兴会添堵的女人,也是没谁!看着她的背景没进单元楼,一声叹息,还是拿起了手机。
米初妍刚从电梯出来,就收到宁呈森的短信,上面写着:“相识三周年。”
晚上挑灯夜读,早晨便是嗜睡不起。
也许是因为跟宁家两个长辈相处的多了,米初妍并不觉得他们今天过来提亲,她会有任何的紧张。啃书啃的太累,夜里便睡的特别好,她甚至都没有因为今天是个特殊日子而有任何想要早起的想法。
昨夜里宁呈森回去以后给她打电话,她问他:“你为什么还不睡?”
他说:“睡不着。”
她笑:“因为我不在身边吗?”
他回:“你不也是没睡吗?是不是因为我不在身边所以不习惯?偿”
她应:“没有,我要看书。”
然后她又催促:“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就挂了,还有点内容没看完。”
他无奈:“你不是恐婚么?为什么我现在看你这么淡定?”
她嘿嘿声:“现在不是刚提亲么?有什么好恐的?”
他无声……
想到他又是开车过来找她,又是电话***扰,这样躁动不安的行为,对他来说,是多么反常!
米初妍默了默,似乎悟到了些什么,转而打趣:“不会是你在紧张吧?这么怂?提亲而已!”
他反问:“我兴奋不行吗?”
“兴奋?提亲你就兴奋,那结婚怎么办?”
彼时,宁呈森只觉得,自己满身躁动的因子,忽然就冷下来了,被他家这个不知趣的女人给泼冷的,于是,电话也不讲了,只道:“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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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她还在睡梦中,就被唐心梅生拖硬拽的拉了起来。
看着母亲的盛装打扮,半梦半醒的米初妍忽地一句:“妈,你结婚呀?”
唐心梅蛮力的拍了她头:“去你的!给你爸听了去,看他怎么收拾你!”
米初妍跪坐在床上,肩头裹着厚厚的蚕丝被,呆萌呆萌的搓着眼皮,忽然被母亲恶心了句:“赶紧的,眼屎擦干净就给我起床!”
米初妍声音还是粘湿的,瞅着母亲怨怼:“我哪儿有眼屎……昨晚看书多,眼睛好涩……”
“你看到几点?”
“凌晨。”
话落,一个枕头抛过来,唐心梅恶狠狠的插腰:“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还熬夜?”
米初妍哀嚎声,无力的躺回到床上:“这不是要备战考博嘛,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医学博士这么好考的?当初又是你逼我学医的,现在我这么用功,我的妈呀,你应该高兴才是!”
说话的同时,忽地又被一掌拍到了大腿:“妈妈就妈妈,好好喊,什么叫我的妈呀!”
米初妍翻滚了个身,配合道:“好的妈妈!那您看在我这么用功学习的份上,能不能再让我睡半个小时?”
唐心梅摇头,直接扯掉她的丝被。
温暖被瞬间抽走,冷感骤然袭来,米初妍浑身打了个激灵,腾的坐起身:“妈!妈妈!你还是不是我亲妈!把被子还给我啊——”
唐心梅罔若未闻,抱着那床被子,直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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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差点没被客厅的场景给逗笑……
那个向来只管外头工作,最多陪母亲逛街买菜厨房打下手的父亲,此刻竟然系着围裙,在那儿卖力的拖地?
米初妍以为自己没睡饱,眼花,顺着走廊出来,再定睛看,不由失笑:“爸,你和我妈到底要干嘛?”
米安博穿着烟灰色带棕色条边的毛衣,偏偏在身上系个花围裙,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才不过抬头,米初妍已是笑的不行:“你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
“问你妈去!”
显然,米安博是属于被迫的。
米初妍转眼寻找母亲的影子,没有看见,倒是听到她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不知在跟谁有说有笑。
悄悄移步过去,在米安博身后窃语:“爸,你看我妈,兴奋的好像过头哦?”
米安博将拖把支起,视线同样望着厨房门,他的方向,能瞧见里头唐心梅咧到耳根去的笑容,不由闷气:“她自己结婚都没这样兴奋!”
“是哦——”米初妍不轻不重的念了声,拉长的尾音,带着刚爬起床的湿哑音色,特别慵懒的模样,惹的米安博忍不住回头看她:“怎么了?你也兴奋的整晚没睡?”
“哪有!”米初妍直接否认,她原本还想说自己睡的特别好,可米安博这一转头,她瞧了父亲眼底的乌青,不由纳闷:“不会是你们整晚没睡吧?”
米安博:“……还不是你妈!”
“我妈又怎么了?”
“她兴奋的睡不着,整个晚上都在哼曲儿,句句话都是妍妍结婚时候怎么样怎么样……整个晚上叽叽喳喳,我怎么睡?”
米安博跟女儿抱怨,数落了唐心梅无数,数落到最后,米初妍也是愤愤:“对哦,我这个妈,她自己睡不着,刚刚也不让我好睡!”
父女俩嘀嘀咕咕的时候,唐心梅忽然冒出来,拿着手机目光不善:“老米啊老米,你自己睡不着是因为你心里不得劲,全赖我身上干什么?在女儿面前编排我的不是来掩饰你那别扭的心理,这样真的好么?”
“对啊,这样真的好么?”米初妍瞬间歪头,视线从母亲身上转移到父亲身上。
其实她也不是太清楚他们老两口到底在说什么,可听来听去,她反正是悟出了个事儿,那就是,她家父亲失眠了!
米初妍不由纳闷:“爸爸,那你到底为什么失眠啊?”
米安博听罢,直接提着拖把去了洗手间。
“妈,我爸为什么失眠?”问不到米安博,米初妍转而把问题抛给了唐心梅。
唐心梅扫了扫眼,半秒后才回声:“问你爸去!我还有事要忙……”
“真奇怪。”
米初妍兀自嘀咕,拿着手机刚想继续打电话的唐心梅接了接声:“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爸失眠,小宁好像也失眠了……”
唐心梅听罢,倏地笑开:“好端端的,小宁失什么眠?”
“他说他兴奋,所以睡不着。所以,我爸也兴奋啊?”米初妍抱着抱枕,整个身子都窝进沙发里头,歪头晃脑,朝着外头洗手间喊:“爸爸,你到底在那儿干什么?不出来了吗?你出来说说呗,说说你为什么会失眠嘛……”
米初妍边说边笑,与其说是探究这男人们的心思,倒不如说是在搞笑。
女儿的调皮,让唐心梅忍不住笑的更开,却也在转瞬,叮嘱她:“别刺激你爸了!小宁会兴奋,你爸跟小宁,就完全相反的情绪。好不容易他现在心里头过去了些,你再这样刺激,把你爸的怪脾性倒腾出来,明儿该郁闷的就是小宁了。”
米初妍:“……好吧。可是,我怎么感觉,男人的情绪比我们女人还多呢?小宁昨儿晚上还特意开车过来,来了其实又没呆多久,反正就是好那么折腾……”
唐心梅很是赞同:“谁说不是!当初你爸爸娶我的时候,可是天未亮就挨个挨个把他的几个兄长都叫起来了,以致到我家来接亲的时候,个个都顶着黑眼圈,然后酒席上,他们还个个都喝醉了……”
米初妍乐的不行,听唐心梅聊起,不由问的更多。
母女俩不停的嘻嘻哈哈,终是引出了米安博,忽得恼声:“也不知道当年是谁!第二天就婚礼了,隔天还偷偷跑去医院值班,值班就算了,还在宿舍里呼呼大睡!如果不是半夜接到你娘家的电话,说新娘子失踪了,我会把我的几个哥哥都叫起来一起找人吗?如果不是睡眠不够,至于那么容易喝醉吗?然后把几个大嫂都忙的够呛!你的折腾性子,除了我谁受得了?”
米初妍:“……还有这等辉煌历史啊?妈——当年你也恐婚么?要不然怎么婚礼前夕跑到医院去值班?”
被女儿挑出事儿,唐心梅没脸,手一挥:“别听你爸胡说!我又不是故意折腾的,还不是因为,当年麦晓晨突然高烧,她妈没办法值夜,让我顶替吗?不然我为什么会跑过去?”
“是吗?”米初妍疑问:“可如果你不是故意的,干嘛值夜也不跟爸爸说声?还偷偷跑过去,连外公外婆舅舅阿姨他们都不知道……”
唐心梅没想到,自己多年前的黑历史,竟然就被这样挖出来!也没想到,向来粗线条的女儿,竟然在关键时刻道出关键问题!
可是,为了不失母亲的威严,唐心梅咳了咳声,来个抵死不认,晃了晃掌心的手机:“我要打电话了!你们两个,该换衣服的换衣服,该吃早餐的吃早餐,没事不要喊我。”
“你又给谁打电话啊?”米安博追问撄。
唐心梅瞥了瞥:“你就别管了。”
留下父女俩对望,各自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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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家里里外外收拾的很是整洁,加上米安博一大早起床拖地的功劳,一百五十多方的四居室,纤尘不染。
阳光依旧明媚,从阳台玻璃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在唐心梅的监督下,米初妍乖乖跟着洗水果,洗杯碟,洗茶具,等待着客人们的到来。期间她给宁呈森打了个电话,问他几点能过来…偿…
宁呈森说快了。
米初妍问,快就是什么时候,给个具体时间。
宁呈森说不知道。
“怎么就不知道了?”米初妍纳闷,吐槽:“你不是最会掌握时间的么?”
宁呈森只在那端笑,稍后才问:“这么早起床?”
米初妍哀怨:“不是要迎接你这个大贵客嘛,一早就给我妈挖起床了。见鬼……怎么你到我家,地位总会比我高!”
男人笑的更是爽朗:“以后在宁家,会让你的地位,一辈子都比我高。”
低沉的音色,在这样天气温和的早晨里,愈加魅惑,米初妍听的心尖痒痒,心里甜蜜,嘴上却是埋汰:“宁家,不会有谁的地位比你高了。”
“我宠着你,顺着你,纵容你,不就是让你至高无上了?”
米初妍忍不住笑:“真讨厌!一大早就说这些话哄我!”
“我没哄你,本来就是我心里话。”
“嗯,我知道。”米初妍弯唇。
“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嘛!”米初妍得意,而那端,亦是沉沉的笑声。
稍后,他又问:“我说登记的事,你到底给不给个明确的答复?”
昨儿信息里,他说三周年,一个三周年,让米初妍感动了半天。试问这个世上,恋爱双方,能有多少个男人,把两个人独具意义的日子,比女人记的还要清?
何况那时候他们都还不是谁的谁……
米初妍也在电话里追问:“那时候两个人彼此陌生,如你这样陀螺般的大忙人,怎么会记得住那天的日子?”
他略略思忖,而后认真:“两个理由,你想听哪个?还是两个都听?”
米初妍毫无疑问:“当然两个都听。”
“那你听完别心堵。”
“你说呗……说完了我才决定要不要堵。”
然后,他真的解释,并且非常坦白:“第一个理由,因为那天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跟我叫板!你知道的,我活到这岁数,没人跟我横过,所以印象尤其深……”
“那第二个呢?”
第一个理由,米初妍好像并无意外,像他那样狂妄傲慢的男人,突然有一天,来个跟他唱反调的人,并且还是在无数学生的眼皮底下,他会印象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这好像并不足于让他能记住那个日子。
宁呈森顿了顿,这才接道:“第二个就是,在我进你们教室前的五分钟,刚刚接过伍乐旋的电话,是他提醒我,那天是情人节。”
“……算了,当我没问!”
米初妍觉得自己是找虐型,非要弄个清楚明白,结果把自己的心给翻滚的……
然后她就问他,到底还有事没事,没事就挂了。
然后,关于那个三周年纪念日登记的事,就没下文了……
可是,她又有何不答应之理,莫说是特殊日子,就是哪天兴起了,只要他说一声:“我们去领证吧!”
她相信,她也是会毫不犹豫的。
于是,对着电话那头安静等着她回复的男人,清晰吐字:“那天,你记得安排好工作,好好休假。我可不希望,我们登记到一半,忽然有急诊喊你回去开刀,太不吉利了!”
他笑的愈发沉:“看吧,你又迷信了。”
她也含笑:“迷信就迷信吧,就跟你说的,只要是我们的事,我都愿意迷信。”
挂了电话回过身,米安博忽然出现在后头,无语带吐槽:“瞧瞧,瞧瞧,马上就过来了,还要电话上讲那么久。”
米初妍吐吐舌……
唐心梅揭底:“老米,当年你还是小米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米安博拢了拢身上刚换好的西装,提步:“不跟你们女人一般见识。我去书房擦擦我的象棋,呆会老宁过来,我们好杀几个回合!”
米初妍抱着手机,调侃着:“爸,那不是宁兄吗?怎么一下子又变成老宁了?人家老宁说了,他不喜欢被喊做老宁!”
米安博在书房门口转身:“那只是针对你!结婚以后,你得喊他爸爸!”
“咦……”米初妍怪异。
当日在伦敦宁家,宁振邦说的话,怎么这会让自个老爸警告上了?想不通啊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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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家的伯父伯母们来的很早,到的都是长辈,当然,米庆庆这个小胖娃是不可能缺席的,进门就挨个挨个喊了个遍,嘴甜的不行。
唐心梅客气的问了声:“怎么爸爸妈妈没过来?不是都放假吗?”
“爸爸妈妈说了,今儿是米姐姐的好日子,他们也过来的话,人太多,别把米姐姐的公公婆婆搞懵了。”
小孩子说话总是直白,清清脆脆的小童音,让在座的人哭笑不得。
后来,是米家大伯解释:“是我没让妍妍的几个哥哥嫂嫂们过来的,人太多了,难免让未来亲家劳累。”
午餐宁呈森早就定在了索菲特酒店,用不着去厨房忙碌,几个兄弟妯娌便只剩聊天。
聊的话题,全是关乎米初妍……
这让米初妍有些无法招架,索性带着米庆庆,躲去了阳台玩。
不过多时,本在阳台上玩布娃娃的米庆庆忽然跳起来,又笑又叫:“小姑父!小姑父!小姑父在楼下……我要去接……”
米庆庆是个咋呼的性子,行动永远都比说话快。她的话音还未落,圆滚滚的身子就从阳台奔进客厅,再由客厅奔到大门。
大伯母见状,忙起身追:“亲亲宝,你慢点儿跑……”
米初妍也追着出去,怕小女孩一个人坐电梯不安全,而且大伯母穿着高跟鞋,跑不快,赶在电梯门关闭之前,米初妍挤了进去。
米庆庆穿着小白裙,兴奋的一碰一跳,纱质的裙摆也跟着晃动,跟个活泼的小白兔似的。米初妍忍不住弯身,掐了掐她肉肉的嘴角:“亲亲宝,小姑能不能麻烦你,请你矜持一下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矜持?我又不是准新娘!该矜持的不应该是小姑你才对吗?”小女孩甩着羊角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歪头仰首的瞄视她。
米初妍有些凌乱……
好吧,米庆庆说的很对!她竟然无言以对!
防止小女孩因为兴奋过头而在电梯里不停蹦跳,米初妍将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攥着不让她有太多的大动作以免电梯晃动……
楼层不高,没几秒就踏出电梯,她带着米庆庆从单元楼里走出来,远远就瞧着那道挺拔帅气的身影,站在他的汽车尾箱,一袋又一袋的东西,从里面提出来,交到宁振邦和夏晴手里,夏晴边上,站着打扮帅气的小绅士宁呈宵。
米初妍侧了侧头,告诉米庆庆:“看见那个小帅哥了吗?他就是小姑要给你介绍的小伙伴……亲亲宝要好好跟他玩哦。”
一直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忽然没有了声音。
米初妍奇怪,弯了弯腰,低头看她:“亲亲宝怎么不说话了吗?不喜欢那个小帅哥?”
米庆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小姑……我不说话,是在矜持。矜持你知道吗?就是不能把小帅哥吓跑了的意思……等会如果我要装淑女,你千万别拦着我,你也不要在他们面前穿帮哦,我要留个好印象给他们……”
那个上午,后来的场面让米初妍有些崩溃。
她不知道,原本只说是几个伯父伯母过来,结果陆续又来了堂字辈的姑姑婶婶们,然后姑姑婶婶又带来了他们的孩子孙子孙女……
接着邻居阿姨们听到热闹,也跑了过来。
原本好好的家庭聚会,愣是被闹成了个大混搭,该说的事说不上,亲戚邻居们围着宁家人各种话题。
宁家的人偏都是有学识的,再加上如此正式的登门造访,也不敢太拂了那些人的脸,基本上都是有话必接。
米初妍有些恼,她去看宁呈森,却见宁呈森也只是耸肩摊手偿。
好吧,今天这样的场合,他确实不方便多说什么,免得落了个米家女婿不识抬举的罪名,米初妍也真不好要求他什么。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轰人!
她自己的伯父伯母们是很礼貌很客气的,做不来这样的事,有时候为了能让宁家父母喘口气,她们还主动岔开话题。
可问题的关键是,那些堂辈亲们似乎对华裔特别感兴趣,心思根本就没有在自家人身上。
米初妍郁闷至极的时候,看见刚刚跟夏晴细声交谈过的唐心梅满脸尴尬。米初妍在边上看着,好不容易等来唐心梅空闲,拉着到走廊角落,无奈道:“妈,不会是你喊他们过来的吧?”
唐心梅脸色亦不好:“我又不是吃饱撑的!谁会没事喊那么多人过来?我正觉得对亲家母挺不好意思的,刚刚才跟她说……”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家里今天要干什么呀?”米初妍站在角落,望着客厅的混乱,无比头痛。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谁不小心说漏嘴了呗。更何况你们在学校那么高调的求婚,你不知道你堂姑姑家的女儿也在你们学校读大一吗?也有可能是你邻居阿姨,早上她看我忙东忙西,就问起了,我觉得反正她也认识小宁,加上大家相处也好,就跟她说了说。”
米初妍:“……那现在怎么办啊?不能让他们一直呆下去吧?叽叽喳喳的,我头都要炸了。”
显然,唐心梅也是烦恼,叹了声:“等等,我找你爸爸商量商量。”
“我爸刚刚进书房去了。”
“我知道,我去书房找他。”
虽然客厅被挤爆的没有任何可坐的地方,可米初妍知道,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不会躲到书房离去。
米初妍也想过去看看父亲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可才踏步要追上已经过去的唐心梅,转角忽然就窜出了宁呈森高大的身影。
反应的有些慢,米初妍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被他调侃:“投怀送抱?那么多人看着呢,臊不臊?”
抬首,米初妍有些尴尬的退出他宽厚的胸膛,支吾:“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要去书房找我爸……你别拦着我啦……”
“找你爸干什么?”
“问问我爸,我家那些个堂姑堂婶们到底要怎么办啊,还有隔壁的几个邻居阿姨们。”
客厅人多,热闹的不行,也挤到热的不行,宁呈森的西装外套早就脱下,面前的他,只着单薄的白色衬衫,袖管整洁,他的双手轻轻搭在腰间,露出左手手腕处的半截腕表。
黑色表盘,精致做工,表盘上的时针已经走向十……
宁呈森看了看时间,不甚正经的建议:“要不,把他们全部请到酒店去?反正就是多开一围席的事!”
米初妍呵呵呵的笑,一股子闷气:“你在说笑吗?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看到我堂姑家的那个女儿没?她也是济山的!”
“哦?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米庆庆说,她一直盯着我不放。”
米初妍蹙眉,无语状:“你想表达什么?而且,你盯着你不放,不应该是你自己第一时间感觉出来的吗?关米庆庆什么事儿!”
宁呈森忍不住沉笑,指尖捏着她的小鼻头:“我的眼里可只有你这个小笨猪,人家怎么看我,我真的没留意,若不是米庆庆爬到我身上偷偷跟我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挤在那儿。”
米初妍嘁了声:“算你会说话!可是怎么办啊,他们一直杵在那儿,宁伯伯他们该有多累……”
宁呈森总算正色,搓了搓她的头:“到你卧室去,我们封些红包出来。”
“干嘛?”
“这里的习俗,不是新人上门都要派红包的吗?利是封我都带来了,原先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敢提前准备。现在时间也差不多,数数人头,封好给她们每个人都派,拿到手估计也就要离开了。”
“哦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我们家的准新人哦!”米初妍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然,转瞬又道:“好像这也不能赖我,谁叫你在我家来来走走那么多年,我压根没觉得你是新人,不过是如今换个身份罢了。”
宁呈森:“……好吧,怎么说你都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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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大概是早就将这样的事情挂在心里头,现金备的很足。
那些堂姑堂婶还有他们的女儿孙子孙女们,几个邻居阿姨们,外加自己的伯父伯母们,还有米庆庆这个小胖娃,统共十几二十个的利是封,个个饱满。
封好后准备出门,米初妍嘀咕:“我自己家的伯父伯母们是少不了的,可那些人也给这么大的红包,老娘心里头不舒服!”
宁呈森皱眉,将她往门口推了推:“什么老娘老娘的,真难听!”
“本来就是嘛!”米初妍嘟唇:“平时来往的又不是特别密,关键时刻上门来,这不纯粹讨红包来着么?”
宁呈森失笑:“这些钱你老公给的起,多一个人,我们就多收一份祝福,有什么不好?”
“可是……宁伯伯会不会觉得,我们家的亲戚太没素质啊?”
“不会。”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哦?”
“因为嫁给我的是你,不是你的亲戚。我们的婚姻,只跟你父母有关系,跟旁人,扯不上。”
“好吧……”
红包在米初妍手里,宁呈森跟在身后。
可是,她没想到,等她自己要把那些红包派出去的时候,她家父母,已经在一个个的分发……
也就是说,刚刚她家父母躲进书房里,也是封红包去了?
米初妍呆了呆,转头看宁呈森:“我们怎么办?”
他的掌心蹭了蹭她的肩头,低声:“没事,他们给他们的,我们给我们的。”
“啊?”
“怎么?心疼钱?”
“这倒没有……就是觉得,给她们给的不是那么爽……”
“你是纠结狂?”
米初妍鼓了鼓腮帮子,轻跺脚:“算了,图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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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米安博邀请宁振邦下棋,米初妍也亲昵的喊走了夏晴。
那些人见没人答话,利是又到手,便开始陆续告辞。等到唐心梅端着客气的笑容送走全部不速之客的时候,已经是整个嘴角都发僵了。
面对夏晴,唐心梅觉得特别过意不气。
好在是夏晴,看出来了唐心梅的心思,拉着她笑说:“人多热闹着好,毕竟是小两口的好事儿,越多人来道喜,越好!昨儿晚上总是思量,怕自己哪里不妥,哪里不周到,没想到今天这么多人围着,我反而轻松了。”
唐心梅听不懂夏晴话里的深层意思,只道人家是真的心宽。可旁边的米初妍却是晓得一二的,如夏晴这样精明的女子,什么样的场面没到过?在今天这样的小小场合,会有担心自己哪里不周到,不过是因为她太在乎自己在这个场合里的身份,不过是因为她太在乎宁呈森罢了。
天下父母心,其实,都一样。
之后,夏晴给派发了她给大家准备的礼物。不得不说,夏晴很细腻,也很用心。
给已近更年的大伯母准备了名贵的香薰,据说是有助睡眠。
给经常在电脑前工作的二伯母准备了全套的护肤品,很响亮的牌子,连米初妍这样不怎么护肤的人都知道那个牌子在护肤品界的大咖地位。
给时尚的三伯母准备了条披肩,材质,跟当初宁呈森送给唐心梅的相差无几。
大伯是珍藏的葡萄酒,他偏好这口!
二伯有抽烟,于是准备了做工精致的檀香烟斗,三伯跟三伯母都比较注重社交形象,夏晴就给送了腕表。
轮到米庆庆时,大家都找不到她人的踪影,是后来才发现,原来两个小屁孩早就旁若无人的在阳台上说起了悄悄话。
夏晴抱着给米庆庆买的全套sd娃娃,寻着声音过去,下一秒,忍不住失笑。
原来两个孩子竟然躲在角落里玩家家酒,一个扮演医生,一个扮演病人。医生问病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你有没有拉耙耙?有没有放屁?放的屁是不是很臭?
当然,那个喋喋不休充当医生角色的人,自然是米庆庆。
大概宁呈宵是被迫当病人的,被米庆庆问的这些问题,愣是整的涨红了小脸,不知如何回答…撄…
跟着过来的米家大伯母瞧见着状况,亦是哭笑不得,唬自己孙女儿:“庆庆,你是女孩子,说话得斯文点儿。”
“斯文跟矜持是一个意思吗?”米庆庆歪头,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米家大伯母只得解释:“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然后米庆庆摇头晃脑:“可是我已经很矜持了呀,我都没有大喊大叫,又蹦又跳,我说话都是很小声的。偿”
边上的米初妍,瞧见如此苦恼的米庆庆,想起她之前在楼下的那些话,忍不住噗嗤笑。
结果,大约是米庆庆被笑的难为情,小鼻头皱巴巴的:“小姑姑,你别笑话我……我爷爷都说了,我跟小姑姑特别像,所以说,如果我不矜持,小姑姑肯定也是不矜持的!”
说着,不服气的小女孩又往里头喊:“小姑父!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小姑姑是不是在你面前特别特别的不矜持?”
宁呈森向来拿米庆庆没辙,这会儿小女娃往他身上钻,来寻求他的援助,让他一时心软,转而出口:“对,小姑姑本来就不矜持!当初还是她主动问小姑父,是不是喜欢她!”
“宁呈森——”
米初妍忽地炸毛,惹来客厅一众人的阵阵笑声。
宁呈森笑的更是爽朗,举着米庆庆,转了个圈,这才交回到孩子奶奶手里,转而去哄脸色炸红的小女人。
如果可以,米初妍当真不想理面前这个男人。
好过分,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如此丢脸……
夏晴适时插话:“我一直都以为,妍妍是我们小森求着来给当妻子的,看他在家里把妍妍宠的,就差没捧在手心里了!这原来搞半天,最初还是我们妍妍先提出来的啊?”
“阿姨,不是这样的——是,是宁教授欺负人!明明就是他先喜欢我来着——”米初妍羞红了脸,却也没忘记辩解。
结果,下一秒,大家又是一阵开心笑。
夏晴虽然在打趣,可是米初妍却又不得不佩服夏晴说话的功力。
她这一附和,基本上自己家里的亲人都知道,私下里,宁呈森到底是怎么对她爱她。再一句我们妍妍,又委婉的表达了宁家这些长辈对她的喜爱和贴己。
唐心梅很欣慰的笑着,理了理米初妍的外套,难得温声:“其实谁先喜欢谁都不打紧,谁先开口要跟对方在一起也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往后的人生,小宁能一如既往的宠你爱你,而你,能一如既往的无怨无悔,我们做母亲的,也就开心。”
可以说,从年轻到现在,唐心梅都是过的相对没心没肺。而在宁呈森和米初妍事上,她也开明的从来没有过多干涉,如此正经又明显针对性的语言,时至今日,她第一次说,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当着夏晴的面。
说到底,女儿才是真正的心中宝。
他们夫妻从小宠爱,好不容易长大,转眼就是待嫁,纵是她比米安博看的更开更远,纵是女婿是她万分满意的人选,但夫妻两个希望女儿过的好的心,是没差的。
唐心梅话里的警醒,宁呈森不可能听不出,在米初妍身边,他身姿挺拔,不疾不徐,又是不卑不亢的接话:“阿姨,我会的。我和妍妍,更加放不开的,从来都是我。”
宁呈森从来就没有吝啬于承认,他爱米初妍,比她更多,他需要米初妍,比她需要他更多。
真爱从来不需要掩饰,他枯乏的人生,被她狠狠的冲撞进来,拼尽全力的拉住攥住她的手,这一辈子,又怎舍得亏待?怎舍得放手?
徐暮云曾说:“我比你,只是晚了一步。要论付出,我能做的愿意做的,绝不逊色于你!我也不是天生冷情,更不是天生淡泊,至少,在她面前,我有无数次的冲动!我的内心无数次的岩浆在涌动!可是我知道,她的感情太直太白,认定了你,便只能是你!我也同样知道,对于她这样性子的女孩来说,我的存在,只能是她的困扰!所以宁呈森,我今日跟你坦白,这辈子,我都不会让她知道,她的徐二哥,曾经爱过她。等到我看见你们足够幸福的那天,我会结婚生子,过我自己的人生。但是,如果哪一天你若是负了她,别怪我……给她港湾。”
那时候宁呈森轻笑:“那么,我预祝你将来的婚姻生活,能够找到真心相待的人。”
徐暮云也是笑:“这样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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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异样的气氛,被书房出来的那对称兄道友的两个父亲打破。
宁振邦看着时间,说该去酒店了……
于是,屋里的人,个个收拾自己的东西,拎包出门。在座的人,基本上都有自己的车子,倒不用愁人多坐不下,只是,米庆庆跟宁呈宵那两个小屁孩,非要坐同一辆车。
大人们也不忍心拆开那两个投缘的孩子,尤其是夏晴,觉得宁呈宵难得有伴,更是撮合着,把两个小孩子送上了宁呈森的车。
宁呈森是肯定要跟米初妍一起坐的,两个小孩也爱跟米初妍玩,无法,宁振邦和夏晴,就只得到米安博的车里去。
餐桌上,米家大伯母在教米庆庆给呈宵小哥哥讲讲她们幼儿园的趣事。
结果,米庆庆那个人小鬼大的丫头可是把奶奶‘教训’了顿,喝着饮料哼哧哧的努嘴:“怎么是小哥哥呢!呈宵是小姑父的堂弟,比我长了个辈分呢,论真格,我应该喊声小叔叔才对呢!”
米家大伯母当即咋舌……
而其他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宁振邦也是喜爱的看了看米庆庆,笑道:“都听你们说,小庆庆跟妍妍像,这机灵劲儿,细细琢磨真是有那么几分。若是以后,我们妍妍也给我们生这么个可人的孙女儿出来,那我是要天天都乐的合不拢嘴咯!”
才话落,米初妍忍不住掩嘴笑,动作有些急,愣是让身边照顾米庆庆的大伯母给误会成是‘想吐’,语出惊人的疑问:“妍妍,你不会是有了吧?”
结果,全桌的人都放眼过来,死死的盯着她不放,吓的米初妍赶紧拿下了掩唇的小手,咧笑,果断又坚定的否认:“没有!我很好!”
“那你刚刚……”大伯母的疑问,让米初妍不得不解释:“我刚刚……就是觉得宁伯伯的话好笑而已!”
“这有什么好笑的?做长辈的都希望年轻人成家生子,再正常不过!”米安博提点自己的女儿,也间接帮腔了宁振邦这个做公公的人。
米初妍无端生了尴尬,忍不住用手肘去碰了碰右边的宁呈森,然而,他毫无反应。
面对着一双双的眼睛,米初妍只得呵呵干笑,而后解释:“其实不是……我笑是因为……宁伯伯说要孙女儿……可呈森说,他这辈子不要生女儿……”
“啊?!!”众人惊讶,而后不知谁念了声:“这年代还有重男轻女一说?”
宁呈森是活生生给米初妍出卖了,偏偏,他还羞于解释为什么自己重男轻女!承受着那么多的目光,他第一次有些想低头的冲动……
所幸,这时候米初妍又接话:“不不不,他绝对没有重男轻女。他只是,怕多年以后,要嫁女儿。”
“啊?”在座的伯母们表示很难理解这样的思维,个个目瞪口呆,只有米安博突然哼声:“原来你都知道?知道就好!”
“就好什么呀?”这话是米家二伯问出口的。
米安博在自己二哥面前,也不说明白,只看着宁呈森,扬了扬下巴比示:“呈森懂的。”
这时候,宁振邦又插话:“你又懂什么?”
宁呈森挪了挪面前的碟子,看向对面的父亲,轻轻掀唇:“无可奉告!”
大伯母要给米庆庆喂饭,米庆庆不让,非要自己吃,还有鼻子有眼的学她们幼儿园老师的口气,说小朋友要学会自己动手什么的……
这样乖巧,倒让米家大伯稀罕了,不由开口逗弄:“亲亲宝什么时候这样懂事了?不让奶奶喂,你能吃饱吗?”
米庆庆怨怪的看爷爷:“我本来就自己吃的饱好吗?撄”
米家大伯笑哄:“好好好,希望你每天都能这样,而不是因为有小哥哥在才特意表现!”
“是小叔叔!小叔叔!你们大人怎么回事儿啊……总弄错!”米庆庆努力强调,甚至为了让大家印象深,不惜用手里的调羹敲了敲桌面。
宁呈宵自己吃饭,自小的教育让他习惯了吃饭时候不出声,饭桌上也从不掉食物屑,可是米庆庆在他边上猛敲调羹,这让他有几许不适。
转过头,想说话,却又犹豫着先去瞧了宁振邦的眼神,再又看了看宁呈森,见两个人都没有异样,他才敢开口,学着大人的口气:“亲亲宝,其实叫哥哥也可以的。”
“我偏不,我就要喊小叔叔!”
米初妍打趣:“米庆庆你说说,为什么非要喊小叔叔?偿”
“因为我是大叔控啊——”
小女孩理所当然的回答,愣是让在场的人惊愣,就是米初妍自己,也被小女孩的语出惊人给唬的莫名:“大叔控?你知道大叔控是什么意思?你哪里知道的?”
“我听我爸爸妈妈说的啊。”
“啊?你爸爸妈妈怎么说的?”米初妍探究,其他人也好奇,纷纷注视着小女孩。
米庆庆频频喝果汁,频频翻白眼,而后道:“爸爸每天晚上都要看头条新闻啊,昨天晚上他忽然说,现在的小萝莉怎么都喜欢大叔?然后妈妈就说,那叫大叔控!爸爸又说,幸好妈妈不是小萝莉,没有大叔控的喜好,要不然,专注找大叔就找不到像他那样倍儿棒的老公了!然后妈妈又说,爸爸懂个屁!大叔足够成熟稳重,经济基础好还会心疼老婆!如果要她这个八零后重新找一次老公,她也要找大叔!然后爸爸就说妈妈小没良心的!说妈妈不知道大叔最爱骗小女孩!妈妈跟着又挤兑爸爸,说小姑姑和小姑父就是典型的萝莉配大叔……你看看,小姑父有骗小姑姑吗?爸爸不服气,说小姑姑就是给小姑父骗到手的。可是亲亲宝觉得爸爸肯定是心里不平衡才会那样说,妈妈说的才对,我也认为小姑父对小姑姑太好太好了,所以我也跟小姑姑一样,喜欢大叔!”
好长好长的话,米庆庆伸长了脖子说了好久好久,中间还有略微的重复结巴,断断续续,几乎是让听的人都感觉出累来,可总算,是条理分明的讲完了。
众人听罢,好像能够理解,她刚刚为何频频喝果汁。原来小女孩是知道要说很多很多的话才能解释清楚她为什么知道大叔控这个词儿……
米家大伯乐的不行,直接夸孙女儿好口才。
可宁呈森听了,却是满脸黑线……
米家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材质塑成的?身边有个米初妍,再偶尔来个米庆庆,想到宁振邦口中的孙女儿,他瞬间有背脊发僵的感觉。
可米庆庆好像不饶人,抬着懵懵的一张小脸望他:“小姑父,要不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小姑姑好上的?这样,我晚上回去也才好给爸爸妈妈一个公正的评判啊!”
顿了顿,宁呈森回:“你知道评判是什么意思?”
“知道啊,不就是公平的裁判嘛!”
宁呈森:“……你懂的还真多!”
小女孩傲娇的仰起头:“那当然了,我爷爷书房里的书可以砸死人,作为爷爷的孙女,怎么也得跟着学点儿本事的,要不然多让人笑话!”
话题岔开,没两下又叫米庆庆绕回去:“小姑父,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跟小姑姑是怎么好上的?真的是你骗的吗?”
“不是。”
“就是——”
“咦?”米庆庆发出疑问,大大的黑眼睛左溜溜右转转:“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小姑姑,小姑父真的骗你了吗?”
米初妍眯眯眼:“你小姑父没骗我,但是他坑我了!他使了计谋让我们整个医院的同事都以为我喜欢他,是我追的他,然后他顺理成章的跟我在一起。”
“真的哦?小姑父这么没品?”
米庆庆一个嫌弃脸,让同桌的人都哄堂而笑。
宁呈森反而淡定下来,敲了敲身边女人的脑门:“我那叫策略,你懂?不懂回家再好好给你分析。”
大教授一说要分析,米初妍立马识趣的闭嘴!天知道他的分析论,到底有多让人接受无能,反正左扯又扯总能扯出理,时而带些荤段,时而又抒发他的情深,结果到最后,她就昏头胀脑,缴械投降……
米庆庆一声一声的喊小叔叔,一会儿给宁呈宵要果汁,一会儿给宁呈宵说悄悄话。
米初妍就爱逗她,笑叹:“亲亲宝,你别一句句小叔叔的喊了行么?你喊的小姑心里好方……”
“你方什么呀?小叔叔是我喊的,又没叫你喊!”
“可呈宵以后会是我的小叔子啊!我的小侄女喊我小叔子叫小叔叔,你说我能不方么?”
米庆庆懵成圈,手里抓着的调羹因为呆滞的动作,掉落到碗里,接着她懵懵的说话:“小姑姑,你在说什么?我真的方了……”
“我说,我的小侄女喊我小叔子叫小叔叔。”
小女孩继续懵圈,求助米家大伯:“爷爷,我被小姑姑绕晕了……小姑姑说,她的小侄女喊她的小叔子叫小叔叔,怎么那么多小……爷爷,小姑姑是不是被小姑父坑耍了,她到底在说的什么意思呀……”
急于求解的小女孩,大概是真的被米初妍绕晕了,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茫然的双眼望着爷爷,等候着读书非常多的爷爷给他简洁又正确的答案。
可是米家大伯也纳闷,问了声:“那你先告诉爷爷,你跟小姑姑说的‘好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米家大伯问的问题也是其他人想要了解的,一直就听她们姑侄俩在说好方好方,简直让人费解!
米庆庆傲娇的甩甩脸:“你们百度去!”
然,这时候,一直不太多话的宁呈宵忽的开声:“好方就是好心慌的意思。”
“咦,小叔叔你怎么知道?!”
被喊作小叔叔,宁呈宵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脸红:“米姐姐教我的。”
“哦——我也是小姑姑教的!”
于是,众人看米初妍,米初妍满脸无辜状:“这是很流行的网络词语嘛,年轻人都知道。”
这会儿,宁呈森插了句:“我怎么不知道?”
“呃……你是属于年轻人范畴中的老年人。”米初妍嬉皮笑脸,却又怕宁呈森记仇从而换时间要被收拾,继而又匆忙恭维:“其实可以理解的啦,你每天那么忙,连微信都不怎么玩,那些网络词语你不了解也是很正常的!可是我还是觉得你特别伟大,想想啊,每天经你手下重获新生命的病人何其多!你开的刀,取过的肿瘤,挖过的脑花,抽过的血……”
长篇大论未说完,三伯母控制不住恶心,用纸巾捂口。
接着,起身的起身,放筷子的放筷子,喝茶的喝茶,桌上的丰盛菜肴,愣是没有人再碰半口。
米初妍歪着头,崇拜状的看着宁呈森,各种吹嘘。她并不知道,她说的那些话,都已经搅没了整桌人吃饭的兴致,是宁呈森用手指扳她头,将她的脸扳回到桌前,浅笑:“现在好了,这些美食,都是你一个人的!”
瞧着一桌人讪讪的表情,米初妍嘿嘿两声:“抱歉抱歉,职业病犯了,真不好意思哈呵呵……不好意思……”
若是半点尴尬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米初妍也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有太多的无所适从,毕竟,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些从小宠她到大的长辈,就连宁振邦和夏晴,她也没有特别的畏惧感。
米家三伯笑叹:“瞧瞧瞧瞧,当初就说,妍妍这样精灵古怪的女孩子,不能去学医,累还不说,现在这满口胡话,都不像女孩子的样了。”
米家三伯叹归叹,眼神里,更多的还是宠爱:“不过跟宁教授,倒是绝配,两个人聊啥话都不怕倒胃口哈哈……”
关于婚事,米安博的意思,他嫁女儿,也是要风风光光的。他们家世代生长在穗城,亲朋好友众多,穗城这边的酒席,该以米家的名义摆。至于宁家,伦敦那边要怎么筹备,可以完全按照宁家的意思来。
宁振邦和夏晴就觉得,办酒席不是件容易的事,宁家娶到米初妍,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这些繁缛的传统,理应由他们家来完成。
可米安博的态度很是坚决,他说了,毕生就一个女儿,他们夫妇虽不是大富人家,可攒了几十年的小积蓄,也都是为了这个女儿。
如此一来,宁振邦和夏晴便有些拿不定主意。既不好拂了米安博的意思,又觉得,不应该让米家付出太多。
破天荒的,宁振邦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宁呈森。
宁呈森淡淡皱眉,却也答的干脆:“那就依米叔的意思来。”
他本人是很了解米安博为人的,也早就猜到了他会有此番举动。确实,对于米安博这样伟大的父爱,他不可能说不,他非但不能说,还要寻求些非常正当的理由来分担走这位父亲的操劳。
米家负责三月份的穗城酒席,宁家负责五月份的伦敦大婚。在大家的欢喜说笑中,表面上,婚事的安排就是这样给敲定了,但宁呈森心里具体有什么算盘,无人得知。
米初妍对这些安排是没什么意见的,她本来也不是个爱操心大事的人。婚礼,对她来说,能不插手她尽量不插手,按夏晴的话来说,妍妍就安心等着做美新娘就好了,试试婚纱礼服,记得拍美美的婚纱照,其他的事,都有我们来操持。
操持婚礼,夏晴乐此不彼,做个甩手新娘,亦是米初妍求之不得。
唐心梅还调侃了:“都说婆媳难相处,我看呐,你们这对婆媳,怕是世间少有的合拍!”
米初妍嘿嘿笑,夏晴亦是乐的弯眉,旁人看着,那是怎么都觉得舒服的!国外不清楚,但是在国内,婆媳关系始终是一种最难经营并且存在问题最大的社会现象,但这样的关系转到宁家,从始至终,丝毫难相处的影子都瞧不见!
米家的三个伯母都说,妍妍是真的找到了个好婆家…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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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米初妍觉得最心累的就是,这场婚礼,无可避免的要走两场。
之前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头大,加上她自己又在上班又在备考,颇有些分身乏术的感觉。可是她没想到,他们已是把时间安排的这样周到。
一个三月,一个五月,那是怎么累,也累不趴她的!
然而,她才开心不多时,忽然想到宁呈森说2月14日要去登记,忍不住抽了抽唇,在长辈们绘声绘色的讨论着婚礼巨细的时候,半个身子探到宁呈森身边,侧首贴耳,悄声细语的问:“我们二月登记……三月穗城设宴……五月伦敦大婚,那请问我亲爱的老公大人,到底哪个日子才算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呢?”
宁呈森倒不了解,女人总对这样的日子特别敏感,他自己都还没往那方面想呢,她竟然脑子转的如此快。
凝了凝眸,略略思忖:“当然算登记那天吧,法律生效的合法夫妻。”
“可是我们这里都是更重视酒席那天的……”
宁呈森为她纠结的问题感觉到好笑,在他看来,只要两个人结了婚,以后天天都可以过各种纪念日。
可是,小女人固执的要答案,他也只得配合,笑了笑:“你喜欢的话,我们一年过三个结婚纪念日!这样更好,你能收到我的三份礼物!”
“这有什么好?我也要每年送三份出去啊!这样感觉好奇怪哦,合着我有三个老公似的!”
宁呈森:“……你可以闭嘴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米初妍拱了拱头,赖皮样儿:“你不说我是猪么?”
“人像猪,头发像松狮犬。”
米初妍瞪眸,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狠狠的掐了把他的大腿,再又咬耳:“我既像猪,又像狗,那你跟我结婚,你就是猪狗不如?”
宁呈森吃痛,再次皱眉:“你都是些什么歪理?”
米初妍白眼:“米氏歪理!”
他的大掌,在后头,往她细腰处游走半秒,在那里头打着暧昧的圈圈:“霸道惯了?我看你是皮痒了!”
米初妍好像能听懂他话里的暗示,当下变得乖巧,闭嘴。
只是,宁呈森的这行为让东张西望的米庆庆给无意瞧见,猛然出声:“小姑父,你是在跟给小姑姑挠痒痒吗?”
米初妍脸有些红……
长辈们也寻着声音看过来,只见,那个淡定从容的男人,竟然很自然的从她腰后收回手,沉沉缓声:“嗯,天冷干燥,你小姑姑皮肤易痒。”
“我脖子上好像也有点痒……”
也不知道米庆庆是瞎闹腾,还是真的因为北风吹多了的关系,一直喊痒,伸着脖子要小姑父给她挠痒痒。
宁呈森故意逗她:“你让呈宵挠。”
结果,小女孩真的配合,一边过去一边还嘀咕:“是哦,我找小叔叔才对,我跟小姑姑发过誓,以后不跟她抢小姑父的了。”
屁大点的孩子,还懂发誓这个词……
宁呈森也不由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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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散的时候,已近中午两点。
米庆庆习惯了午休,加上疯了整个上午,这会儿,已是昏昏欲睡,米家大伯大伯母要带着小孩先回家,便说好,直接从酒店回去了。
大伯一家不在,二伯三伯也觉得应多留些时间给准新人的长辈们,让他们好好商量婚事,于是,也说要直接从酒店回家。
这样似乎也好,各自方便。
宁呈森出去结账,还没回来,几位伯父伯母们都想等他回来再与他道别,米初妍怕伯父们久等,便说要去瞧瞧。
一路寻至前台,瞧见那道修长的身姿,很闲适的靠在柱子旁。
米初妍不解,小跑着上去,扯了扯他的衬衫袖管:“不是要结账么?杵在这儿干什么?”
宁呈森没说话,只是下颌比了比前台那方……
只见宽敞的前台周围,挤满了人头,很是热闹,像是吵架,像是争执,有保安在试图驱散,米初妍蹙了蹙眉:“你什么时候也爱看这种热闹了?”
宁呈森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似是怕那边的闹事惹来祸端殃及到他们这些周边的人,把米初妍护在紧实,这才低沉着开口:“你仔细看看,最中间那个女的。”
“哪个?短头发的泼妇啊?”
“不是,另外一个。”
“被打的那个啊?”
“嗯。”
“看不出来啊,头发披散的,整张脸都躲住了。”
“是你曾经的舍友。”
“谁?……闻……闻婷吗?”
“嗯。”
“她这是怎么了?”
“傍上了个大款,来酒店开房,结果出来结账的时候,被大款的老婆带着好几个亲属来抓包了。大款当即熊样的给老婆道歉,大款老婆接着就把闻婷打了。”
米初妍转过头,面向身边的男人:“宁教授你好八卦哦!”
“嗯?”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来酒店开房的?你怎么知道那个就是大款的老婆?你怎么知道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就是大款?”
“现在的狗血连续剧不都是这样播的吗?逻辑性的推断而已!”
“那你这么确信自己的推断,怎么还一直站在这儿观望?”
“不然呢?我才不想上去惹闲事!还是说,你想要我上去帮她?”
米初妍瞥瞥嘴:“说到底,我还偷用过她的电磁炉和鸡蛋给你煮面条吃来着。”
宁呈森望了望前台方向,略略勾唇:“……那我去帮?”
“可是,万一她赖上你了怎么办?她那么喜欢你……”
宁呈森:“……那我不帮?反正有保安在,打不死人,最多受伤了我再出手给个急救。”
“给急救我也行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
“看看……如果真的不行,那我们上去……”
看着她为他的纠结样儿,宁呈森欢喜。
勾了勾唇,将她的脸扳正,继而道:“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你不是最喜欢帮她的么?”
“我哪有!上次让她去济山也实在是因为,看着她母亲挺不容易的……”米初妍辩驳。
之后她反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围在那里的人群已经散去,独留闻婷一个人在那儿,很是狼狈的看着他们。
她没想着要上前,毕竟这样的场合,换作是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旧识看见自己的不堪。
可也恰在这时,长辈们悉数从里面出来,人多,自然引人注目偿。
彼此的目光皆往那边过去,而后见夏晴朝他们招手:“小森,妍妍,还没好吗?”
闻婷也瞧见了夏晴,顺着声音望了几眼,再又回头望了望宁呈森,接着又望了望夏晴身后的米家人,小脸瞬间灰白,匆忙背身。
米初妍闪了闪眸:“她这是怎么了?”
宁呈森挑眉:“不知道。”
愉快的聚谈,并未因这样的插曲而有任何的影响。
宁呈森让米初妍去结账,米初妍问为什么,他说,他要去送送伯父伯母们。可米初妍却觉得,他是不乐意跟前台边上的闻婷撞头。
米初妍心里是暗爽的,这男人,总是让她如此放心。即便他本身异常出色,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自有追着他跑的女人,可他却从来不会给她们任何可以近身的机会,从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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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分钟后,送完米家伯父们的宁呈森久久不见米初妍的身影出来,有些担心的折回去。
却不料,才进大堂,就瞧见踢踏着双脚,垂头丧气的小女人。
高高扎起的丸子头,松软却又不会凌乱,搭配着长裙外套小白鞋,青春活力间又显大气。尤其是她低头俯首的模样,露出的那截修长后颈,雪白滑腻,惹人爱怜。
只是,小女人的情绪,真的不太妥……
宁呈森忍不住加大步伐,行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他从容又急迫!从容的是他向来沉雅的步姿,急迫的,却是他俊逸面容上的忧色。
还未近身,长臂先是伸了出去,将始终低头的小女人拖至自己身边,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扫视了遍,看她无恙,这才开口:“你怎么回事?”
闻到熟悉的气息,听到熟悉的声音,垂头丧气的女人垂头丧气的抬首,塌着眉眼,垮着双肩的娇嗔:“老公你骂我吧……”
“好好的,我骂你干嘛?”英挺的男人,站在小女人面前,轻松撩起她柔美的下巴,眸底全是不解。
米初妍撇了撇嘴,赖皮的拱进他的胸膛,手指微曲的搭在他身上,支支吾吾:“那个……你刚刚不是让我去结账嘛……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许久听不到她的下文,宁呈森听的累,不由冷声催促。
米初妍像是干了了不得的坏事儿那样,整个头埋进他怀里,磕磕巴巴:“然后我用你的钱,付了人家的开房费!”
宁呈森:“……说详细点!”
“详细点就是——闻婷跟那个大款开房的费用,大款没付上就被他家老婆带走了!然后前台就找闻婷对数!闻婷每个月领几千块薪水的人,哪里付得起这家酒店的费用嘛,这不就被扣在了那儿,然后……然后她打电话四处借钱……借不到……窘迫的都要哭了。然后我心一软,我就……我就……就很豪气的跟前台说,两单账一起结了!可是刷完卡后,我才发现,他们原来都在这里连续住一个星期了,要的还是特别高级的套房,那个……费用好像有些多……”
宁呈森当下一声闷咳:“所以说,他们在酒店偷情,然后是我给买的单?”
米初妍继续哭丧脸,委委屈屈万分可怜的装着:“你骂我吧……呃……抽我也行的,好几万呢……”
宁呈森满脸黑线……
重点不是那几万块钱,而是,你妹的!这单买的,心好堵!他家老婆是不是缺心眼儿?当初他费了些劲把闻婷从省院赶走,她转身就去拜托徐暮川把人弄到济山附属!得,现在直接……
顿了顿,他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出来:“清单呢?”
“什么清单?”
“结账的清单,他们的。”
“在我这儿呢。”米初妍的手心攥着,塞到他手里。
宁呈森不由气笑,单手捏着她的鼻尖:“败家娘们儿,总算没有笨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他使了些劲,米初妍吃痛,却也只能认命的由他摆布,细声道:“我当然不会那么笨,万一她拿着结账单去四处炫耀,搞不好人家会以为,是你带她来酒店……”
宁呈森忽地厉眸:“再往下说我劈死你!”
被他冷不丁的喝声,米初妍当即闭了嘴,开房两个字,愣是被吞了回去。
没有多呆,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酒店。
米初妍跟在旁边,歪着头看他:“你不骂我哦?”
他瞥了瞥,不说话。
米初妍小跑着,屁颠颠的跟在他脚跟后:“你不会有种火爆到想抽我的感觉吗?”
“回家再抽你!!”
他的声音很严厉,抖的米初妍心儿有些颤,为了打探自己的活路,不得不赖皮的粘上去:“老公……那你能不能提前透个底……你想怎么抽我?”
行走的男人,倏然顿步。
俊逸的面容上,神色无恙,却又是不动声色的将她贴上来的身子拉开:“公众场合,自己好好站!”
“那刚刚我也没有好好站啊……”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刚刚是他以为她被人欺负了,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关心都来不及呢,怎会顾得上她到底怎么站!现在,他没抽她小屁股已经是了不得了!
她讪讪的撤开,接着有嘿嘿笑:“老公,你现在到底是介意我败家呢?还是介意我结了不该结的账?”
宁呈森将她扯正,似笑非笑:“我更乐意你把那些钱,以现金的方式,给路边的乞丐。”
“哦——”
“哦什么哦?”
“我以后不用你的卡了,罪恶感好重……”
宁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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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外,所有人都已经离去,唯独留下夏晴和唐心梅。
米初妍奇怪:“宁伯伯和我爸呢?”
“回家下棋去了。”唐心梅拢着外套,随口应了声。
“那你和夏阿姨……”
米初妍更奇怪了,老爸那车又不是不够坐,怎么就没跟着一起走呢?
夏晴开口:“我跟你妈妈想到处逛逛,他们男人没兴趣,这不,就先走了。”
随后上来的宁呈森,觉得不妥,淡声:“风这么大,你们两个怎么逛?”
夏晴只笑笑,接着就是给唐心梅接上话:“就是,我们也没开车,这风大的也离谱,又是节假日,到处都是人,打车也不方便。”
米初妍隐隐察觉到自己母亲深深的套路,才在心底暗暗为宁呈森祈祷,唐心梅接着就道:“小宁,要不你和妍妍陪陪我们?”
宁呈森抿着唇……
很显然,在他脱口问出那句话后,就后悔了!可是,唇抿的再紧,也已经补救不回来了!唐心梅直接提了这样的要求,他只好转问身边的女人:“妍妍,你要不要去?”
米初妍沉默,像是在认真思考,而后点头:“去就去啊!往哪儿走?”
唐心梅问夏晴的意思,夏晴随和:“我对这儿不熟,哪儿逛都行!主要还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婚庆品可以买。”
“那要不去老城区?那里有很传统的婚庆街哟!”米初妍建议。
米初妍的提议,唐心梅赞成,母女俩都觉得那里好,夏晴没有不赞成的理。三个女人当即合拍,讨论着应该从街头逛到街尾更好?还是街中开始逛更好!
讨论的正热闹,男人低沉的嗓音倏然插话:“去宾宜广场。”
“为什么?”米初妍不解。
“就是啊小宁,宾宜广场好虽好,但有些传统的东西,那里还是买不到的。”唐心梅也接声。
只是,向来对唐心梅顺从有加的宁教授,这会儿,却是坚持己见。
拗不过开车的男人,三个女人也只好听从,往车边过去的时候,他把米初妍拉到面前:“你还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去宾宜广场?别以为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
小女人漆黑的瞳眸滴溜溜的转,故作无辜:“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出来?”
之后,做了个鬼脸,率先奔上了车。
人前,尤其是在唐心梅面前,宁呈森表现大度,不与米初妍做半分计较,静待着三个女人都坐上了他的车,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始自己专职司机的半天。
目的性很强,同属市中心,从索菲特酒店到宾宜广场,开车也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加上午后,路上除了交通灯的障碍,并没有任何堵车的现象。
宁呈森车技娴熟,开的既平又稳,几乎没怎么费神,黑色车身就已然精准的找到自己的位置,泊的丝毫不差。
下车上锁,宁呈森落到队伍之后偿。
夏晴侧头:“小森,你若觉得没兴趣,自己找个地方坐坐,我们三个人去逛逛,逛好了给你打电话。”
毕竟是个大男人,陪着三个女人逛街,似乎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唐心梅也觉得夏晴说的在理,跟着附和:“对啊小宁,二楼不是有很多咖啡厅么,你过去坐坐,我们尽量不逛太久。”
米初妍乍听,赶紧奔到后边,抱住宁呈森的手臂:“不是买结婚用的东西么?当然要我们两个人也一起逛啊!”
加重强调了我们两个字,让两位母亲不好再说什么……
宁呈森眸底闪光,瞥了瞥紧抱着他手臂的那双小手,继而拿下,握在自己掌心,轻浅道:“那就一起。”
小两口感情好的黏糊,做长辈的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可能阻挡。
米初妍生怕宁呈森走着走着就不逛了,走到哪,都跟着他,那双手,不是被他牵着,就是她主动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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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始终都没有跟她说,他到底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
米初妍也始终都不主动接那个话题,只在心底打着小九九。
可是米初妍不知道,两位母亲走在一起,竟然是这么这么的能逛!
要知道,宾宜广场可是占地数万平米,建筑面积好几十万平米的豪华购物区,除却最上面那层行政中心,她们竟然从顶层开始,一层层往下,双脚步行,每一个片区都不放过!
感兴趣的门店,进去仔细挑拣,选了又选,再问她和宁呈森的意思,只要他们两个人没意见,两位母亲就果断埋单。
起初,宁呈森还多少会给出点意见,买过三五件后,宁呈森懒得再开口,直接推给米初妍,交代了,只要米初妍喜欢,他就喜欢。
于是,从枕套被套床单那些所有的床上用品,到牙刷水杯梳子拖鞋那些所有的日用品,再到各种装饰小物品,悉数购齐。
唐心梅还念叨:“可惜了,这里找不到百年好合的茶具食碗子孙桶还有利是封等等,现代化的购物广场,就是这点不便利,与国际接轨,全是时尚潮流,缺了点传统的气息。”
米初妍忍不住好笑:“我的娘哎,就算今儿咱去老城区那边,你也被给我整些百年好合什么的茶具食碗吧,还有那些红彤彤的子孙桶,都什么年代的产物了?现在都没人用了好么?你自己都不爱用……”
女儿的嘀咕,让唐心梅狠狠的敲了顿:“长大了你是忘本了?老祖宗的习俗能忘吗?我管你用不用,反正这些东西我是要给你备齐的,结婚大喜事,好兆头怎么能不取好?你存心惹我烦?”
米初妍撇了撇唇,忍住笑:“那赶明儿我陪你去老城区买嘛,买好了你看你女婿不得疯……不单子孙桶,还有鸳鸯帕什么的,哦对了,好像还有龙凤手镯那些……”
被女儿一说,唐心梅好像有些顾虑,转而看宁呈森:“小宁,你怎么说?”
宁呈森手里提着她们陆续买下的东西,还算轻松,听着唐心梅的问话,只颔了颔首:“我没什么意见,一切随阿姨的意思来就好。”
其实他脑子里能够想象,像那些预示着多子多孙的大红桶,那些鸳鸯枕头帕的模样是有多‘可爱’,可是能怎么办?在讨老婆的事上面,丈母娘的意思,他不能拂!
估摸着唐心梅自己也是心里有数,顿了顿,后解释:“我知道,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这些东西土是土了点,可兆头在那儿呢,从古至今都不能乱的!当年我跟老米结婚的时候,我娘家也是这么给我置办的!而结果是,我跟老米,二十几年夫妻,一直好如当初!”
“可你跟我爸也没有多子多孙呀……”
正当唐心梅在努力回想当年的时候,旁边忽来一句唱反调的嘀咕,声音小小,细如蚊蚋。
霎时间,宁呈森控制不住的唇角抽搐,连着好几下,才勉强压制住自己崩笑的冲动。只是,宁呈森压住了,夏晴好像没坚持住!
起先还算隐忍的憋着,可后来,越是憋着,那股想要舒畅而笑的劲头,就愈发往喉腔乱窜,而后,终是噗嗤声……
唐心梅有些尴尬,轻斥拆台子的女儿:“我跟你爸没有多子多孙,那是因为政策不允许!我们是双职工,规定只能生一个!结果就生了你这么个小白眼儿狼,我有什么办法?”
米初妍嘿嘿笑,讨好母亲:“那现在政策很允许,子孙桶你就帮我办吧!我给您生多几个孙辈儿,这样好歹也能多孙了是不?”
唐心梅拿她没辙,点了点她鼻子:“你还有点女孩子的样吗?不怕你婆婆笑话?”
夏晴早就已经乐呵呵的笑开,凑上来,拉着米初妍的手腕:“怎么会笑话?我再欢喜不过了,我相信,小森他爸爸也肯定欢喜!不过啊,女人生孩子是很辛苦的,生女儿还好,一般个小,若是生的儿子,个头大,就更辛苦了。所以,这事儿还得看妍妍愿意……”
夏晴开心过头,不自觉就多说了两句,她自己没什么意思,可话说出来以后,无意撞上宁呈森瞥过来的眼神,才觉失言,随后补充:“不过,辛苦是辛苦,抱着孩子的时候,却也是甜蜜又幸福的。亲家母,你说对不对?”
同是母亲,那种感觉唐心梅又怎么可能没有体会,随即便应:“这是自然!孩子生出来,那个过程怎么苦怎么痛都给忘的一干二净,流着血,亦是满腔感动,就觉得,有这么个亲骨肉,这辈子都值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嘛,这话一点儿也没错……”
说者只是无心的感慨,而听者,却是忍不住会对号入座。
米初妍其实还好,跟母亲向来亲密无嫌隙,这样的话,只会让她胸腔满满都是爱的温暖,可入宁呈森的耳,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夏晴,是生他的母亲,怀胎十月是怎样的艰辛,生产当时是怎样的痛苦,他无法体会。从小到大,他更多体会到的,是舒染对他的呕心沥血。
可是,来自于眼前这两个母亲的对话,不能说不让他有半分的触动……
稍稍的凝滞气氛后,宁呈森看了看腕表,低沉音色:“不是还要买龙凤手镯吗?现在去吧。”
话落,他率先提步,右手提着大包小包,左手,照例拖着米初妍行走。
感觉到他隐约的异常,米初妍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滑动,见他侧首过来,她才细声开口:“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勾了勾唇,浅短应声。
米初妍往他身侧贴了贴,声音更细:“其实,比起十月怀胎后的生产,我觉得,几十年的想念和隐忍,才是夏阿姨最痛苦之处呢。呈森你知道吗?你拥有世界上最伟大的两个母亲呢!爱的深切却不霸占,虽然这样的话,好像用来形容男女之间的爱情会更浪漫情深,可用在亲情上,也是同样在理的。她们都爱你,在她们能守护你的时候,倾尽所能的守护,在她们没办法守护的时候,甘愿退让,让另一方创造更好的条件给你!不管是舒阿姨还是夏阿姨,在你三十多年的人生,都在为你谦让为你进退!我们自然要好好待舒阿姨,可你也不能因为,夏阿姨如今过的好,就忘了她过去二十多年是怎么熬的。宁伯伯或许少了些商场上的霸气狠戾,可他到底也是精明之人,时至今日,他能如此待夏阿姨,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夏阿姨值得他这样对待?”
宁呈森没有反应,好像整条道上只有他的存在,旁若无人的径自阔步往前。米初妍不太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如此场合,她也不好多问。
其实,这样的话她早就在心底复述无数遍,总想要跟他说,可总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如果无端提起,总是显得太过突兀而令人排斥。
今天正好逮到这个机会,她是怎么也憋不住的撄。
可惜的是,好像效果不太好?
米初妍眯着眸子,从斜方向观察他的面色变化,然而,看来看去,他都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正经脸。
如果非要说他还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那就是,他始终记得牵着她的手,也目标明确的往着珠宝首饰店区域过去。
这样的插曲,让夏晴之后的面色都有些不太自然,尤其是在面对宁呈森的时候,甚至不能正视。
唐心梅是不知道这对母子之间的嫌隙的,也所幸她不知道,说话才能一如之前那样的自在,也因为有她的话题拉扯,才不至于让夏晴太过无所适从。
米初妍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头,微微酸涩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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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镯这类饰品,大同小异。
款式相差无几,讲究的是兆头,体面,份量!寻常日子里,没有人会置办这些首饰,更不会有人戴着上街。
珠宝店里如有来购这类型首饰的顾客,大多是因为老人的生辰,或嫁娶大喜。
好事当头,没有人会太计较成品的价格,且黄金打造,份量充足,随便一双,价格也不会低于五位数。
唐心梅精挑细选,最后要了一对还算体面,份量也适中的宽边镯子,除了龙凤图腾,分别还有福喜二字。
论款式,真的是土,且有些暴发富偏爱的款,可唐心梅看的乐滋滋,眉梢欢喜的样子,旁边三人,什么也不敢说。
两个手镯加起来有三十多克的样子,统共一万三千多元的金额,她选择刷卡。
宁呈森要买单,唐心梅没让,她说了,这是她给妍妍的嫁妆!
嫁妆嫁妆,这样的字眼,总是让有人喜有人忧。喜的是婆家,添了新人占了便宜,忧的是娘家,总怕女儿嫁妆太薄,去到别人家里要受委屈。
当然,这基本上可以说是旧社会的旧思想,但如今时代的普通人家家里,也不免还有这样的现象。
唐心梅自然是不用担心宁家人会薄待了自己的女儿,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可嫁女儿的心情,那也还是一样的。
所以,总想着,把能给的都给她,即便,对宁家来说,这些东西的价值,真的不值一提。
首饰店出来,米初妍以为,这下怎么也该够了,也是到点该回去了。
可是,她不过眨眼的功夫,唐心梅又拉着夏晴一起进了婴儿用品专区……
米初妍有些崩溃的看着宁呈森,拉着他的手晃荡:“老公,我们的妈妈到底想要干什么?现在就逛婴儿用品店,是不是太太太早了?”
宁呈森表示无奈:“由得她们尽兴好了,累的话,你坐这儿等。”
他指了指玻璃护栏边上的顾客休息椅,面色无波。
小女人的杏眸染笑:“由得她们尽兴?大教授转性了哦,懂得体谅长辈……”
他瞥了眼,声音略沉:“别这样阴阳怪气。不让她们尽兴,我还能拉走她们不成?”
米初妍呵呵笑,到底是转性,还是因为心底的某根弦在触动,米初妍觉得,她还是能懂一二的。
逛到日落黄昏,若不是宁振邦的电话催促,估计他们都还回不去。
图了方便,晚餐在米家解决,家常饭菜,却是让宁振邦赞不绝口。夏晴看着宁振邦爱吃,不停的向唐心梅请教烹饪的技巧。
习惯了西式餐点的夏晴,即便也时常吃中餐,却对中餐的繁复一窍不通,很多问题,唐心梅要很仔细的说,她还不能完全了解。
米安博笑说:“做菜妍妍也是一把好手,以后可以让妍妍忙活。”
还未等宁家夫妇多说话呢,宁呈森倒是先护上了,沉沉的音色:“米叔,妍妍的双手可是拿手术刀的。”
那口气,好像他家老婆是多了不得的人物似的!他家老婆是要做大医生救死扶伤,而不是整日围着锅台转的小媳妇!
有这么个儿子,宁家夫妇都是面面相觑。
倒是米安博,微微的错愕后,朗声大笑,笑后,又正色:“工作归工作,但自己的家庭,还是要好好经营的。为自己爱的家人下厨,这也是个乐趣的事儿!”
本是随口说起的话题,宁呈森却是比谁都认真,即便米安博如此说,他还是不松口!反正横竖他家老婆是不能轻易下厨的,就算是下厨,那也得经过他同意!
那傲娇样儿,好像只有他才有老婆似的!
宁振邦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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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不多时,宁家人起身告辞。
宁呈宵抱着米初妍,不太舍得放手,可又在宁振邦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放手。米初妍是见不得小孩子渴求的眼神,只是,想到南都奥园那边住着老老小小,她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又提不起勇气主动说要过去。
再说,如果她过去了,宁呈森准没好事儿!
她也觉得,她逃过了白天的下午,现在都夜黑了,况且还回到了自己家,在自己父母的眼皮底下,宁呈森也没道理会主动开口让她过去。
可她的算盘总是不如他的算盘精。
在他们将宁家夫妇和宁呈宵送出大门的时候,原先在阳台上讲电话的宁呈森,随后上来,玄关处换鞋,抬首,冷不丁出口:“妍妍,今晚过去跟我一起复习。”
“啊?现……现在吗?”
“有问题吗?离考博的时间,没多久了!你本来就备考的晚,还有很多知识点没掌握好,不能因为现在是假期就松懈。”
导师的架势,导师的训话,米初妍懵懵的。
也不知道他跟自己的父母说了些什么,还在她发懵的当口,她的人,已经被他带出米家,向着电梯过去……
这是有多霸道?
夏晴他们率先等在楼下,远远瞧见宁呈森带着人出来,心下明白,是于,后来上车,她主动开口:“小森,新买的房子能住了么?如何能的话,你把地址告诉我们,我们打车过那边去住。”
宁呈森从后视镜里看夏晴,敛了敛眸:“先回南都奥园收拾点换洗的衣服,晚点我送你们过去。我请了一对管家夫妇在那边,有什么需要的,不懂的,都可以找他们。”
说到新房子,宁振邦对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任何异议。
他还沾沾自喜:“你请好人在那边就最好了,就算你没请,我也有在考虑请人的。等我和你妈回伦敦后,房子空置总得有人打理,往后我们得了空,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想呆几天就呆几天。”
宁呈森凝了凝眉:“你这算盘可拨的真是精!”
宁振邦难得哈哈大笑:“这不也是你要另外买房子的本意吗?其实我也不想要打扰你们年轻人的二人世界,更不是特别愿意住你的南都奥园,可是没办法,只有这样,你才能烦我们,才会想办法怎样安顿我们。”
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姜还是老的辣!老子终究是走对了一步能够制伏儿子的棋!
宁呈森后来明白,忍不住闷气。
怪不得,他就莫名其妙,为何老头说什么也不去住酒店,要求直接住南都奥园不算,还说要住好一段时间,并且在米初妍面前要求……
老头就是早算好,米初妍不会拒绝,而他又不可能不由着米初妍的意思来,到最后,他和夏晴成功入住南都奥园。他会因为各种不自在各种不方便,从而重视起他们的住宿问题来……
结果,果真是如了老头的愿!房子买了,管家请了,得,老头想要在穗城搭的窝,彻底移不走了!变相的,也跟他这个儿子媳妇愈发靠边了!
虽然,宁呈森自己的出发点也是如此,可到头来发现,自己曾被老头摆过这么一道,心里头,总是没原先那么畅快!
这么一番折腾,把宁家老两口还有宁呈宵彻底安顿好,又是夜深。
所幸的是,溪口别墅离着他们这边还不算太远,途径跨江大桥往南郊方向,不是商务中心地带,也不是密集的居民住宅区,没有大堵车的现象,路上的时间,花的并不是太多。
但即便是这样,重新回到南都奥园的米初妍,也已经是累的不想动。
跃身倒进客厅的宽大沙发,把头深深埋进里头,米初妍长长的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
只是,话才落,衣服的后领就被男人拎起,接着是他低沉的话音:“先回房洗澡去。撄”
“嗯……容我先躺躺,好累!”米初妍嘟囔着叹:“我的腰……我的腿……我的脚……要废了……”
“这样就累了?不是还想去逛老城区么?偿”
米初妍:“……”
“就她们那样逛店的方式,你觉得去趟老城区,你还有力气回来么?”
米初妍:“……我还不如没力气回来,这样直接睡过去,就不用被你抓来这里复习了。”
“那你知道我抓你来这里复习什么功课吗?”
“……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难道会不了解,今晚上我想干什么?你想去老城区那样人流密集的地方,不就是想让我累然后没精神收拾你?中山路那段经常堵车,你想我们都堵在路上,然后回家天黑,你理所当然的跟你妈回你家,这样就躲过我了?小孩子玩的把戏,你以为糊弄的过我?”
米初妍呵呵笑:“可是去宾宜广场我也逛的很累啊!那什么,我实在是没力气,不如,今天的账就留着明天算吧……好不好?”
商量的口气,带着乞求的目光。
头顶之上的男人忽地沉笑,毫无商量的余地:“是谁在给别人刷我的卡后,说任我怎么收拾的?现在又反悔,想得美!”
米初妍懊恼:“那我也是在帮助人嘛……日行一善……呃……虽然这个善有点让人接受无能……可没办法……我做都做了……补救不回来了。”
宁呈森双手搭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沙发上歪躺着的女人,皱眉:“米初妍,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长这么大,你还有做过比这更蠢的善事吗?”
“有。”
“说来听听。”
感觉到话题似有岔开,而他也不再全心要拎她洗澡,等着将她彻底收拾,米初妍非常配合的翻滚起身,随手抄过旁边的抱枕塞到身前,细细思量后,果断开腔。
“我读大二的时候,有天傍晚坐地铁回学校。因为没有带交通卡,只能到自动售卖机去买地铁票……”
听着长长的前奏,宁呈森不耐:“说重点!不要想着浪费时间!”
“哦……”
真无趣!找个高智商的老公,自己随便点小心思都能够被他轻易揣透!
米初妍嘟了嘟唇:“重点就是,我在买票的时候,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伯伯来我身边让我给他买张票!我心里很清楚,这人肯定是骗人的,他要的根本不是票,而是钱!并且,整个地铁站,全城的各大天桥,这样的骗子乞丐数不胜数,可因为他穿的破烂样子可怜浑身还邋邋遢遢的,我就脑子发热同情心泛滥,把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所有现钱都给他了,当时我还说了句,你要去哪个站,你自己买票吧!说完我就走了,然后走过几步我特意回头,看他又在后边跟别的行人乞讨……可是很奇怪哦,我竟然没有生气!”
宁呈森:“……你让我该怎么接话?”
米初妍忽然乐呵:“你问我接下来怎么样啊!”
宁呈森配合:“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就去坐地铁啦,我从地铁目的站出来,想起还要转乘一次公交,票价两元,然后我搜遍全身都找不到一个钢镚!公交车从我面前走过,我都没办法上去……”
“那你不会打车回家?到家再给钱?”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那时候下班高峰,根本拦不到一辆空车!而且,那时候手机微信不盛行,支付宝功能还不具备,什么滴滴打车的软件都没有!结果我就一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想跟路边人开口要两块钱,又鼓不起勇气。最后只好给我爸打电话,让他绕了半个城区把我接回家。所以老公……比起那时候做的蠢事,今天做的好像也没那么蠢哦,至少我还记得把人家结账清单收起来嘛,要知道,清单下面有你的卡号信息什么的……”
宁呈森,简直无力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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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她去洗澡,她偏不。
耍赖着,拖拉着,缠着他问:“今天我那些话,你到底怎么看?给个说法咱俩沟通一下呗……我保证,沟通好了,我就去洗澡。”
宁呈森微微气恼:“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至于你这样见缝插针的帮他们拉拢?”
米初妍装作无辜:“什么见缝插针的拉拢呀?我拉拢谁了?”
“从我爸他们到穗城,你就各种蹦跶各种贴心,难道你不是在拉拢我跟我父母之间的感情?难道你不是在调动起我们之间的相处氛围?难道你不是尽你所能的和谐着我们家里古怪的相处模式?”宁呈森说话,不疾不徐,却是盯着那双亮黑的杏眼,久久不放,眸底柔光尽散,最后是揉着她的头:“你这脑瓜子想什么,基本上在不脱线的状态下,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米初妍挤着笑脸,双手一摊:“那现在不是好了嘛!虽然我闹了些,但总算皆大欢喜哟!”
“你怎么知道皆大欢喜?也许我不欢喜呢?”
“你不欢喜?你不欢喜你会说你跟你父母这样的字眼?宁伯伯就算了,夏阿姨,你什么时候把她搭上母亲这样的边呀!刚刚你说了,你跟你父母,并且还不止一次,说明你从心底里,也是有接受她的。而且你想哦,打个比方,今天的餐席上,如果我只顾着吃,只顾着跟呈宵庆庆玩,或者只顾着在那儿扮矜持装懂事的,你猜,今天这个午餐,会吃成什么样儿?”
宁呈森皱了皱眉,心里大概有想象,但是未吱声。
米初妍见状,咳了咳声:“我学给你看看哈……”
“米兄,孩子们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
“宁兄,不妨先说说你们的意思?”
“我的意思……小森,你觉得呢?”
米初妍边学边郁闷:“这样的话还怎么愉快的交谈下去嘛对不对?然后你们各自说想法,各自协商达成统一意见,然后我伯父伯母就在旁边夸夸你又夸夸我。得,讨论结婚大事愣是让你们几个男人整成公事办了!我会受不了的……”
宁呈森自然是知道,那样专注的讨论婚事巨细是有多干瘪,可是他没想到,被米初妍这么一模仿,愣是让他听的失笑。
好吧,他承认,这个小女人除了某些时候二点呆点糊涂点,更多时候心思还是比较多的,逻辑也是比较密的。
他有世界上最伟大的两个母亲?呵……他好像从来没想到过。也许是因为角度不同所以感受不同,可他却也比谁都清楚,她在宾宜广场说的那番话,句句在理。
若非在理,他也不会句句刻心。
默了半晌,宁呈森结束话题,转而道:“该去洗澡了。”
“哦……”米初妍自己承诺在先,交流完了就去洗澡,这会儿不得不起身:“那洗完澡后复习什么功课啊?”
“床上功课。”
正起身的米初妍,打了打颤:“改天不行吗?今天真的很累。”
“我不累。”
“可是我很累我会提不起劲的……”
“从我疯狂排手术到现在,多久没复习了?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他忽地靠近,沉笑着:“是你说的,随我怎么收拾。”
又来拿她的话堵她哦?
米初妍闪了闪眸:“可是我记得我好像是说,随你怎么抽我来着……抽脸蛋儿?抽屁屁?”
“对啊,本来就是——抽。”
“呃?”
他的双眼暧昧,细碎的光芒忽闪忽闪的,释放着危险的气息。米初妍总觉得他的话哪里不妥,想了又想,终于明白,脸色涨红,张着小嘴儿,却是说不出话……
果然,不能跟教授级别的男人比流氓哦!更不能跟医学教授较量人体动作的形象比喻哦!
抽,呃,好贴切,脸热的要爆炸!
米初妍的假期非常有限,两天休息后,她就回去上班。只不过,下班几乎都回溪口别墅,在那儿吃完饭,再跟着宁呈森回南都奥园。
餐桌上,她主动应下教夏晴学做中餐的任务,这样,便是时常都出入溪口别墅。宁振邦表面上正经,可背地里,在宁呈森看不到的角落,不知是有多得意撄。
有时候夏晴不爱听他得意的劲儿,他的欢喜找不到人分享,宁振邦就不得不去拉着宁呈宵说话,话来话去,宁呈宵对他的畏惧,也慢慢在消散。
两口子对穗城不熟,最熟的也就是米安博和唐心梅。
于是,每天总要打上一两个电话,问米安博有没有空,有空的话,一起下棋,也顺便,让夏晴跟着唐心梅学学厨艺。
这下倒好,撇开宁呈森和米初妍,双方的长辈聊的好不自在!
怕大人们在聊天的时候,小孩子没人陪,唐心梅就每回都提前把米庆庆接过来,以致,两个小屁孩也是混的特别好。
宁振邦和夏晴在穗城呆了十来天。
米初妍是没料到他们能呆这么久的,毕竟,在伦敦,宁家还有庞大的家业,虽说有亲信看管,可总也有需要自己过问的时候。
她问宁呈森,宁呈森打趣:“是不是烦了?偿”
米初妍忙摇头:“我哪有!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嘛!”
宁呈森顿了顿,只道:“或许,他们还有没完成的事吧!”
“是什么事呢?”米初妍多问了声,略不解:“不会是舒阿姨……”
“别瞎猜,跟我母亲没关系。”
“那是什么哦?”
到底是什么,宁呈森再没接话,而米初妍,也就那么迷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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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在第十天左右,宁振邦的助理从伦敦飞过来。
彼时,恰逢米初妍踏进溪口别墅的大门,宁呈森随后,两个人都有看到,偌大的客厅,宁振邦端坐在单人沙发上,大腿处摆放着好几个文件,而他的助理,则站立在他身侧,微垂首。
两个人闪动的身影,让宁振邦抬起头来,瞧清了是谁,直接朝着米初妍招手,很是和善的口气:“米丫头,你过来。”
米初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主动喊她过去,这样的场景,从来没发生过。
自打相处以来,大多时候宁振邦都是严肃的,不爱笑,即便有时候因为宁呈森的事心里头开心,他也只在背后抽抽嘴唇而已。
米初妍甚至觉得,这个未来公公未免太有趣,总是跟他儿子各种较劲,总是各种吃瘪,却又总是喜欢挑事,然后经常在背后暗自回味,尤其是在夏晴面前,各种说道。
有时候被米初妍无意中听到,他又会特别尴尬的掩饰起来,装的更严肃,脸板的不能再板。
后来她也总算明白,这个父亲,是在用他所能表达的方式,来表达他的父爱。看着别扭,又是特别可爱,导致每回她跟夏晴钻进厨房各种忙活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拿他当玩笑。
有时候她还是有罪恶感的,觉着对长辈有点不尊重,可是夏晴比她笑的还要欢,她忽然又觉得,罢了罢了,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思绪飘散间,前方传来催促:“快点过来啊,傻站着干嘛?”
“哦,好!”米初妍赶紧应声,应完后,侧首看了下宁呈森,见他也在推着她向前,米初妍只能加快了步伐,小跑着,在宁振邦对面的单人沙发前坐下。
他似乎不太满意,抖了抖眉:“我会吃人吗?坐那么远怎么说话?”
米初妍听着,赶紧又换了个位置,这时候,宁呈森也已经上来,拉着她,坐在宁振邦手边的双人座上。
厨房有管家阿姨和夏晴忙碌的声音,阿姨的丈夫在陪宁呈宵组装新的玩具,室内灯火通明,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响,有孩童的笑闹,有认真处理文件的男主人。
这个家,短短十天,已是像模像样。
宁呈森的坐姿向来闲适,歪斜着他那双大长腿,整个后背靠在沙发上,长臂伸直,虚揽着她的肩头。
相比起宁呈森的随意,宁振邦眼皮底下的米初妍,尤其是在助理场合下的米初妍,坐姿端正,眼睛望着,等待着下文。
宁振邦没让她等太久,直接而又干脆的把好几个文件一股脑的塞过来:“这些是需要你签字的东西,今天签好了,让托尼带回去。”
“什么东西?”那么多,米初妍来不及看,先是问声。
宁振邦依旧和善:“你先签,签完再细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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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脑中无数个疑问号的牵引下,米初妍打开了第一个文件夹。
看完一个,惊讶,再往下看,惊骇,看到最后,直接手抖……
宁振邦从助理手中取过签字笔递过去给米初妍的时候,她甚至握不住!
唇皮动了动,好久才发出音:“我签这个干什么?”
“你是老爷子生前认同过,也是老太太喜爱的孙媳妇,更是我宁振邦唯一的儿媳妇,签这些文件,是必须的。”
“可是我凭什么拥有这些?这是宁家的产业,我……”
“凭你的勇气,你的坚强,你的智慧,凭你让我们夫妇能在穗城安居。”宁振邦的回答,果断又坚定,就好像,这些都是他早就在心底认定无数次,属于他儿媳妇的人格魅力。
米初妍有些受宠若惊,不是因为她手中的各种资产,而是,宁振邦对她的高度认可。
她本想接话,可宁振邦没等她开口,又继续道:“事实上,我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附加值。就算你平庸无奇一无是处,这些东西,也是你该拥有的,因为,你是小森的挚爱,而小森,是我……们宁家的挚爱。”
可能,宁振邦是想说:“小森,是我的挚爱!”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将这样的话表达出来,到底是男人,这样煽情的话,即便情意在,却也总是难以启齿。
那支签字笔还在宁振邦的手里轻轻晃荡,等待着她的伸手。
米初妍心里各种翻涌,想了又想,才敢说话:“就算签,也不能这么多……”
宁振邦竟是哈哈笑,指了指她旁边的男人:“你问问小森,看他怎么说?”
米初妍于是又转过头去看宁呈森:“我……你……我……”
听不懂她到底要表达什么,宁呈森的眉头,皱了又皱,打趣着问:“你什么我?你爱我?”
“不是——”词不达意,米初妍急急否认。
然而,宁呈森听了,直接冷眼:“你竟然不爱我?”
“当然不是——”
“那你爱我?”
“是的,我……”
“你爱我,就把你手上的文件都签了。”
“我不签,我……”
“你不爱我?”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签?”
“我……”米初妍被彻底绕懵了,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全是浆糊,嗡嗡嗡的字音,全是爱他?不爱他?
天!谁来告诉她,这话题怎么扯到这份上去了?!
爱他就签字,不签字就是不爱他!这到底是什么歪理论!
捧着那些纸张,米初妍只觉得千斤重,宁振邦已经直接把签字笔塞过来了,分明就是要盯着她签好为止的意思。
米初妍努力换气,支吾:“那个……我先想想,明天再签行吗?”
“不行!现在就给我签!我婚都求了,你不签是想耍赖,不要嫁给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嫁你了?”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这些是最基本的彩礼。”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要宁家的彩礼吗?你让宁家的长辈们怎么看?”
好计谋!说话间,竟然都上升到宁家长辈的层面去了!米初妍又急又恼,却又总是说不赢他,最后无力:“宁呈森你好霸道!”
“霸道吗?也许吧。不过我是给我自己的妻子谋福利,霸道些又何妨?”他毫无愧色,甚至恨不能抓起她的手替她签下去,可是不能,他只好哄声:“签吧,你老公不会害你的。这些,是宁家对你的器重,也是以后你在宁家的底气。退一万步说,不管以后我们走的如何,这些,都能够保你从此生活无忧。”
在宁呈森的威逼利诱,胡搅蛮缠下,米初妍最终还是签下了那几份文件。
彼时,宁振邦带着助理托尼回了书房,在书房讨论他们工作的事情。夏晴最近捣鼓中餐上了瘾,一直在厨房里没有出来。
客厅里只有两个人在,米初妍咬着笔杆,看着文件上面自己签下的那些个工工整整的名字,不由懊恼:“怎么感觉我好像是签了卖身契似的呢?”
宁呈森当时在喝茶,听到她的嘀咕,一口老血下咽,侧首:“怎么说?”
“这栋别墅是我的?撄”
宁呈森毫无疑问的点头。
“伦敦那栋婚房是我的?偿”
宁呈森再次点头。
“kb制药我占股份百分之五?等你小叔出来会不会找我拼命啊?”
到这儿,宁呈森直接说话:“这是爷爷生前立下的遗嘱。”
“kb旗下所有教育机构我也有份儿?”
“这是你公公婆婆给的。”
“宁家的画廊我也分杯羹?可那不是伍乐旋更擅长的吗?我在那儿能干什么?”
“你不用干什么,挂个名等着拿分红就行。”
“宁家那个大宅子,为什么也要转到我跟你的名下呢?那不是你们宁家的根基吗?你小叔他们也有份的。”
宁呈森白眼:“因为你是宁家的长孙媳妇!”
“看看吧,所以我就说,我是签了卖身契了!”米初妍叹声,抱着那叠文件倒靠在沙发上,秀气的眉心,蹙的紧紧的。
宁呈森有些无法理解她的思维,搁下手中的茶杯,叠腿:“怎么就卖身契了?”
“你们都把祖业都转到我的名下了,以后我若是跟你过不下去,这财产纠纷得多麻烦!这不就一辈子都跟你绑在一起了么?”
边上的男人,微微挪着肩头,鼻音哼声:“我以为你会很高兴,你已经成了个小富婆!”
“这是小富婆吗?这简直是大富婆了好吗?”米初妍苦恼的纠正。
俊逸的男人,脸色发沉:“那你还不高兴?婚都还没结呢,就想到以后过不下去怎么办!亏你说的出口!”
米初妍含笑娇嗔,状似逗弄:“那……所有事情都有万一嘛对不对,我也是根据事实说话,根据如今的社会现象说话而已……”
“米初妍!!!”男人的声音,忽的冷冽,吓的米初妍当即闭了嘴。
显而易见的怒气,让米初妍忍不住发笑,跪坐在沙发上,小手轻拍着他的肩,细声哄:“消气消气哦,我知道老公最爱我了,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大不了结婚以后我多生几个孩子,以后如果分财产就给孩子们占份额,如果万一真的不在一起,这些财产就自动转到孩子们名下,老公你放心我不会独吞的。如果生五个孩子,你三我两……”
头上一阵掌风,还未等米初妍反应过来,那只大手已经覆在她的额前,接着是男人沉冷的语调:“你发烧了?”
“没……没有……我是给这些钱砸晕了……”
宁呈森鄙视,修长的指尖托起她的精巧的下颌:“这一辈子,没有过不下去,没有离婚!所以,虽然文件上的东西都是你独立拥有的,但基本上可以总结为,你能无限度的分享宁家的财产,但是,你带不走!不单宁家的财产你带不走,米家的也不能!因为,我也是米家的成员!”
米初妍哈哈大笑,笑完,唾弃:“米家有什么财产能让你惦记?”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而后很认真的开口:“你们家那套房子,市值小几百万还是有的。”
“这你也稀罕?”
他嗯声。
米初妍费解,好笑道:“你稀罕它什么?”
他扬了扬眉,正经:“因为那里有我老婆的味道。”
这样的话,让米初妍感觉甚有意思,于是撩拨着他追问:“那你老婆是什么味道?”
“呆呆的,傻傻的,萌萌的,经常笑的毫无形象。”
“这是味道吗?”米初妍歪头,纤指扳着他的脸,想要掰到自己面前,可惜,他顾着给自己倒茶,不从,她只得又追问。
下一秒,他倏地凑近,温热的唇吐着沁脾的茶香,在她唇口处轻贴,柔情而又暧昧的低喃:“我是说,那里每个角落,都有你呆呆萌萌,毫无形象的影子。至于你的味道,那是香香的,甜甜的……”
被他的气息浸染着,米初妍脑子有些酱,无意识的念了句:“嗯……还有吗?”
“还有就是,嫩嫩的,紧紧的,窄窄的,让我……”
最后的话,隐约被没,但是,米初妍悟到了,因为悟出里边的内涵,她倏然捂住他的唇,惊慌的四处看,看周围皆没有人影,这才松了口长气,恼怒:“不跟你玩了!流*氓!”
被称作流氓的男人,气定神闲的收回自己的手,整个身躯回到他刚刚坐的位置上,继续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喝茶。
这时候,宁呈霄抱着散乱的机器人过来,央求:“呈森哥哥,这个超人怎么装你教教我好吗?管家伯伯怎么弄都弄不好……”
米初妍瞧了瞧宁呈森,但见他放下交叠的长腿,轻松接过宁呈霄手里散乱到不成行的模具,一个一个,轻松的拼接。
那双毫无瑕疵的修长大手,每一个动作都是流畅又自然,看得宁呈霄眼花,直拍手:“呈森哥哥你好厉害!”
宁呈森抬了抬眉:“对男人来说,这算什么厉害?”
“那什么才叫厉害呢?”宁呈霄好奇的追问:“是要赚很多钱才算厉害吗?”
他默了默,继而沉磁声:“赚钱,是男人最基本的技能!”
“哦,那什么才是男人最高级的技能呢?”
宁呈森将两分钟内组装好的机器人,塞回到宁呈霄怀里,传授:“能唬住自己的老婆才叫最高级的技能!”
“哦,就跟呈森哥哥唬米姐姐那样吗?可是,呈森哥哥你是怎么唬米姐姐的呢?瞧瞧米姐姐,头都快要垂到身上去了,脖子红彤彤的,耳朵也是,脸也是,啊——不会牙齿也是红的吧?!可是为什么呢?难道给米姐姐喝酒了吗?”
米初妍哀声躲进旁边的抱枕里头,长长叹气……
这都是怎样奇葩的俩兄弟?真是够了!
抱回机器人的宁呈霄,很快就被犹如父辈的兄长打发回去自个玩,那时候,宁呈森刚好有电话进来,拿着手机,起身到僻静的角落去接听。
没有了毫无节操的男人在身边盯着,米初妍总算有脸出来,拨了拨凌乱的长发,端坐在那儿,重新抱起那些个文件,再细看。
好几分钟后,宁呈森讲完电话回来,看到窝在沙发上的小小身边,正抱着那些文件,挤眉弄眼。
他狐疑着踱步,站到她后方,微微弯腰:“你干嘛?”
忽来的声音,把米初妍吓的晃手,文件在手上倾斜,她赶紧全身抱住,而后埋怨后头:“干什么一声不吭站在后面吓人?”
“我走路有声音,是你发呆发的太入神。”他绕着沙发扶手过来,往她身侧落座:“你想什么呢?”
米初妍细细声,指尖捏着文件夹里的那些资料:“为什么我翻遍了全部协议,看到了老爷子的老太太的,宁伯伯的,夏阿姨的,就是没有看见你给的东西呢?”
旁边的男人,刚坐定,闻言,唇角抽搐:“我的就是你的,还需要给吗?”
“那肯定是要的啊……长辈给的再好,也不如自己老公给的意义深远啊……”米初妍理所当然。
宁呈森又鄙视眼:“刚刚谁还嫌多来着?”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现在反正我跟你们宁家脱不了关系了,何不给自己要多点压压身?”狡黠的眉眼,看着身边的男人,眼底的精光让宁呈森冷不丁僵背:“我的钱不是都给何家了吗?”
“那你不是还有很多豪车吗?”
“那你也要?”
米初妍连连颔首:“当然要啊……上下快值一个亿的人民币了,不要白不要!”
宁呈森无语:“那下次回伦敦,那些都归你处理。”
“行,你不会变卦吧?”
“不会。”
宁呈森答的干脆,可是,干脆的应声完后,她依旧盯着他猛瞧,瞧的他心慌,不由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米初妍趴在他肩上,在他耳边细语:“我记性好的很,你说你没钱,那么,抗生素在曼夫柯得到的分成呢?”
“那是要娶老婆的。”
“娶老婆能花多少?十分之一也绰绰有余了!剩下的十分之九呢?”
宁呈森:“……”
宁呈森不说话,米初妍就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他不放。
盯的他心里发毛,干脆起身。
“往哪儿去?”米初妍在身后,幽幽的开口。
宁呈森微顿步,却是未回头,直接道:“洗手间!你要不要一起?”
米初妍撇了撇唇:“去吧去吧,反正你不给我说,我还有很多种方式套出来你那十分之九到底搁哪儿去了!哦——其实还不止十分之九,曼夫柯那里,你到账的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分成,另外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大头我怎么给忘了哎……撄”
宁呈森凝眸回望:“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废话!以后这些都会是我孩子的财产。”米初妍得意的托着腮,谄媚弯唇偿。
宁呈森看了,直接命令:“儿子!记得以后生儿子!”
“那得看你啊——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宁呈森:“……”
懒得搭理,宁呈森再次转身,身后又来她的笑声:“喂,那十分之九……”
“有本事你套去!”
米初妍嘟嘟唇:“那我问摩顿了,哦不对,这么大的事应该问骆也柏,既然跟骆也柏联系了,那就顺便问问那个叫什么威廉的,那人找骆也柏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个情况。嗯……我还可以问问瞿大哥,你们这些兄弟,但凡涉及巨额资金的投资,跟瞿大律师还是有点关系的吧?毕竟他要给你们拟各种协议不是?”
她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倏然间,一个硬物落到她跟前,很精准的抛进她的怀里,没有砸到她的头,米初妍低头看,见是他的手机,不由疑惑,眼神不解。
他指了指手机:“摩顿,骆也柏,瞿安,他们的手机号都在里头,你随意打。”
米初妍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捏着他轻薄的手机,当真翻起了通讯录,继而念:“那有威廉的吗?”
“……闻婷的就有。”
耳边忽然骤响的忽气声,让米初妍惊楞:“啊哈——”
下一瞬,就地翻身,愠斥:“你说真的假的?你存她号码干什么!”
宁呈森眼皮微敛,沉声:“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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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通搅和,是以,米初妍终是没弄明白,他到底把自己庞大的财产,挪去了哪儿!米初妍好奇,非常好奇!她真的有股找瞿安悄悄打探的冲动,可是,忍了又忍,觉得有些没脸,还是控制住了!
宁呈森离开没多久,宁振邦就从书房出来,助理托尼依旧随在左右。
彼时米初妍刚想进厨房帮夏晴,哪知,就那样被宁振邦喊住。
宁振邦找她要签好的文件,米初妍只得双手奉上,之后他有过目,粗阅完毕后,很是满意的点头,转而交到托尼手里:“回去先把这些完整妥善的办好,小先生和小太太大婚前,照例要在族人面前举行认祖仪式,到时候整个家族的人都在场,这些资料,必须要在那之前完成,不得有任何闪失!”
米初妍原本还想在宁振邦面前提一下关于这些财产转让的事,可此刻听到宁振邦如此严肃又认真的口吻说着这些事情,再看着托尼如任大责似的表情,忽然之间,她竟然没有勇气再提。
她似乎能够明白,这些文件,好像并不单单只是财产转让的问题,而是其背后深含着,不一般的意义。
跟托尼交谈着的宁振邦,没有闲暇去注意她,米初妍只得退到厨房。
在夏晴面前,她将这事问了出来,也表达了心内的不安,总感觉得到的太多太多,让她有些无措。
夏晴听着,只笑,笑的婉约又有着隐隐的落寞。
米初妍不解她为何有这样的情绪,可是,不敢直接问,又更怕她已然问出了不能问的事,于是,紧接着道:“那个……夏阿姨,就当我没问,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的。就是觉得……不清楚宁家有什么规矩,怕自己以后会在族人面前失态什么的。呈森他从来都不给我说这些,所以,我心里其实有些没底。”
夏晴洗了手,将米初妍从厨房拉到别墅的起居室,按着她坐定后,才笑道:“小森不跟你说,估计是怕吓出了你的恐婚症吧。没错,宁家是个大家族,几代旅居在外,平日里怎么生活怎么交际都是他们各自的自由,但是婚姻嫁娶,丧葬大事,都得由着祖归来。小森的爷爷,是太老爷最喜欢的小儿子,小森又是老爷子疼爱的长孙,你们的婚事,一经公开,先不说伦敦那边的各社会阶层人士,单是宁家,也是有很多观望和审视目光的。认祖仪式,是每个子孙大婚的时候都要的过程,带着自己的心爱的妻子,在祖宗面前,拜首磕礼,里头太多学问,是我现在怎么说也跟你说不完的,只能到时候自己细细体会。不过啊,我相信,有小森在你身旁,你完全无需担心他会让你出糗,尽管大大方方的表现你自己就行,再不济,还有我和小森爸,还有小森他奶奶,老太太如今可是宁家辈分最高的人呢!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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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知道宁家不简单,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如此的不简单!
尽管夏晴说了这么多,她还是无法想象那个场景,只得抓着夏晴,又问声:“那认祖仪式,跟财产转让那些有什么关联?”
夏晴点了点她的头,宠爱道:“你傻啊?那份资料有多厚重,就代表你丈夫还有你的公公婆婆对你有多重,也代表着,你在宁家的地位有多高!基本上,可以帮你阻挡旁人无畏的挑衅。”
米初妍恍然点头,怪不得,宁呈森威逼利诱都用上了,也必须让她签下那些成堆的文件。
可是,宁家这座豪门,到底有多深?
米初妍环着夏晴的臂弯,略紧张:“夏阿姨,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当初你认祖时,心情如何?”
“我……”夏晴开了开口,却是没继续。
“夏阿姨?”久候不到夏晴的回答,米初妍狐疑,探着头去看她,却见她眼底的落寞未散,米初妍不由念:“夏阿姨……”
夏晴转过头,保养得宜的手心,托了托米初妍的小脸:“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场面,所以,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米初妍暗了暗神,似乎能够猜到为什么夏晴没有过那种仪式,细细声:“对不起。”
夏晴失笑:“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说到底,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能够进宁家生活,能够拥有你和小森,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其他的,我都这把年纪了,早就不想了。其实也不只是我,伍乐旋是宁翰邦明媒正娶的,他们也没有这个仪式举行的。所以,算起来当年振邦和舒染之后,几十年了,宁家整个家族都轮转过了,终于轮到小森和你。”
“为什么伍乐旋会没有?”米初妍只觉得,疑问太多太多。
夏晴解释:“因为啊,宁翰邦是私生的,在宁家,婚生和私生,待遇相差很大。”
“怪不得……”怪不得宁翰邦总是各种耿耿于怀,如今看来,生活在宁家,以他的身份,确实是讨不了彩的。
也多得宁四齐在自己所传的子孙内,还算公平,若不然,宁翰邦可能就更加畸形又畸形了。
可是若真的计论,宁呈森也非婚生吧……
米初妍在蹙眉沉思,夏晴却仿似看穿她的心思,拍着她的手,有欣慰有感慨:“小森,是舒染所出。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感谢她,感谢她愿意无私的接受小森,并且,倾心倾力的培养。如果当年舒染不接受小森,旁人也肯定很多话柄,那小森,肯定也不如现在这样好。”
米初妍再问不下去,也想不到她还能问什么。
舒染也好,夏晴也罢,谁过的比谁好,这一切都好像是命数……
而她觉得,她到底是有多幸运,才能在宁家,获得一份如此厚重深沉的爱!这份爱,来自丈夫,来自公婆,来自祖辈!来自方方面面!
这样的人生,怕是集宁家好几代的儿媳妇在一起,也难能再找到第二个了吧?
托尼回去没几天,宁振邦和夏晴也启了程。
当时米初妍刚从手术室出来,在换衣室里穿回白大褂,手机搁在置物柜里,忽然震动。
怕是有急事,她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先是取过手机。
这时候才发现,电话是宁呈森打过来的,开口就问:“手术结束了?”
“嗯,刚出来。”
“那等会你在住院部楼下等我。偿”
“干什么?不是才中午么?还没下班……”
“你管下班不下班?我让你下来你下来就是了。”
“到底什么事儿?你擅离岗位,难道不用做手术?”米初妍边整理着自己的着装,边疑问着。
那端的男人,语气低沉:“做什么做?我最近一周不是做是很多手术?”
想了想,又确实是。
元旦前他疯狂排手术,接着休息了一周,接着又疯狂忙碌了一周,到现在,好像他手里的手术,又给他解决的差不多了。
科室里的手术流程表上,未来几天,他都没有手术安排……
米初妍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神秘,最近做事情总是不喜欢提前汇报了,可到底,心有期待,急急忙忙的又将白大褂脱下,抓着手机奔回了科室,在科室整理好了包包,逮着李易哲交代了下自己的行程。
李易哲只摆手:“你走吧走吧,别让大主任久等了。你手里的病人,这几天我替你接着。”
“这几天?”匆忙中,米初妍似乎逮到了不一样的信息,忙追问:“什么这几天?”
李易哲看她,见她满目的疑问,似是明白大主任的刻意安排,于是,闭紧了唇:“没什么!反正医院的事你不用担心就是了。”
米初妍还想问,却是被李易哲连赶带轰的推出了科室大门。
手机又在响,宁呈森又在催,米初妍也顾不上了,抓着包包拔腿就往电梯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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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喘吁吁的奔至楼下,宁呈森的车子已经候在阶梯下。
大约是从半透明的车窗里头瞧见了她的身影,还未等她站稳,他已经从驾驶座下来,长腿几步迎上她,接过她手里的包包,听着她喘到不行的呼吸,脸色微异。
大掌给她顺气,好会儿后,才开口:“跑这么急做什么?”
米初妍自己也抚着胸口,频频换气:“谁叫你说话不说清楚?忽然把我叫下来,我肯定会着急啊!”
宁呈森皱皱眉,得,又是他的不是了……
拥着她,绕着车头带进副驾,而后他自己也上车,动作利落的从储物柜里拿出矿泉水,盖子拧开:“喝点水再说话。”
米初妍惊喜的接过:“你怎么知道我口渴?”
“不是刚从手术室出来吗?”宁呈森反问,对她的白痴问题,有些无语。
咕咚咕咚,水喝下,润了嗓子,自是舒服。
回首抬眼间,不经意瞥到后座的人,惊讶:“宁伯伯?夏阿姨?呈宵……你们都在啊?”
是的,都在。
车厢后座是宁振邦和夏晴,中间夹着小小的宁呈宵。
宁呈宵用他那童稚的嗓音喊着:“米姐姐,我要跟大伯大伯娘回伦敦了,呈森哥哥送我们去机场!以后我再来穗城看你!”
如此,米初妍才知道,他们这是要回去了。
可是,宁呈森主动送机,并且拉着她也一起送机,米初妍表示特别意外,眸中有赞赏,在他身旁低语:“宁教授有进步哦!”
车子已经启动,宁呈森只瞥了瞥她,未语。
米初妍只道他是要专心开车,毕竟驶出医院,外面就是十字大马路,需要很小心左右的车辆,为了安全着想,米初妍也就安静的端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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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机场,照例办手续,办行李托运。
宁呈森竟然开始‘屈尊’,几乎所有事情都是他在办,而她则是陪着宁振邦他们在休息椅上等候,陪着宁呈宵在那儿说话。
宁呈宵说,他在溪口别墅留了份礼物,是要给米庆庆的,让米初妍帮忙转交。
米初妍捏着他的鼻子,笑侃他的重友轻姐。
宁呈宵歪头:“什么叫重友轻姐?”
“就是只记得米庆庆这个朋友,却不记得给米姐姐也准备一份礼物!”
米初妍的话,让宁呈宵噘嘴:“我哪有!又不是我不肯送,是呈森哥哥不让我送。”
“为什么?”
“呈森哥哥说,他老婆的礼物,他会送,跟我没关系!”
米初妍:“……”
真是够了,跟一个小孩子也这样爱计较。
抬眼,在人群中搜寻着他英挺的身姿,即便过往都是游客,他穿梭在其中的身影,亦是如此显眼。
朝着他的方向,米初妍腮帮子微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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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振邦他们是在一个小时候登机的。
米初妍乖巧的喊着宁伯伯,再又抱了抱宁呈宵,最后站到夏晴面前,双臂张着,亲昵的抱过去,在夏晴耳边撒娇般的低言:“阿姨,我好喜欢你哦!还有,小森其实也越来越喜欢你了,在你们背后,在我面前,他有喊过你母亲哦。另外,谢谢您这样不辞劳苦的奔波,为了我们的事操劳着。”
夏晴忽笑,笑着笑着,闪出了泪花,在无人能看的角落,她用指尖抹开,嗓音略湿:“妍妍,不要哄阿姨开心了。能为你们办婚礼,是阿姨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儿!”
“真的吗?”米初妍低低窃笑:“我还以为,当初成为宁伯伯的妻子,才是您最开心的事儿!”
米初妍的调侃,让夏晴有些不好意思,埋汰她:“尽拿阿姨寻开心。”
放开拥抱的手,米初妍在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前,又是耳语:“其实,那些仪式或许我们不能改变,但……你跟宁伯伯,还是可以补拍套婚纱照,找个地方游玩什么的,遗憾的事,能少一些总是好的。”
这样的建议,米初妍是由心而发的,而夏晴也听了进去,但她只笑了笑:“这些,以后再说吧。”
目送着他们进闸口,米初妍一直挥手,而夏晴,也是回了好几次头,看她,亦看她身后的男人。
宁振邦也曾回过一次头,只道:“该干嘛干嘛去,别那儿傻站着!又不是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意思很明显,以后,他们都是要经常过来的……
米初妍会心笑,转头去看宁呈森,却见他的目光,也难得深远的望着他们。
她去勾了勾他的手指,他低头,而后她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回什么?”
“回医院啊,不是还没下班吗?而且我还没吃饭呢!”
他轻轻勾唇,笑的荡漾:“不回了。”
米初妍不解:“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他好笑道:“葫芦药。”
米初妍嘁了声:“别玩了,我肚子饿啊,赶紧回去吧……”
他直接拽了她的手,朝着国际线的另一条道过去:“饿是吗?飞机上吃刚好。”
“什么?!”
“飞机啊,我们也得登机了。”
“这这这……”米初妍有些激动,有些惊讶,有些不可思议:“你……我……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拥着她,指了指航班表:“看到了吗?ca186航班,就是我们要搭乘的。”
“上海?我们去上海做什么?”
“不是去上海,是到上海转飞,到芬兰。”
“芬兰?!!!”
若说最初米初妍是惊讶,那么,此刻在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以后,她所有的惊讶都转变成了惊骇……
那个属于北欧的国家,在米初妍的认知里,一直都是美丽又神秘的。
地处北极圈,那里寒冷,那里又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那里是圣诞老人的故乡,那里有这拉普人……
那里天亮的很晚,天黑的很早……
那里清明透彻,那里冰雪覆盖……
她曾经在网络上看到很多那个国度的照片,漂亮的让她叹为观止。
她扯着宁呈森的袖管,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老公……你要带我去那边看真正的雪吗?”
他回首淡笑:“看雪,拍婚纱照!我雇请的摄影团队,已经在那边候着了。”
飞机在不断爬升的过程中,偶有的失重感,让米初妍几许不适。
彼时,宁呈森恰好跟空服员交谈。
耳蜗嗡嗡的鸣声,隐隐约约的疼痛感,让她皱了皱眉。眯着眼睛,感受着陌生又熟悉的空间,感受着头等舱的宽敞舒适,感受着空服员的亲切友好……
一切都好像不真实,太梦幻,梦幻到,一个小时后的现在,依旧不敢相信,她的这趟旅行。
宁呈森拉着她往安检过去的时候,她着急:“我什么都没带呢,护照,钱包!撄”
那时候,像是为了赶那趟飞机,他只顾着大步往前,直到过安检的时候,他才把她推到前面,侧头在她耳边说:“护照在我这儿!还有,我就是你的钱包,出门跟着我,你以后都可以不操心这些琐碎的事情。”
米初妍咋舌,这男人,要不要这么贴心?这惊喜给的,也太到位太全面了偿!
只是,顿了顿,忽又道:“那我的行李呢?你不会又什么都没带,然后到那边再买吧?”
他扬着笑:“行李我刚刚已经办了托运。”
“托运哦?刚刚?”
他嗯声。
米初妍闪闪眸:“怪不得你那么积极给你父母办跑腿,原来你是给自己办,然后顺道办他们的啊?”
他沉了沉声,反问:“这有什么不同吗?”
米初妍说不出到底有没有哪里不同,反正,她欣慰的是,不管如何,他们已经渐渐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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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把毛毯盖到她身上的时候,瞧着她紧锁的眉头,不由探身:“是不是不舒服?”
米初妍不动。
他的大手抚了抚她的绯红的脸颊,声音更沉了些,唤她:“妍妍?”
米初妍依旧不动。
宁呈森怕她哪里不好,身子更探近了些,刚要揽住她的肩头细察究竟的时候,大腿处忽来一阵痛感,因为猝不及防,他嘶声连连……
微恼,他提着她的鼻梁训声:“小没良心!”
米初妍终于睁开一只眼睛,带着调皮的光色,昂头凝视:“老公……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要证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掐我有用?”宁呈森无语。
小女人的嘴咧的更开,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俊逸深刻的轮廓,哧哧发笑:“不掐你我掐谁去?你知道的,我怕疼……”
宁呈森:“……”
这女人也真是心狠,那样猛的劲,他还真怀疑,他的大腿,是不是在她手下给掐成了淤青。
为了给她这个惊喜,他在背后是安排了多久?从挪工作到预定机票,从挑选摄影团队到跟他们的各种交流沟通,他还要在她面前各种保密,真的是难为了他本就不浪漫的细胞。
如果不是瞿安使劲儿给花招,这个婚纱照,他或许还想不到芬兰去!毕竟,那里太冷!他只想过带她去那边看雪!
可是瞿安极力推荐,像是经验极为丰富的情场老手,保证着,这样的惊喜,米初妍指定是终身不忘。
一个终身不忘,便让他决定了这趟旅行。
他希望,给米初妍的,全都是他所能给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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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抵达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的时候,当地正值黎明破晓。
这座濒临波罗的海的港口城市,古典优雅,美丽洁净。或许是因为时间早,也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市本就文明,车子穿梭在马路上的时候,感觉不到丝毫的吵杂。
他们到的那天,小雪……
起初的时候,米初妍还是有小小失望的。
因为,从未到过此地的她以为,这里的冬季,该是白雪皑皑,飘雪飞扬,犹如鹅毛的披满双肩,走路应该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呵气亦是能瞬间凝固的。
宁呈森是瞧出了她眼底的小情绪,但他不做声。
直到她追着他问这里的天气之时,他才好笑:“你想要的,都会有。”
那时候,她的眼底发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拍了下她的头:“想让大雪把你埋掉!”
她欢喜,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吧唧了口,笑的满足:“就你懂我!”
宁呈森低眉看她,那时候,他知道,瞿安说对了,这趟旅行,米初妍定然会毕生不忘!
左手拖着简便的行李,右手牵着他的小女人,大步外行的时候,轻而易举就捕捉到了摩顿候在机场大厅的身影,他的手里抱着两件厚厚的羽绒。
视线相触,摩顿欢喜的咧唇,小跑着上来:“老板!老板娘!怎么才来呢?我跟摄影团队昨天就到了,等的无聊,这都在城市中心转了大半圈了……”
摩顿依旧是那样的性子,开口就是各种吧啦吧啦。
米初妍是意外他会出现在这儿的,可摩顿根本没有给她开口询问的机会,自己说个不停,转而又忙着给她和宁呈森递羽绒服。
宁呈森手里的行李箱早已被他接过,明明他也只是早到一天而已,可他却像是这座城市的常居客,领着他们一路走出机场大厅,一路说着这座城市的各种文化。
门口停车位上,有一辆白色迈巴*赫,宁呈森直接开了车门,护她上车。
米初妍以为这车是他们找别人借的,或租的,可摩顿说,那是老板买的……
他们下榻在赫尔辛基市中心的坎普酒店,入住的是行政套房。
米初妍笑他,怎么这会儿不要总统套房了呢?
他看着她,眉眼微扬:“这里的行政套房已经比很多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要舒适。”
米初妍努努唇,抱着他的手臂:“你来过?”
“嗯。”
“哇塞!你竟然真的来过!旅游吗?跟徐暮川一起?还是跟前女友?偿”
宁呈森冷眼瞪:“有点情趣行不行?说话别总带上煞风景的人。”
有些难以想象,如果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每带她去一个地方,她就忽然蹦出句,跟前女友来过,那他是该有多堵心!
米初妍倒还显得无辜:“那你本来就是有前女友嘛!那么浪漫的城市,正常人的思维,都肯定猜测是和女人一起过来的。”
宁呈森有些被她打败,没什么表情的直言:“我自己来的,不是旅游。”
“不是旅游?那是干嘛?做手术啊!”
正色的男人,再次嗯声。
米初妍当即慨叹了句:“这么美丽的地方,你竟然只顾着做手术,天理难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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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顿拖着他们的行李随在他们身后。
将近套房门口时,宁呈森转身,从摩顿手中接过行李,交代:“你让他们半个小时以后都到我套房里来。”
“好的!”摩顿应声,接着又调皮:“我住的也是行政套房,我告诉你们里面的东西怎么找……”
那样热情的助理,让宁呈森忍不住拧眉。
听着他的各种噼里啪啦,长途飞行后的宁呈森,只觉得耳朵发疼又起茧,伸手,将他从自己面前拖到边上,略烦:“你回去喝水得了,如果有什么我找不到的,我自己会问客服。”
“好吧,问客服也行。”摩顿摸了摸头,继而又莫名:“可是我干什么要回去喝水?”
后头的米初妍,早已噗嗤笑,而宁呈森,却是脸更臭:“机场说到现在,你都不口渴?”
摩顿后知后觉,风趣的拍着自己的嘴唇:“这么说起来,好像真有点口渴!那……”
好像还要说什么,宁呈森懒得再听,转身就带着米初妍进屋,关门,落锁!
门板后,米初妍忍不住发笑:“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宁呈森扬眉反问:“比中年妇人还唠叨,你受得了?”
米初妍摇头……
两人相视,米初妍大笑,而他,亦是勾唇。
想了想摩顿这一路上的各种叮咛,包括了昼夜的天气变化,交代他们怎么穿衣保暖,还有这里的饮食特色,附近好玩的地方,再就是这里的各种习俗。
其实难得的是,他怎么能在一天时间里,把这些都掌握的那么透彻?若不是来之前就下了功夫,那肯定便是,他提前来的这一天,基本上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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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很美,迷人的十九世纪建筑,古典和现代的元素融合在一起,给人别样的优雅。
他们所在的卧室阳台,能俯瞰滨海公园。
入目之景,像是浓缩了这个城市的所有美好。
美丽洁净,晶莹剔透,没有任何的工业污染,这里纯洁的,就好像一座从未被开发过的自然之城,却又有着最韵味的街景,建筑。
有积雪,但没有厚到看不清路面的程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有浅浅淡淡的太阳光开始打照着万物,闪耀的光芒,让眼睛略微的不适。闭眼的瞬间,忍不住就昂了头,张开着双臂,尽情的将自己投身在这座遍地被冰雪洗涤着的空间里,享受着远离尘世般的清净。
腰后忽然有双手搭上来,即便隔着厚厚的羽绒,米初妍却也好像真实的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热。
回头,米初妍弯唇,抱着沐浴过后的清爽男人,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单薄,眉头当下便是轻蹙:“穿这么少?你不冷?”
说话的同时,就要拖着他进屋。
外面确实冷,可怀里有她,便是怎么冷,也感知不到的。
宁呈森略微的侧首,便是熟练的掠住她的红唇,轻轻的碰触,慢慢的吮吸,试探的深进,热情的狂舞……
这个吻,温柔却是热情,细腻却又疯狂。
米初妍所有的话都被吞进腹中,这样寒冷又温暖的早晨,她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所有深情,如果不是因为他吩咐的那些人已经等在门外,米初妍觉得,这样的早晨,她不会拒绝他的任何索求。
长吻结束,红彤彤的嘴唇微张着,不停的缓息,而她头顶之上,亦是有男人的粗喘。下颌被他轻松支起,对上他的面容之时,看见了他的唇上,有她留下的晶渍,微微脸红,别头掩笑。
他的双手搭在她包裹成棕的身板上,轻轻揉捏,眉色荡漾的细声调侃:“是不是很想?”
米初妍脸色炸红……
虽然,她确实有在想那样的旖旎,可是,有必要说出来么?知不知道,她是女人!女人是会害羞的!
然而,轻易瞧出她心思的他,却是调侃的不够,沉笑着,又打趣:“可是怎么办?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安排……”
米初妍简直想把头低进宽大的领口,推他:“你赶紧去!”
“我这一去跟他们会合,可是要大半天。你看,要不要在那之前,我们先……”
他的话未说完,她便是羞怒:“不要!”
他笑的更深,更多的像是在调侃而不是要实战,只听他嗓音沉着略哑:“确定不要?可是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速战速决一回?”
“宁呈森!你还要不要脸!”
他从容,双手终于收回,抄进他浴袍的兜里,微掀着眼皮:“很久之前我就好像说过,要脸的话,怎么给你性*福?”
特意强调的某个音节,让米初妍直跺脚……
恰好门外又传来催促,他终于转身,进屋。
可是没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妍妍,你去开门,我换衣服。”
呵……还懂得换衣服,这男人,总算没有‘色令智昏’!
米初妍以为,门外的无非就是摩顿和那些摄影团队,可是见鬼的,门一开,一声声的老板娘,此起彼伏。
因为刚从寒冷的室外进来,骤然的温差让她不停的打颤,米初妍的半个头几乎都塞在羽绒服的领口处窝着,本就娇小的身影,被忽来的大片黑影笼罩,成淹没性的隐匿。
后来她觉得这样的状态似乎有失老板娘的风范,忙昂首,小小的身边,裹的臃肿却又站的笔挺,然后她看见了摩顿,沐檀昕,骆也柏。
还有他们身后一堆不知到底是哪国人的外国人,男性居多,除沐檀昕外,只能在人群中找到一两个女性。
可是见鬼的,不是要来拍婚纱照么?把摩顿这样能蹦跶的助理带在身边还情有可原,骆也柏和沐檀昕,这样两个工作狂也一起过来,是在搞什么把戏?
还在跟他们一个个的打招呼,里屋出来穿戴整齐的男人,有别于最初的羽绒加身,室内的他,选择了大衣装束。
高领服帖的羊毛衫外头,那件及膝的羊绒大衣,便成了他的亮点!
简单又时尚的反色差,这样看来,哪里是医院的外科医生?分明就是,站在世界潮流顶端的超级模特儿!
米初妍看过形形色色的路人,也看过形形色色的穿戴,他这样的搭配若是穿在别人身上,那肯定是辣眼睛的,可是,他的身高在线,他的身材在线,他的气质在线,他撑得起那样独特的装束,他释放了那件大衣的全部矜贵,而不是那件大衣装饰了他的容颜。
笔挺的身姿,站在屋内,目光却是向前:“都杵在那儿干什么?进来!”
于是,一声令下,那群人纷纷涌入。
米初妍站在旁侧的位置,呆呆的看着,默默细数,统共有九个人,男的六个,女的三个,后来便都聚集到他的前后左右。
不知他说了什么,那些人便又都转移到客厅,落坐的时候,每个人都从自己的随身公文包里头,取出小巧的笔记本,开机……
相比起那些人紧凑的动作,他倒是不疾不徐,上前站在她的面前,揉了揉她散乱下垂的长发,轻声:“你回房休息,晚上带你出去。”
米初妍也是怕自己的存在会打扰到了他们,听话的回了屋。
室内有暖气,她再不用穿着羽绒服来来走走。这里隔音极好,卧室的房门关闭,阻断了里外的两个空间。
她想去浴室洗澡,将自己脱的只剩下毛衣的时候才发现,浴缸里,早有满池的水,正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米初妍俯身,用手拨了拨,唇角弯翘。
浴缸是自带按摩功能的,她在里头,足足泡了一个小时,才因为皮肤起皱而不得不依依不舍的起身。
裹着浴袍将自己收拾妥当,吹干头发,困意便朝她袭来偿。
原本她还想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玩会儿手机,享受别样的惬意,只是,双眼皮黏糊的直打架,让她直接睡了过去。
睡到什么时候,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只依稀记得,中途宁呈森进来,喊了她几句,她坐起身,他将午餐放置她面前,叮嘱好几声让她赶紧吃以后,他又被外头的人连声喊了出去。
米初妍本意是真的起床吃饭的,可是,床太舒服,在宁呈森刚把房门关上的时候,她紧接着就倒了回去。
翻了个身,又是呼呼大睡。
起床的时候,米初妍习惯性的在床头找时钟,下午三点四十。
心里的概念,只觉得这个时间还算早,距离晚上,还有大截。可是后来,她在阳台前拉开窗帘想再次观赏外面的世界之时,竟发现,天色已经黑的如同幕布,遮盖着这个城市的美丽。
灯光暖黄的室内,那些饭菜不知何时,已经被撤走。
她猜测,大概是后来宁呈森又进来过,可是却没叫醒熟睡中的她……
贴着门往外听动静,似隐约有他们的谈话声,米初妍不知道自己贸贸然出去会不会影响了他们的工作,只得继续逗留在卧室。
单就卧室,亦是宽敞的让她无法一眼看尽。
米初妍对所有的事物都是好奇又新鲜,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间或细细研究,这么下来,一个人的独处,也是犹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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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室内的昏暗灯光,偌大的客厅,却是亮如白昼。
单人沙发上的男子,浓眉轻敛,交叠的修长双腿,膝盖上摆放着渐渐进入待机模式的笔记本。
长指微压,轻薄的笔记本盖上,递到身侧的摩顿手里,跟着就是吩咐:“走吧,吃饭去!”
这时候,午饭早已吃过,晚饭尚早,可这些人却好像是知道要去干什么,竟没有一个人有异议,悉数关掉笔记本,收拾着自己的随身公文包,起身告辞,相约在酒店门口等。
宁呈森是最先起身的,在一众人的目光注视中,他径自去了屋内。
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一眼便瞧见了在室内不停奔走的小人儿。
起初只以为她是在调皮,可定睛看后,才发觉,原来她是拿着她的手机,正踮着脚尖在那儿拍床头的灯饰。
宁呈森无奈笑:“你拍那些东西干什么?”
她似是被他忽来的声音惊扰,回过头,清亮的杏眸里头有讶色:“你忙完啦?我拍这些东西收藏啊!”
他踱步,颔首:“这还好,我以为你又要晒图。”
“怎么了?我不能晒吗?”
他终于上前,唇角微抽:“晒图有风险。”
“哪儿来的风险啊!”米初妍嗤之以鼻。
宁呈森面色无波,在她的瞥眼后,转身去给她寻找外出的衣服,丢了句:“徐暮川要抓狂的。”
“徐总?他抓什么狂啊?”顿了顿,鬼精灵似的调侃:“看着我和你好,吃醋啊?”
他蹭她头,低斥:“一会儿前女友,一会儿吃醋,你这都是什么毛病?!”
衣服塞满她的怀抱,米初妍几乎整个头颅都被埋没,后来她悄悄别开头,嘚瑟:“我这是因为,老公太出色,心里不安嘛……”
“你这像是不安的表现吗?不安的女人,不是该对着自己的男人百般殷勤?你有吗?不准闹了,穿衣服,准备出去!”
米初妍应景的摸了摸肚皮:“带我去吃饭吗?好饿……”
“嗯。”
“出去外头吗?可是好冷,不能在酒店吃吗?”米初妍哆嗦着换衣服,睡袍换下的时候,即使是在有暖气的室内,依旧不停的蹦脚。
穿梭在房间里收拾琐碎的男人,冷不丁挤兑:“带你过来不是让你冬眠的。”
米初妍无言以对……
确实,这样美丽的地方,如果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酒店里,未免太暴殄天物。
衣服终于换好,穿上了雪地靴,她把所有的头发都定在头顶,绑成高高的丸子头,再有裹上厚厚的围巾,接着问:“那我们去哪儿吃?”
“篝火餐,跟摩顿骆也柏那些人。”
“这么稀奇?!”
回答她的,是男人伸过来的长臂,拉着她直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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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篝火餐是在雪天的室外,她已经有了冻成狗的心理准备。
可是,她没想到,他们竟然把篝火餐安排在无比宽敞的玻璃房里头,留着通风口,火光照耀四周,整个身子,都是暖烘烘的。
十几个人,连桌子都没有,直接席地而坐。满地的食材,红光透亮的大肉块,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宁呈森说,那是鹿肉。
这里的人们,都喜欢吃烤鹿肉,一会儿他们也烤来吃。
米初妍期待又担忧:“这样的肉,能吃么?好像有股味儿!”
他摊手:“事实上我也没吃过,一会儿让我尝尝你的手艺!”之后,他又指了指满地的配料,教他:“这里的居民都用那些佐料给鹿肉上香,上好了直接搁火上烤,我闻过,很香。”
“你闻过?那你不吃?”
他继而笑:“你知道的,肉食这些东西,我向来吃的少?”
米初妍嫌弃的看他,细声:“你吃的还少吗?”
他是个聪明的人,只半秒就意会过来,拥着她,爽朗笑声。
那些低头忙碌的人群,听见他的笑声,皆是起身回头,又是一声声的称呼问候声。
米初妍照例不认识那些面孔,只得微笑着回应。
宁呈森带她过去,除却她已经相熟的三个助理,他告诉她,哪个是公司的副总,哪个是公司的财务官,哪个是公司的部门总监……
米初妍一一握手招呼后,转而糗他:“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拍婚纱照的?”
他得意:“我两者不误。”
带着他再往前的时候,他又给她介绍摄影团队的每个成员,然后她才了解,那些看着和善友好的同伴,竟都是皇家御用的造型师,摄影师,灯光师……
米初妍不知如何回应他的盛大安排,只瞠目,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问他:“你这阵仗,看起来是要娶王妃?”
他笑说:“王妃可没你这样自由!”
接着,他又说:“是雅克公爵,他们知道我要结婚,给我安排过来的。你知道有种无奈,叫做盛情难却!”
宁教授……你真的好得意哦……
米初妍撇撇唇,可又无比的享受着他给的盛宠。
晚餐吃了个撑肚,本以为吃不下去的肉块,后来在她的操作下,个个肚皮儿发圆。就连宁呈森这样一个不喜肉食的男人,也是吃了好几块。
配着当地的酿酒,残香久不散。
有摩顿在,有几个风趣的男人在,再加上米初妍的善于交流,这个聚餐,气氛很好。
摄影师问米初妍,最想要怎样的拍照意境?
米初妍靠在宁呈森的肩头,想了又想,说不出具体,最后只道:“幸福,只要幸福就好!”
当时,摄影师没有表达过多的想法,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而后信心倍儿足:“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明天我们就出发拉普兰……”
酒微醺,米初妍以为自己哪里听岔,秀气的眉心轻蹙:“拉普兰?去那儿干什么?”
“秘密。”
秘密这样的两个字眼,在米初妍耳边呢喃的响起,她昂头,看见的却只是他的下颌,俊逸非凡,刚刚说过话的那双唇,紧闭。
她抬手,摸了摸挡住她视线的障碍:“你怎么这样多的秘密?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么……”
后来,她渐渐的发沉……
不知道喝的到底是什么酒,才不过两个小杯,竟是让她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睡觉。
朦朦胧胧中,只依稀听见,那些人在欢笑,在举杯。
她感觉到热,本就穿的多,又是在这样篝火的烤炙下,更是热的浑身燥痒。她呢喃说不要穿羽绒服,他说不行。
她问为什么不行?
他说,你里面穿的太性感,脱了外套,叫别人看了去偿。
她在他的耳边口齿不清的哧哧笑:“不过是贴身一点的毛衣罢了。”
他很是霸道:“毛衣也不行!”
“可是我真的很热怎么办……”
确实,她穿着连体毛衣,贴身的,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出柔美的弧线,叫人看一眼,亦有些心跳失衡。
宁呈森倒是开始懊恼,检讨自己是不是总在最大限度的释放她的美丽,而忽略了她着装的规范?总希望自己的双手能够巧夺天工的将她塑造成赏心悦目的样子,就忘了,他看着赏心悦目,别的男人也同样会赏心悦目。
这么想,过去倒是便宜那些围在她身边的许许多多苍蝇!
宁呈森抠着她的肩头,垂眸看她的小脸,本就白皙水嫩,这会儿篝火炙烤,绯红绯红的,鲜艳的红唇上,有酒香的液体湿渍,黑色羽绒服衬托的她,如同精灵般的,惹人怜爱。
看着看着,就发觉,其实就这样严严实实的穿戴也挺好的。她的皮肤底子好,又年轻,不太高,但是四肢纤细,凹凸有致,本身就是纯净无暇的美。
心下有了定数,以后给她穿衣服,该避免的还是要避免!
她一直在他耳边喊热,他只得耐心哄:“再忍忍,我一会就带你回去。”
宁呈森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可是,她的眼睛,半眯未眯的看着他,她混沌的点头又摇头,他只当,她是听进去了。
自己的助理如何,他可以不用管。公司的几个高层如何,他也可以不用管。可是他不能不管雅克公爵的客人们,那些个摄影师造型师灯光师……
他要提前离席,为了表示尊重,是以,他不得不喊来沐檀昕,让她看着米初妍,而他自己,则在位置上起身,雅步踱到摄影团队面前,跟他们礼貌告辞。
也不知这个摄影师是哪里学来的作风,竟让他罚酒三杯才能抱着准新娘走人。
三杯酒,对于宁呈森来说,当真不算什么,加上他要离席心切,所以,他爽快的仰头喝尽。
经过骆也柏的时候,他顿了顿步,骆也柏似是知道他有话说,旋即起身。
两个男人面对面,挨的比较近,宁呈森的声音自然轻了些,交代:“剩下的工作,你监督着沐檀昕和财务官他们妥善完成,等我从芬兰离开的时候,我要见到最终的成果。中间如果有任何问题,你晚上找我。”
骆也柏话不多,只点头。
两人刚交谈完,听见沐檀昕呀的声,接着又是旁边人的轻呼声。
宁呈森皱眉,寻声望去,脸崩的紧……
他就不该相信,这个女人能安分下来,尤其是在喝过酒的状态下,是他,大意了!以为只离开这样的一小会,她闹不来什么动静。
可是现在……
围巾丢了,羽绒服不知何时到了沐檀昕手里,而那个昏头转向的女人,却已是踉跄的站起身,好身材,一览无遗!
连他都要拍手叫好的画面,其他人,又怎么能安静下来?
宁呈森大步过去,一掌劈了摩顿半个头。
摩顿恼怒:“老板!你干什么打我!”
回答他的,是一记冷眼。
摩顿无辜跟骆也柏哭诉:“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了!”
骆也柏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侧头看摩顿:“但是你叫了!”
“我……”摩顿无语。
好的事物,任谁看了都会欢喜的好吗?欢喜的最直接表达方式,就是喊叫啊!他那是对老板娘的赞美!老板干什么生气呀!
后来,摩顿把这样的疑问说给骆也柏听,骆也柏说:“中西方文化差异,你不会理解的。你那叫喊声,对老板来说,不是赞美。”
摩顿说:“骆先生你接受的也是西方教育,我们老板接受的也是西方教育。”
骆也柏摊手:“可我们流着华人的血。”
摩顿无奈,只得捂着头,无声坐下,继续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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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沐檀昕手中接过昏沉欲睡的女人,围巾,羽绒服,皆被宁呈森一股脑的悉数套上。
修长指尖捏到最后的纽扣之时,摄影师忽然道:“我知道怎样可以把宁太太拍至最美了。”
所有的人都转头看摄影师,啃着肉的摄影师却是正经八百的卖起了关子:“明天再说。”
宁呈森没有表态,抱着米初妍从玻璃房里出来。
去的地方跟酒店离的并不远,宁呈森徒步将米初妍背了回去。
对他来说,她的体重向来是轻的,可因为穿的鼓,背起来便有些不太方便。可是又有什么呢,对他来说,能把她一辈子背在身上,那便是一辈子的幸福。
回去的时候,他没有看时间,不知时钟走到了哪儿。可是,天已经很黑很黑了,这里靠近北极圈,冬天的日落,本来就早。
米初妍一直在期待的大雪,忽然间飘落……
宁呈森是欣喜的,他晃了晃身上的人儿,想把她喊醒,让她看看眼前的美景。可是,晃了好久,唤了好久,她都没有反应。
他觉得,她应该是睡熟了。
这女人,越来越像只猪,一直嚷着要看雪,真到了有大雪的城市,却又是睡的比谁都勤。白天睡晚上睡,跟需要冬眠的动物,毫无差别。
可是,他又不忍心不让她睡。只觉得,或许是寻常医院里的工作,让她太累,这会儿一旦放松,整个人也就开始倦怠起来。
大雪纷纷扬扬,没几分钟,就将行走在黑夜中路灯暖黄下的他们,给打的全身发白,从头到肩再到身上,脚下的雪片,渐渐堆积,直至将他的皮鞋,双脚,全部埋没。
怕她会冷,他又找了个可以避雪的地方,把她从背上放下来,再又圈至自己的怀抱。雪花不停的飘落,他想等一等,等雪小一点的时候再带她走……
这样的空隙,便是让他想起,她在酒店套房里的各种拍照姿势。不知为何,那时候竟有情绪被感染,他学着她的样,从身上摸出手机,抓拍。
拍完,觉得不满意,再又往下拍了几张。
直到终于有了心满意足的感觉,这才又将手机收回。
宁呈森觉得,他就是给米初妍传染的,在这样冰天雪地里,顾不得天寒地冻,像个小疯子似的,在那儿各种拍。
想想当年,他自己也到过这座城市,这样大雪飞扬的场景,看了不止一次两次,何曾像今天这样,会被那样的意境吸引,然后滞步不前?
后来他把人抱回到酒店,给她换下被雪水打湿的外套,给她洗澡,给她吹发,给她暖被窝……
把所有的事情都完成后,确定她已安眠,这才开始收拾自己的满身狼狈。
收拾妥当,已是深夜。
睡梦中的小女人缠人的很,而他却忍着想动她却又不能动她的心思,像个呆子似的靠在床头,欣赏着那几张对他来说,极为珍贵的照片。
后来,他去找瞿安。
微信上找他不回复,发信息他不回,无奈他心急,直接电话打过去,遭受到瞿安史无前例的暴吼。
他知道,穗城现在正是睡觉最沉的时候,瞿安的起床气大,加上人家感情方面不尽如意,他可以不介意他的坏脾气。
瞿安半夜才睡,睡不过两小时,被电话吵醒,头疼的厉害,对着电话那端的人,友好不起来,直接斥:“有话快说,没话滚蛋!直奔主题,拒绝废谈!”
宁呈森人逢喜事精神爽,瞿安在那端气急败坏,他兀自从容不迫。
开了口,学着米初妍的样儿,喊他瞿律师,跟着又是直接点评:“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已经算是废谈……”
瞿安火爆:“那你接的这句话就更废!快说,到底什么事儿!在芬兰天寒地冻的大晚上,你不搂着老婆做运动,给我打电话是要闹哪样?!”
米初妍依稀记得,昨晚上他们在烤火吃肉交谈欢笑,可是后来到底还有什么,她有些断片。
是被吻醒的……
睡梦中便有那股子濡湿的温热感,像是伦敦宁家的猫咪那般的舔舐感觉,她觉得发痒,挥手赶开,可是没多久,那样痒痒的感觉,又重新上来。
她正在好眠,蹙起的眉头显示了她的恼怒,可是,她在睡梦中发了大脾气,也没能赶走那只讨厌的猫咪撄。
米初妍嘤咛声,感觉到不妥,是因为她在被温柔以待。
那种熟悉的温热,从她的额头,脸颊,鼻梁,到她的脖颈……
那样熟悉的气息,愈发缭绕在她的鼻端,沁入她的肺腑……
是冷不防的颤抖感,让她猛然惊醒偿。
瞬间的感觉,就好像行走在边崖上,太过注意身上的怪异感觉,却不料,一不小心就踩了空。
薄薄的眼皮儿,微微掀动,向来灵动的眼珠子,在慢慢睁开的时候,全是茫然。
好几秒后,才开始慢慢聚焦。
然后,她看清了,烦扰她的根本不是猫,而是她家的大教授……
四目相接的时候,她转了转眸。
开口,嗓子有点干:“你在干什么?”
比起她的茫然和不在状态,边上的男人,明显失控。他知道会把她弄醒,他的目的,也是要把她弄醒,于是,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静止不动的盯着她瞧:“这个问题,不是应该我问你?”
声音是哑色的,除却睡醒后的湿粘,隐隐约约还有那么股禁*欲的味道。
米初妍大脑有些白:“我在睡觉,你问我问题干嘛?”
他皱眉,眼底的光色太复杂,复杂到她好像从来没有撞见过,可是,又不像是坏心情的表现。
眼珠子再次溜了溜,看着他不语。
而他,却是直接又干脆的将两人身上厚厚的丝被悉数掀开,动作大到整床丝被都被他丢到了床下,顺着床沿,慢慢滑落至地板。
容不得米初妍反应,他二话不说的扶着她的头,逼迫着她往下俯视:“你看看,自己都在干什么?”
那双美丽的杏眸,眨了又眨,眨了又眨……
米初妍有点儿傻,在看清自己的行为之后,眼珠子都要瞪的脱框,张口:“啊——”
下一秒,甩着火辣辣的手,整个人都从床上直接蹦起来,因为不可置信,所以急于逃避,然后不知是她的手还是她的肩,碰到了床头的边柜,柜面晃动,所有的东西,稀里哗啦,悉数倒下。
而她整个人,亦如同圆球似的,滚落到酒店豪华大床下沉厚沉厚的地毯上。
卧室里有充足的暖气,她刚刚才从被窝里出来,她的身上,只裹着酒店提供的睡袍,倒不会很单薄,可是,睡袍是系带的。
腰间分叉,因为她不雅的倒地动作,那双细直的小白腿,若隐若现的刺激着床上男人的眼球。
宁呈森维持着最初的姿势,没有伸手救她,也没有出言关心,只有盛满深眸的幽光,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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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毯质好,且厚,这样滚下去,除却身体跟床头柜的碰撞,米初妍并不觉得哪里会疼会痛。
可是见鬼的,比起现在的安然无恙外加头脑清醒,她更希望,自己刚刚直接给磕晕过去,昏迷掉算了!
米初妍哀怨的看着床上神色不明的男人,终于强调:“那个……肯定……肯定不是我干的……”
她又不是色*女!怎么可能拽着那玩意儿睡大觉嘛!可是谁来告诉她,那……那个几乎要撑破她小小掌心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跑到她掌心里去了?
“不是你,难道是我吃饱了撑的,把着你的手让你这么玩我?”床上的男人,终于开口,仰靠之姿,痞气浓浓。
米初妍看着,呆了呆,心里暗道:“真是见鬼的男人,他这样的姿态,如果指间再夹根点燃的香烟,那是该有多惑人?典型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尤其是,那个被她抓过的地方,隆隆的……呃……”
感觉到脑子被侵蚀,米初妍瞬间又狠狠晃了脑袋,目光恢复清明,磕磕巴巴的驳斥:“不是你还有谁?你这人就没安好心思,昨晚我喝了就,说不定你怎么对我来着!”
女人的恼羞成怒,却是让床上的男人听的发笑。
只见他不疾不徐的从床上踏下来,绕着床尾,一步步走向她。
坐在地板上的米初妍,只闻到荷尔蒙在行走的气息,那样刚强的男人,那样稳健的步态,那样单薄的布料,让她有股莫名就要喷鼻血的错感。
她不停的在给自己心理安慰,劝说自己是因为昨晚上吃肉太多,燥火太盛……
她真的不是色*女!她也真没有抓着他那玩意睡大觉的习惯!一定是他!对!就是他!肯定是他把自己的手按上去的!然后……然后就制造出她要玩他的假象!
一定是这样,没错!
不停的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直到感觉自己状态好一点,这才敢抬首。
可是这会儿,他已经俯身下来,高大的躯体,就那样挡住弱小的她,鼻息灼热的喷薄着:“我怎么对你?你以为我怎么对你了?我伺候你洗澡穿衣,让你能睡好睡你知道?我如果真的对你干了什么,你现在还能一蹦三尺高?你还能从床上逃到地上?”
他低沉的话音,让米初妍默下。
动了动自己的四肢,确实,记忆中那种熟悉的酸疼感,丝毫没有。非但没有任何的困累酸胀,整个人,反是有股充足睡眠过后的神清气爽!
米初妍动动唇,不太确信的看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可是这怎么跟你平日的作风大相径庭呢?”
如果说,要她猜测,她是一百万个不相信,‘肉食动物’宁呈森竟然对喝酒过的她,会坐怀不乱!可是,身体的感觉很诚实,他确实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做!
她盯着他要回答,而他,也就真的回答:“今天还要赶去拉普兰,我昨晚上要是把你做累了,你不得直接冬眠到又一个天黑?”
米初妍无语,说的好像她多能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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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问题来了,既然宁呈森没有动她的意思,那她的小掌心,是怎么欺压上他……那儿的?
米初妍再次狐疑的看他,而他,直接脸黑:“我还不至于作到让自己平白受罪的本事!我不能动你,再把你的手往我身上百般花样的***,我还要不要活过今天?”
呃……这话好污哦!让她想着就脸红!
米初妍整张脸都变了色,由红转青,跟着又青又白:“可是……可是……可是我怎么可能……我是不是变态……我……”
宽敞的空间里,两人细声说话间,有突兀的手机震动,回响着,异常刺耳。宁呈森的眼角瞄了瞄,他的手机,早在刚刚米初妍的扫荡下,由床头柜面挥落至光洁的地板,此刻,正散发着浅白的亮光。
他动了动脚跟,终于挪步。
“你是不是变态?”重复着她的话的同时,宁呈森缓缓起身,沉沉的呢喃:“你说呢?”
一个连睡觉都疯狂到不行的女人,没把他闷出鼻血来,已经属他能耐!抱着她直到天亮,才忍住冲动,吻了她几通以求解渴,他已经对自己的自制力,到叹为观止的地步!
“我……”
米初妍还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这时候,他却倏然站起身,大步向着地板上的手机过去。
整个人,好像在瞬间回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抓起手机接听的声音,亦是低沉清晰。
他没有喊出来电之人的名字,米初妍也猜不出。
只觉得,对方应该是说了让他不喜欢的话,让他斥责:“你是有受虐心理?”
那端又不知说了什么,他接着又是怒声:“五分钟后,给我滚进来!”
那之后,通话切断,手机丢掷,而他,则是转身进了浴室。
米初妍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而移动着自己的视线,看着他的背影没进浴室的拉门内,她才敢摊出自己的左手掌心。
那里,纹路清晰,白里透红,干净的很……
约至十几分钟,米初妍才知道,宁呈森口中那个五分钟之后滚进来的人,竟然是骆也柏。
骆也柏总是那样忙,从米初妍看到他起,到后边宁呈森和他交谈完,他的电话,一直不断。
她听不太出来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到底是讨论着什么内容。
反正就是关于他们公司的,关于公司的财政,提及什么资金流,现金账之类的。她觉得,宁呈森或许也听的不是太懂,但他知道怎样看关键撄。
因为,每当骆也柏跟他讲述的时候,他总是不耐烦,然后,他又会屡屡提出新的问题点,这让不是财务出身的骆也柏感觉到累,无法,只得把沐檀昕也叫过来。
所幸是都住在一个酒店里,来来往往方便又快捷。
他们在谈话的时候,米初妍就给他们一一倒了水,无声搁在每个人就近的地方,她瞄见了,散落在茶几,甚至铺满地面的纸张,全是复杂到让她只看半眼就头疼的数据,密密麻麻,对她来说,跟蚂蚁无二样。
直觉告诉她,宁呈森肯定是在干着什么了不得的事,可她却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事儿偿!
米初妍看不懂那些深奥的专业数据分析,也不好杵在那儿影响他们的思路,识趣的退出他们的空间,默默独处。
无聊的时候,她找来时钟看。
已是上午九点,可是见鬼的,外面的天色,好像还未怎么亮……
她站在玻璃窗前看街景,遍地都是冰雪覆盖,洁白剔透。
昨夜下过大雪,只是现在,雪已经停了。
咕哝的挤了挤腮帮子,为自己总是不能赶上盛大的雪景而无奈。
宁呈森说的没错,她确实太能睡了。来到芬兰的赫尔辛基一天,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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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他们研究的问题确实复杂,沐檀昕过来后,三个人还坐了很久。
从天黑等到天亮,从上午九点等到上午十点,米初妍把整个套房该摸的地方都摸遍了,后来无聊到只能拿出手机消遣。
可是她没想到,在消遣的过程中,她竟然是看到了属于宁呈森的朋友圈更新。
他向来不屑于在朋友圈上发表任何东西,即便是偶尔的一次,那也肯定是与她相关。所以,米初妍是怀着好奇又期待的心情,有些迫不及待的点开。
网络不太好,刷新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把更新的内容刷了出来。
然后……
好吧,她承认,她的鼻头,又酸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明里暗里的掏尽心窝,明里暗里的宠溺,明里暗里的不经意,却是胜过这世间所有的甜蜜告白!
在大雪纷飞的夜里,他拥着软弱无骨的她,两个人都被厚厚的衣衫包裹的只露出半张脸,尤其是她,还有围巾在,几乎就剩下那双眼睛,是露在空气中的。
可仅仅是那双眼睛,却也是紧闭着的。
晕黄色的路灯下,雪花肆虐,被风刮着斜落,混合着雪花,有他呼吸时吐出的白雾。
单是这样的照片看,她似乎也已经听到了雪花飘落的‘咂咂’声。
米初妍不知道,他要以怎样的技术,才能一手抱着已然没办法配合他的她,一手拍下这张唯美又清晰的照片。
还不止一张……
后面跟着的那张,是一连串的脚印,深深浅浅,歪歪斜斜,却始终都是只有一串。一串而已,明明他们是两个人呢,为何雪地里,只有一串脚印?而那脚印的大小,很明显,不是她这种小个子小脚的。
最后一张……
最后一张是个拼图。分别是她的,还有他的特写。
拍的同样清晰,这时候能够看清,即使是他这样抗寒体质的男人,也已经冻的脸色发红,淡淡的,但能够辨识。
其实是有些滑稽的,毕竟是那样帅的一个男人,脸颊上两朵红晕,这在女人脸上,是好看,在男人脸上,怎么都觉得怪异。
可是反观她自己,却是被捂的严严实实,这会儿,甚至连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她都要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打包的她,这样紧裹,怎么就没把她捂死呢?
这还不是最让她惊讶的,最让她惊讶的是,那成排的图上,印着经过修饰的唯美字体:“一不小心,白了头?”
不是直接敲上去的字,而是,经过特殊的工具,修饰过的,带着些萌态可掬的感觉。
那是她在朋友圈里发图的惯用风格,而不是他的。
可是,他却运用的如此娴熟……
米初妍确定,宁呈森根本不会用这样的美图软件,身为国内最出名的三甲医院神外科室主任兼主任医师,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空闲,去涉及与他工作无关的事情。
别说是这种休闲的小娱乐,就是他自己的生活,在没有她的时候,也是过的乱七八糟。
外人看到的都是他表面上的优雅矜贵,光鲜亮丽,却不知道,这个男人,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搞不定。
然而,他不会用,那又会是谁教的呢?
自己去研究?恐怕不太可能,他一无所知,从何研究而起?
捧着手机,再往下看,疑问又起……
为何他发了朋友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点赞?或是评论?别的人不说,可他身边的那几个兄弟,不应该如此安静才对。
就算不为他高兴,怎么也该挤兑挤兑,讥笑鄙视什么的……
然而,竟是什么都没有,下面全是空白的一片。
她纳闷,趁着那三个人还在客厅严肃交谈的时候,她偷偷溜回到卧室。从他刚刚站着接过骆也柏电话的地方,找回被他遗弃的手机。
熟练的解锁,快速又麻利的翻起他的>
也恰好在她翻动的时候,瞿安发了条回复。
她一目读完,只见瞿安满是惊叹号的强调:“你妹!干脆把我也限制在权限外好了!凭什么就把我一个拉进你们两口子的圈里当小三?”
米初妍一时还没有看懂,可紧接着,瞿安又发一句:“小心我把你这几个图转发到群里,让别的人看看你的肉麻样!”
这回,她似乎懂了。
拿着宁呈森的手机,不停的切换微信界面,而后看到了,他竟然把所有的人都设置在了不给看的分组里,唯独她没有。
确切的说,应该是唯独她和瞿安没有,所以,瞿安就在那儿愤愤?
米初妍觉的好笑,却也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背着她玩过什么把戏。不过,玩什么把戏都好,她不关心,她喜欢的,仅仅是那几张照片,还有,拍那张照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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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宁呈森是进来找她,还是找他的手机,突然出现在卧室门口,视线在她和他的手机上,来回打转。
米初妍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
只是顿在那儿,朝她开口:“手机给我,你的包包带上,我们准备出发了。”
包包就搁在窗户边角的柜台上,米初妍随手抄起,拎在手里,同时还有他的手机,恢复了最初的待机界面,递回给他,不经意问声:“出发去哪儿?”
他冷鼻子冷眼的侧首:“不是跟你说过了,去拉普兰!让你睡!”
“我睡觉也成罪过了哦……”米初妍无辜的嘟囔。
而他,却是振振有词:“睡觉不罪过,那样猥*琐的不让身边人好睡就是罪过!”
米初妍脸红:“我哪有猥*琐……”
“没有吗?”他反问,又疑问:“我不知道自己形容的对不对,反正我觉得应该很对!”
这下,换米初妍无语……
虽然,她睡觉时候那什么他的行为,确实不太雅观,不太上道,可是怎么能用*琐来形容呢?他是她的未婚夫耶,过没多久,那就是名正言顺的老公,不管她怎么着他,那都是不犯法的!
可是,她该怎么跟一个生长在外国,却又偏生学得一手好国语,但又没有深究到一点即通那种程度的男人,解释猥*琐这个词的具体含义?
那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啊啊啊啊啊,而且,她真的是无心之过啊啊啊啊,那都是酒后的失常的,丑态而已————
题外话——宝宝们明天会多更……
去拉普兰,乘坐的是火车。
身边跟着摄影团队,跟着摩顿,还有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走在任何角落,都因为不小的声势而引人注目。
这里的人口并不密集,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也没有太多的游客。
火车上的空间很宽敞,跟坐飞机的舒适,没什么太多的区别。
出发的时候,米初妍曾问,是自己开车去吗?
宁呈森说不是,积雪太厚,自己开车会很辛苦偿。
后来她又问,那怎么不搭飞机呢?
他扬了扬眉,耐心解释:“去的地方,雪太大,这两天航班都处在停飞状态,我等不了。”
后来他似是想到什么,问她:“是不是嫌弃坐火车?”
米初妍直摆手:“哪有!我还没坐过外国的火车呢,到哪哪都新鲜来着!我是觉得,坐火车不符合你花钱的风格啊!而且,既然你都不开车,那你好端端买辆迈巴*赫放这儿做什么?看着好玩呢?还是嫌钱多了?”
这么一说,倒是宁呈森不知怎么接话了。他总不能说,他是一时兴起,所以买了那辆迈巴*he?这会不会太不靠谱了些……
火车轰隆隆的一路向北,窗外的雪花从大到小,从小到大,似是一直都没个完。道路两旁有一种独属于极地的荒凉,像是从未被开垦过,又从未有外来者探访过的世界,天与地,全是白茫茫的看不到尽头。
可奇特的是,在到处都是枯落一片的植被上,竟也藏着,零星的青草地。那些迎着严寒生长的苗草,偷偷的露着它的风采。
或许是因为雪天的缘故,火车是速度特别慢,原本以为十一二个小时能到罗瓦涅米,结果,十二个钟头过后,他们还在不知是何地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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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天到黑夜,他们又在车上度过了一天。
怪只怪,芬兰的冬天,昼太短,夜太长……
米初妍亦是从最初的兴奋,到最后的瞌睡。火车是卧铺的,能躺着睡,可她偏要靠着他睡,宁呈森其实怕她这样睡会头疼会肢体发酸,并不想让她靠着。
可她坚持,他就没了辙。
只得在自己的胸膛里,给她足够的空间,让她暖烘烘的入眠。
还在她半眯眼的时候,他笑她:“如果我不是掌握着你的生理期并且我知道自己每回都有节制,肯定要以为,你是怀孕了!怎么就会你这么能睡的人?”
米初妍弯了弯唇,在他怀里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浅浅呼气:“那是因为,你的怀抱太温暖。宁呈森……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好像跟着你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再不用每天紧张的守着手机,不用从周一就开始绷紧着神经,默默数着自己接下来有几台手术,不用惦记着自己有哪些病人,不用时时刻刻的想着,什么时候该给哪些病人做什么事。不用哀怨,忙到最后,我却仅仅只有半天的假期,还没等我睡够,又要赶着去上班。事实上,我每天都想和你这样幸福的浪漫着,不浪漫也可以,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相处,那也就够了!可是,我没有任何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以前还好,家里不能,至少我还跟在你的组里,每天不是跟着你手术,就是跟着你探访病人,走到哪,总有你的身影,你的脚步声。可是现在不行啊……现在我跟着老王教授,手术时间跟你不合拍,值班时间跟你不合拍,除了每天上班的路上,偶尔下班的晚上我们是在一起,又有多少时候像这样,我能静静的躺在你怀里,而你,能静静的看我?就算你迁就着我,改动着你的手术安排,然后我们左挪右挪,终于可以连着好几天都在一起了,这时候你又要忙着给我复习……嗯……复习完我的功课……你又沉迷运动……”
宁呈森不作声。
米初妍又是哧哧笑:“这样无庸无扰的世界,我们偷偷的品味着人生的惬意,这样,是不是也算是别样的,岁月静好?所以,你让我睡吧,我喜欢在你怀里,享受着你的温暖,浅笑安然。”
身上的男人,长指***她满头的青丝,糗笑着:“怎么忽然间诗情画意起来了?”
她又是弯唇,眼睛最后闭上的时候,嘟囔了声:“我那是学了你……”
学了他,越来越酸的情感表白,什么一不小心,白了头?不就是想表达他要白头偕老的意念吗?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看来的,都是书中老掉牙的经典语句了!
可是她又知道,老掉牙了又怎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
从一世情缘,到百年好合,再到白头偕老。
如果她不能明白这个男人的盛情,那是真真的,不应该。
男人的指尖向来干燥又温柔,抚在她的身上,总是给人舒适。可是这会儿,却是有些冰凉,原因只为,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像是捧着挚爱的宝贝,又像是抱着他的女儿,给了她所有的温柔宠溺和怜爱。
米初妍自然是不能让他这样受冻的,只是,他的外套被她推开,他马上又盖了回来,如此几番,他固执又坚持。
她无奈的从假寐中睁眼,眼底有朦胧的困倦:“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他笑:“我就想一辈子对你好!”
顿了顿,又喃声:“快睡吧,睡饱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
骆也柏他们留在了赫尔辛基,这趟拉普兰之行,便只有摄影团队还有摩顿的跟随。
最初,宁呈森也没打算把两队毫不相关的人员拉在一起,可骆也柏那边的事急,然后他又撞上了跟摄影队这边的既定安排,总是碍着雅克公爵的面子,不好随意改动跟摄影师这边的约定,索性,就把全部人都聚在了芬兰。
然后,工作,拍照两头进行。
为了犒劳他们不远万里的奔波,也为了表示对摄影队的欢迎,他才会让摩顿那个善于活动的人去安排那个聚餐。天知道,他安排的竟然会是篝火餐,鹿肉,酿酒,他其实不喜,可是看着他们个个热情高涨,考虑到有些因素,他是愿意迁就的。
而事实证明,只要有他的女人在,他不愁自己的用餐问题。不管是他看得上的,看不上的食物,在她的巧手下,总是让他吃出兴致来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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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终于抵达罗瓦涅米,那时候,已是深夜偿。
略微的晃动,还有到站的提醒,让米初妍醒了过来。睁眼,便瞧见了头顶上方的男人,不知何时,他和她一起躺在她的卧铺上。
还算宽敞的空间,因为同时容纳了她和他而显得拥挤,可却是因为这样,让两个人都更加暖和。他的外套依旧在身上盖着,有大半在她身上,而仅仅的小部分,搭着他的手。
许是太累,他睡的有些熟,米初妍看他的时候,他才刚刚动着眼皮。
一整天的旅途,让他光洁的下颌长出了新的青渣,不太多,却又显眼。
他打开眼,眸底有细碎的晶亮,清醒的很快,在她之前就坐起身,问她,是不是到了,而后,又捏了捏眉心。
米初妍跟着起身,娇嗔的怨怪:“要睡觉怎么不去自己的铺位上?你这样长胳膊长腿的,挤着睡怎么能舒服?”
宁呈森神色自如,嗓音带着哑色:“我怕你自己睡会冻着。”
火车是双层的,床铺很干净,有暖气,有被子,可在这个号称雪国的芬兰,他们这些外来人,多少还是不太能适应它的寒冷。
那样的冷风寒气,是随便的一条细缝,都能钻进来的。怕她单独睡会冻着,所以委屈着自己的高大身躯,与她同挤在一个铺位上,搂着她的胳膊,控制着她的双腿,不让她蹬被子,亦不让她拉开他的外套。
总是这样细心又无微不至的将她呵护着……
米初妍还未感动完,而他却早已恢复了精神饱满的状态,在他们铺位的前后左右,叫醒了同样酣睡的同伴们。
他们会拍怎样的婚纱照,米初妍心里还没有什么概念。可是,感觉摄影师们也是挺辛苦的,在这个极地的风雪天里,陪着他们长途熬夜,反复奔波。
一直都是摩顿在跑腿,酒店早就预定好,从火车站出来,便下榻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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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的休整,宁呈森依旧保持着君子的作风。
他跟骆也柏讲电话,开手提看邮件,也会督促她洗澡,更也会替她找好换洗的衣服,他忙完有些晚,洗漱后就直接上床。
米初妍在火车上睡过,这会儿,精神尚好。
睡不着,她就拿着手机在玩,因为有些网络的限制,她的手机,能玩的东西不多,有些百无聊赖。
转而看他,米初妍以为,他应该是要做点什么的。按照惯例,他如果不动手动脚,他就不是宁呈森了。
可是,等了又等,等来的却是他无声的,关灯睡觉。
见状,她也只得贴着身子往下躺,习惯了侧卧,摆正了自己的睡姿。
背脊突然贴上他的温热胸膛,米初妍颤了颤,然后,感觉到他的大掌搭在她的腰间,他的长腿霸道的抠住她的双腿,接着,就再无任何的动作。
她忍不住好奇,后脚跟轻轻踢了他的脚盘,带着疑虑:“你……转性了?”
他似乎莫名:“转什么性?”
米初妍其实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可是,她又真的好奇,所幸双眼一闭,闷声问着:“这几天,你怎么都不做运动了?”
身后他大概是被她问着了,暗夜里,短暂的静默过后,是他沉磁的笑声:“你想做?还是不要吧……保持体力,要不然,我怕到白天,你会趴到在拉普兰的雪地里,爬不起来。”
“你到底要带我拍怎样的婚纱?还有哦,到拉普兰,是要去圣诞老人村吗?这个世界好神秘哦,你能不能提前给我透露点行程安排?”
身后的男人,摆谱道:“拍照,讲究的是自然,提前跟你说好,到时候你各种摆拍,出来的效果不会好。倒不如就这样,行到哪儿算哪儿,这样,你会觉得处处有惊喜,处处能欢笑。”
米初妍皱了皱鼻,不太认同:“那你自己呢?所有行程你都知道,你没有惊喜,你要摆拍,拍出的你,就不怕效果不好么?”
“我当然不怕。”他自信道。
“为什么?”
“因为我怎么拍都是那么帅。有句话叫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那肯定是用来形容我的。”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谁教你说这样的话?”米初妍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凭他的才识,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而他,却也坦白,直言道:“瞿安说的。”
瞿安,瞿安,又是瞿安……
看来他跟瞿安之间的勾搭,真的不少!
米初妍没有去深究,在这样静谧的夜中,她躺在他的怀里,习惯了不去讨论别的男人,当然,也是因为,她被他压迫惯了。
他曾经很郑重很郑重的严明过,夜深独处的时候,任何男人都不能成为他们之间讨论的话题。虽然霸道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米初妍愿意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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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说的惊喜,她后来都感受到了!
大雪弥漫过后的白天,他教会了她怎样滑雪,怎样玩雪橇,虽然无数次的跌倒又爬起,却又有更多的欢笑在其中偿。
摩顿身边有个行李箱,里面塞的全是他给她整理的日常用品。
外套在雪地里玩湿了,他直接给她换,渴了,有热水,饿了,有零食,累了,靠他的肩。
她什么都不用想,只负责玩,只负责笑。
他还带她去室内雪场看狗拉雪橇的表演,有哈士奇,有萨摩耶。她生的娇小,踮着脚尖也看不全场内的景,他二话不说的将她背起。
看到意兴阑珊的时候,他忽然嘀咕,很是懊恼状:“怎么就没有松狮犬呢?”
摩顿在旁边递水,多嘴的接话:“老板,松狮犬拉不起雪橇来,没什么看头。”
他冷了冷眉眼:“我知道。”
摩顿很是不解,锁眉道:“我知道你知道,但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想看松狮犬拉雪橇?”
一直伏在男人宽肩厚背上的米初妍,被摩顿的话绕的头晕,她的双手勾着宁呈森的脖子,不由往他的脖颈处蹭了蹭,同问:“为什么想看松狮犬?”
目光相触的瞬间,他不动声色的掩了眸色:“就是想看。摩顿,要不你去问问雪场主人,看有没有?”
“老板……你不觉得你的兴趣很奇怪吗?明知道不现实,非要强人所难?为什么非得看松狮犬才行?”
米初妍也附和:“就是!”
宁呈森不语。
可他内心里,就是执拗的想要看一场松狮犬拉雪橇,到最后没看成,从雪场出来的时候,都是暗黑黑的脸。
摩顿偷偷在老板娘面前诉苦,说他从炙手可热的特级助理到现在成为老板的私人助理已经够委屈了,端茶递水,鞍前马后,从机场到酒店,从酒店到雪场,他样样把手。凭什么老板还是不满意……
米初妍当时被摩顿问着了,话说,以摩顿的才能,真的不该用在这些地方上,着实太委屈!
她想替摩顿去问问宁呈森,可还未等她问出来,耳尖的他却是先回了头,幽深的黑眸扫了扫摩顿,不阴不阳:“委屈了?不想干了?”
阴测测的声音,让摩顿立马挺身:“没有!”
“不是委屈吗?”
“一点儿也不委屈!比起天天在公司忙成狗,我更喜欢呆在老板和老板娘身边,跟着你们四处旅游!”
铿锵有力的声音,代表着摩顿的忠心,可是,宁呈森听了,却并不欢喜,眉头依旧皱的成团。
连米初妍都开始纳闷他的心思了,摩顿却是机灵的反应过来:“我最喜欢呆在老板身边!”
加了这么句,前边的男人,这才收回了冷瞪的视线。
摩顿轻轻吐气,心底给自己告诫,以后就算在公司忙成狗,他也再不要跟着老板出来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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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雪场出来,接着又逛去了罗瓦涅米的购物中心。
宁呈森拉着她,东逛西绕。
似乎只是为了逛而逛,没有任何的目的性,但是却能感受到这个国家形形色色的新鲜事物。而他们的身后,总是会出现摩顿幽怨的身影。
离开购物中心之前,他忽然说:“老婆,你给我送个礼物。”
米初妍细细想,似乎她还真的没有送过什么东西给他,觉得这里买回去的东西,也是特别有纪念价值的,于是,不假思索的就应了好。
结果,一份礼物,就花去了她自己所有的积蓄。
包括了以前米安博给她的零花钱她没花完存下来的,也包括了她从领工资到现在的存款。平时她根本用不着,全部存在一张卡里,却没想到,被他眨眼就刮走。
这还不够,他要礼物,还得他自己来挑。
挑来挑去要了个腕表,贵的要死,赔去了她自己的所有钱,他还倒贴了四分之三。
米初妍无语,他却满足的很。
她问他:“你到底得意什么?”
他扬眉:“你的钱都被我花光了,以后你都得花我的钱!”
边上的摩顿惊悚:“……这也可以?!”
米初妍朝着摩顿耸肩,表示无力吐槽……
这样漫无目的,又过了一天。
米初妍不得不好奇:“那些摄影师们到底去了哪儿?不是要拍照吗?到底什么时候拍?”
他说:“不急。”
米初妍追问:“你这葫芦里到底都卖这什么药?”
他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葫芦药。”
后来,他不依不饶,他终于松口,无奈道:“婚纱可不比羽绒服,再厚也厚不到哪儿去,先让你适应下这里的气候,等到我认为可以的时候,再拍。”
米初妍不是太相信,可他的解释,又不得不让人相信。
诚如宁呈森所说,整个白天,因为各种玩各种逛,她累的要死。
回到酒店,她无聊的看电影,而他,则是在边上研究拉普兰的各种天文。
米初妍看他全神贯注仿若忘了她的存在,忍不住去逗他,可是,他不是嗯就是哦,对她的话题,全然提不起任何兴致。
这样的现象,着实稀罕,米初妍百思不得其解撄。
她观察他的神色,时而会皱眉,时而会看表,时而会到露台上仰望星空,时而又在她听不到的角落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然后白天他又像个没事人似的,带着她去外面四处玩。
在连续几天的大雪后,天空放晴。
他终于带着她去了圣诞老人村,在那里,他们拍了第一组照片偿。
照片中的他,没有正式的西装礼服,而是羊绒衫和大衣,她的婚纱也不是特别飘逸的款式,而是复古加厚的,为了防寒,还特意加了貂绒的坎肩。
不是最浪漫的服饰,却是最温暖的画面。
摄影师的技术,已经无法用好来形容。当看着专业摄影机里头的影像,米初妍不停的夸赞整个团队,不停的感谢他们的辛劳。
可是傲娇的宁教授却说,颜值在,怎么拍都是好看的。
米初妍翘着唇角,糗笑:“是么?那你自己拍着试试看!”
他的幽眸闪了闪:“我拍的照片,你不是看过么?”
米初妍盯着他看,他亦盯着她不放,然后,相视一笑。
微信上那几张设置了权限的照片,成了这会儿同时出现在他们脑海的印象,想着想着,就弯了眉。
那次拍照过后,他们依旧逗留在罗瓦涅米。
对于两个人的行程,米初妍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他始终不说,她也就渐渐的,不再发问。反正他让她去哪儿,她便去哪儿,这个世界,只要有他的存在,她永远不会孤单,更不怕会迷失。
可是隐隐中,米初妍又觉得,他应该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一个人?还是等一个天气?
她觉得都有可疑,可是,如果是等人,到底会是等谁呢?米初妍甚至脑洞大开的想过,会不会是在等宁振邦和夏晴,然后给他们也补拍个婚纱照。
可是没几秒,又被自己否决。
宁呈森没有这份闲情去操心这个事情。而且,就算宁振邦和夏晴正的要补拍婚纱照什么的,也不可能到这个冰雪世界里来。
不是在等人,那么就是在等天气?
他一直没有停止对拉普兰气象的关注,所以,她才会如此猜测。
停留在拉普兰的几天时间里,他们已经逛遍了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景点。留下来,只为等待他最后的惊喜。
米初妍开始不好睡,不是因为睡的太多,而仅仅只是因为,他越来越怪异的行为。
那套穿过的婚纱,已经被造型师收了回去,据说,是要空运回伦敦。
米初妍不解:“不是还要拍照吗?为什么这样快就运回去?”
造型师说,每套婚纱,只穿一次。
之后的景点,她会给她另外的定制款……
米初妍心里是咋舌的,这是要把婚事打造成多奢华的程度?连拍个婚纱照,都要换了又换,而且还是定制款。
造型师大约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友善的笑笑:“宁太太,你就什么都别管了,一切有宁先生在。”
一切有宁先生在……
这样不经意说出的语言,是有多让人动容?
她是宁太太,她有她的宁先生,她的宁先生,会帮她打点所有的一切。
小半周的芬兰之旅,让她仿似在梦幻中存活着,那样极致的宠爱,让她都快要以为,她几乎就要把一辈子的幸福,都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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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不知道,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想要宠那个女人,那么,她的世界里,幸福只会是永无止境。
就在她把婚纱交回到造型师手里的第二天,他们又回到了北极圈。
在罗瓦涅米以北九公里的地方,聚在土著居民搭起的玻璃房里头,与当地的居民互动游乐。那天又是晴朗,地上有积雪,但天上没有飘雪,仰头看,透彻的天空,万里无云。
从早上起,宁呈森就显得兴奋。
天未亮透,就将她从床上挖起来。她怕冷,不想离开暖烘烘的被窝,也因为不停的休息而颠倒的作息让她不想起床,嘤咛着,要赖着。
宁呈森一点儿也不恼,拿着她的外出服,直接在被窝里,就给她换起了衣服。衣服换好了,接着又抱她去浴室洗漱,给她挤药膏,给她洗脸,甚至给她把所有的护肤品都按顺序摆好。
米初妍甚至要怀疑,如果不是他不会用那些护肤品,定然会直接动手,帮她都敷上。无奈,被他一直的折腾,她想不清醒都困难。
把他赶出浴室,她开始自己动手。然后等她出来的时候,早餐又已经端到面前。
她笑,他也笑……
米初妍是能吃的,他精心备下的早餐,她吃着很好,就想着要多吃两块。
可是,他盯着,非不让她多吃。
她怨念。
他却笑:“吃多了容易撑出小肚子,一会儿拍照就不好看了,婚纱都是根据你尺寸定制的,一分不多。”
米初妍是这时候才知道,他们今天又要出去拍照……
然后她想想,顶着个小肚皮在那儿拍照,确实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是带着小萌球恨嫁来着!
不得已,放弃了那些诱人的餐食。
然后她就被他送到造型师的套房里,换上了薄如蝉翼的婚纱,长袖,纱裙蓬松,勾花精致。
其实也说不上来哪里好看,都是较为寻常的设计元素,可也许是因为做工,也许是因为选材,也许只是因为,它的主人。
总之,当米初妍从造型师的衣帽间里出来的时候,那个惊艳的瞬间,是让在场的人都瞠目的撄。
造型师说:“宁先生的意见果然没错,宁太太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不需要任何的奢华,反而更能让你纯净的气质脱颖出来。”
宁呈森是得意的,抄着裤袋站在人前,注目着前方的小人儿,眸色闪亮。
还有摄影师在,还有摄影团队的助手们在,摩顿也在。
吸取上一次篝火餐的教训,摩顿不敢再喧哗,只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暗暗欣赏。
有那么片刻,在造型师的赞美后,室内安静。
然后,忽来低沉的音调,利落的唤起:“摩顿!偿”
最角落的摩顿,倏然僵直,这段日子,他熟悉他家老板的声音,胜过他家父母。可是,这样的场合,莫名被他喊着,他有点哆嗦。
为了逃避这样难处的老板,摩顿选择装聋。
可宁呈森也不知是较了劲还是怎的,又发令:“摩顿你过来,躲角落算怎么回事?”
话都到这份上了,摩顿不可能不上前,略微发虚:“老……老板,什么事儿?”
抄袋的男人,下颌微扬,比了比米初妍的方向,轻声道:“你觉得,她该化怎样的妆容最好?”
摩顿心惊,结巴着:“这个……这事情……不……不是应该问造型师吗?”
边上的男人,略略思忖,继而道:“造型师的意见太专业,有些时候容易落入俗套。我就想听听门外汉的意见,比如你?”
摩顿有些欲哭无泪:“老板,我是男的,我真的不懂女人的事情!”
“知道你是男的,你如果不是男的,我还不乐意问你。”
“啊?”摩顿彻底被整塌脸。
他这才侧首,正面相对:“女人的美,是靠男人来发现的。你说说,我老婆穿这件婚纱,搭配怎样的妆容更好看?”
“老板……您的老婆……该您看才对!”
这会儿,摩顿是连敬语都用上了,就指望着,他家老板能够放过他。
可是,他却理直气壮:“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多叫一个人看看,总不会有坏处。”
“真……真的非说不可吗?”
他点头,神色却是幽暗。
边上造型师与其助理都在等着宁呈森的最后发话,可宁呈森却把全部的目光,盯在了摩顿身上。
终于,在所有人的关注下,摩顿咳了咳声:“那个……如果真的要说……那就裸妆吧……老板娘皮肤底子本就好……不需要浓妆艳抹……就……就足够摄人眼球。”
“好!很好!”
“老板……是您让我说的……”摩顿听不出来那句好,很好,到底是什么意味,只得急急强调着,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米初妍看宁呈森,造型师也看宁呈森,造型师的助理也在看宁呈森。
站着不动的男人,终于扬眉:“都看我干什么?我的助理不是说了吗?化裸妆!”
米初妍疑惑的从镜中睇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老板也听助理的话了?
只是,所有的不解,也在造型师开始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后,抛却开来。
化妆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妆容已经妥善。
那满头及背的青丝,没有任何的装饰,只在两侧鬓间分别抓起松软的小辫,定在脑后。
起身的刹那,浑身散发出来的,都是自然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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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他们才出发去北极圈的,也是那时候,他们才聚在玻璃房里头,嘻嘻哈哈的。
看着摩顿在那儿不停的周*旋,不停的活跃,米初妍似乎明白,宁呈森有三个助理,为何他最是喜欢摩顿在他的身前身后。
因为摩顿爱笑,爱闹,能玩,又能办事,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这个拙于外交闹气氛的性子,化解了他不会与人相处的尴尬。
就拿这趟旅行来说,如果没有摩顿,那估计没有这样多的欢乐。
也许,宁呈森会跟他们正常交涉,而他们也会正常办事,所有的事情都在正常的进行,又怎么会有额外的喜庆?
偌大的玻璃房里,摄影师不停的摆弄他的摄影机,米初妍知道,他是在不停的扑捉镜头。
有她单独的,也有她和宁呈森腻在一起的,也有彼此都安静的坐着笑着,更有在广袤雪地里奔跑嬉笑的。
至傍晚,所有人都回到了玻璃房里头,休整。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我得趁这时间眯眯眼,别回头错过了极致美景……”
所有人都好像听出来了这极致美景是什么东西,也有几个人跟着眯眼的。
这时候宁呈森也细声道:“妍妍,你也休息会,靠着我。”
米初妍乖巧着应声。
她觉得,所有人都不希望错过的画面,她肯定也是向往的,于是,她被他按在肩上,眯起了略微酸涩的眼皮。
其实是睡不着的,迷迷糊糊,周边的声音,有些清晰,又有些遥远。但多少也是有点缓解身体疲累之效……
宁呈森问她,冷不冷?
她说,不冷,心是暖的,整个身体,也是暖的。
且不说本就心情甚好,基本上,她若是在户外,就有厚重的羽绒服加身。
所以,很多时候拍出来的照片,都是羽绒服套婚纱。
她不停的抱怨,那么美的纱裙,几乎都被羽绒服抢光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他就说,人美,怎么拍都是美的撄。
她糗他:“除了这句,你还能说其他吗?”
他正色:“婚纱再美,穿过就算,比起美丽的成品照,我更注重你感受这个过程的喜悦。不能冷着冻着,否则,就是受罪了。”
米初妍妥协,她承认,如果不是耍赖的话,她永远也说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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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是因为突然的亮光从空中笼罩,打在玻璃房上,透射到所有人身上。
本就没有睡,如此绚烂的光芒,刺目的让她当下就睁开眼。
而她的身边人,全是欢喜的呐喊。
那是种无法言喻又无法控制的欢呼,米初妍已经没办法稳住,赶在所有人之前跑出了玻璃房,犹如脱缰的马儿,不停的往外奔喊:“极光!是极光吗?天啊啊啊——这是极光吗?!老公……老公你快出来!!”
等了那么多天,终于等到这番景象。
宁呈森自然是欣喜,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守在这儿,带着她,看到了这样的奇观。可是,他再开心,也不可能像那个小疯子似的,又叫又笑,又跳又喊。
她跑的太快,他怕她摔倒在雪地里,只得拔腿追上。
可是,往日里轻松便能掌控的小身板,这会儿,却如同一尾灵活的美人鱼,侧方奔走,追逐着光芒而去……
“米初妍!”他大声喊,她终于回眸,咯咯的笑声回响在空旷的雪地里。
天空犹如白昼,却不是因为寻常的太阳或浅白或淡黄的光,而是,幽绿幽绿的,细看之下,光芒极富层次,绿光之下,又隐着极淡极淡的红光,蓝光……
娇俏的人儿在奔走,绿光窜入她身体的每一处,而她,也不知到底是跑的热了,还是疯狂的过分,厚重的外套竟然被她利落的脱下。
只见炫光中,忽然出现一抹白色的精灵,她的回眸,她的笑颜,让宁呈森有些失态的大喊:“摄影师——马上!”
那端没有回应他的人,回应他的,只有摄影机咔擦咔擦的快门按键声,以及,灯光师的辅助。
宁呈森靠着米初妍半米,大步上前的时候,听到摄影师在后头喊:“外套丢掉!”
前方的人儿,忽然呆滞……
她似是刚刚想起,原来她是在被拍之中。摄影师的那句喊话,让她不自觉的垂了头,去看手中的外套,再又茫然的回看摄影师。
怕错了过最绚烂的光景,摄影师也有些着急,又是催喊:“外套丢掉啊!别发呆!”
米初妍似乎明白了摄影师的意图,刚要扬手,眼前忽有道高大的身影欺压上来,随后,攥在她手心的羽绒服,被抽走,后抛,在空中上扬。
光芒变幻,闪花了她的双眼,而她却是轻而易举的知道,来到她身边的男人,是她这辈子的挚爱……
她喃了声:“老公……”
而后,就闭上了眸。
不是不想将他看清,而是,她觉得,她的双眼,已经花了,被这样炫目的光芒,给闪花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连带着整个大脑,都已经迷失在了这样的异景中。
发凉的唇瓣蹭过她的唇角之时,他听到他在问:“喜欢吗?”
她嗯了声。
那时候,激动到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声带起伏,却是发不出一个准确的音。就连那样的一个嗯字,也是颤抖的。
然后他说:“那就好好享受。”
她不知道,他口中的好好享受,到底是让她享受极光之美,还是享受他给的拥吻。
那样浓烈,那样稠密,那样的骨血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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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光芒出现的最初,到光芒最炫时候的拥吻,再到光芒渐渐弱下。
她不知道这个拥吻到底持续了多久,可是,她想一直一直,就这样吻下去……
那是种无法言喻的美妙,美妙到甚至让她觉得,这辈子都再难拥有。
可是,随着炫光的慢慢弱下,他也跟着撤离。
她不肯,攥着他腰身的小手,使了些力。
他不见粗喘,却也气息微乱,笑她:“你忘了呼吸。”
然后,她才发现,原来她真的是,快要窒息了……
在他的提醒下,她开始大口换气,四目相对,她的眸底里,渐渐出现了泪花。
他的眉心骤然聚拢,焦急的问她:“怎么了?怎么哭了?”
其实,他不问还好,这一问,米初妍直接哭出了声……
她就见不得他每每的焦急神色,她就见不得他生怕她哪里不妥的紧张。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把万千的宠爱都集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明明不是浪漫之人,却总是做出浪漫到超出天际的事儿。
北极圈里的北极光下,拍下他们最美的婚纱照……
终其此生,她也不敢想象,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竟然如此笨,忘了在这个神秘的国度,最让人神往的,就是这道光!笨到一直在追问,他来芬兰,到底是怎样计划着行程!
逗留在罗瓦涅米的日子,似乎就只是为了等那道极光。
在玻璃房里等到最后的光色散尽,他们就收拾了东西,赶回酒店。
然后在第二天,就接着回了赫尔辛基。
在赫尔辛基又拍了些照,开着那辆白色的迈巴*赫游遍了整个首都城的各大景点。
从西贝柳斯公园到伴侣岛,去了国会大厦,也去了美术馆,去了教堂,去了海滩,去了总统府,也去了波罗的海雕像前,行经画廊,又逛了古城。
照宁呈森的话来说,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方,索性就玩个够本偿。
为什么要买白色的车子?他说那是因为与婚纱映照下的她很相配,不突兀。
米初妍吐槽,敢情你买个车子,就是为了给拍照做背景的?
他正经道:“也不单单是做背景,它也带着我们去了很多地方!”
米初妍又问,那为什么要买迈巴*赫?
他解释,因为迈巴*赫性能好,在这个动不动就落满积雪的国土上,只能选择这样的车子。
米初妍对车子了解的不多,由得他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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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罗瓦涅米回到赫尔辛基的那天,骆也柏他们从酒店出来。
依旧是公事第一的精英打扮,跟宁呈森碰头,两人就绕到另外的角落去谈话。
沐檀昕也在,米初妍跟她轻轻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后来许是两人都在等候那端的两个男人,无聊之下,就交谈了起来。
然后米初妍得知,财务官那几个人已经先回了伦敦,本来沐檀昕跟骆也柏也要回去,但是为了配合宁呈森的时间,特意多留了几天。
沐檀昕说,这次那么多人聚到一起,是为了处理与曼夫柯相关的账目问题。
米初妍只知道他们之间的合作,也知道他们之间合作所牵涉的利益之大,但具体到某些事上的某个细节上,她百脸懵圈。
沐檀昕说的,她也不尽然懂,但大概是听出来了,曼夫柯的利润,宁呈森不想走公账,那部分资金悉数抽出来,就要走慎密的账目流程。
这个事情,已经是不止一次听说了。米初妍其实是有些不安的,她问沐檀昕,宁呈森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了,对公司的股东会不会不好交代?如果股东有意见了,那他会不会不好?
沐檀昕宽慰:“不会有什么不好。跟曼夫柯合作的项目,本来就是他个人的成果,理所应当,他有完全支配所得利益的权利,公司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所有的声誉,推动了kb在其他领域的知名度,股东们没有理由去左右他的决定。只不过,这个合作是挂在公司的名下,为了账目平衡,这才不得不走这个流程。由于整个项目还在进行中,利润份额会不断的增值或分化,所以,账目做起来,就更繁杂了些。”
米初妍是有些意外的。
她并不太懂商业上的事情,后来问沐檀昕:“他的利润不是已经提现了一半出来了吗?剩下的一半,不至于如此着急要吧?”
反正钱是他的,不管走什么账,谁也抢不走。
沐檀昕笑了笑,解释:“他提走的只是预估利润的百分之五十,我刚刚说过,整个项目还处在生产销售的进行时,利润份额会不断的增值和分化。预估利润和实际所得利润,是有差别的!”
米初妍蹙眉。
沐檀昕倒是耐心,问她:“你听懂了吗?”
米初妍摇摇头:“反正我知道他是个大土豪就是了。”
预估利润的百分之五十,已经是个巨大的数字,现在,他的首席财务官告诉她,那个在她看来无比巨大的数字,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她就觉得,她是嫁进钱堆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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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们先行回了伦敦。
在芬兰逗留的最后一天,她和宁呈森,还有摩顿骆也柏沐檀昕,五个人一起去的机场。
那三个人买的都是飞伦敦的机票,而宁呈森,则是让摩顿另外定了两张回穗城的。
前前后后,呆了有十天之久,现下回到穗城,过不了几天,马上又要迎来春节。
米初妍从手机日历上翻找着,不由嘟囔:“好像你都把时间计算好了似的。”
他在候机室,叠腿而坐,而她,则是捧着咖啡一口一口的抿。
感觉到他侧首过来,而后沉声:“我就是算好的。”
眼角瞄到摩顿他们的身影从视线中穿行而过,米初妍忽然兴起:“要不,我们也回伦敦吧!”
回伦敦……
回,这个字眼,宁呈森经常说,回南都奥园,回医院,回穗城。在他看来,这是个别具意义的汉字,亦如回家,它代表着一种属性,一种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
宁呈森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把伦敦那个宁家,当成了她自己的家,但不管如何,她能说到回伦敦,他都是欢喜的。
只是,欢喜归欢喜,这并不代表着他同意她的提议。
米初妍推了推恍若未闻的男人:“跟你说话呢!我们也回伦敦吧?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去改签吧。”
“马上就登机了,谁给你改签?”宁呈森不动,依旧叠着腿在那儿静候。
“不能改签那我们重新买票啊,反正你钱多,浪费两张机票钱不可耻。”娇嗔的女人,言笑晏晏。
宁呈森又是一阵无语……
少倾后,他抬眉:“你工作怎么办?回穗城,你还要上班的。我可没能耐让你在职期间直接半个月不上班。”
他是好不容易才把她的假期挪动起来的,在这里呆了十来天,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往伦敦过去。
然而,她却忽然认真。
认真到许久都没有说话,像是在那儿思考着很重大的事情。
看着她前所未有的深沉了,宁呈森也不由凝神起来,把她拉到自己身旁,轻声:“怎么了这是?不给你回伦敦还不高兴了?撄”
米初妍看着他,抿了抿唇,却终是没有开口。
边上的男人着急:“到底怎么了?别不说话。偿”
米初妍眨了眨眼。
而他,又是忍不住开口:“你如果要回的话也没问题,我们另外再找时间,医院那边总要回去替补,年前这几天你还有好几个手术要跟的。”
“没有……”米初妍终于说话,朝着他严肃的俊颜弯了弯唇,继而翻开他的掌心,与她,相扣着十指:“宁呈森,我有个很重要的决定,现在必须告诉你。”
“什么决定?”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宁呈森不自觉的摒息。
这个向来爱笑爱闹的女孩,好像从来不爱替自己做决定,不管是她自己的学业前途,还是他们之间的婚事安排,亦或是其他的事情。
忽然间变得这样正经又严肃,他不适应,皱了皱眉:“快说。”
米初妍鼻头有些酸,眉眼,却是弯着的,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靠进了他的肩头,轻笑:“我决定了,回去跟完这几个手术,我就不做医生了。”
“什么?!”
惊讶的沉声,让米初妍又将自己的身子拉离,双臂搭着他的脖颈,努力笑:“虽然会有些遗憾,但我觉得,比起当外科医生,我更喜欢当宁呈森的太太。”
“呈森你知道吗?从我们在孤岛上回来,我就开始无数次幻想我们以后的生活。我不想以后我们的每一次约会,都是在手术台上,看着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我也不想每天看着我的老公,在我上班的地方变成我的上司绞尽脑汁的对我好,权衡利弊的管束我,这样你太累。我还不想,以后我们的孩子有个感冒头疼,我们都在手术台上,给不了他温暖。我同样不想,我们把每天的时间都耗费在医院里头,然后没时间回伦敦,没时间看奶奶,没时间陪你父母。如果,我从神外科退出来,那么,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来照顾起早贪黑的你,也会有更多的时间分给我们的家我们的孩子,当你因为工作不能抽空出来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回伦敦,陪陪我们的家人。你说,这样是不是特别好?”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宁呈森是百味成杂的,他每天都在她的身边,竟然不知道她何时起了这样的念头。因为不知道,还逼着她不停的复习。
可是她却俏皮道:“所以说啊,我们两个不能都一直这样忙下去。继续这样,以后我想什么你都琢磨不透了,因为我们没有安静的相处时间啊……”
“可是妍妍……”
“你不用劝我。这个问题在我心底已经想过很久了,我一直拿不定主意多少也是因为,我有些难以取舍。但是现在,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什么。”
“你……可以再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我都已经给自己留后路了!我打算去攻个药学博士,这个专业你也在行啊!还是一样可以帮我复习!我以前不是跟你开玩笑说过,也许哪天我成了药学专家,说不定还能辅助你在kb的事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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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不知该说什么,只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叹息:“你其实不必这样。在我面前,你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能平衡这中间的问题。”
米初妍歪头:“我不是说了,做好宁呈森的太太就是我想做的事啊,而且我又不是无业游民,我要攻药学,以后做药剂师呗。再说了,神外那么累,你非得把我整残了才甘心是不是?”
她的抱怨,让宁呈森不知该哭该笑。
确实,神外那么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畜使,如果她心甘情愿,他真的不想让她当这个外科医生。
可是,如今她真的心甘情愿了,他又觉得,心里哪个部位,酸酸的。
然而他又明白,她的考虑,不无道理。
以后的生活,如果不想鸡飞狗跳,必然有个人,选择退居。他是个男人,自当冲锋陷阵,而且,他们也不缺钱花,这份工作,只是为了完成从医之初就背上身的使命。
广播声在催促飞往上海的旅客登机,而他,终于将轻吻落在她的额前,呢喃:“妍妍,谢谢。”
她笑:“这也要谢?我这不是也为我自己么?以后可以各种休假各种懒惰,我爸妈也不唠叨我了,我老公也更加爱我了,我公公婆婆们也会高兴,奶奶也会高兴……难道你不知道,是你成全了我的完美人生吗?”
宁呈森看着她,许久不语。
到底是他成全了她,还是她成全了他,或者是彼此成全了彼此。
宁呈森没办法究竟的太明白,可是他心里最直接的感觉告诉他,一路上有她,真好……
两个人到底还是回了穗城,只因米初妍是真的明白,作为一个医生,她没有资格任性。
抵达穗城以后,倒了半天的时差,接着就进入了炼狱般的忙碌模式。
那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不到一个星期就是除夕。
家中爸爸妈妈都开始着手准备年货,回回打电话,都是问他们,爱吃什么,他们去弄。米初妍几乎是没什么时间跟家里聊电话的,她要跟手术,她要值夜班以缓解李易哲潘闵宇他们多日来的辛苦,她还要去病房照顾刚下手术的病人,还要去找打算手术的病人进行术前谈话,反正很多很多的事情,朝着她推压过来…撄…
反倒是宁呈森要相对轻松些。
或许是因为之前他做了太多的大手术,也或许是因为将近过年,讲究好兆头的中国人,不愿意选在这样的时日里排期做手术。
但总归,他是终于闲下来那么一点点。
于是,基本上跟米家的联系都是他在处理,唐心梅要买什么不方便的,他会去,米安博想要准备哪些礼品过年送给亲朋们的,他负责安排偿。
但米初妍也没有忙昏头,在腊月二十八的傍晚,她得了空,给宁呈森打电话说:“该去看看舒阿姨和法安叔叔了。”
宁呈森说好。
然后他过来接她,车子停在住院部大楼下,待她匆匆上车,边上的男人就问:“先去吃饭?”
米初妍摇了摇头:“先去宾宜广场给两个长辈添些新衣服吧,再去楼下的超市买些实用的年货,天都开始黑了,我怕耽误着去到那边太晚,打扰了他们。”
宁呈森扬眉笑:“东西都在尾箱了。”
“真的?!”米初妍吃惊。
他笑着嗯声。
接着米初妍将他抱了个满怀,嘴里不停褒奖:“哎呦我的宁先生……我怎么这么爱你呢?你怎么想的这么周到呢?”
宁呈森好笑。
那是他的母亲,他怎么周到不也是应该的么?怎么看她的反应,活像是他做了多了不得的事似的?他做过最了不得的事,也就是在她父母的眼皮底下,在大年三十把她拐到南都奥园做运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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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起风,可是车子穿梭过的大街小巷,都是迎接春节的欢快歌曲。
村庄有些远,过去的时候,都快到晚上九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宁呈森提前知会过,他们才踏进屋,就看见了法安和舒染。两个人从厨房出来,瞧见她,忙道:“还没吃饭呢吧?快进屋,家里有刚熬好的青菜粥。”
于是,两个人很给面子的,给吃了个底朝天。
法安直乐:“太素,以为你们年轻人不爱吃,早知道这样,我是要再煲多点的。”
米初妍打了个饱嗝,有些难为情的笑道:“已经很饱了。”
之后,陪着他们说了会话。
舒染似是已经知道他们的婚期,对着米初妍哑声道:“可惜了,这么多年颠簸,我手里头已经拿不出什么东西给妍妍。”
语气中遗憾颇深,亏欠颇重。
米初妍倒是一副没心没肺样,乐呵呵的:“舒阿姨,你给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舒染错愕:“我给什么了?”
米初妍细声,唇角的窃笑掩饰不住:“你给我教出了个特别棒的宁呈森啊!”
这样的回答,似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法安朗朗而笑,宁呈森轻轻勾唇,就连舒染自己,也是哑声而笑。
那感觉就好像,终其一生,她舒染终究还是成就了一件事,成就了一对幸福的人儿。还不算,白走一遭……
后来,宁呈森对法安说:“你交代的东西,我都买好了,在车上。”
法安不停言谢,迫不及待的跟着宁呈森去了屋外取车上的东西。
舒染疑惑,问法安:“你干什么去?”
法安说:“等会你就知道。”
屋子里只剩下舒染和米初妍,舒染问:“妍妍,你知道小森买什么东西放车上了吗?”
米初妍浅笑:“阿姨,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其实,她也是在后来在尾箱拿东西的时候才看到,原来宁呈森的车上还有很多烟花。她以为他是要放给她看的,他知道的,她爱看那种特别绚烂的光火。
可是,却原来并不是给她买的。
那是法安拜托宁呈森买的,买来放给舒染看的。
宁呈森转述,法安说,舒染年轻的时候就特别爱看烟花,只可惜,年轻的时候一直没有机会给她放,等后来好不容易再重逢,恰逢多事之秋。后来的后来,就一直隐匿在深山中,连抛头露面都不敢,更谈何找这些东西回来。
米初妍带着舒染出去的时候,天空恰好嘭出如柳条般的烟火,五颜六色。
法安在那儿兴奋:“果然不错!以前我们买的那些,很多开不来这样漂亮的花,质地稍差。小森你等等,我去把小染带出来……”
米初妍笑,敢情他们放出的这第一响,是在检验烟花的质量吗?
法安没想到抬头就看到她们,很意外,可又是欣喜大于意外。
米初妍见状,悄悄退开,把舒染身边最好的位置,留给法安,然后他听到法安在说:“小染,喜欢吗?我给你放!三十五年了,我终于让你看上你喜欢的烟火,让你感受着故乡的温暖。”
一滚热泪,忽地垂落,舒染的声音,哑到几近无声:“下辈子……我不会再让你等三十五年。”
长辈们的感情世界,米初妍无意去过多探讨。
可是,浅浅淡淡的一个三十五年,到底隐藏着多少心伤多少遗憾,或许又是能猜测的。
那个夜晚,烟火很灿烂。
那个夜晚,舒染睡在了法安的怀里。
那个夜晚,她和宁呈森,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村庄。
来的路上,感受着节日之前的气氛,米初妍还曾想过,要不然,这个春节就大家一起过好了偿。
有她和宁呈森,有她的父母,有舒染,有法安,凑在一起总归是热闹。让颠簸半世的舒染,也感受下普通人家的温馨,她相信,她的父母肯定会以更宽厚的心,去接纳舒染这个母亲。
可是,在那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这样的想法,消失殆尽。连带着,宁呈森面前她也不再提起了。
因为她忽然觉得,法安跟舒染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好像是赢来的,舒染多活一天,法安就多活一天。
他们与世无争的作伴,是对他们那份感情最神圣的诠释。
舒染的生命不会太长,在法安还没好好享受够陪伴的快乐之时,不应该有任何的外来者打扰了他们最为自在的清净。
忽然觉得,宁呈森一直做的很对。
两个人的世界,容不得第三个人打扰,他从来不会频繁的出现在这里做他们的电灯泡,但是他又会时常掌握着他们的需要,然后不须越过半座城,从市区来到村庄,给他们提大包小包。
或许是因为她的沉默,让专心开车的男人侧眼看过来,几许疑惑:“突然间心情不好了?”
米初妍摇头。
他似的知道她的心思,宽慰:“虽然很遗憾,但没什么,能比现在这样的状态更好了。”
米初妍点头。
谁说不是呢……
她只是在想,或许在她吃饭的某个瞬间,也或许在她跟人欢笑的那个时刻,更或许是在她沉睡的夜晚,忽然听到舒染离世的消息,那法安,该怎么办呢?还能好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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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的值班排在大年初一那晚。
是以,除夕那天,她得以跟家人团聚。
跟去年不同,今年她早早起床,早早呆在客厅,忙碌在厨房,在唐心梅脚后跟来来去去帮忙打下手准备年夜饭。
宁呈森也到的很早,载了满车的东西,打电话给米初妍,让她帮忙下来拿。
米初妍知道他惯常的大手笔,要她帮忙下去拿,肯定不会少,于是,把唐心梅也喊了上来。唐心梅看米安博闲着,又把米安博也一起叫上。
于是,一家三口都聚在了楼下,轮流着把东西往楼上搬。
遇到买菜回来的邻居,隔着老远就招呼:“小唐啊,你家这可真是一个女婿半个儿啊,我看家里家外你家女婿也是够操心的。”
确实,最近几天宁呈森经常来往米家,不是提这个就是搬那个。
唐心梅权当听不懂邻居带着些微嫉妒的羡慕,扬声:“哪儿啊,我们就这是一个女婿一个儿呢!”
米初妍噗嗤笑,为母亲在外人面前的张扬和骄傲……
犹记得前几年刚搬到这个小区的时候,楼下也是有很多小区业主聚在花园里谈笑,得知他们老米家只有个总也长不大的女孩,不知多少人跟母亲侃道:“以后女儿嫁了可怎么好哦!两口子孤孤单单的,跟空巢老人有啥区别?”
这时候唐心梅就会调笑:“我们老米家,女儿比儿子稀罕。”
当然,米初妍是不会被这些闲言碎语给攻击到的,她本身就是心大的人,再加上,她从小就泡在伯父们和父亲的蜜罐里长大,对这些无稽之谈,概不认真。
如今,唐心梅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番。
这么优秀的女婿,还这么孝顺的女婿,可是比很多人的儿子都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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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太多,米初妍走了两回,才搞定。
唐心梅怪宁呈森买的太多,宁呈森不以为意:“接下来要你们四处拜年提礼品,这些东西,我还嫌不够。”
然后唐心梅就觉得,果然还是女婿贴心啊,女儿什么都不打理,每天都是工作吃饭睡觉,睡觉吃饭工作,剩下的,就是撒娇……
唐心梅的埋汰,让米初妍瘪了瘪唇,犹豫几回,却还是没有把她弃医的决定在这时候告诉唐心梅。她怕唐心梅会不同意,扰了大年三十的心情。
米安博在整理刚刚搬上来的那些东西,忽地插话:“今年,你们还可以回来过大年三十,等明年,妍妍,你就该跟着呈森回他们家过节了。”
米初妍嘟唇:“爸,伦敦不过春节。”
米安博直起腰,握拳捶了捶背脊,正色道:“伦敦不过春节,呈森他父母会飞来穗城过春节,到时候你还是得回你们家去。”
“瞧瞧瞧瞧,什么叫你们家啊!爸我还没嫁出去呢,你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了?就算我嫁出去,这个家也还是我的家啊,什么你们我们?!人家还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呢,怎么到了我头上,就变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米初妍说着说着,就怒了,而米安博,听着听着,就笑了……
这样的欢声笑语,或许大多时候只属于普通人家,可以没大没小,可以互相挤兑,但是,笑谈中又盛着满满的亲情……
下午去逛北街花市,结果遇上了纪唯宁。
米初妍并不意外,因为去年的除夕,她也曾在花市上遇到过徐暮云和徐暮思。徐家老宅所在的漓景路,属城北富人的聚集地,靠着北街,他们会过来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这会的阵仗竟是如此大。
徐家大大小小都出来了,可以说,除了年迈的徐老爷子,其他人都在,包括刚刚几个月的小莫黎,躺在纪唯宁的怀里,睡的香沉。
但是,徐暮川二叔一家不在。
米初妍回回看见小莫黎就忍不住想要去逗他,小宝贝长的越来越开,米初妍轻抚着他娇嫩脸蛋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说了声:“完全就是个小徐总的样儿嘛。偿”
纪唯宁也笑:“是啊是啊,你的小宁公主到底什么时候生出来啊?我等着做婆婆……”
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但是,宁呈森脸黑了。
纪唯宁向来是个心思慎密的女子,感觉到了宁大主任不一般的气场,忙抬首,睇见他眼底的逆光,不由抖了抖肩,退回到身边自己丈夫面前,嘀咕:“阿川,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徐暮川刚结束跟秦述的电话,余光是有瞄到他们之间互动的,抬手,将老婆孩子护到身前,冷声:“别理他!神经病一个!”
米初妍好尴尬啊……
暗地里捏了捏身后的男人,悄声咬字:“宁呈森你真讨厌,大家不过是说说笑玩开心而已,你干嘛把脸板成这样?活像是人家欠你债似的。”
宁呈森是个疼老婆的主,老婆难为情,他不动声色的圆场,向着纪唯宁:“我是想问你,你的产假到底要休到什么时候?现在孩子也生了,眼看一年的假期也到头了,不知道神外等着你吗?”
纪唯宁转了转眼睛,难得支吾:“我还没有准备好回去呢……原先已经跟阿川商量过了,让你们再找人充实下神外人手,我原本想等年后再找你说的。我儿子还小,离不开我……”
到底是当了母亲的人,做什么事,总是以孩子为重。
宁呈森没再继续接话,而是转向徐暮川:“瞿安最近在搞什么?”
“不知道。”徐暮川面色如常,间接扼要。
“你们不是都住漓景路?怎么不知道?”
“漓景路那么长,我在路尾,他在路头,我为什么要知道?再说,漓景路那边,依他现在的情况,未必回得去。”
宁呈森点点头,未在语。
倒是徐暮川又问了声:“突然找他做什么?”
“有点公事想找他,一直没回复。”
瞿安不接宁呈森的电话,米初妍觉得,大约是因为瞿安讨厌透了宁呈森,故意不理会的。想是这么想,但他不能当着他兄弟的面埋汰了自己老公,所以,米初妍选择闭嘴。
花市回来,搬回了一樽小桔树。
唐心梅封了许许多多的小利是封,让米初妍往桔树上挂,很麻烦,宁呈森主动过去帮忙。
整个家,没用半个下午,就被装饰成极富节日气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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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照例是鸡鸭鱼肉,这就是南方城市的习俗。
实际上是吃不了多少的,可如果没有大鱼大肉,总让人觉得日子过的寒酸。外出碰上熟人,总会被问,年夜饭打算做什么?
如果你说不出好东西来,别人就会笑,这日子过得这么节省呐……
米初妍其实是很烦这些家长里短的,可唐心梅在乎,所以,每年每年,年夜饭的餐桌上都是各种美味佳肴。
在厨房帮着打下手的米初妍,突发奇想:“要不,我们也吃顿北方饺子?”
这个提议,得到了米安博的响应。
唐心梅本就是个爱折腾的人,看着丈夫和女儿都兴致高昂,再加边上等吃的女婿,围裙一系,面粉砧板那些就给搬了出来。
她还特意使米安博去找些小硬币,打算把小硬币清洁后包到饺子离去,想要讨个大吉利。
只是,南方人包饺子,到底还是不在行的。
唐心梅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擀出来的面皮,愣是被丈夫和女儿包的个个破了洞。她原想说,全部丢掉算了,可一直在边上看着的女婿说,丢掉都浪费,水都开了,就放进去煮吧,反正吃到肚子里也一样消化。
米初妍打趣:“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不讲究了?”
宁呈森笑笑。在米家他从来都不讲究吃的,因为,米家的每一道菜他都喜欢吃。
唐心梅是最听女婿话的,说话的当口,就把全部饺子悉数丢进锅。十来分钟后,期许的等待着揭锅,却发现,饺子悉数堆成了面粉团子,怎么搅都搅不开,那些夹着肉和菜的馅,倒是熟透了,只不过,散乱的漂浮在雪白的汤汁上。
有些不忍直视,让人看了,觉得那会是一锅猪食。
到最后,饺子还是喂了垃圾桶,白费了功夫。米初妍懊恼:“我这双手,就败在了做面食上,要我包饺子,还不如让我杀条鱼比较快。”
米安博也是讪讪的退出厨房,经过餐桌的时候,提起筷子夹了块白切鸡放嘴里,边嚼边道:“还是吃自己的东西实在。”
唐心梅刚好收拾好厨房那锅饺子出来,看见米安博的行为,不由念:“怎么跟庆庆似的,还没开饭呢,就在那儿偷菜吃!”
米安博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几点了?还不吃饭?肚子饿……”
在麻将的搓声中,客厅的电视传来倒数的声音。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紧随而至的,便是凌晨的钟声敲响,央视晚会现场沸腾,充斥着喜庆的祝福!
“春节快乐。”
宁呈森忽然的一句,让米初妍莫名的抬起头,紧接着,两位长辈也抬了头。
目光相触中,似乎都明白了,这个春节的非凡意义偿。
唐心梅直接从心爱的麻将台上起身,跑回卧室,没两下就揣出两个沉沉的红包,其中一个,自然是米初妍的,另外一个,则是宁呈森的。
宁呈森去年也是在米家过年,但是去年他没有领到红包。
今年,唐心梅给了他,顺口说道:“从今往后,你也是我们家的孩子。”
米初妍呀了声。
另外三人都侧头看她,她嘿嘿两声:“呈森这是改口费你不知道吗?”
宁呈森有些尴尬……
他看了看米安博,米安博朝他跟唐心梅比了比,他又把目光放向唐心梅。唐心梅笑的眼角都眯起了细纹,折中道:“怎么理解都行。”
这意思,就是变相承认了改口费?
宁呈森不好怠慢,双手接过沉甸甸的红包,嘴唇张了张几次,才喊出:“妈。”
“哎!”唐心梅应的响亮,看得出来,非一般二般的欢喜。
喊了妈,如果不喊爸,似乎不好。
宁呈森从未有过这样拘谨,转头,喊的生硬:“爸。”
米安博的反应要比唐心梅正常些,只是嗯了嗯声,点了好几下头。
说来也是郁闷的,喊米家父母为爸爸妈妈,似乎是他一直期待的事情,因为,这就代表了他跟米初妍,终于开花结果。
可是,真到了这个场合,尤其还是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是真的有些喊不出来。
主要是,那种感觉比较怪异,他跟米家夫妇相交四五年,虽说隔着辈分,但一直相处的像平辈,娶了个老婆,忽然间这辈分就降了大截,口头上怎么喊一回事,关键是心里头一时有些不好适应。
尤其是爸爸这个称呼,长这么大,基本上没怎么喊过,含在口中,异常陌生的吐字感。
可到底,还是喊出来了……
宁呈森依旧回南都奥园。
米初妍送他出门的时候,大约是十二点三十分。
门口,两人相对而站,他低眉看她,几秒后,将她拥进怀,叹道:“记得去年,我说,希望今年春节你能够在我身边,一直在。可是怎么办?今年我还是没有把你娶回家。”
米初妍被他闷在怀里,回抱着他,好笑道:“那就等明年。”
他的笑声,在她头顶之上,沉沉的:“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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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是在值完春节班的大年初八,正式退出穗城省院神外科室的。
大年初七的晚上,宁呈森不在。她跟父母谈起工作的事,父亲不说话,母亲最初的反应,觉得她奋斗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过了实习,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个医生了,在这个关头放弃,未免可惜。
米初妍说了自己的想法,唐心梅便不好再多言。
米安博一直不怎么发表意见,却在最后起身的时候,说了句:“我认为这样最好。本来我就不赞同你去当外科医生,太累。”
得到父母的理解和支持,米初妍心宽了些。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纪唯宁,曾经,纪唯宁对她的栽培,真的不少,花费的心思,也是不少,好不容易把她培训成了可以帮上手的小医生,她却萌生了退意。
她觉得,她要从神外退出来,于情于理,要跟纪唯宁说一声,这样,也才不枉费她对自己的好。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喂小莫黎喝奶,咿咿呀呀哭哭闹闹的婴儿嗓音,异常生动。
米初妍问她,有没空讲电话,如果没有,回头她再找。
纪唯宁说,孩子都是玉姐在帮忙照顾,她就是个瞎添乱的母亲,但添乱也好,总是喜欢围着孩子打转。
后来就顺其自然的说起了这个事情。
纪唯宁有些沉默,但不过几秒,她开口:“主要看你自己的意愿。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觉得你这样有些可惜,但自从我生了小莫黎,忽然就觉得,闲下来其实挺好的。”
每个人,每个阶段的思想都会不一样。
以前米初妍也以为,自己会始终奋战到医疗前线上,可后来她觉得,人,其实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活着。医生,也可以有很多种方式为患者服务。
初八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得知她要离开,潘闵宇特别的垂头丧气。
米初妍笑着安慰:“我还可以常常回来看你们的嘛,说不定我以后就到了咱医院的药房工作,那不还是同事么?”
潘闵宇白眼:“你问问整个神外的医生,有几个能看到别科室的同事?”
神外很忙,不是在住院部就是在手术室,大多时候同个科室的医生一天都未必能碰上面,更别谈其他科室。
赵磊就笑潘闵宇,你们俩这么深厚的革命友情,大主任知道么?
正起哄着笑的时候,科室电话在响,赵磊随手接起,喂声后,又嗯了两声,挂上电话,抬首:“米医生,手术室的护士打来的电话,让你到5号手术室一趟。”
5号手术室?那不是宁呈森开的刀么?
米初妍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被叫了去……
她抖了抖唇:“赵医生,手术室有说是什么事吗?”
赵磊摇头:“没有,只让你过去一趟。”
米初妍不敢耽搁,转身就跑出了科室。
两年来无数次在医院走廊上奔走,练就了她较好的稳健脚步,白大褂的下摆,因为奔跑而掀起了细细的边角。
手术室的护士接到她,忙给她递上了消毒后的洗手衣,拖鞋,头帽,口罩,交代她换好后直接去里面。
米初妍着急:“到底什么事儿?偿”
她是害怕的,别是宁呈森开刀闹出人命来了吧?还是哪里不对,出了问题?昨天的手术方案她也有看,当时还不解,一个很小的神外手术而已,为什么他坚持要自己做?这本来就是难以理解的事,所以,这会儿,倍加焦急。
护士正在忙,分神出来看她,淡定道:“我不知道,你进去不就得了?”
于是,米初妍快速的换好衣服,拔腿进去。
意外的是,在5号手术室门口,撞见在那儿候着的李易哲。
李易哲让她给自己双手做消毒洗涤,她乖乖的照做,刷好自己的双手和小臂,就被李易着催着进了手术室。
手术还未开始,但是患者已经做了术前麻醉。
围在手术台的医生护士,全都包裹的仅剩双眼,但因为两年来在这个手术区站的太多,所以,即便包的严实,米初妍还是能一眼瞧出,这些人,谁是谁。
主刀手的位置,那道修长挺拔的身躯,无疑是他们高高在上的大主任。只一个眼神的睥睨,便让团队护士快速的为她穿上手术服,戴上手套。
他站到她面前,目光灼灼:“这个手术,你来主刀。”
“我?”米初妍不敢相信。
“你怕?”他反问,而后拧眉:“这个手术其实很简单,你接触过不少。”
言下之意,两年了,接触那么多次,米初妍不应该再害怕。
米初妍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怕,可是她知道,这不符合规定,因为,她还没有主刀的资格。
可是,他的目光有期许有鼓励,有对她的自信:“不用怕,我在你身边,出不了事。”
“我……真的可以吗?”米初妍到底还是有些跃跃欲试的。
他颔首:“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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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于说,米初妍是给宁呈森推上主刀位置的。
机会仅此一次,米初妍极为珍惜,加上她也确实被纪唯宁和宁呈森训练出来了,这场手术,前半段战战兢兢,后半段异常顺利。
当然,这也是得于宁呈森在旁边的指点。
每一个步骤,该怎么做,都是他告诉她的。等于说,这场手术是他在做,而她只是负责执刀行动而已,手术的思维,并不属于她自己。
关键时刻,还有李易哲的辅助。
可是到底,她还是成功了……
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一般人是做不来的。
过程中没感觉,但手术完毕后,米初妍才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是冷岑岑的,手脚也有些发软的歪坐在地板上。
患者已经被送了出去,手术室里只剩下他们。
宁呈森俯身下来,蹲在她面前的时候,摘掉了口罩,冷隽的容颜,清俊非凡,唇翘:“胆大心细,事实证明,我这两年的功夫,没白费。米初妍,你很棒!”
他叫她米初妍,而不是妍妍。
这是代表了,他是以导师的身份,在评论她这两年的学习成果。
米初妍瘫软的笑了笑:“这么说,我是在大主任手里毕业了?”
他伸手,摘了她的口罩,微凹的深眸闪着碎光:“医学界,从来就是学无止境,没有真正毕业的那天。作为导师,我只能说,你合格了。”
米初妍瘪了瘪唇:“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怎么才合格?”
打趣过后,两人相视笑之……
他直身,在她面前伸手,她会意,将小手放到他的大掌,而后,被他拉起。
握在一起的手,再未分离,长长的走廊上,两个绿色衣衫的男女,手牵着手,一直向着手术室出口行走着,明亮的白炽灯下,是他们修长和娇小的身影晃动。
两年的时间,这条手术通道留下了他们各种各样的背影。
有他在前疾走,她在后猛追,有他在回头训斥,她在低头认罪,也有和谐时候的正常行走,但神色皆是肃穆,后来的后来,他们并肩而行,相互体贴……
但无数次的同行,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在这条通道上,他牵着她,无言的,渐渐消失在转角。
米初妍有些感慨:“以后,再不用到这里来了。”
他顿步,看了看她,却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继而,牵着她,再次前行。
外面天黑,他们行经的路却是亮堂。
亦如他们今后的生活,她会在每一个天黑的晚上,在亮堂的灯光中,等待着他的归来……
米初妍的工作,很多人可以替,走了一个她,同期的实习生就被喊回来一个。
当初选上她,是因为她的足够优秀,毕竟是在神外一组的教授和副教授的带领中成长出来的住院医,成绩是脱颖而出的。但这并不代表着,其他的实习生就不行。
所以,基本上,她的离去,影响不了神外的正常运转。
如此,走的也就更干脆更快了些……
米初妍不留遗憾的离开了,宁呈森却是被问责了。
把一个尚未拥有主刀资格的住院医带进手术室让其执刀整个手术,这违反了医院的规定,即便是他这个科室主任,也没有这个权利。
何况,这其中还有裙带关系的牵扯。
岑霖自然是不想给宁呈森找麻烦的,对宁呈森这样的人物来说,这不过是一桩小事,有他在监督的现场,出状况的几率太小太小。
比起争锋相对,他更愿意小事化了。
可经不住院办的弹劾,也经不住别科的弹劾,做做样子,把宁呈森喊到了办公室,问他的意思,这事,该如何化解偿。
宁呈森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从容不迫:“我都替你决定好了。处罚我,让我暂时停掉手术,另外,扣除奖金。”
这是医院的惯例。
犯了事的医生,总是会被停职,罚薪。
钱,他不在乎,停职,他乐得清闲。但是,他不想让米初妍有任何的遗憾,留在他的科室里。
岑霖无奈,却为了安抚人心,只得这么办。
米初妍知道后,很是自责,觉得自己好像拖累了他,明知道这有违规定,她还是上了那个手术台。
然而,宁呈森却是毫无所谓:“你不觉得,停职,那是对我的奖励?”
米初妍不安:“话不是这么说,多少,这也算是你行医生涯的小污点了,你徇私舞弊,为自己的家属谋机会。”
他哈哈大笑,糗着说,那就不要我当医生啊,大不了到时一起回kb科研室。
米初妍做晕状:“你觉得,岑院长有可能放你走?”
他双手一摊:“这不就得了?横竖我是吃不了任何亏的,你操心这纯属多余。”
好吧,宁大教授最牛叉!她真的不用为他操任何心,至少,在他的职业区域里,确实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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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离职,一个停职。
生活好像骤然安静下来,耳中再也不用充斥着各种呼叫急救的声音,手机可以丢到离自己很远的角落,双手不会总有股怎么洗也洗不掉的消毒水味道。
对宁呈森来说,最好的莫过于夜晚可以尽情放纵。
对米初妍来说,最好的莫过于早晨睡到自然苏醒。
可是,这样休闲的日子,竟也是让向来忙碌的两人感觉到不适应。
比如说,早晨吃完莲姨做的早餐,两个人坐在露台的休闲椅上,顶着冬日的暖暖阳光,大眼瞪小眼。比如说,刚吃的早餐还没消化,莲姨又追着问,午餐想吃什么?比如说,夜晚才纵情,中午又被拖到床上……
午休后,米初妍抱怨这样的日子太难过,问宁呈森:“不是三月份要在穗城设宴吗?怎么都没看你准备?”
宁呈森痞痞笑:“玩够了再准备。”
米初妍疑惑:“怎么才叫玩够?”
他苍白的解释:“玩够就是休息够,非要给个具体的范畴……那就是跟你做个够……”
米初妍讪讪,刮了刮他的腰腹:“就知道你没正经话。”
他闷哼一声,沉哑:“你撩我?”
“没有。”
“那你的手伸进来做什么?又想干……”
米初妍:“……”
听着他粗暴的字眼,米初妍脸红心跳。
她可以说是惯性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每躺在床上,她就喜欢把手伸进去,摸摸他紧实的小腹,摸摸他的胸膛,呃……偶尔也会摸摸胸膛上的小凸起,偶尔也会摸摸他性感的喉结,刚毅的下颌。
没有任何的邪念,就感觉他的身体在她的碰触下产生细微变化,她就觉得特别好玩,那样的亲密无间,她特别享受。
宁呈森说她这是变态的陋习!
米初妍委屈:“可是人家喜欢,大不了我就改呗……”
然后他就拉回她的手,眉色旖旎:“可以不用改,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话落,他直接就翻身而上,到底什么样的心理准备,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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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基本上才开始脱离卧室。
初八过后,米家父母都开始上班,除了南都奥园,米初妍其实也无地可去。但是宁呈森好像也没有放任她,她说要转学药理,他就给他重新规划。
书房里成摞成摞的专业书,搬到她面前,男人嗓音微沉:“今年能考么?”
毕竟之前都是在为外科博士备考,现在突然改了药学,剩下不过短短两个月不足的备考时间,难度非常大,成功过关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米初妍自己也是明白的,默了默:“先试试看吧,没过的话我明年再考一次。”
“那我先给你应试复习。”
所谓的应试复习,就是充分分析整个济山医科大药学博导的脾性,再凭着他这个大教授大博士多年行医和科研的经验,依据博导的命题习惯,给她划重点,抓考题。
但即便是这样,米初妍要掌握下来的知识量,也是极多。
日子,好像又因为有了奋斗的目标,而充实起来,只不过,这远远要比在医院里自由的太多。
宁呈森的电话,又渐渐多起来。
在她啃书的时间里,他经常会外出,时间不定,有时候十几分钟,有时候一两个小时,有时候大半天,有时候甚至整个白天。
米初妍偶尔逮到他抓着车钥匙回来,会顺口问:“去哪儿了?”
问过三次,有两次他说去济山,还有一次,他说去酒店看婚宴场地。
当然,也有时候,他整天都不外出,就陪着她在家。
他们偶尔会在书房啃书,偶尔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时候,会在露台上撑把太阳伞,然后把书都搬到那里去。
有天,米初妍给自己切了水果,准备了零食搬到露台,想边读书边享受。回头四处不见宁呈森的影子,到处找,结果是发现,他在书房写写划划。
她踱步上前:“你在忙什么呢?撄”
他写的认真,未抬头,只扬了扬手中的纸片,嫩嫩的粉色,设计的精致,在他的左手边上,还有成摞的整齐堆着。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米初妍看清了,那是请柬……
她好奇请柬的花样,更好奇请柬的数量,不由上前,捏起一张,细细翻遍。
刚劲凌厉的字体,毫不拖泥带水,字里行间洒脱而利落,干净的没有半点杂迹偿。
亦如他这个人,工作上该严肃的时候,他直接严苛,他是要求完美的性子,所以,他的手术从来都是最漂亮的完成,所以,他写字,也是干干净净,旁落没有半点笔迹的污渍。
米初妍有些咋舌:“这些你都手写啊?”
他嗯了声。
“不累吗?可以拿去印刷的。”
“累,但我喜欢写你的名字,喜欢把我们的名字放在一起的感觉。”低沉的嗓音落下之后,他终于抬首,勾了勾唇:“印刷能给我这种感觉吗?”
米初妍满足:“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他笑,绽开星眸:“你是在夸我会说话吗?”
米初妍绕着书桌过去,窝到他身边,言笑宴宴:“是的,每说一句话都特别的出乎我的意料,并且,让我听着特别舒服。”
宁呈森究竟起来,笔头搁到边上:“以前我不会说话?”
“以前嘛……”米初妍喃喃的念,歪头,双手捧住他好看的面颊:“以前你说话好犀利好过分的!那叫什么,刀子嘴刀子心——”
“不是刀子嘴豆腐心么?”
“你觉得你那时候有豆腐心么?如果是豆腐心,我怎么会被你虐的那么惨?知不知道,有一段时间,我都被你虐的大姨妈失调了!我……”
“妍妍。”
感觉到身边的女人要翻旧账了,宁呈森立马喊住她,空白的请柬在手中扬了扬。
米初妍不解,问他:“做什么?”
“你坐对面去,我们一起写。”
“为什么要我写?”
米初妍讨厌写字,讨厌写很多的字,因为最初在科室,她经常被他罚手抄病例,抄的手指都痉挛了,还是抄不完。
当时宁大主任说,抄不完不准吃饭,抄不完不准下班,抄不完不准睡觉……
所以,她潜意识里就是深深抵触的。
宁呈森理所当然的把一半空白请柬分到书桌对面的空位上,说:“因为你是新娘。”
“可是新娘的字很丑。”
宁呈森定了定眸,凝神,稍后又道:“你先写。”
米初妍的字丑不丑,宁呈森比谁都要了解。或许说不上大气有力,但绝对是工工整整,娟娟秀秀的,跟丑,拉不上边。
被他盯梢,米初妍只得乖乖落座,提笔。
还未写,先是蹙眉:“怎么这么多?你有很多人要请吗?”
宁呈森已经继续他的‘工作’,眉眼未抬,却是解释开来:“我现在是有点无可奈何了。本来医院里我就想请岑霖,还有自己科室里的同事,可是其他科的主任们自己找上来,请了其他科的主任们,然后他们各自科室里那些平日有手术合作的医生又不能不请。好不容易省院这边处理妥当了,济山医科大还有济山附属那边的熟人又奔过来了,这几天我电话都要被他们打爆。行了,现在所有相关的同事都请了,医协会的人又涌过来了……结果这个雪球就是越滚越大。然后我才发觉,原来我在国内已经遍地是朋友……”
米初妍听的有些惊悚,忽然开口:“那到时候,晚宴不就成了医学讨论会?大家不会举着香槟讨论怎么割肠子,怎么切肿瘤,怎么换心脏,怎么开脑子吧……”
宁呈森眸光聚了聚,颔首:“很有可能。”
米初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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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柬写下几分,米初妍又开口:“这样算起来,我家的亲朋好友都赶不上你个人的宾客多了。”
宁呈森捏了捏眉心:“这样挺好。”
“什么挺好?”
“反正就挺好。”
米初妍被他弄的糊里糊涂,可是他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写不过半小时,米初妍就感觉到手腕酸疼,不知不觉,字就潦草了起来,等到她发觉不妥的时候,有好几分请柬已经被她写歪了,拿着跟宁呈森写的一对比,简直惨不忍睹。
追求完美的宁教授看了,特别的嫌弃,直接丢进垃圾桶。
米初妍挫败……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她能不能不要写了?
哀怨的眼神瞅向对面,眼媚音娇:“老公……”
宁呈森被她喊的,笔头轻颤,抬了抬头,她正好在他面前扬手,直呼累。活像她是他的长工,而他是她的地主,剥削死了她似的受虐表情。
无奈,他只得放弃:“行了,你外头看书去,我自己写。”
话落,一记响亮的吧唧声,落在他的颊侧,而后是她的朗音:“谢谢老公!辛苦老公!”
目送着她因为开心而欢呼着蹦跳着出去的轻盈身姿,宁呈森勾了勾唇,而后,低头继续自己手中的活儿。
这几天,莲姨基本上都在。
因为他们不用起早贪黑的上班,三餐大多时候在家吃,也因为宁呈森不怎么愿意让米初妍总是下厨,更也是因为,米初妍自己也要读书。
米初妍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莲姨正好要做午餐,从厨房探出个头,笑容可亲:“太太,今天想吃什么?撄”
太太这样的称呼,已经让米初妍慢慢习惯。
她不是个挑食的人,随意道:“都可以的,或者你按照呈森的口味来也行。”
米初妍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被她喊的越来越顺口了。
她总是会喊他小宁,小森,宁教授,大教授,大主任,老公…偿…
后来被宁振邦在饭桌上吓过一次后,开始喊呈森,久而久之,外人面前,她也习惯喊呈森。
莲姨径自在厨房念叨:“跟着先生的口味来怎么行呢?先生吃的太素了,太太你是年轻人,也比较爱吃肉,如果顿顿吃素,那是会营养不良的。”
米初妍原本想直接去露台,后来感觉口有些渴,便绕去厨房找水喝,顺便调侃莲姨:“再年轻也是过了发育期,顿顿大鱼大肉的吃,还能二次长高不成?”
莲姨接话:“太太你也不矮呀,不需要二次长高。”
“不矮吗?为什么我站在他面前总是感觉自己太矮?”米初妍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冰箱里翻出鲜榨果汁,直接喝。
“太太觉得自己矮是因为先生高的太离谱……”
莲姨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米初妍奇怪,咽下果汁看莲姨,这才发现,莲姨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宁呈森,端着水杯,也像是来找水喝的样子。
可是他不说话,也不倒水,只是凝着深深的眼眸,看了看莲姨,又扫了扫她。
米初妍把自己的果汁递上前:“要喝我的?”
他接过,却又是放到青灰色的料理台上,依旧不语。
米初妍特别怪异,她再次看了看自己全身,发现没什么不妥后,又回头瞅莲姨,莲姨也是满脸茫然的模样回看她……
最后,米初妍的视线又回到宁呈森身上,直接问:“你怎么了?”
他还是没说话,默默的倒了杯白开,又默默的回了书房。
米初妍指了指他的背影,问莲姨:“他怎么了?”
莲姨摇头,懵懵的揣测:“大概……或许是……我们说错什么话了?”
“有吗?我们也没说什么话啊?”米初妍神神叨叨,果汁也不喝了,提着脚步就往上跟。
只是,人才穿过客厅,门外就有人在敲。
这里到的人少,米初妍料不准会是谁,自己去开门,然后看见,是个快递小哥。
开口就问:“宁呈森是在这里吗?”
米初妍站在门缝里,点点头。
“这里有他的重要信函,国外来的,需要他本人拿有效身份证明签收,请问他在家吗?”
听到是国外来的,米初妍也没敢耽误,转头就去喊里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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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快递小哥,宁呈森回头,手里捏着那份信函,缓缓踱步,到米初妍面前。
抬手,将东西交到她手里,简洁道:“给你。”
“给我?”
宁呈森掀了掀眼皮,没说话,踏步去书房。
跟在后头的女人万分莫名:“什么东西呀?你看都不看就给我?”
“你自己看。”
“那我拆了?”
“嗯。”
嗯声后,他又没进书房。
米初妍怪异的很,将文件袋翻转过来,这才发现,上面的寄件人是宁振邦。
来不及去细思里面的会是什么,她小心翼翼的拆封。
里面的东西没什么份量,封口悉数掀开,露出一张纸,上面的内容,全英文……
米初妍退回到沙发,窝在抱枕堆积的位置上,细细翻译,而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由驻外使馆出具的宁呈森在英国的婚姻状况证明。
姓名,国籍,年龄,生日……
基本上关于他的个人信息,上面都齐全了。
无婚姻无子女。
米初妍暗笑,跟个外籍人士结婚,这点她还是很有着数的,最起码,在婚前就有权威机构帮她认证,她的丈夫是否身家清白!
想想如今在国内,多少骗婚的新闻,层出不穷。
不是男的骗女的财色,就是女的骗男的财色!
虽然这样的事情在她和宁呈森身上没有任何存在的可能,但是,看了也没坏处。
她把证明小心翼翼的收起,回到书房,隔着老远就打趣:“这是委托你爸爸帮忙办的吗?”
专心写字的男人,又是嗯。
米初妍不介意他的寡语,继而笑:“你这是什么时候办的事呀?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睨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今天十号,别忘了,十四号我们要去民政局。”
米初妍妥妥的点头:“我没忘。你都把登记所需的资料都递到我手里了,不是特意提醒我来着,我怎么能忘?”
宁呈森聚拢着眉头:“那你还恐婚吗?”
“会?不会?这个说不准……”
“刚刚你跟莲姨在厨房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不就讨论了下中午的菜色问题吗?你刚刚是怎么回事?”米初妍也正纳闷着他在厨房的奇怪表情,追问。
宁呈森又默声。
男人的脸色,灰灰的。
米初妍看着,忍不住嘟囔声:“阴阳怪气。”
她不嘀咕还好,这一嘀咕,书桌后方的男人,脸更灰了……
隐约听见有手机的震动,米初妍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手机的踪影,念了声:“好像有你电话!”
“你的。”
“怎么是我的?偿”
两个人的手机,一黑一白,同个品牌,铃声相差无几,声音并不太清晰,加上这几天总是随手用随手丢,她都记不起来自己的手机到底在哪个角落,着实不好判断,到底是谁的电话。
正疑惑,他从大摞的请柬下方抽出白色机子,扫眼看来电,那张俊颜,不动声色的又灰了一层,表面却是很大方的,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因着她几近不明的脸色变换,米初妍对来电人有揣测,第一时间瞥过去,发现,竟然是廖宗……
怪不得了。
攥着手机,米初妍咳了咳声:“廖师兄怎么会找我?这么奇怪……”
言下之意,她跟廖宗现在陌生的很,极少联系,所以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现在在省院上班。”
“啊?这么快?”
他抬首:“你老公办事,什么时候慢过了?”
米初妍默了默,确实……
婚,不说就求了。
婚纱照,没提前通知,就拍了。
婚宴,毫无预兆,就准备了。
外籍人士在华登记结婚的资料,无声无息,就到手了。
这男人,办事亦如他在医院时的做派,雷厉风行。
手机的震动声还在,米初妍怕对方等太久,于是道:“那我先接电话。”
依旧端坐在书桌后方的男人,鼻子哼气。
米初妍朝他努了努嘴,知道他斤斤计较的脾性又上来了,叹了叹声,却还是转到边上接了电话。
廖宗的电话,是公事。
米初妍之前负责的好几个病人,如今转到他手下,有些恢复要办出院的,有些排期马上要手术的,病史,用药史,有几处出入的地方,他需要跟米初妍核实。
这方面的问题,自然不能马虎,于是,米初妍一个个患者,很细心的从头跟他复述。
讲的细,时间就耗费不少,好不容易说完,然后发觉,两个人都说了那么久的话,两个人又认识了那么久,而且知道了彼此的工作调动,如果不寒暄几句,好像说不过去,也无形中,会有种尴尬感。
于是,又多聊了好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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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的书桌上摆放着待机的手提,自打米初妍拿着手机转身接听后,他就瞄上了手提右下方的时间。
起初还能心平气和的继续写字,十五分钟后,抬头。
二十分钟后,抬头外加拧眉。
二十五分钟后,浓眉紧皱。
三十分钟后,脸色灰黑。
三十五分钟后,通话结束,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眺望的目光。
当窗口的女人刷着手机,低头回来的时候,他佯装认真的又换了张空白请柬,阴阳怪气:“跟我讲电话没这么长过。”
米初妍抬头,回应了声:“工作上的事。”
“以后工作上的事怕是多了,类似的电话,你接也接不完。”
他特意强调工作二字,让米初妍无语:“我跟他说什么,你自己也都听得见啊,那几个患者,正好处在我的交接期,有不明白的也很正常不是?”
“不明白?我怎么知道,该有哪里不明白?”声音浅浅的,却是冷嗦嗦的。
米初妍郁闷,目光所视之处,恰是他忙活了一个上午,写好的一堆堆请柬。想到他的辛苦,不由软了软声,笑嘻嘻的趋身附上他的宽肩:“那他确实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嘛,难道我不应该对患者的生命负责吗?”
宁呈森嗤了声,笔头又搁下,修长无暇的指节,敲击着桌面,精眸闪亮:“他不明白,难道患者没有电子病历吗?就算电子病历有遗漏,潘闵宇不知道吗?你走的时候,不是把所有病人都交代给潘闵宇了?”
“也许……潘闵宇在手术室,而他又急需了解呢?”
宁呈森嗤之以鼻。
“又是你自己喊他过来的,来个电话你也较真。”
“我喊他过来,因为他是我学生,我有责任栽培他。我较真,是因为他是我情敌!”宁呈森说的确实认真,只是,当他撞上米初妍瞪起的眼眸时,又没骨气的补充了句:“曾经的……”
米初妍听着,是啼笑皆非:“那你把他带在你眼皮底下,不是给你自己找罪受么?你成天对着他,一会儿当他是学生,一会儿看他是敌人,累不累?”
端坐的男人,又默了……
沟通有障碍,米初妍也懒得再去理,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出门。
才到门口,后边又是他的声音:“十四号领证,别忘了,记得回家提前准备好你的资料。你如果敢逃婚,我要你好看!”
米初妍:“……”
顿了顿,他又道:“还是今晚我陪你回去一趟,把户口簿那些,都整齐全。”
米初妍:“……”
今儿他说话真的是,各种莫名其妙,各种霸道无理。
这是什么?男人的安全感严重缺乏?精神焦虑?为什么她觉得,得恐婚症的是他?好像是唯恐她跑路似的……
宁呈森说办就办,在堆满请柬的书桌上找到自己的手机,直接拨了唐心梅的电话。
接通的时候,僵硬又本能的喊了声:“妈。”
米初妍不知道唐心梅在那边是怎么回应的,但可以想象,定然是欢喜。
宁呈森说:“我和妍妍今晚回去吃饭。”
没一会,他举着手机看过来:“妈问你今晚想吃什么?撄”
米初妍:“……不是问你吗?”
还真的会使计的男人,为了能顺理成章的多喊声妈讨唐心梅欢心,竟然把话抛到她这儿来了!仔细想想,自从宁大教授走进她米家的门,唐心梅什么时候再问过,她这个女儿喜欢吃什么了?每次都是问,小宁你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偿…
诡计被米初妍识破,宁呈森也是面色不改:“妈问我问你不是一个意思吗?”
又是妈……
米初妍几乎都能听到,从他的手机听筒里隐隐透出来的,属于唐心梅的开怀笑声。这男人,还真是会献媚!
她故意不回答,宁呈森竟然也能信口拈来:“妈,妍妍说想吃你做的可乐鸡翅,牛肉丸子,香菇蒸滑鸡。”
米初妍猛翻白眼。
电话还在继续,只听他朗声:“我?我都可以,妍妍吃什么我吃什么,家里最近都按她的口味做菜。”
米初妍彻底佩服这男人的说话功力,五体投地!
再继续……
“妈,我想跟你说件事……”中间无数吧啦吧啦,最后一句:“我们晚上回家拿户口簿。”
电话终于切断,米初妍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宁呈森脸皮很厚的绽开笑:“老婆,告诉莲姨,今天她可以提前下班了。”
米初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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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如约回了米家,餐桌上有宁呈森胡乱点的菜,她吃的多,他其实不爱吃,但因为在电话上夸下了海口,硬着头皮陪着吃。
回到南都奥园,他在翻医药箱。
米初妍问他要什么,他说找点消食片。
米初妍故意问他,好端端找消食片做什么?
他说,油腻吃多了,胃不舒服。
米初妍笑的不行,说他这是活该,自作孽。
他说她没良心。
米初妍才不管他怎么说,户口簿从米家拿出来,就一直被他揣在身上,想想就是够怄气的。
只是,看着他干吞药片,还是心疼他,去厨房倒了杯白开递过去,叮嘱:“小心点儿,别给噎着。”
他白了她眼,仰头喝水。
米初妍坐在他对面,胡乱翻起茶几上的杂志,随口一句:“你可真是够矜贵的,稍微吃的油腻些,就消化不好。我吃那么多,怎么就不会?”
水杯噔的一声,搁到茶几,随着沉沉的响声落下,溅出几点纯净的水滴,而后是他阴阳怪气的声音:“因为你年轻啊!”
米初妍微懵,半秒后,大笑不止。
宁呈森冷冷刮了她一眼,起身,再次进书房。
米初妍着急的套上室内拖,笑着追:“哎你也不老好不好?三十三岁而已……哦不对,下个月就三十四了。”
细数一数,好可怕,没几年就四十了……
本还想逗弄几声,结果,她人未近身,书房的门已经嘭的一声,闭上。
米初妍径自笑歪在门外的墙上,原来他整个下午的阴阳怪气,就是觉得自己老吗?这男人,要不要这么幼稚……
其实他真的一点儿也不老,本身就硬件条件极好的男人,又处在男人最魅力的阶段,就是那岁数,在现代人看来,也是最美好的。
只不过,跟她对比起来,显得有些差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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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米初妍二十四小时的细心观察,终于得出决论,她家老公似乎真的患上恐婚症了!
只是,不是恐惧结婚,而是恐惧她会恐婚。
他不怎么出门了,就呆在家里陪她复习,她喊累的时候,他就带着她去小区门口的超市逛两圈,讨好的给她买很多平日里他不喜欢让她吃的零食,比如薯片,鱿鱼丝,葵花籽,泡椒鸡爪等等,这些让他鄙视到极致的垃圾食品,他主动给她选到购物车里。
他的请柬也不在书房写了,就在露台,她看书,他写字,她稍微动一动,他就看过来,她的手机响,他立马起身给她拿,顺便偷看下手机上或电话或>
米初妍质问他:“偷看我手机干什么?”
他郁闷道:“怕你跟纪唯宁狼狈为奸做坏事,也怕你觉得别人比我年轻。”
“别人是谁?”米初妍又是质问。
说是跟纪唯宁狼狈为奸干坏事,米初妍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她们有前科,合谋着逃跑过。但是比他年轻的别人,指得肯定是男人,他到底在说谁,她觉得有必要深究。
可是,他又不说话了,好像倏然间成了闷葫芦一个,怎么问,也不答话。
宁呈森无视她的问话,垂了眸。他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她,徐暮云昨天又回来穗城了,徐暮云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徐暮云终于伤了那个纽约州长女儿的心,终于甩开了她的纠缠……
他觉得,徐暮云就是他的定时炸弹!虽然米初妍对他没有爱,但米初妍对他,有不一样的情分,差池不得!
米初妍觉得,她家老公是真的疯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把她搂的死紧死紧的,好几次她都因为透不过气被闷醒过来,毫不客气的抬腿,连踹他好几下,然后发现,他竟然是从睡梦中被她踢醒的,满目茫然。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紧抱她,是潜意识里的行为。
然后她就觉得,这男人是真的焦虑过头了,以致睡觉都不踏实。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心理,想了又想,只得归纳为,他是因为闲的,闲的心慌!
也不知道医院到底什么时候才叫他回去上班…偿…
忽然又想念起那个工作状态中精明果决的宁呈森来。虽然这样的他她也喜欢,但被他时时刻刻盯着的滋味,真的难以言说。
十三日那天晚上,瞿安终于打来电话,喊宁呈森出去。
米初妍当时在影音室看电影,一直都在读书,大脑麻痹,她需要找个欢乐的影片让自己放松放松,于是,宁呈森也跟了过来。
接到瞿安电话的时候,他是当着她的面接的,开的免提。
他直接拒绝了瞿安,说不出去。
瞿安问他忙什么?
他说陪老婆看电影。
瞿安骂娘,后又催:“赶紧得出来,老大在。”
他傲娇:“徐暮川那个闷葫芦,在和不在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怎么说话的。”
瞿安好像被噎了口,继而道:“老贺也在。”
他不疾不徐:“贺端宸又来穗城干嘛?”
瞿安:“不知道。”
“跟他老婆一起来的?”
“没有,就他一个。”
“没有那我就不去了。”
瞿安发飙:“宁呈森你什么意思?!”
他不怕得罪人,很从容的说:“何颜希如果在的话,我就带米初妍一起去,何颜希不在,都是一帮男人,米初妍去也没意思。米初妍不去的话,那我也不想去了。”
瞿安爆粗:“你妹的!整的好像你们才有老婆似的!”
宁呈森理直气壮:“不然呢?你有么?”
瞿安估计在那端吐老血了,直接豪气道:“我把小嫂子喊出来总行了吧?让小嫂子陪米家姑娘一起玩。”
“纪唯宁?人家现在带孩子,你喊得动么?”
瞿安:“……不跟你玩了!再见!”
宁呈森嘴上各种傲娇,可电话挂断的时候,又转过头来,问:“陪我去一趟?就坐一会,如果你觉得无聊,那我们半小时就回来。”
都是他的好兄弟,难得聚在一起,他想去会会,米初妍万分理解。
直接起身:“走啊,换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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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会宴。
宁呈森直接报上瞿安的名字,就被恭敬的侍者带到楼上的vip包厢。
直接推门,里面竟然很是闹腾,在k歌,气氛高涨……
米初妍站在宁呈森的身后,被他整个身躯挡着视线,她看不到包厢都有谁,但听那声音,指定不止独独他们四个。
是后来,瞿安看见他们,吹着口哨笑侃:“就知道你不会不来!真是到哪儿都带着老婆啊!行了,现在我们律所好些人都在,男的女的都有,你不用愁米家姑娘没人玩。看看,我这当兄弟的,是有多体贴!”
米初妍从宁呈森身后探出头,这才看到,真的,男男女女十来个,全是陌生,又全是职业的精英装扮,像是从工作中直接过来的。
宁呈森扫了扫那些人,目光略过后,问:“他们两个呢?”
“谁?”
瞿安似乎喝酒了,喝的好像还不少,拿着麦克风过来的时候,些许酒气,反应有些慢,意会过来的时候,这才回答:“老大出去打电话了,老贺在洗手间。”
宁呈森听完,这才带着米初妍进去。
瞿安把麦克风给米初妍:“你唱歌吗?”
米初妍摇头:“算了吧,我唱歌不好听,那么多人在,少丢人现眼。”
瞿安无趣:“唱歌还是找纪唯宁,她唱的是真好听。”
说话的同时,他把麦克风随手塞到他身后的人群,带着他们坐进了沙发的另一端宽敞的空位上。
茶几上的酒水很多,顾着宁呈森,瞿安没让米初妍喝酒,给她递了杯果汁,让宁呈森随意……
而他自己,则是开了听啤酒。
没多久贺端宸出来,理所当然的坐过来,瞿安说他去看看徐暮川电话打完没有,之后就出了门。
约有七八分钟,徐暮川回来,身后没有瞿安的影。
宁呈森顺口问了句:“没撞上瞿安吗?”
徐暮川说没有。
之后徐暮川坐下,大约又隔了五六分钟,瞿安才回来,高大的身躯,直接跌进沙发,光线昏暗,看不出他的面容,但感觉有点身子发软的模样。
他是靠着他们律所那群人的边上坐的,而米初妍的座位,恰巧在他的旁边,中间隔了个跟贺端宸说着话的宁呈森,她只需稍稍侧头,便能瞧见瞿安。
不知谁在唱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唱的深情又悲情,特别原声,特意压沉,特别好听。
米初妍好奇,歪了歪头,想去瞧清唱歌的人。
却不知,大屏幕里光色忽明,亮堂堂的恰好打在沙发卡座最中间的瞿安身上,大概是刺眼,米初妍瞧着他,细长的丹凤眼眯了眯,又睁开。
然后她发现,瞿安的眼眶,似乎红的不太正常。
酒气熏的?她心里如此想……
包厢里后来又涌进了一群人,是冲着瞿安来的。
据说是刚刚在外面看到瞿大状,这才跟过来。听着他们的互动交谈,米初妍知道刚来的那批人是同城另一间律所的人,跟瞿安律所时常有交锋。
瞿安不迎合,但似乎也不排斥。
不过在米初妍看来,他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喝熏了,懒得动。
但不管怎么说,本就人多的包厢,因为又加进这么一群人,就变得更加沸腾起来。本来是他们兄弟间的聚会,愣是成了个小派对。
宁呈森呆没多久,就起身偿。
徐暮川也跟着起身,留下贺端宸一个人,陪着喝太多的瞿安在那儿呆着。
米初妍还是觉得瞿安有些奇怪的。
他虽然爱闹,但他对徐暮川宁呈森这帮人特别在乎,如果他要兄弟聚会,绝不会喊上那么大帮不相关的人一起玩。如果他要犒劳他的下属们,那他就不会喊上宁呈森他们。
那个说要叫着人过来陪她玩的理由,实在太扯。
她跟他们律所的人一个不识,专业领域也完全不同,又怎么能玩到一块去?
瞿安啊瞿安……
说不上哪来的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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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都奥园,米初妍接到唐心梅的电话。
母女俩闲聊了会,之后就说起明天要领证的事,交代着,晚上必须要回家吃饭,一家人要小小庆祝一番。
米初妍笑自己母亲,又不是你领证,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还不等唐心梅回应呢,那端突然插了句米安博的声音:“你妈自己领证都没这么高兴!”
米初妍哈哈大笑。
相比起米初妍的轻松,宁呈森整个晚上显得严肃许多。
从瞿安那场子回来,他就钻进了卧室,米初妍也是在后来讲完电话后,才发觉四周没有他的影子,摸索着找进去的。
以为他是在洗澡,毕竟那样洁癖的大医生,在夜店那种乌烟瘴气的空间里呆过,一股子香烟酒水的味道沾在身上,不洗澡,他会全身不自在。
但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整理各种证件……
他没有回头,却是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直接问:“你身份证呢?”
“在我包里啊。”
“拿来,给我一起保管。”
“干嘛呀,明天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不就行了?”
他终于直身,向她走来。
米初妍以为,他是要跟她说话,哪知,他是直接越过她出了卧室,在玄关上找到她的包包,又从包包翻出她的皮夹,再从皮夹抽出她的身份证。
确定身份证是她本人无误以后,纳进掌心,重新回卧室的时候,在门口撞上跟着出来的米初妍,看出她眼底的无语之后,宁呈森晃了晃手中的身份证,一本正经:“我是怕你大头虾,明天要用的时候找不到怎么办?”
“可是你看过两个人去登记,资料全部由男方掏出来的准夫妻吗?”
“看过。”
“哟?谁呀?”
“我和你。”
米初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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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瞿安厢房里的人群渐渐散尽。
偌大的暗色调空间里,四处都有酒分子在飘散,方形茶几上,歪歪斜斜的酒瓶子,卡座沙发上,歪歪斜斜悠哉靠躺的两具身躯。
瞿安握着手机,给徐暮川打电话,徐暮川接了,又直接挂断,再打,直接挂断。
贺端宸打宁呈森的手机,宁呈森接了,但声音不太好。
开玩笑的问他,能不能上他家留宿?
宁呈森直接说滚蛋!
贺端宸不知道,彼时,宁呈森正伏在某个女人身上,刚刚打算运动。
电话挂断后,宁呈森被米初妍从身上推了下去,气喘的呼吸:“今晚歇战。”
宁呈森不乐意,米初妍就唬声:“小心我明天起不来跟你去登记。”
如此,他再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的精力旺的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米初妍笑他焦虑过度。
他否认,说自己是兴奋过度。
睡不着,又不能运动,所幸米初妍拉着他,窝在枕头上,开灯闲聊……
女人的闲聊,总是离不开探讨八卦的心。
她问宁呈森:“你不觉得今天晚上瞿安跟贺端宸好怪异吗?”
宁呈森斜了斜眉:“那又不是你老公,关你什么事?”
米初妍好笑道:“那人家不是你的好兄弟吗?我问两句都不可以哦?”
宁呈森直接把自己手机递上来:“想问?要不你直接问他们?”
米初妍:“……”
发愣间,宁呈森的手机又响,这一会,是宁振邦。
宁呈森刚接通,宁振邦在那头劈口就道:“给我喊米丫头听电话。”
声音爽朗,又有些急不可迫。
宁呈森侧头瞧了瞧米初妍,见她一脸茫然,又跟手机那端的人说:“你找她,不会打她手机?”
“你妈打好几遍了,她手机没人听。”
宁呈森听着,这才把手机递到米初妍面前,跳跳眉:“找你呢。”
米初妍已经知道是宁振邦,接听的时候,温温顺顺的喊了声:“宁伯伯。”
原本宁呈森是想听听他们要讲什么的,可是,不知宁振邦跟米初妍说了什么,米初妍下了床,继而到处找自己的手机。
宁呈森听不到他们的交流,只听米初妍嗯嗯嗯的应声,没多久,电话就被挂断。
576那又不是你老公,关你什么用
包厢里后来又涌进了一群人,是冲着瞿安来的。『→お看書閣免費連載小説閲讀網℃
据说是刚刚在外面看到瞿大状,这才跟过来。听着他们的互动交谈,米初妍知道刚来的那批人是同城另一间律所的人,跟瞿安律所时常有交锋。
瞿安不迎合,但似乎也不排斥。
不过在米初妍看来,他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喝熏了,懒得动。
但不管怎么说,本就人多的包厢,因为又加进这么一群人,就变得更加沸腾起来。本来是他们兄弟间的聚会,愣是成了个小派对。
宁呈森呆没多久,就起身。
徐暮川也跟着起身,留下贺端宸一个人,陪着喝太多的瞿安在那儿呆着。
米初妍还是觉得瞿安有些奇怪的。
他虽然爱闹,但他对徐暮川宁呈森这帮人特别在乎,如果他要兄弟聚会,绝不会喊上那么大帮不相关的人一起玩。如果他要犒劳他的下属们,那他就不会喊上宁呈森他们。
那个说要叫着人过来陪她玩的理由,实在太扯。
她跟他们律所的人一个不识,专业领域也完全不同,又怎么能玩到一块去?
瞿安啊瞿安……
说不上哪来的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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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都奥园,米初妍接到唐心梅的电话。
母女俩闲聊了会,之后就说起明天要领证的事,交代着,晚上必须要回家吃饭,一家人要小小庆祝一番。
米初妍笑自己母亲,又不是你领证,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还不等唐心梅回应呢,那端突然插了句米安博的声音:“你妈自己领证都没这么高兴!”
米初妍哈哈大笑。
相比起米初妍的轻松,宁呈森整个晚上显得严肃许多。
从瞿安那场子回来,他就钻进了卧室,米初妍也是在后来讲完电话后,才发觉四周没有他的影子,摸索着找进去的。
以为他是在洗澡,毕竟那样洁癖的大医生,在夜店那种乌烟瘴气的空间里呆过,一股子香烟酒水的味道沾在身上,不洗澡,他会全身不自在。
但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整理各种证件……
他没有回头,却是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直接问:“你身份证呢?”
“在我包里啊。”
“拿来,给我一起保管。”
“干嘛呀,明天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不就行了?”
他终于直身,向她走来。
米初妍以为,他是要跟她说话,哪知,他是直接越过她出了卧室,在玄关上找到她的包包,又从包包翻出她的皮夹,再从皮夹抽出她的身份证。
确定身份证是她本人无误以后,纳进掌心,重新回卧室的时候,在门口撞上跟着出来的米初妍,看出她眼底的无语之后,宁呈森晃了晃手中的身份证,一本正经:“我是怕你大头虾,明天要用的时候找不到怎么办?”
“可是你看过两个人去登记,资料全部由男方掏出来的准夫妻吗?”
“看过。”
“哟?谁呀?”
“我和你。”
米初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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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瞿安厢房里的人群渐渐散尽。
偌大的暗色调空间里,四处都有酒分子在飘散,方形茶几上,歪歪斜斜的酒瓶子,卡座沙发上,歪歪斜斜悠哉靠躺的两具身躯。
瞿安握着手机,给徐暮川打电话,徐暮川接了,又直接挂断,再打,直接挂断。
贺端宸打宁呈森的手机,宁呈森接了,但声音不太好。
开玩笑的问他,能不能上他家留宿?
宁呈森直接说滚蛋!
贺端宸不知道,彼时,宁呈森正伏在某个女人身上,刚刚打算运动。
电话挂断后,宁呈森被米初妍从身上推了下去,气喘的呼吸:“今晚歇战。”
宁呈森不乐意,米初妍就唬声:“小心我明天起不来跟你去登记。”
如此,他再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的精力旺的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米初妍笑他焦虑过度。
他否认,说自己是兴奋过度。
睡不着,又不能运动,所幸米初妍拉着他,窝在枕头上,开灯闲聊……
女人的闲聊,总是离不开探讨八卦的心。
她问宁呈森:“你不觉得今天晚上瞿安跟贺端宸好怪异吗?”
宁呈森斜了斜眉:“那又不是你老公,关你什么事?”
米初妍好笑道:“那人家不是你的好兄弟吗?我问两句都不可以哦?”
宁呈森直接把自己手机递上来:“想问?要不你直接问他们?”
米初妍:“……”
发愣间,宁呈森的手机又响,这一会,是宁振邦。
宁呈森刚接通,宁振邦在那头劈口就道:“给我喊米丫头听电话。”
声音爽朗,又有些急不可迫。
宁呈森侧头瞧了瞧米初妍,见她一脸茫然,又跟手机那端的人说:“你找她,不会打她手机?”
“你妈打好几遍了,她手机没人听。”
宁呈森听着,这才把手机递到米初妍面前,跳跳眉:“找你呢。”
米初妍已经知道是宁振邦,接听的时候,温温顺顺的喊了声:“宁伯伯。”
原本宁呈森是想听听他们要讲什么的,可是,不知宁振邦跟米初妍说了什么,米初妍下了床,继而到处找自己的手机。
宁呈森听不到他们的交流,只听米初妍嗯嗯嗯的应声,没多久,电话就被挂断。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
…偿…
……
听我撄说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
创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你来不及
明天就会可惜
今天嫁给我好吗
翌日清晨,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香甜睡梦中勾唇而笑的米初妍,就是在这样一首轻快又欢快的歌曲旋律中被吵醒来的。眼球转动间,刺眼的光线打进她的眼帘,几许不适中,缓缓睁眼。
玻璃墙上的窗帘,竟然悉数拉开,铺洒的阳光,毫无征兆的在她睁开眼皮的刹那,投射过来,照的她眼睛发疼。
耳边那首歌的旋律犹在,并且有越来越往高调的音向走,米初妍只感觉,眼睛疼,头也疼。昨晚因为微信红包的事,她太欢乐,大脑平层持续处在兴奋状态,以致很晚都没法睡着。
睡眠不足,又在正酣时被铃声吵醒,米初妍无端生出了起床气。
手臂遮挡着扑面的太阳光,她拉开干哑的嗓子:“宁呈森你毛病啊……一大早放这样的歌干嘛?!”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今天要去干嘛似的!
这样的歌曲都能放出来,她真的是服了!
好奇葩的男人!
她已经好多年不听这首歌了好吗?
好几秒后,闻声赶来的男人推开卧室门,早已穿戴整齐的男人,疑惑的从外边进来,彼时,卧室的音乐已经停止,独留床上的女人抓狂的揪着头发,秀眉紧锁。
宁呈森很早就已经起来,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也没吵醒她。他也觉得,时间尚早,就让她多睡半会,而他自己则去了书房处理一些事情。
后来回卧室,看她依然睡的好,他喊了两句,没喊醒,索性将窗帘打开,免得她在黑暗又舒适的卧室里睡的没完没了。
这一回,是他第三次进卧室。
本意就是要把她从床上拽起来,行至门口,刚好听见她的吼声,顺应推开门。
踱步进去,他拉了拉她抓头发的手,声音沉沉:“怎么回事?”
不过眨眼,一个枕头扑到他的脸上,床上的女人倏然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凶神恶煞的吼:“你放的歌!吵死了!”
“我放什么歌了?”宁呈森莫名其妙,长臂搂着她的细腰,将她从床上抱到床下,还未等她落地,就被她在下颌咬了口:“混蛋!今天你要嫁给我!”
“今天我要嫁给你?”宁呈森质疑,继而便秘脸:“没睡醒吗?明明是你要嫁给我!”
“对!就是今天你要嫁给我!”米初妍从他身上蹦下来,气呼呼的往浴室奔,一边抓头发:“混蛋混蛋!被你吵的头都疼死了!你就不会好好喊我起床吗?干嘛放歌!放歌就算了,你放点柔缓点优雅点的行不行?什么今天你要嫁给我!谁不知道我要嫁给你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好不好!”
从她的微词中,宁呈森似乎听出了些名头。
他跟了两步,朝着她的背影喊:“你是说,我放了首名叫《今天你要嫁给我》的歌曲吗?”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浴室狠狠的甩门声。
他根本没有放任何的歌曲啊……
就是怕突兀的声音吵的她头疼,他特意闹铃都没上好吗?他是个生物钟很规律的人,从来不用闹铃就能起床,他今天六点就起来了,守着时间叫她起床的,怎么可能放歌吵她?
宁呈森正纳闷,床头又是一阵音乐的旋律骤响。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嫁给我好吗。
这会,他算是听出来了。
在他睡的那头,他的手机正躺在床头柜上,不停的震动。
大步过去,瞥了瞥,却是发现,原来是瞿安的来电。
有些啼笑皆非,他抄起手机按下接听键,还没说话,就听到瞿安在那端嚣张的笑声:“大教授?到底起床没?都给你打两遍电话了!别是昨晚上跟老婆运动太过了,今天起不来床吧!看看哥们多够意思,守着点儿喊你起床办好事呢!现在七点三十分,你们赶紧的,洗漱洗漱,吃完早餐,赶往民政局,整好九点,恭喜我们的新郎新娘喜结良缘……”
“你动过我手机?”瞿安还在那头噼里啪啦,宁呈森忽然插音。
“不,不是我动的。”
“那是谁?”
“老贺啊,老贺拿你的手机玩了,这铃声还是他给设置的,费老劲才给设置好的。”
宁呈森头疼,这都是一帮什么人……
唇角抽了抽:“行了你们,一个两个,无聊不无聊?”
“不无聊!昨儿你跟老大回家抱老婆后,我们兄弟俩独自在包厢里还在谋划着,等婚礼的时候怎么给你助兴才过瘾。”
瞿安话落,旁有贺端宸的声音:“瞿大状你真恶俗,明明就是你自己在那儿胡掰,凭什么带上我?”
然后,那端就又传来他们两个的讨论声。
宁呈森皱眉,懒得听他们各种胡掰,挂了电话,将瞿安拉进黑名单。
他可不想,呆会儿在民政局的时候,瞿安一时兴起,再来个电话,这样的歌曲在整个办事大厅狂响,那米初妍不跟他急才怪!而且,他自己也肯定会特别丢脸!
拉完瞿安,想了想,不放心,又把贺端宸也一并拉黑。
完全妥当后,米初妍也正好从浴室出来,瞧见他在摆弄手机,微微鄙夷,宁呈森有些不自然的将手机收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个,衣服给你准备好了,换好了就出来,别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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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后,米初妍就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处在她家老公的双目监控下。
他盯着她喝水,盯着她吃早餐,盯着她拿包,盯着她换鞋,再又盯着她出门,盯着她上车,全程都在他半臂之内的掌控距离。
好不容易坐上车,从地库出来,驶进小区。
在小区的柏油路上平稳穿梭的时候,却在一期和二期的交汇出口处,碰上一辆平行而驶的冰灰色世爵。
世爵驾驶座的车窗缓降,赫然出现徐暮云的侧颜,在朝阳的恍惚光照中,英俊而淡然。
很显然,他是看到了边上的人才把车窗降下来的,微微侧头,鸣了鸣汽笛。
米初妍转过脸,宁呈森也侧了侧头……
而后,米初妍在惊讶中灿笑,宁呈森却在狐疑中黑脸。
只是,徐暮云似乎就只是为了跟他们打个照面,在那之后,倏然提了速,率先甩尾,转向了小区出口。
米初妍看了看四周,不经意的念了声:“他这是来找徐总吗?从一期出来的。”
“不——知——道!”
米初妍皱眉:“我又怎么惹你了?这么恶劣的口气?我起床就头疼,我都还没发脾气呢……”
“你心情好着呢,怎么会发脾气?”
“哟,你怎么知道我心情好着呢现在?”
“整个晚上睡觉都在笑,你心情不好谁心情好?”
“我有整个晚上都在笑吗?”
“你去听听我手机,我都给你录音下来了……”
整个夜晚,好不容易睡着,总是被她突然发出的咯咯笑声给懵醒过来,抬头去看她,发现她眼睛都是闭着的,根本就没醒。
简直是,美梦做的太好了!
米初妍自己也觉得不可信,但又确实,她只在最初的起床气后,就是通体的畅快,连他刚刚跟个地主似的盯着她做这做那她都没烦。
咳了咳声,笑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心情好吗?”
她那点心思,他又岂能看不透,嫌弃的嗤笑:“因为我爸昨天晚上给你微信转账了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哈哈哈……”
车厢里头,小女人银铃般的笑声,久久不散。
红灯前,车子停下。
终于乐呵够的小女人摆弄着手机,盯着微信里头的余额啧啧叹:“你说,宁伯伯为什么不直接转个二十万凑整数呢?这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长长久久。”
“咦,我都还没问,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宁呈森斜目,扫了扫她葛朗台的嘴脸,又是嗤声:“用膝盖想也知道了好吗?”——
题外话——下更就真的要登记了,不过嫁给外国人是比较麻烦的啦啦啦啦哈哈哈哈……
578哪里有人结婚第一晚就要写检讨书的
赶上早交锋,路况有些堵。『→お看書閣免費連載小説閲讀網℃
黑色锃亮的车身一次又一次的被红灯挡住去路,驾车的男人,眉头越锁越深。
在又一次红灯前停下的时候,米初妍鼓了鼓腮帮子,无奈的拿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柔声细语:“别急,时间还很早,今天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在那儿耗,不怕成不了事。”
宁呈森怪异的瞥了眼她,惹的米初妍莫名:“我哪儿不妥吗?还是我说的哪儿不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俊逸的男人,抽了抽唇:“你突然这样温柔的跟我说话,我不适应。”
“啊?”米初妍瞪了瞪眼:“我平时难道没有温柔过吗?”
“你说呢?”淡淡的,他反问了句。
米初妍嘟唇……
一路停停晃晃,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早已过了九点。
在咨询台前了解了下相关流程,便开始取号排队。宁呈森当时正好有电话过来,医院的,米初妍推他到旁边去听,而她则负责取号。
办事大厅已经等了好些人,米初妍的前面,有几个人在排队。
不过是取个号,宁呈森没有觉得哪里不放心,退到安静的角落去听电话。
可米初妍也没想到的是,她的前面有一对中年男女,刚取号,就因为某些争执而激烈的吵起来,吵的过程中,动了手,女人打男人,男人也同样拿巴掌扇女人。
她看的有些慌,想去劝,又怕自己被殃及,万一男人的巴掌不小心扇到她脸上,那宁呈森肯定得拼命。
正发愁之时,有工作人员过来,强行架开了那对中年男女……
米初妍还在张望,后边的人已经在催促,让她快点取号。今天的人实在不少,米初妍觉得,或许是因为情人节的缘故,也实在不敢耽搁,几个大步奔到自助取号机面前。
自助机已经出了一张号票,未取走,她估计是刚刚那对中年男女留下的,伸手,取下。
身边有熟悉的脚步声在靠近,转过脸,毫不意外的迎上沉敛隽雅的男人,只瞧他单手抄袋,另一只手,捏着轻薄的手机收回西服内袋,步伐稳阔。
“票取好了?前面有多少人?”宁呈森勾唇,浅浅的笑弧挂在脸上,深眸碎光,怎么看,那都是光彩照人的。
米初妍动了动手指,她还没瞧那张票,却是被宁呈森率先夺走。
“这是……”她刚开口,才想要解释,却发现,宁呈森的脸又黑了,非但黑,他还斥:“米初妍你就是个猪!”
米初妍无辜。
好端端的,她怎么又跟猪扯上关系了?
她去拉他,却被他反手拎到身后,那张票直接贴到她脑门上,自己再又重新取号。
薄薄的小纸条顺着脑门滑落到米初妍的胸前,随后飘落……
她用手去抓,没抓住,掉落到地面上。
离婚登记!
显著的字眼,让在场排队且视力正常的年轻男女们,窃笑不语,而米初妍,则是脸红的尴尬。
她哪里知道嘛,这票又不是她拿的好吗?
被周边人瞅的没脸,她转身,整个人贴到宁呈森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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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是真的被气疯了,才不过离开视线那么几分钟,她就给他出了个离婚登记的号……
他都怀疑,自己是有多强大的心脏,才没有当场将她收拾一顿!
等候的时间有点长,宁呈森始终叠腿端坐,而米初妍,则是由端坐到靠坐,再到半个身子都搭在她的身上,不时还问:“宁教授,要不你去刷刷脸?我们走走后门就简单了。”
宁呈森挑眉:“你以为这是在医院?”
米初妍晃了晃头:“对哦,教授的脸只在医学圈才有特权……”
矜贵的男人,默声。
终于排上队,却因为涉外婚姻而被领到了特殊窗口,问了一堆的问题,又是写申请又是各种签名,接着又去拍照。
所有的事项一一完成,感觉很顺利,却在将完事的时候,又被叫回窗口。
工作人员问了宁呈森很多关于他户籍的细事,米初妍听的有些乱,但也算听出了个大概,估摸着是因为他曾经申请过户籍变动的事情。
宁呈森很认真的一一作了回答,认真的神色,不比他在埋头手术的时候。
他的侧颜,完美而深刻,隽冷而刚毅,他眉色中的严肃,言语的慎密,无一不在彰显他对这事情的重视。
米初妍看着看着,便有些呆。
不得不打从心底里承认,她的老公,真的太帅!
花痴当口,米初妍托腮侧望,包包里手机再响,米初妍掏出来,看见是纪唯宁,顺手接听,对方响亮的欢喜声:“新婚快乐——”
米初妍到底还是有些害羞,拨了拨发,弯唇:“唯宁姐。”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我和阿川最近都住南都奥园,你们晚上有没有什么节目?如果没有的话,姐姐给你庆祝啊……我和阿川,你和主任,叫上瞿安,还有贺总也在,都到我家来呗,今晚不醉无归好不好?”
米初妍呵呵声:“晚了。”
“怎么叫晚了呀?”
“晚了就是,我们已经有约了,我爸妈,呈森他爸妈,晚上要一起吃饭。”
“哟……呈森他爸妈?”纪唯宁一阵灿笑,柔柔的嗓音,难得爽朗,调侃着:“呈森他爸妈你喊什么呀?你就直接说公公婆婆大老远从伦敦飞过来不就行了么?姐今晚约不了你,明晚约可以吗?哦对了!晚上回去记得喊爸妈哦……”
“你……真讨厌!”米初妍羞怒,笑骂了句。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纪唯宁恢复了正形,笑声浅浅:“你们俩到底办妥没?这都快中午了,我听瞿安说,他大早上就已经喊你们起床来着……”
“没——妥——呢!”
“啊?为什么?不是半个钟就可以了吗?我跟阿川用了不到半个钟就把小红本揣进兜里了。”
米初妍看着旁边的宁呈森还在写写画画,不由念了句:“你又没有嫁给外国人,你知道什么呀?”
“啊——真是,我都快忘了这茬,我们英明神武的大主任是华裔……”纪唯宁恍然大悟,而后又啧啧了两声:“我记得,好像应该大约可能,涉外婚姻不一定能当场拿到小红本哦。”
“咦?真的假的?”
这边姐妹俩说的起劲,那边,宁呈森的笔尖戳破了纸张……
工作人员拧眉:“先生,这份资料被您破坏了,得重新来。”
宁呈森清了清发堵的嗓子:“那就重新来。”
工作人员为难状:“可是我们马上就下班了,您看,我们下午继续?”
大厅已经四处安静,原先聚集的准夫妻们,乘兴而来,乘兴而归!只有他们两个,孤落落的等待着最后的流程办理……
宁呈森自然不乐意,下午要两点才上班,要他白白耗等两个小时在这里,是有多折磨人?
可是工作人员根本不管,直接把暂停服务的桌牌放上来,将桌面的资料悉数收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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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米初妍的电话已经挂断,她傻眼的看身边的男人:“怎么回事?”
宁呈森从转椅上下来,脸发僵:“你说怎么回事?”
米初妍茫然:“我哪里知道,我该填的该写的都搞定了啊!我保证,准确无误。”
宁呈森气堵,长指松了松难得打起来的领带,阴测测的声:“嫁给外国人就是这么麻烦,下午继续。”
“啊?”
“啊什么啊?米初妍我告诉你,晚上回家,针对你今天的行为,好好给我写份检讨书!”
“又写?”
“对!”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答案,你应该自己想,想清楚了,给我写到检讨书里去!”
米初妍汗然:“哪里有人结婚第一晚就要写检讨书的?”
宁呈森缓了缓息:“你就是史无前例的那一个!”
“可是那个离婚的号……”
“你还敢提!”
米初妍以为,他要她写检讨是因为取号的事,她想要再次开口解释,可才说了半句,就被他厉声打断,接着他低声:“我真的……被你气死!”
下午两点四十分,两个人终于走出办事大厅。
泊在路边的黑色车身,闪着午后的阳光,散发着温温的热度,在这冬末春初的时节里,暖融融的感觉。
宁呈森终于舒畅,长腿轻快的迈下阶梯,只是,才不过两三步,发现后边的小妻子没有跟上来,回头:“米初妍?”
米初妍,米初妍……
因着今天的郁气,这个刚刚荣升为丈夫的男人,一直如此喊自己的小妻子。
米初妍抬抬眉,眸中有不甘:“我在想检讨书怎么写。偿”
明显赌气的声音,让宁呈森莫名想笑,退身,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回家再想。”
“哦,我们现在回家吗?”
“你想回吗?”微微垂头的姿势,他望着她头顶的发旋,轻笑声。
“还早啊……回去干什么……”米初妍故意看不清他眼底的深意,摸着后脖根,顾左盼右。
他笑,在她毫无防备的状态下,长臂抠住她的后腰,瞬间将她扯到自己怀里,再又以惊人的速度,俯身,掠住她的红唇。
轻轻的碰触,宛若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的大掌,托起她半个身体的重量。
白花花的太阳底下,她的眉眼晶亮,她的鼻梁秀挺,她的脸颊细腻,他吮着她的唇瓣,最深情的呢喃:“老婆,终于娶到你了。”
他们处在阶梯的最中央,这样的时间,来往的人甚少,可不知何故,米初妍依然觉得羞涩。
一方面,觉得在这样庄重的政府部门的地盘上如此亲密,有些失礼。
一方面,她的身份,在这一刻,发生了重要的改变。
二十四岁,她成为他的妻,成为宁家的媳,她的公公婆婆还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她回去喊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她有几许的不适应,怕到时候喊不出来,却又抑制不住莫名的期待那个场面的到来。
曾经往后,这个霸道的男人,有了更合理的身份,更多的理由来管束她的人生。曾经往后,她的每一天,都深深的印上他的影子。
曾经往后,他们的生活,她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憧憬。
情绪如此复杂的时候,她只记得对他傻笑,而他,在那几秒的浅吻过后,眸中的碎光越聚越浓,越聚越浓,浓到,在无底的幽眸深处盛开着璀璨的光芒。
昨晚上他就在说他兴奋,可直到此时此刻,在离他如此近的距离下,她才终于看清,他的兴奋,到底有多浓。
所幸他是个阅历沉厚并且习惯内敛的男子,人前,他向来压抑得住自己的情绪,要不然,大概早就抱起她,疯狂的打转,扬声朗笑了。
米初妍承认,她被他眼底的光芒,给融化了……
如今的社会,二十四岁结婚,或许尚早,可因为是他,就算是二十岁,又何妨?
“走吧。”
头顶上方,是他久久的心情平复后,沉磁低哑的嗓音。
米初妍顺势着抬首,笑眯眯的问他:“可不可以先不要回家?”
宁呈森失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掐了掐她水嫩的脸蛋:“没有说回家,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事,我会留到晚上。”
怀中的小女人,脸色绯红,小手推了推他的身体:“那你要带我去哪儿?回溪口吗?还是回华岸路?”
宁呈森摇头:“不……都不去。”
“那到底去哪儿啊?你痛快点说不成么?”阳光下的小女人,脸颊愈加粉嫩,昂首看他,等待着他的指示。
宁呈森倏然低首,凑到她精致的耳根处,喃笑道:“我们去发喜糖。”
“啊——”米初妍张口,澄澈的眼底,全是惊讶:“你要给谁发?”
“多了去了,科里的同事,徐暮川两口子,瞿安,贺端宸,还有我母亲和法安叔叔……”
他在不厌其烦的念,米初妍却开始不停的蹙眉,小嘴儿啧啧的叹着,双手挡住他的双臂,笑眯眯:“老公……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打算从哪里发起?”
他略略思忖,抬腕看表:“先去世腾集团,再去瞿安律所,然后再到酒店找贺端宸,医院可以改天去,我母亲那边也可以改天。”
“那你的意思就是,先给他们三个人发?”
“对!”
“这样真的好吗?”米初妍不由怨念。
“怎么不好了?”
兴奋过头的男人,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哪里不妥,拉着小妻子的手,大步前行。
小跑着紧跟而上的米初妍,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急急的阻止:“哎我们结婚证你还到手呢,你就四处派喜糖,这样真的好吗?”
“已经登记了啊,结婚证没几天就可以到手。再说,除了我,谁会稀罕看我们的结婚证!”
“是吗?可是我感觉你那些兄弟不靠谱啊……再说了,宁教授,你是个有身份有地位有风度有气质有品位有形有貌的成熟男人,你拎着几袋糖果四处派,你不觉得咱像个疯子吗?”
“会吗?”他稍稍顿步,反问一声,米初妍才以为,他这是要打消念头,可他浓眉微挑:“今天我高兴,还不允许我疯狂一次?”
米初妍看着他势在必行的神色,内心哀嚎……
她感觉,结这个婚,她家老公智商有点儿脱线的意思!可是,她拗不过他,无力阻止!
于是,那天下午,米初妍跟着他,走了一个又一个地方。
被徐暮川鄙视过,被瞿安轰赶过,被贺端宸讥笑过……
——————————————————————————————————————————————————
米初妍后来在无人的角落里,跟电话中的纪唯宁吐槽宁呈森的壮举。
纪唯宁听着,哈哈大笑,她说,早在你们步出世腾总裁办的时候,徐暮川就已经在>
米初妍呼了呼气,哭笑不得的无奈:“我好丢脸你知道吗?我现在在瞿安律所的卫生间里躲起来了,我见不得他傲娇的拎着喜糖进瞿安的办公室……”
纪唯宁笑的不行,后来她也主动提起徐暮川。
她说:“米儿你就认了吧,他们这帮男人,个个都是脱线的主。我告诉你,我和徐暮川从领证到现在,我压根就没见过结婚证的影子,你猜猜他是怎么收藏的?”
米初妍略略沉思,在她认知里,徐暮川那样清冷正派沉稳寡言的男人,就算收藏,那也是正常的方式,于是,她试探着回答:“放书房了?书房有保险箱?保险箱密码你不知道?”
“不不不……你再猜猜!”
米初妍抓了抓头,苦恼:“哎你直说吧,我对你家徐总不了解……”
“他把结婚证裱起来了,然后交到他妈妈手里保管着。如果不是后来听我婆婆提起,我压根都不知道!”
米初妍:“……徐总真人才!”
结婚证,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是特别小!有点儿厚度,有点儿沉甸,裱起来?也是够搞笑的!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爆笑:“听你这样说,我心里倒是平衡些了!原来徐总也这么好玩,那刚刚我们在世腾的时候,他还好意思笑我家教授?!真是的——害我白白难为情了半天!”
纪唯宁在那边嘘嘘声:“秘密哈……这个事情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会杀我灭口……我婆婆千叮万嘱,让我别揭他的脸皮儿,在家我是压根儿不提的,我装傻。”
米初妍哈哈笑:“非正常人类简直……被你这样一说,搞的我特别好奇,贺总是怎么藏他结婚证的!”
纪唯宁在那端想了想,继而道:“大概锁银行保险箱吧!”
“啊?”
“因为最初的时候他不想任何人知道啊……”纪唯宁略微的打趣,转而又说:“也不一定,说不准,连结婚证都没有。哎他们的事情比较复杂,我也不是太懂……”
通话结束后,米初妍靠在墙头。
其实,虽然跟着宁呈森这样丢脸,但心里,又总是会有满满的感动。
人与人,总是有各种不同的相处方式。大约是物以类聚吧,他们这帮兄弟,相处就是这么随意,表面上互相挤兑互相鄙视互相看不过眼,可是,知道他们终于圆满,嘴皮子上损完之后,却都是给予了最大的祝福……
周围很安静,地板上蹲着的小小人儿,却是久久不动。网值得您收藏 ……
她似乎在等什么,她自己也一时没有答案,是呆了好一会,才慢慢缕清着思绪,她那样抱着头显无辜的模样,不过是在怒气腾腾的他面前,博得可怜而已。
是的,依她对他的了解,他肯定要发脾气。
气她为什么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气她跟整个科室的男人混的这样好,气她忘了她如今的身份。
可是很奇怪,她等了又等,竟然等来了他那双崭新锃亮的皮鞋,停留在她眼皮底下,不吭声,也不俯身醢。
这样安静的他,让她有些没底。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他如此深沉不明的情绪,不知从何时起,他在她面前是爱笑的,是生动的,他不会喋喋不休的说话,但每说一句话,都特别的有气场,包括他要耍流氓的时候。
可是此刻,真的好怪异哦…缇…
米初妍都快忍不住要起来了,她想要看看,如此沉默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神色挂在那张俊逸无双的容颜上,可还未等她有过多的动作,他却冷不丁的开了口:“等着我抱你起来吗?”
沉磁性感的嗓音,如此说道。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再不起来,我就要直接抱了!
米初妍哪里敢让他抱,先不论这里熟人如此多,就是这样的工作场合,也实在不方便让他抱着四处走啊……
她顷刻起身,却因为蹲的太久,腿有些发麻。
微微摇晃的身子,不动声色的靠到后边的办公桌上,不小心碰到了桌面上的电脑,有些哐哐的声音。
米初妍脸有些臊,借故着整理发丝的凌乱,低头不停的顺发。
科室里到处都是人,可是每个角落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的躲避着大主任的目光。
大约是老李教授被这样的气氛僵的有些冷,托着他的茶杯,唏噜的喝了口茶水,杯盖子磕了磕茶杯口,笑笑的说:“宁主任,你呀,别跟这帮小孩子计较,他们都是在替你们高兴呐。科室里任务重,他们也都没有业余的时间去放松,这自己人有这样的大好事,玩起来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嘿嘿,没恶意……大家都没恶意……老王,你说是不是?”
老王教授在看书,听着话,也是哈哈笑了两声:“要不怎么说我们小米医生人缘好呢?主任啊,这小米医生离开了神外,那是你的妻子,但是回了神外,可就还是我们的小活宝哟!”
这样的情况下,大概敢说话的,也就只剩下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了。
老王教授也算是带过米初妍的,时间虽然不太长,但师恩总是在,说的话,也相对随意些。
米初妍只觉得,尴尬死了……
心里把廖宗数落了无数遍,如果不是他开了个头,后边也不会有这样一出。可是科室里的同事们竟然都很实在,他们宁可承受着大主任的冷气压,也没有人将廖宗这个始作俑者给出卖。
当然,米初妍是更不会说的。
免得大主任听了心里不快,她回家就得挨收拾,她可没忘记,如今她还肩负着一篇检讨书的任务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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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走向廖宗。
米初妍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交到廖宗手里:“准备一下,下周开始主刀。”
廖宗有些喜出望外,但也只是半秒,压抑住了兴奋,重重点头:“我会努力的,主任!”
宁呈森什么都没说,拍了拍他的肩。
“主任,那我呢?”这时候,潘闵宇嬉皮笑脸的插了话:“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开始主刀啊?”
宁呈森看了看他,眉色有点冷:“你先好好当你的一助!”
大主任的手下,从来都是精英。
这点,从米初妍身上似乎就能看出点名堂来,不过是刚刚转正不多时的住院医,便有那胆子独立完成一台手术。
可是,除却米初妍的特殊情况外,他从不随意就让人上主刀的位置,但他又会时刻的观察,时刻的给以学生机会。
李易哲算是彻底培养起来了,接下来会是廖宗,再往下一个,便可能会是潘闵宇。
赵磊时常跟他们调侃,能跟上大主任,真的,累死在手术台也甘愿了!
潘闵宇有点儿借杆上爬的意思,依旧嬉皮笑脸:“是的,谨遵主任吩咐!那么,主任大人,请问可以在你们婚礼那天,不要排我的晚班么?我要去喝你们的喜酒啊……”
周围人都在笑潘闵宇厚颜无耻,宁呈森却是愣了愣,摸摸身上,面色总算和缓:“抱歉,请柬忘带了,三月二十七日,香格里拉晚宴,不当值的都来。”
整个科室,瞬间沸腾……
米初妍只感觉耳膜都要被他们炸裂,只听他们在叫喊,香格里拉!妈的!竟然是香格里拉!我决定了!那天我早中饭都不吃!我直接去香格里拉撑破肚皮然后再回来缝合算了!
状况外的女人,捂着胸口眨眨眼,问刚刚经过身边的老王教授:“他们要不要这么疯?”
老王教授呵呵笑,摇摇头:“小米医生你不懂。”
米初妍晃晃头,是的,她确实不懂,不知道他们因何如此疯狂,连粗口都爆上了。
宁呈森朝她过来,伸手,要带她离开。
只是,两人牵着手,才到门口,潘闵宇又忽然一道喊:“大主任,等等——”
米初妍先顿下步,继而是宁呈森,他转头,淡淡问:“怎么了?”
“那个……红包怎么办啊!你把婚宴摆在那么高逼格的地方,我们的红包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把我下个月的工资划到你账上去算了?那我下个月吃什么喝什么?哇靠,那里美女如云,我肯定还要去宾宜广场买套高逼格的西服,再去美发沙龙做个造型,我这脸色也不行,我还得上代购网店买些面膜回来敷……”
旁边有人在呕吐状:“小潘你真恶心,大男人糙点不行?还敷面膜……”
潘闵宇即刻反驳:“这年代,你活精致些不行?谁规定了只有女生才敷面膜?”
米初妍笑的肩头不停抖索,怪不得这货的脸总是那么鲜嫩白皙,那么的肤质可凝,敢情这是用无数的面膜堆积起来的胶原蛋白?
可是,不管怎么说,潘闵宇好像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他们都在里头,望着宁呈森,等待着宁呈森的回答……
米初妍自己也暗暗思量,一个主治医,一个月下来工资其实也就几千块,赵磊资历要高,估计收入相对可观些,可是潘闵宇往下的这些小医生们,大多是指着那点工资度日的,如果因为这样一场晚宴给掏去了大半,那可如何是好?
她看了看宁呈森,宁呈森看着他们,只道:“随意就好。”
这样的回答,好像等于没回答。
可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这么回答才是最好的,而且米初妍也觉得,虽然宁呈森眉色无恙,但他是不会让这些人吃亏的。
别看他平时傲慢,但他对他的这帮下属,却是很爱护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样费神的,一个个提拔起来,要不然,他也不会明明就有很多选择,却甘愿留在这儿,日日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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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米初妍好奇的问驾车的男人:“为什么香格里拉会让他们那样兴奋?”
穗城的豪华酒店,很多,香格里拉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他的视线在前方,修长的手指,扶在方向盘上,很专注。
是听到她的话后,才有眼角的余光扫过来,接着是他浅浅的笑:“潘闵宇刚刚不是说过?”
“他说那么多话,我哪里知道是哪句?”
他笑的更开了些,也更沉了些:“他说了,那里美女如云。”
“啊?”米初妍瞠目,思想有些歪:“不会是有特殊服务吧?”
话才出口,被旁边的男人刮了一记冷眼,随后才道:“上到管理者,下到服务员,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出来的,外形俱佳的女子。”
米初妍抿抿唇:“那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那里吗?徐总婚宴选得是索菲特……”
她以为他会解释,谁知,他挑了挑眉,神秘状:“你猜。”
“不猜。”
米初妍鼓了鼓腮帮子,这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总是喜欢让她猜,明知道她根本猜不着,反正就是故意不告诉她就对了。
开车的男人,沉沉笑。
车子刚到市中心高架的时候,米初妍接到唐心梅的电话。
她以为是自己母亲在催她们回家,可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她就在那端噼里啪啦,交代她和宁呈森,直接到溪口别墅来,还说,她和她把已经在了偿。
米初妍笑了,打趣:“你们玩的可真熟。”
唐心梅也很是愉快的回应:“那可不,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撄”
彼时,电话中能听到旁边人的说话声,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唐心梅躲到了角落,细声有狡黠的说:“我们几个老头玩的好,一定程度上,可是能保证你在宁家不受委屈的哦。”
米初妍知道,自己母亲又调皮了。
怕身边的男人听了去,她捂了捂手机听筒,回笑:“妈,你真有远见!”
“可不是,你妈我就这么一个宝贝,这女婿是我是考察好几年的了,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放心……”
唐心梅在那端各种吧啦,米初妍就跟着不停的嬉皮笑脸。
车堵的时候,趁着空隙,宁呈森的目光扫了过来。米初妍单着眼眯他,他浅浅勾唇,倒没有对她的通话内容有过多好奇的探究,没多会,又转过头去,专心开车。
电话终于讲完,她在他身边说:“都在溪口别墅呢,让我们过那边。”
他淡淡嗯声。
米初妍疑惑:“你知道?”
他又嗯了声。
“那怎么没告诉我?我还以为都去我家……”
他终于有了点神色变动,略略调侃:“哪个是你家?”
“我爸妈那啊!”米初妍理所当然的说。
初嫁的女儿,总是适应不过来,潜意识里,父母的家,就是她的家。
他的戏谑更浓:“那南都奥园呢?”
“……哦。”她略略懊恼。
接着,他又是冷不丁一句:“伦敦也是你家,溪口别墅也是,当然,华岸路肯定是,南都奥园更得是。”
米初妍无奈又苦恼:“那我以后直接说地方好了,省得你挑毛病。”
他默了默,突然转了话题:“刚刚在科室,廖宗也抱你了?”
“啊?哦……你看到了?”
“没有,我进去的时候,你们已经闹成一团了,不过我可以推断。”
他娴熟的开车,视线没偏移的看着路况,嘴里,却是一直跟她说话。
米初妍觉得,他这是等不及开始算账的意思?
也没等他多问,主动交代:“就礼貌的拥抱而已,也没抱,就碰了碰肩。怎么了?你介意?”
他摇头:“可以理解。”
“那不就得了,你还故意问!”
“我问的目的是,晚上的检讨书,把这个事情也写上。”
“宁呈森你有病……”
他终是又侧了头,挑挑眉:“有吗?我不管,反正你得我给写上,重点描述你的感受。”
“不可理喻。”
“如果我不可理喻,刚刚我在科室就收拾他们了。”
米初妍暗道,果然,不能指望坏脾气又爱计较的男人有多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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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口别墅波光水影。
夜幕的路灯打照着家家户户门前的人工湖,微风荡漾,湖水微澜。
早春,这里的植被已有了片片的葱绿,不太盛,但闻得见沁脾的草香,土香,心旷神怡。
车子有序的停在路边,米初妍的手,照例被宁呈森攥着,两人才踏进庭院,便有阵阵的笑声,从里头飘出来。
听这声音,感觉里头人不少。
米初妍郁闷,问:“都有谁在呢?”
宁呈森似乎也纳闷,皱皱眉:“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显然,他也不明情况。
因着这番好奇,米初妍小跑了起来,宁呈森这形象,自然是没法跟着跑,遂放开了她的手,目送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跑进了屋。
进屋之后,她就没了声。
宁呈森眉皱的更紧,不由加大了步伐。
等进了屋以后才发现,徐暮川家的小屁孩,竟然在他家客厅的地毯上,到处爬。不过丁点大的孩子,倒是手长脚长的,灵活的很!
令他无语的是,他的小妻子,竟然跟着那个小屁孩,一起拱在地板上,旁边还有纪唯宁的说话声。
宁呈森的视线扫过整个客厅,这才发现,徐暮川的母亲也在,徐家的老佣人玉姐也在,玉姐手里拎着个大包,大包里头,掏出小屁孩的奶瓶。
徐暮川的母亲跟他家的两位母亲一起,不知说到什么好笑的事,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进屋,厨房的方向,动静不断。
宁呈森脑子里当下有好几个疑问。
才要退出屋去给徐暮川打电话,眼尖的纪唯宁就瞧了过来,朗声招呼:“宁主任,恭喜!”
如此,宁呈森提起的脚步,终是落下。
看着纪唯宁,点点头,正色道:“谢谢。”
纪唯宁将徐莫黎交到米初妍手里,自己起身,笑容不减:“是不是很意外我们会在这儿?”
宁呈森不置可否,却也开始在玄关换鞋。
纪唯宁适时化解他的疑问,笑颜逐开:“我们家阿川说,方便以后我们两家的小孩作伴,特地把你对面的那栋,买下来了。这不,知道你们今天要回家庆祝,我们就都不请自来给你们道喜来着,我带着我妈她们先过来,阿川还在公司忙,过会儿才能到。哦对了,他刚刚到电话来说,可能瞿安贺总她们也会过来,所以,征得叔叔阿姨们的同意,我们晚餐就一起吃咯!”
连串的话,让宁呈森微懵,他没去管纪唯宁后面的那些,只把重心放到前头,究竟:“对面那栋别墅,你们买下了?”
纪唯宁点头:“对啊,不可以吗?”
“你们家那么多房子,住得过来?”
纪唯宁嘿嘿笑:“反正是世腾旗下的物业,自己买优惠多了,偶尔换换环境我们都觉得很不错。”
宁呈森总觉得诡异:“好端端的,换什么环境?”
“这得归功于你提醒了阿川啊!是你说,买这栋房子,方便小孩子玩耍,又方便老人家居住什么的。那我们就想着,漓景路那边我妈伴少,房子又太大,在这边正好有阿姨作伴,等以后米儿怀孕,我就在对面,好有个照应不是?再说,孩子大了总得要伴,我们家小莫黎还可以充当大哥哥,保护你们家小公主,多好?”
宁呈森脸更黑,他可以说,他不生小公主么?
孩子的影都还不见着,这就开始惦记上了……
只是,眼前的是纪唯宁,不是徐暮川,如果是徐暮川,他肯定是不客气的。
也是够,南都奥园没粘够,这会儿又粘到溪口别墅来了,后半辈子都是甩不开这徐家的魂了?万一他真有小公主,万一他家小公主真的被此刻在地板上流口水的徐莫黎惦记上,他是有多不爽!
“怎么着?新郎官今天登记还不高兴?这可怎么行呢……”纪唯宁打趣的笑,大约是知道他脸黑的缘由,故意抱起小莫黎,教他喊伯伯。
宁呈森将西服抛到无人座的沙发上,嗤声:“你倒是拎的清!”
纪唯宁笑容璀璨:“我不敢拎不清啊,目前为止,您还是我上司,论年纪,你比阿川大一点,小莫黎理应喊您伯伯。来,伯伯抱抱?”
年轻人说话,长辈识趣的没有打扰,米初妍被唐心梅带到沙发上,让她喊夏晴。
这边,宁呈森脸色不太好。
眼睛盯着徐暮川的老婆,这女人,从来就是滑头,自己滑头不算,还带着米初妍一起。这会儿更绝,在众多长辈面前,尤其是在何湘云面前,她对他,连尊称都用上了,还把小孩举到面前,他即便再不乐意,也不得不伸手接下徐莫黎。
而她,是把小孩放下后,就溜到女人堆里。
徐莫黎很重,比一般的同龄小孩长的要快,他抱上手,极度的拘谨,生怕自己不小心,刮着了徐家的这个宝贝疙瘩。
可是,向来安份的徐莫黎,在他身上却似乎不配合,不停的扭动着,攀爬着,小嘴往他到处张,成串的口水,毫不留情的摊到他的脸上,衬衣上……
584 买三送一
宁家人再次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厨房的阿姨已经在张罗着开饭,而客厅里,又多了几道挺拔的身影。
徐暮川,瞿安,贺端宸。
虽然只多了三个男人,却因为他们各自都是身形高大,以致,宽敞的客厅竟然也感觉拥挤了起来。
让米初妍暗觉好笑的是,徐家那对父子竟然不太对付。
西装革履的徐暮川,径自在沙发上休闲翻看报纸,而徐莫黎,则是到了瞿安的手里。
瞿安把他放到地毯上,自己拿着手机,一个劲的在那儿拍,或爬或趴,或撅小屁股或流口水,或是咯咯笑,或是咿呀咿呀的露出粉色小牙床。
为了抓拍到最完美的角度,瞿安竟然将自己的夹克衫脱了下来,毛衣休闲裤的利落装束,跟着小莫黎的动作而不停的转换着自己的角度。
那乐呵的劲儿,若是不知情的人,多怕以为,地毯上不停捣蛋的小屁孩,会是他的儿子……
贺端宸相对正派,中规中矩的坐在边上,陪长辈们说话。
宁呈森打趣瞿安:“喜欢的话,自己赶紧生一个!”
瞿安头都没抬,笑呵:“我倒是想,找谁生去?”
宁呈森跟着笑了笑,未再答话。
其实大家彼此都清楚,如瞿安这样的男子,要想找女人生孩子,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并且,不管是跟谁生,只要是他的孩子,瞿家的长辈们肯定都会是欣喜若狂。
说是找不到,只不过是宁缺毋滥。
或许他有他心里的明月光,如果这辈子等不到,宁愿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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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和唐心梅在招呼着入座,何湘芸也终于起身,跟年轻人打趣说:“你们都忙,以后小孩子会越来越多,我们老一辈的负责照看,相互间有伴串串门其实挺好的。既然暮川和小森都往这里买房了,我看呐,安子,你跟贺先生也可以考虑看看。安子就不用说了,买这儿肯定划算的,贺先生的话,偶尔也可以携眷到穗城来度假,挺好!”
何湘芸是一时兴起,随口提议。
可恰恰是她这样的随口提议,却是得到了宁呈森的最先响应,连连点头:“我怎么没想到……暮川,你再给我一套,我给我爸妈买。”
“这栋不就是你爸妈的吗?”瞿安忙着逗小莫黎,没上心,反应极快的接了句。
满厅的人,有好几道窃笑声。
瞿安疑惑,终于把小莫黎抱到前来接手的纪唯宁身前,回头看众人:“怎么了?我搞错了吗?这栋房子不是宁伯父宁伯母的?”
宁呈森的俊脸有些僵,冷声:“我给妍妍爸妈买。”
“哦……”瞿安听罢,恍悟的点头,嗤声:“直接说给岳父岳母买不行么?合着我们还会吃醋似的!知道你岳父岳母最好了!”
“我不怕你吃醋,我怕你嫉妒。”宁呈森的声音,闲适淡淡,抄着口袋,率先往着餐厅过去。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瞿安不太服气的驳了句,追上去,扯住宁呈森的手臂。
然后他们都顿步,宁呈森侧首,以着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浅声道:“你倒是想给你岳父岳母买,可你有吗?”
瞿安切了声……
米初妍跟自己爸妈呆一块,在后头。
听着宁呈森转瞬就跟徐暮川讨论起要小区哪个方位的房子比较好,米安博和唐心梅都是给自己女儿使眼色。
米初妍知道自己父母的心思,可是,奈何不住宁呈森的好意。
何况,他这么多朋友在场,她也不好主动去说什么拂了他的面子,只得笑笑,劝自己父母:“你们就由着他吧,给你们花钱,他高兴。”
米初妍是了解他的,表面上看起来傲慢无礼,对大小事情似乎并没有太上心,可暗地里,他对自己在乎的人,却是比他自己的事都要上心。
譬如说,宁振邦夫妇并不缺钱,缺乏的只是那份亲情。而他不善于过于外露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便无止境的以着各种不要脸的理由来搜刮他父母的财产。
然后,他的父母会因为有弥补而少些歉疚,又因为这样的来来去去,从而有了沟通,即便别扭,那也总是比无话好太多。
况且,人与人之间总是这样,话说的多了,感情自然就有了。
再譬如说,她家父母经济条件相对差些,但他知道她的父母太正直,顾着长辈的尊严问题,他从不会直接大把大把的给她家里送钱,而是在生活巨细上,顺理成章的添补。经年讨好她父亲的茶酒,讨好她母亲的小礼物,再有春节的各种高档年货,便是他细心的体现。
算起来,如果真的买下刚刚他口中的那套房子给她家父母,那也只算是他给她家父母第一次的大手笔。
虽然米初妍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缺房子住,但她了解宁呈森的经济实力。如果买下这里的别墅,能让长辈们相互照应,又能让家里皆大欢喜,她何乐不为?
父母总会有老的那天,到老的那天,他们就不得不考虑他们的孤单。
女儿如此说,米家夫妇倒不好当场表态些什么。
那端宁呈森已经定下了他要的第二栋房子,徐暮川转而看上瞿安,手肘碰他:“你不买吗?”
“我?”瞿安挥挥手:“我一个人住哪都是住。”
“总会有结婚的那天,到时候你再来找我要,别怪我没给你留。再说,漓景路那边你已经被扫地出门,其他的房产,你家里挨个都清楚,你想一个人清净的时候,难道去酒店吗?”
徐暮川不疾不徐的话音,倒是真的让瞿安认真思忖了起来。
约过半分钟,直接颔首:“那就来一栋吧,前提是,过户手续给我保密好了,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阿宸你呢?”徐暮川又问。
贺端宸在角落,慢悠悠的抬头:“怎么着?你买三送一?是的话,送的那栋给我。”
“我给你九折优惠。”
“你怎么不说八折?”
徐暮川:“成交。”
贺端宸:“……”
抱着小莫黎的纪唯宁,把头靠向何湘芸,笑的眼眉生动:“妈,还是你最行!不过几句话就让世腾出*售了三栋高级别墅。”
这话被瞿安听了去,忙回头,朝着何湘芸叮嘱:“徐伯母,你可不能跟我家里说,我在这里买房……”
何湘芸几乎没笑岔,点了点瞿安的肩头:“安子啊,你也该收收心了,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整条漓景路像你们这岁数的,除了你就是暮云,都跟中了邪似的,不管家里怎么催,你们啊,就是不上心!再这样下去,保不准你爷爷直接杀到律所去!”
瞿安脸微抽,转而高声:“米叔叔,请问您还有没有另外一个女儿?我喜欢米初妍那样的姑娘!”
话才落,不等米安博做任何反应,一个纸盒直接抛向瞿安,接着是宁呈森的呵斥:“滚你丫的瞿安,来我家吃饭,就给我安分点!”
“我又没喜欢你老婆啊!我只问米家有没有姐姐或妹妹而已!米叔叔还没朝我发怒呢,你怒什么?”
米安博咳了咳声,在众人的期许中,正色:“妍妍是独生女。”顿了顿,又难得笑声:“没有姐妹,倒是有个侄女……”
“啊?”瞿安眼睛发亮,笑道:“叫什么名?今年多少岁?”
米安博伸了伸手,手指微屈:“跟宁家的那个小呈宵,差不多大。”
瞿安讪笑:“……米叔叔真有趣儿!”
边上的众人,早已哄笑开。
相比起这些人的笑谈,宁振邦和夏晴,是相对安静的。
不是他们没有话题加入,而是此情此景,对他们过往的半生来说,太过奢侈不敢渴求。尤其是夏晴,从来未想过,有那么一天,她的儿子会接受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并给她最大的幸福晚年。
夏晴看着宁振邦,柔婉的笑容里,眼角闪着泪花。
宁振邦低头,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晶莹,自己却又因为百感交集而无法出口安慰,只是让夏晴靠在自己的肩头,两个人,一起安静的看着眼前的热闹欢笑。
晚餐是热闹的,有趣味相投的宁振邦和米安博,有善谈的唐心梅和夏晴,有享受着天伦之乐的何湘芸,有调皮的米初妍,有能闹的瞿安,有宠老婆无下限的男人,有商谈公事的兄弟,有催着回去上班的上司下属,还有不甘寂寞,时不时摔个碗筷的徐莫黎。
从夜幕到夜深,灯火明亮的别墅里,皆是浓浓的欢喜。
贺端宸是最早离开的,要赶着回B市。
行至玄关时,当着全屋子人的面,喊走了米初妍。
米初妍虽纳闷,却还是跟了出去……
是行到院子里,他才顿步。颀长的身影伫立在朦胧的月光下,他回头,淡淡勾唇:“听说你从神外辞职了?”
米初妍点点头。
她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对于贺端宸来说,有什么好打听的,纳闷之余,客气道:“贺总有什么事吗?”
贺端宸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从自己的西服内袋里,掏出东西。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薄薄的东西递到她跟前,音线淳淳:“我记得,曾经答应过你,把顾以澈介绍给你认识。这是他下周二在港城的演唱会门票,演唱会结束后,第二天还有他的电影发布会,趁着现在空下来,港城离这里又近,你可以去看看。”
米初妍双手接过,意外之下,手指有些颤,笑的弯眉:“都给我?免费的吗?”
“当然。”贺端宸双手抄进裤袋,略微有笑:“总不能,让我食言不是?最好的位置,足够让你看清他,也足够让他看到你。怎么样?有兴趣吗?”
“有有有……当然有!谢谢贺总!”米初妍有些喜出望外。
来的早不如来的刚刚好。
上一次顾以澈在穗城的演唱会,霏姐费尽心思的给她弄了张门票,还是不太好的位置,她在伦敦,没赶得上。虽然后来宁呈森给他要了现场的的录音视频,可总是不如现场来的尽兴,多少有些遗憾。
原以为,短时间内是再没机会了,没想到,顾以澈竟然把巡回演唱会的下一个点开到了港城。恰又逢她刚刚从神外退出来,有的是自由支配的时间。
能把个人演唱会开到港城去,顾以澈当真是了不得的。
一时兴奋,米初妍抓着两张门票,细细翻看,确定了时间地点座位后,不由对贺端宸的慷慨,多感谢了两分。
贺端宸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意,视线扫了别墅半圈,继而开口:“小事一桩,不足记挂。这事儿,你看看要不要让呈森知道,反正我这边是没让他知道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米初妍略怔……
这一开心竟然都忘了宁呈森这茬!
她想再开口跟贺端宸说些什么,只是,才不过抬首,他的背影已经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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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门票,在最初的兴奋过后,此刻又因为屋内的某个男人而让她觉得棘手不好处理。
甩了甩,又看了看,最后小心翼翼的收进口袋。
进屋的时候,听见瞿安在喊:“宁教授,你在那儿看什么?”
米初妍预感不太好,从玄关脱了鞋,匆匆奔进客厅,原是想看宁呈森到底在看什么,却不知,这会儿进去,他竟然已经妥妥的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干。
她看他,他也看了看她,继而跳眉:“有事?”
米初妍摇头:“没事。”
小莫黎终于因为困倦而哭闹,纪唯宁怕吵着大家,跟徐暮川提议先回。
徐暮川是呆哪儿都无所谓的,何况对面就是自己的房子,今晚住哪儿,对他来说都很方便。
于是,徐家一行人又跟着离开。
转眼间,就只剩瞿安孤零零的一个。
他倒是想继续呆,可宁呈森逮着机会就给他添堵,他表示很受伤,只得无趣的提着自己的夹克外套,迈着长腿出了院子……
时间也确实不早,米家夫妇也跟着告辞。
宁呈森原本是要送他们回去的,但是米安博自己也有开车,用不着这样麻烦,便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偌大的别墅,一下子安静下来,米初妍蜷着双腿,窝在沙发上,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宁呈森过去扯她,拉她起身,催促她回南都奥园。
米初妍并不怎么配合……
她心里还在想着门票的事,还没想好怎么跟宁呈森商量,她今晚想赖在这儿不走,免得到家他就各种放肆。
夏晴也使劲儿挽留,可宁呈森哪里理会,直接打横将人抱起,步向门外。
米初妍害臊,扑打着抱她的男人,让她赶紧放她下来。
宁呈森绷着下颌,话都懒得说,直接走向自己的车子,将人丢进副驾座。
有趣的是,在车子拐出溪口别墅的时候,遇上徐暮川的卡宴。
徐暮川后来居上,最后在红灯前并排,车窗缓缓降下的时候,露出夫妻俩的脸,而后是徐暮川清冷的声:“怎么不住下?”
宁呈森侧首,淡声:“你怎么不住?”
徐暮川说:“那是给我妈买的。”
宁呈森笑:“你儿子也不要了?”
徐暮川回笑:“有玉姐在,还有宠孙如宝的老人,孩子不需要我们操心。”
宁呈森逮着机会,沉声:“那你老婆整天呆在家干什么?让她赶紧回来销假吧,正好我要筹办婚礼,有她在科室,我比较放心。”
徐暮川扬了扬眉:“她不就在我边上,你自己跟她说。”
586你才是我的狼
关于纪唯宁回来上班的问题,他们夫妻俩一直在踢皮球。最新最快更新
就如现在这般,徐暮川说要看纪唯宁,纪唯宁又总是委婉的推托
宁呈森对他们夫妇俩的这种行径,简直没眼看,车子直接提速,一溜烟的将他们远远甩在后头。
米初妍从始至终都是沉默的,她不想在宁呈森满腹郁气的时候乱说话,免得撞炸他的火药。
跟着他回南都奥园,从地库到电梯,从电梯到家门前,她的手,一直都被掌握在他的掌心,但她看到的,却一直都只是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挺阔,身材修长,他穿着他父亲的纯黑衬衫,非但不显违和,还特别精神。衬衫的下摆,悉数扎进裤头,皮带束的端端正正,他的大长腿,行走间,全是力度。
米初妍咳了咳声,他终于回过头。
那个米初妍开口,纤细的手指开始无意识的刮着自己的眉角。
宁呈森黯了黯色,每次她有的话,等会都写到检讨书里去。
啊?
又是检讨书,晚上玩的太开心,她都已经把这个事情抛向脑后了,怎么他还要提
啊什么啊?今晚不写好不准睡觉!
他抛下这句话,率先进了屋。最新最快更新
米初妍紧跟其后,柔声讨好:没得商量吗?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一天耶
不写也行!宁呈森将肘弯的外套丢进玄关,反身的时候,双手搭在腰间,声线又沉了几分:不写的话,顾以澈的演唱会,你就别去了。
米初妍吃惊的瞪眸,继而哈哈笑:原来你都知道啊!贺总还说没告诉你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呈森不理,继续往屋内走。
哎是不是我把检讨书写好了,下周的演唱会和发布会就能去?米初妍继续往前追,追进卧室,又追进衣帽室,再又追进浴室。
宁呈森被徐莫黎弄了满身的口水,换了衬衫还是不舒服,回家便往浴室钻。
米初妍没顾得上他的心思,只一个劲的跑在他屁股后头追,浴室门一摔,差点碰掉她的要生呗,你说我写好不好?
宁呈森已经在书柜前找书,听着她的话,斜眉扫了眼:自己想。
米初妍怨念,五分钟后,检讨书再次呈现在书柜边的男人眼前。
多了几个字,上面写着:想不出来,直接肉偿好了呗
宁呈森的唇角,不经意的抽了抽,厚重的专业书插回到书柜的排列中,睡袍的衣襟,也因为抬手的动作,敞开了大半。
米初妍盯着他过分诱人的胸肌,眉眼闪光,讨好的商量:成不?
宁呈森有些被气岔:为了顾以澈的演唱会,你就这样舍得下血本?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所以,顾以澈是你梦寐以求的狼?
他凉凉的出声,盯着她的深眸里,却是迸着幽暗的火光,吓的米初妍赶紧改口:不不!他不是!你才是!你才是我的狼!梦寐以求毕生追求此生不渝相守到白头的!
587也不看看她那小身板,偿的起么
急于表忠心的米初妍,四个字四个字脱口而出,听的宁呈森脑子发涨。 ̄︶︺sんц閣浼镄嗹載尛裞閲渎棢つ%.%ā
米初妍看着他只顾着在书柜前不停转悠,对她的话爱搭不理的,只得又努力了几分,上前,半个身子都倚上了他的背,笑嘻嘻的说:“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大不了跟我一起去嘛。”
“跟你去?”认真找书的男人,轻飘飘的几句:“跟着你去看你梦中情人的演唱会和电影发布会,然后听着你在那边挥着荧光棒毫无形象的大喊大叫,再看着你不要脸的上前求拍照求签名,搞不好兴奋过头就直接抱上去,你这还叫没什么大不了,抱歉,我心没那么大。”
米初妍起初还是笑脸洋溢的,后来越往后听他的话,越是耷了脸。
锁眉,默了默,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强调:“那我跟你保证,我绝对规规矩矩的只听歌不说话,我也不买荧光棒爆米花,我也绝对不求拍照求签名,更加不会跃上台送花送礼物,如果我食言了,随便你拿我怎么办?”
“你保证?”
“对!我保证!”米初妍重重的点头,眸光发亮。
宁呈森不屑:“你的保证值钱么?如果我想拿你怎么办,你奈何得了?”
满腹的壮言壮语,就被他这样三言两语的否定,米初妍泄气的对着指尖玩:“那你到底要怎样才愿意跟我一块去嘛……难道是因为你没有门票吗?那我们再跟贺总要一张不就好了?是不是你不好意思要?你不好意思的话那我自己去跟他要吧!我知道你们男人追星有点搞笑,我给贺总打电话就说,是我的小姐妹要……”
说话间,米初妍就要去找自己的手机,被宁呈森扯了回来,冷声:“别白费劲了,下周我要上班。”
“啊?”
“又啊什么?”
“这么快就让你官复原职了啊?这医院的处分是不是有点小?”米初妍咋舌,脱口絮叨。
宁呈森忍不住白了眼:“我本来就在原职上,什么叫做官复?”
“也是!宁大主任的头衔,那是谁也顶替不了的。”米初妍叹了声,而后道:“你说人怎么就这么矫情呢?你刚处分的时候吧,我各种心理不安,我觉得都怪自己给你抹了黑,现在你要回去上班了,我又觉得,为什么院里不多处分你些日子?最少,得陪着我把顾以澈的演唱会看完再说啊!”
宁呈森心很堵,特别堵!
她怎么不来一句,至少,得让他把穗城的婚宴办完再说呢?
指望一个没心没肺的老婆把更多的注意力摆在自己身上,真的,还不如不指望!
伸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拉离,拎正到边上:“你去,洗澡!”
“洗什么澡?检讨书过了吗?”米初妍懵懵的,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间话风大转。
“就你这脑瓜子,料你也写不出份像样的检讨来!”
“哟?这意思是说……”米初妍歪头,想从他的话中,听出里面的内涵来。
然,还未等她透彻的领悟,他直接开口:“肉偿!”
“啊?”
她又是吃惊的张嘴,宁呈森所幸抽回那张检讨,在她眼皮底下晃:“白纸黑字!”
“哦……那你这是准了吗?”米初妍试探的问。
他不说话,继续看书。
米初妍又追问:“是不是准了?下周我去港城……”
宁呈森被她扰的无法,只得抬首:“那得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
她嘿嘿笑了起来,狡黠的踮脚,朝着他的耳根呼气:“我有哪次让你不满意的?说好了,别食言哦,我现在就回房去洗澡……”
宁呈森没理她,但内心很崩溃。
有谁的老婆,会因为一场演唱会而这样耍无赖?还肉偿,就她那小身板,偿的起么?
才默念,门口忽然又有她去而复返的身影,接着是她脆甜甜的声音:“其实我是赚到了,因为不管我今天写什么做什么,你都是不可能放过我的。”
宁呈森回头,扫了她一眼。
总算,没有因为顾以澈而白痴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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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裹着浴巾的米初妍在打着暖气的卧室里穿梭,她坐在梳妆台前,认真的给自己吹发。
沐浴过后,脸颊绯红,连带着漂亮的鹅颈,精致的锁骨,肤若凝脂。
明晃晃的灯光,打照在她身上,每一寸的肌肤纹理,都似在闪光。
沐浴过后的她,只吹发,不护肤。
主要是因为,宁呈森习惯了晚上在她身上各种蹭,他不喜欢化妆品的味道,也更讨厌张口含进的,全是化妆品的味道。
米初妍打趣她,自己不喜欢为何还要给她买?
他一本正经的说,护肤是你们女人的必要的,我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过分干涉你的自由!
好一个体贴的男人!米初妍当时如此想。
然后她也习惯了每天配合着他的喜好,晚上什么护肤品都不用,不管是寒湿还是干燥,她连手霜都不碰。
早上起来,拍拍水,抹抹精华,擦擦乳霜,也就这么简单,肌肤竟然也一直保持着细嫩。
头发吹到半干的时候,他那修长的双腿,突然出现在镜子中。
悄无声息的影子,米初妍起初被吓的心脏漏跳了拍,看清楚是他,视线往镜子上瞄了瞄,而后见他双手抱臂,意味不明的瞧着镜中的自己……
风筒嗡嗡的声响骤然停下,米初妍顶着半湿的长发,转头:“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往常的他,大多时候会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风筒,再不然,就会在她边上说会话,说着说着,大手就开始不安分。
她习惯了他的各种突然袭击和有准备的攻击,可她不习惯他站在她的身后,半天不吭一声。
米初妍心里是有些发毛的,这才停下了吹发,转过身去。
倚在墙上的男人,深眸半眯,轻轻勾了勾唇,终于说话:“要不,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非要去看这场演唱会?撄”
米初妍没有说非要去,但她表现出来超乎寻常的渴望,多少还是让这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有些不舒服。
港城不远,也不是怕她这个成年人单独行走会不安全,就算不安全他也可以安排的周全,他就是心里有股劲过不去偿。
米初妍似乎有些意外他在这个问题上较真,愣了愣,却也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回过头,重新拿起风筒继续慢条斯理的吹发。
她像是在认真思考,轻微的锁着眉头,而宁呈森竟然也出奇的有耐心,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终于,柔顺的长发清爽的搭在肩背,米初妍起了身。
走向宁呈森的时候,她已经绽开笑,略微的赖皮:“要听实话吗?”
“你觉得呢?”他惯常的反问,声音里有着若隐若现的警告。
米初妍歪歪头,眉头又锁了几分,很认真的说:“大约就是……为了圆我心中的一个梦吧!”
话才出口,男人的脸色,变了变。
米初妍赶紧捧住他的脸,啧啧声:“你别生气啊!又是你让我说的……”
“你说你的,至于我如何,那是我的事。”他倒是理直气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吞进那双如渊潭般的深邃瞳眸里。
话开了头,米初妍反而淡定了下来,继续道:“哎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么多年,我是听着他的歌看着他的电影过来的,成长的路上,他在我生活里的痕迹不小,我就总想着,哪天能在近距离的地方,听场他的演唱会,感受一下读医这么多年来回忆里的点点滴滴,为自己的优秀毕业再图个圆满。这是关于青春的梦想,虽然梦想有些不靠谱,可能还会被你所不齿,可是没办法啊,我就是想去。”
米初妍就没想着他会有多好的反应,话说出来,她是准备好了承接他臭脾气的,还有些担心他会揍她,都不敢正眼迎视他。
可是,她哪里知道,他会直接走开!
米初妍心里有些怒,转身,朝着他的背影跺脚:“宁呈森,你会不会太小器了?我只是想圆个当年的梦而已,又不是说我喜欢他……”
前面的男人,充耳不闻,径自从衣帽间穿过卧室,从卧室穿过廊道,从廊道绕进书房。
米初妍一路跟着过去,却不料,跟进书房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在给向敬年打电话。
他跟向敬年说,他老婆下周要去港城看演唱会,会场人肯定多,媒体也多,他说他老婆人小,又善良,还缺根筋,让他务必给他接待好了。
他还跟向敬年说了一大堆,多是交代他要怎么怎么照顾她,怎么怎么安排她的食宿,说的好像她完全是个生活无能似的要人细心看顾。
米初妍起初是欣喜于他的应允,可后来听着他跟向敬年说了那么多,不由就嘀咕:“我又不是傻子,自己能行的。”
他刚好电话结束,转过头来,毫不客气的指出:“我怕你脑子一旦犯抽又把身上的钱全部给了骗子,到时候回不来别找我哭。”
米初妍嘟了嘟唇,转而看着他绕过书桌,坐到待机的手提前。
她凑过去,他正好抬头,淡声问:“演唱会在下周几?”
“下周三。”
“回程什么时候?”
“下周五。”
然后,米初妍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活的在手提键盘上操作,她的身份信息,他记得比她自己还要熟,没几分钟,就给她定下了往返的双程票。
广九直通,快捷又方便,省去了中间转车的麻烦。
操作好了这些,他才认真瞧她:“去到那边的时候,向敬年会来接你,他会带着你去酒店办入住。酒店离演唱会现场不会太远,你自己长点心眼,别到处同情心泛滥被人骗,每天晚上给我视频汇报你当天的行踪。这样,你满意了吗?”
米初妍猛点头,眉开眼笑又是满腹感动,甜甜的哄:“老公……谢谢你哦!”
“有个前提。”
“好!你说!”
对米初妍来说,现在不说是前提,就是有一百个要求,她也会爽快答应的。
她望着宁呈森,瞳眸水亮,宁呈森看着她,却是幽暗不明,冷梭梭的强调:“不管你在现场多兴奋,都不准给我各种照片各种心情的晒到朋友圈上。”
“明白!”米初妍应的响亮。
宁呈森冷冷的看她:“你明白什么?”
“因为我把那些东西晒到朋友圈,你会被贺总取笑的啊,还有瞿安,还有徐总……”
“他们会笑我什么?”她的话,倒是让宁呈森饶有趣味的叠了腿,追问。
米初妍呵呵笑:“他们会笑你,说你老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那你是吗?”他又一句,凉梭梭的。
米初妍挺胸保证:“当然不是啊!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不能混做一团。”(83中文网)&>
589我跟顾以澈,到底谁好
他听着,只是哼了声。
米初妍料不准他到底什么情绪,半个身子撑在他的桌面上,找话: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下周一。
然后会一直忙么?
基本上。
那婚宴呢?有什么需要我去跑的吗?你上班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忙活。
不用。
他总是惜字如金,米初妍有些无趣,耷着肩头在他眼皮底下晃着。
大约是他察觉出来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这才又抬起头,揉了揉她的头发:婚宴的事,基本上都在按部就班的准备着,还有两边的长辈,他们比我们还要上心,是轮不到你来操心的了。等你从港城回来,定制的礼服也应该到了,到时候你负责试礼服就成。
这么好?米初妍心情甚好。
当新娘当成她这样清闲的,大概除了那时候的纪唯宁,就剩现在的她了。
想起纪唯宁那时候的婚礼,米初妍不由就想起徐暮思,顿了顿,想问又不想问。
有话就说,跟我还这样吞吞吐吐?
耳侧忽来他的沉声,米初妍纳闷,正在认真研究病例的他,怎么就知道她有话要问?
可是他等着她的开口,于是,抿了抿唇,继而道:唯宁姐结婚时候的礼服都是暮思做的,我看着挺好的呀,怎么你没想起来找她?有生意不给自己人关照么?
宁呈森一时没有回答。
米初妍看着他在盯着手提的屏幕,很专注,她怕扰了他的工作,也没敢继续问。想着既然他要为下周的工作做准备,那她就先回房等他好了。
可哪知,她才转过身去,他就在背后说:你以为我没找过她?
啊?你找了?
嗯。他随口应了声,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这才又继续:她自创的品牌在欧洲国家也挺受欢迎的,而且她本身是穗城人,对穗城这边的风俗礼仪也懂的更透彻,最重要的,她还是你朋友,对你有一定的了解,什么样的设计最合适你,她应该心里有数。所以,最初的时候,穗城这边的婚宴礼服,我是想找她的。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找不到她,听暮川说,除了偶尔回穗城呆几天,基本上,她是在巴黎流浪,这一年都没有再接任何的定单,找上门的,也多是她的搭档接的活。
流浪?她为什么要去流浪?
为情所困吧。
她怎么为情所困了?米初妍忍不住追问。
宁呈森抬了抬头,眼皮微敛:这我哪里知道?你们不是朋友吗?
被宁呈森如此反问,米初妍才恍然察觉,原来她已经好多时日都没有关注过徐暮思了。只知道微信里越来越少她的出现,也只知道,不知何时起,她再也不发任何的朋友圈。
她一直以为,她是在巴黎忙不过来,所以疏于联系。
心里很是自责,溜烟的跑回卧室。
她找到自己手机,随意的坐在床沿,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徐暮思的朋友圈。
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动态,她转而打电话给纪唯宁。
可是,明明才不过晚上九点,纪唯宁没带孩子在身边,可她的手机却是一直没人接。
眼皮底下有修长的双腿在晃动,米初妍抬了抬头,看见跟着进来的宁呈森。
他就站在她面前,伸手,抽走她掌心的手机。
她拧眉:你干嘛呀?我给唯宁姐打电话。
他浅声:这电话,你就是打到明天早上,也不见得有人接听。
为什么?米初妍不信邪,抢过手机,又要回拨。
他嗤笑了声:你以为,他们两口子那么早就从别墅出来是要干什么?你是真呆还是假傻?
做什么?米初妍下意识的念叨了句,看着宁呈森越发暧昧的神色,似乎心有了然,呵呵道:不至于吧,那么早,什么时候才到天亮啊
宁呈森失笑,俯腰注视着她纯净皙白的脸颊:我如果不是为你忙着忙那,这会儿,你也早就已经在床上了。
他的话已经意示了他下一步的打算,米初妍心有准备,可还是会有本能性的畏惧。背脊忍不住蜷缩了下,而后在她防不胜防的时候,被男人有力的臂弯给提起了身。
沙发上,她跪坐,他直立。
他配合着她的高度,唇瓣轻印而来
她被他灼热的呼吸烫的发痒,忍不住咯咯笑,他被他的笑声敲化了心房,浓情越来越密。
目光的相触,指尖的抚摸,情潮缓缓攀升
手机啪的坠地,不知是谁撩拨了谁,那样细微的动静,彻底打乱了卧室的平静。
情乱,意迷失。
那个夜晚,其实不晚,不过九点,寻常人家或加班,或追电视剧,或辅导孩子学习,或散步刚回。可对于爱至深的人来说,情感的交融,从来就不会因为时间的早晚而有任何的浓淡之分。
疯了,颠了,狂了,乱了。
沙发浴室大床窗台,每个角落,都有了他们的痕迹。
最后无力伏在舒软的大床之时,她感觉到,他的温热掌心,在一缕一缕的,撩开她散乱遮面的青丝
她其实已近昏阙,可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还有他的粗喘。
而后半秒,他突然说:妍妍,我问你个事儿。
她已经是糊里糊涂,含糊的嗯了声。
他哧哧笑了两声,反身将她搂进怀里,轻喃:我跟顾以澈,到底谁好?
590所有的费用,我会跟你男人算回来的
意识开始渐渐涣散,米初妍呵呵笑了声:“当然是你……”
“真的?”
男人的声音,湿哑中含着满足,修长的指节抚摸着她滑腻的颊侧,唇角微勾:“你详细跟我说说。”
瘫软在他怀里的女人,歪了歪头,含糊的咕哝了声。
他以为她不乐意,不由俯低着头,轻哄:“我想听妍妍……”
话音温柔的从唇角逸出,他想要听她说好听的情话,极尽耐心的诱哄,结果,却不料,他这一俯首,却是发现,她已经在他怀里睡着。
睡的很深,不管他怎么晃她,都不动。
宁呈森无奈,大约是他把她压榨的太过度了,要不然,怎么会上一秒还能说话,下一秒,就睡的如此沉?
如此,他只得起身,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去浴室……
不过还好,她是笑着入睡的。
小小的红唇,微微上翘,眉梢舒展,惬意而又舒适,很是惹人怜爱。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能去看顾以澈的演唱会而欢喜,亦或是他们终于走到了今天而欢喜。
宁呈森自然知道,他跟顾以澈,那是完全不同的定义。
只是,一个以正能量存在在人心里的偶像,意义注定是非凡的。这会让她每当忆起青葱年少的热烈疯狂就会想起来的男人。从她这些年总是要削尖脑门往顾以澈的各种会场里钻,从穗城机场遇见顾以澈那种异于寻常的追捧,从她瞒着他暗暗宝贝收藏着她舍友给的顾以澈演唱会门票这些行为便可解释,顾以澈,至少是影响了她整个大学生涯的男人。
虽然那只是明星,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对比。
他会想,到底是顾以澈给她的精神食粮更多些,还是他教给她的东西更多些。
但她是他的妻,今天是他们特殊的日子,他愿意给她最大的欢喜,满足她这个一直以来的心愿。
所以,他给她订票,他给向敬年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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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是周二去的港城,宁呈森有手术,她是自己坐车去的东站。
东站是穗城唯一一个地处市区中心的火车站,她从南都奥园过去,用手机软件喊了快车,前后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宁呈森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他觉得东站太大,怕她会绕错了方向,错过了上车的时间。
米初妍当时在收拾自己的包包,笑着打趣:“我在东站四处转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
她一个土生土长的穗城人,如果连自己家乡的地盘都还搞不清楚,那是有多不该!
宁呈森也是因为听了她的这句调侃,才安下心。
这一路,特别的顺利。
起初,米初妍会给他发信息,告诉他她已经上了车找到位子,告诉他已经到什么地方,他也会回,虽然只是一个嗯字。
不过后来他要进手术室,米初妍也就没再叨扰。
那整个下午,她的手机都是安静的。
米初妍忽然觉得,离开了神外的生活,是真的轻松,那种轻松,多少是填补了她的掩饰在心底深处的遗憾。
向敬年很守时,她拉着自己的小行李出现在港城的土地上之时,他已经等在那里。
因为出挑,所以显眼。
早春的南方城市,有些倒春寒,他穿着系有腰带的双排扣风衣,竖起的黑色密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看见她,二话不说就接过了她的行李,也没有多话,直接道:“我现在带你去酒店,晚点我还有事。”
米初妍配合的点头,道了好几声谢。
她没敢问起瑾湘,他们夫妻如今是怎样的状态她不知道,犹记得上一次,她在飞机上遇见瑾湘,跟着陌生的男人。
米初妍不知道向敬年的家庭背景,只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外科医生,只知道,他的经济条件还不错。
可是,当他带着她入住市区的五星酒店时,竟然有很多人都认识他,对他很恭敬,喊他向先生,围着他打转。
她起初以为,大概是这个国际都市里的服务礼仪,对前来下榻的客人给予最尊贵的待遇。
可是后来,她发现,并非如此。
酒店已经客满,他们没有预定,可是他却只用了他的证件,便轻易得到了顶层最奢华的总统套房,据说,那是不对外开放的。
前台不知给谁打了电话,紧接着,就把那个套房给了他。
米初妍当时看的有些瞠目,她暗中扯了扯他,告诉他:“这里没房,去别的酒店也行,也不是非要住这么高级的地方。”
他也轻轻回话:“这里离演唱会现场最近,包括你喜欢的顾以澈,也住在这里。让你在这里下榻,是你男人特别交代的。”
米初妍似乎懂,怪不得呢,整个酒店会连一个空房都没有,敢情都是因为这场演唱会的缘故……
可是,为了看一场演唱会而住总统套房的粉丝,大概也就只有她了吧!
米初妍见他在掏皮夹,忙从自己包里掏出卡,递给他:“用我的。”
他不动声色,只道:“用我的会有更多的vip特权。”
米初妍哦了声,可是,她也不能花他的钱啊……
向敬年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终于给出了一丝吝啬的浅笑:“所有的费用,我会跟你男人算回来的,你完全不用觉得,住不踏实。”
591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米初妍后来有给宁呈森打电话,手机还是没人接听。
她转而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她已经入住了酒店。酒店有配餐,只是,素闻港城的街头美食才是经典之最,米初妍提了包包,一个人穿梭在这座不夜城的大街小巷。
吃了很多东西,也逛了好几个地方。
最后还给宁呈森买了件外套,黑色风衣,她看着向敬年穿的特别好看,碰巧看见了,也就买下了。
不过,款式上有点差别,但她觉得,只要是宁呈森穿,什么样的衣服也是好看的。
她在港城前后逗留了三天,静静的听了场演唱会,静静的看了场发布会,每天依照约定给宁呈森发视频,每天睡前的时间都在看书。
她看的是专业书,关于药理的,很厚很厚,几乎占去她整个行李的三分之一重量。
很快就到考试的时间,基本上,她是没有把握自己能过的,但她又信任宁呈森的教学,她总是觉得,只要她把他圈出的内容都摸透了,希望,不是没有。
所以,她不愿意浪费所有能学习的时间。
向敬年说顾以澈也住在这个酒店,但她在这里住了几天,却是从来没有撞见过。
她只知道,在台上的他依旧器宇轩昂,曾经是青涩阳光,如今是成熟魅力。他的声音越发醇厚,他的措辞越发稳重,他的眉眼越发内敛,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周五回程,米初妍收拾好了东西,多了件他的外套,行李箱竟然有些压不下去,有些涨满,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是特别暖。
也许是想到今晚就能见到他,也许是因为,愉快的旅程,让她觉得不枉此行。
意外的是,竟然在退房的时候,撞见同样在退房的顾以澈及其助理。
她就站在他们的边上,只需稍稍侧头,便可靠近。如果要签名要合照,这会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顾以澈不知在跟谁讲电话,很专心,专心到,他甚至完全没有戒备的对待周遭的人事。
以致,才不过眨眼,他就被许许多多的粉丝围成个水泄不通。
若是以往,米初妍定然是最先扑上去的那一个,只因为她足够近,足够热情……
然而,她其实并没有。
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拥堵,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狂喜,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突然间没有了那份狂热。
她站了大约有十几秒,脑子里一幕幕闪过的,全是这两年来跟宁呈森的点点滴滴,开心的,不开心的,被坑的,被训斥的,吵架的,斗嘴的,痛苦的,甚至绝望的,还有毕生难忘的。
然后她忽然想明白了,人,之所于对某些事物太过执着,不过是因为,生活中还没有遇到那份更浓烈更炙热的情感罢了。
米初妍勾唇笑笑,从容的拉起行李,从容的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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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她是做梦都没有想过,就在她拉着行李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入目的,竟然会是那样高大挺拔的他。
她呆滞,瞠目,接着是狂喜,惊喊……
因为太兴奋,甚至就那样丢掉手中的行李,朝着不远处那个灰色格子西服的男人奔过去。
午后,天空有些阴沉沉的,将要下雨的感觉。
这时节,南方向来多雨,米初妍讨厌这样的天气,但又习惯这样的天气。
可是,不管天空如何阴沉,还是掩盖不了这个男人的神采。
他似乎是刚来,步履匆匆的样子,是在听到她的喊声后,才抬起头来的。
而后,他熟练的将她拥进怀抱,却是皱眉:“跑这么快干什么?不知道地上滑吗?”
是的,这里的地板很滑,不是下雨的那种滑,而是回潮的缘故。
酒店里有暖气时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出来,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湿漉漉的,像是被水蒸气泡过了的世界。
不过,她的心,是晴朗的。
米初妍嘻嘻笑:“我怕什么,不是有你吗?摔倒了,也有你来做垫背。”
宁呈森无奈:“万一我接不住你呢?”
“怎么会?你不会让我摔的……”
她的笃定,倒是让宁呈森有些欢喜,也忘了再去责备,转而去拉回她的行李。
米初妍跟前跟后,问他:“怎么会抽得出空过来?”
他说:“昨夜接了个急诊手术,忙到今天上午,下午就没再排手术了,反正有空,索性过来接你。”
米初妍动容:“反正有空,你应该回家睡觉的。”
他侧首,一本正经:“没有你,我失眠。”
米初妍咯咯笑,笑完,又催促:“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回去你好好睡一觉,我给你做晚餐。”
然而,宁呈森却是锁了锁眉头,顿了步。
米初妍不解,歪头看他:“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要跟向敬年打打招呼?”
他盯着她,良久,却是忽然笑了:“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
这是港城,有他熟悉的地方吗?他连穗城都不尽然熟……
难道是去向家?不然就去他太爷爷的老家?她记得,在伦敦的时候,听老太太说,宁家的祖籍,是在港城的。
可是都多少代了,上百年的历史,就算去他的故乡,就算遇见那里的邻里,也谁都不认识谁吧?
米初妍认为,现在的他,更应该休息。
592 弥补童年
到底还是没能拗过他,米初妍最终还是随着他去了他想带她去的地方。
但其实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在去的路上,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问他,他还不乐意说,保持着神秘的模样,可是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甚好。
即便疲累,也因为脸上始终洋溢着浅笑而让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
他们是打车走的,米初妍笑他,怎么不在这里买辆车子?
他扬眉:“你想要吗?想要的话我让向敬年帮忙。”
看他认真,她扯唇:“跟你开玩笑呢!谁没事满世界的买车……”
宁呈森也忍不住轻笑。
行李搬进出租车尾箱的时候,米初妍又发问:“这行李怎么办?”
他轻松道:“到那里寄存就是了。”
“那要去很久吗?今晚还回不回穗城?晚了的话没有动车。”
“不确定,太晚就再找酒店住,反正明天周末。”
见他说的轻巧,米初妍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只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任凭他带着她走。
阴沉的天,一直以为要下雨,却是一直都没有下。
米初妍昨夜里看书看到凌晨,这样的午后,视线频繁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不觉间就有些困乏,靠在他的肩上,连连哈欠。
他低眉,眸底有宠溺的光,浅浅勾唇:“时间还早,你可以靠着我小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米初妍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本来更应该睡一觉的是他,可到头来,显得更缺觉的反而是她。
可是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模样,要他睡,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何况,身娇肉贵的大少爷,睡觉的环境,需要讲究。
米初妍强撑着眼皮说自己不累,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当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又是从他肩上醒来的。
睡的那个熟,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只觉得不过是眨眼之间。
害的她清醒过来后,又是懊恼又是殷勤的给他揉着肩头。
出租车司机是当地人,说粤语,叽哩嘎啦讲了一大堆宁呈森根本听不出来的话。米初妍还在睡的时候,他只能嗯或啊的回应司机,搞的司机大哥好几次都满头雾水的从后视镜偷看他。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他还没有把要去的目的地告诉司机大哥。宁呈森当时觉得,那个司机大哥肯定以为他是个智障,连人话都听不懂……
然后他才用普通话告知了目的地。
司机大哥大概是摸清了他不会说粤语,一路上未再言语。
到米初妍醒来的时候,司机大哥这才又操着特别蹩脚拗口的普通话跟他们聊了几句。他说普通话特别辛苦,米初妍见状,便用流利的粤语跟司机大哥交流。
宁呈森彻底被他们的言语搞的懵圈,满目茫然的,只负责掏车资,然后下车到尾箱搬行李。
再回首的时候,米初妍已经下车,站在他的身后,抿唇扬笑。
宁呈森忍不住好奇:“你们都在聊什么?”
米初妍已经笑的肩头抖动,忍不住别开头。
拉着行李的男人,被她笑的一脸莫名,上前两步,撇眉:“有这么好笑?”
笑意不止的米初妍,指了指后头渐渐远离的出租车,边笑边说:“司机大哥问我,你男朋友是不是从北方来的?我说,那是我老公,并且,人家不是从北方来的,而是从西方来的。然后司机大哥说,西天取经的那个西方吗?印度人?接着他就给我普及了好些印度的历史,印度的美食,口若悬河就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似的。”
“那你呢?后来回答了什么?”
“我?”米初妍耸耸肩:“我就跟他说了那句,之后就没再说了啊,你知道的,不管在哪个城市,一旦跟出租车司机聊起来,那是没完的,聊着聊着人家就会打听你各种事,我可不喜欢这样。”
宁呈森有些气闷,但他又肯定了米初妍:“不理他就是对的!”
转身,一手拉米初妍,一手拉行李箱,往前走了两步,又是顿住。想了想,还是有些气愤:“他眼睛出毛病了?有我这么帅的印度人吗?”
米初妍憋着笑。
然后他又补充:“印度人是我这种肤色吗?他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印度是什么人种都不知道?装13!”
“宁教授你知道装13是什么意思?”米初妍特别疑惑的扭头看他。
然后,他敛了敛眼皮,傲娇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还用?”
“我经常听潘闵宇说,然后我觉得,这应该是骂人的词儿。”
觉得,应该……
她家宁教授要不要再可爱些?米初妍几乎是没忍住,爆笑出声。
笑到几乎蹲到马路牙子上时,被他轻松提起:“大街上呢,笑的跟个小疯子似的,成何体统?”
笑的有些过度,米初妍捂了捂隐隐抽疼的小腹,不服气的驳嘴:“你自己还在大街上说装13呢……”
被笑话了许久的男人,略显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就在刚刚米初妍笑不止的时候,他用手机查了,装13的意思……
然后他发觉,好像真不能随处说。
再度咳了咳声,他朝米初妍伸手:“走吧,往前几步就到目的地了。”
米初妍习惯了被他牵,可是她没想到,这一转头,竟是到了迪士尼乐园。
有些咋舌,米初妍指了指前方:“你带我来这?”
他点头,一本正经:“弥补你的童年。”
“胡说八道,我的童年没有遗憾啊,十多年前这里刚开园的时候,我爸妈特别排了三天假带我来这玩来着,后来我读高中大学都跟同学来过。”
然后,他的面色开始晦暗,顿了几秒,才又说:“那算弥补我的童年。”
“你的童年?”米初妍不太相信的眼神瞄了瞄他,继而笑:“你家那么有钱,要玩什么不可以?”
她在玩笑,他反而越发认真:“确实没玩过。九十年代巴黎迪士尼建成的时候,我特别想去玩冒险世界,可是没人带我去啊。我爷爷忙他的事业,我奶奶忙着防家贼,我父亲整天都见不到影子,没有我爷爷的同意,我母亲没办法带着我走出伦敦。然后等到我长大了些,有自己主意的时候,又觉得,这些东西已经不是我那个岁数的男生该玩的了。”
“那你快乐吗?”
他笑了笑:“无所谓快乐不快乐,每天的按部就班,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家里都已经替我安排好,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那样沉寂的日子。就算后来我去学医,我爷爷也都给我安排好学位,实习医院,导师等等……我不能否认的是,老爷子是真的疼我,但可能每个人疼爱的方式都不一样吧。”
无端提起宁四齐,他的声音,沉了些撄。
米初妍是能够听出来的,她熟悉他的言行举止,神态音色,正如他熟悉她那般。
两个人从相识到相处,从相处到相知,早就将彼此都融进了生命里头偿。
对于宁四齐,他从来没有过失控的情绪。可有时候,长久的隐痛,是比短暂的情绪失控还要叫人难忍的。
米初妍认为,宁四齐的死,便是他长久的隐痛。
不多不少,也是因为他的因素,才导致了宁四齐的病发……
不喜欢这样忽然笼罩上雾霾般的感觉,米初妍于是扯了扯他的袖管:“走吧,我带你去玩冒险世界。”
她狡黠又调皮的朝着她闪了下眼睛,如花的笑颊,满满生机。
宁呈森被逗笑,摸了摸她的头:“你来当我妈啊!”
“不可以吗?森宝……”近乎于调戏,米初妍用自己的指尖,掐了掐他没有半点赘肉的俊脸,咧着小嘴儿。
他忍不住笑的更开了些,别了别脸,脱离开她不知轻重的魔爪,叹道:“你好好当我孩子妈就行。”
森宝?这样的昵称,他是真的敬谢不敏,听起来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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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票,行李寄存。
那时候已近下午四点,乐园里面的人,相对要少。
好像不怎么费劲,就能排队玩上一个项目,这让米初妍有些欢乐。她说,以前她来的时候,处处都是摆长龙,一天下来其实根本玩不到几个项目,还累的要死。
宁呈森听了,只是嗯嗯声。
她好笑,伸手拍他:“你干嘛老是嗯嗯嗯……什么意思到底?”
他回过头,倏然扬唇:“你以为这次是你幸运?告诉你,带你来玩的项目,都是事先清过场的。”
米初妍惊讶的啊了声:“谁这么厉害,还能在迪士尼里面玩清场?”
“向敬年。”
男人低沉的声音,如此道。
米初妍更是好奇:“向敬年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我感觉他好像神通广大似的?”
宁呈森倚在等候区的栏杆上,肘弯上撑,饶有趣味:“跟你老公私交甚好的人,哪个不是神通广大?”
米初妍乍听,有些愣,下一秒,笑骂:“装13,不要脸!”
他倒是没跟她计较,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米初妍嘴上那样笑话他,可心里却是很明白,他说的并没有错。跟他私交甚好的人,不管是徐暮川,瞿安,贺端宸,亦或是向敬年,哪个不是有能耐?
恍神的一瞬,他在扯她。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又轮到他们了……
迷离庄园是她要去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当她的一只脚刚踏起步,想要坐上小车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好像忽然倾斜了。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好像有些不听使唤,有好几秒的时间,周围人的说话声,在她耳侧变得缥缈,虚无。
她很快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身体的某个部位,隐隐发疼,而后不过半秒,那种可以忍耐的隐疼发展成了抽疼,她感觉到额头开始冒汗。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惊慌,还是身体的问题。宁呈森在她前方,背对着她,为她检查着设施的安全问题,隔着不过半米,她却感觉,他的影子,重重叠叠,然后变得模糊,涣散。
她虚弱的动了动唇,她想去喊她,可是,喊不出来,想伸手去扯他的西服下摆,却是怎么都够不着,她似乎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喊了声:“……森。”
而后,嘭的一声……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可是她好像在最后半秒,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倒下去了。
因为,周围有很大的惊呼声,将她掩盖在黑暗的世界中。
宁呈森感觉自己的背脊骨忽然被一道重物压过来,很疼很疼,疼的他第一时间转过身,可是他怎么也没料到,那样倒在他背骨上的,竟然会是米初妍。
她的脸煞白,额际密汗重重,他搂着她,忽然间有些大脑断片,只记得朝外喊工作人员。
里头光线昏暗,人影晃动。
工作人员马上调亮了灯光,急急奔过来,毕竟是在自己工作的地盘出了事,工作人员怕担责,吓的脸色青灰。
但谁的脸色,都不如宁呈森的难看。
大脑短暂的断片后,他抱起昏迷的人儿快速的离开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大步行走的同时,要求工作人员给他找车,接着又以最快的速度,给向敬年打了电话。
米初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白色的世界里。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沙发,这里洁净的就彷如当日芬兰的冰雪世界,可是这里飘散这一股她最最熟悉的,属于84消毒液的气味。
她的意识尚清醒,不过是十几秒的呆滞,就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她脑子里开始慢慢回想起来昏迷前的画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下意识的揉了揉小腹。
当时忽然间的抽疼,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就撑不过去了,只觉得双腿很虚,大脑空白,眼前混沌。
小腹还是有些隐隐的不舒服,她不免有些神经质,挣扎着坐起,掀开棉被就往自己身上检查。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偿。
如果不是底*裤多了条加厚加宽加长的卫生棉,还有卫生棉上的明显血迹,那么,她全身上都再正常不过。
所以说,她是因为例假的突然造访而导致腹痛?
可是又不对……
早在宁呈森的药物调理下,她的生理期已经慢慢恢复正常,而且以前也会痛经,那次药后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痛的她死去活来,可是再痛,她也从未有过晕过去的时候。
只是没一会,她又想起。
打从上两个月起,她喝的中药就越来越少,喝的太腻太腻,然后工作太忙太忙,基本上莲姨隔两天就会给她熬,只是熬了她并不是每次都喝。
那时候宁呈森每天也忙,白天晚上,昏天暗地,忙到回回都是倒床就睡。
没有了他的盯梢,她就懈怠了,而且她觉得自己恢复的不错,少喝些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说,是不是因为她疏于喝药,而导致了例假的再次紊乱和宫寒?然后因为她连着好几天啃书到半夜,没有休息好,接着又在游乐场过度消耗了体力,所以这一波,便来势汹汹?
米初妍以着正常的逻辑思维推断着自己的这次毛病,然后,心里淡淡心安。
她觉得,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喝药问题,那么以后,她定然再不能疏忽。她已经离开了神外,她不会再那么忙,她有足够的精力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他。
室内没有宁呈森的影子,很安静。
这里特别高级,高级到连墙壁都是洁白无暇,连病床都跟家里的那样舒服,床头柜上有鲜花有果篮,宁呈森的外套搭在床尾,沙发的一脚,有凹陷的痕迹。
看得出来,他应该在那边坐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米初妍小心翼翼的下床,随手扯过他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她缓步过去,碰了碰沙发的凹陷处,那里还有些隐约的温度,这样看,他应该刚刚离开没多久。
找不到袜子,就这样赤脚穿着医院给准备的拖鞋,其实有些冷。
可是她想去找他,她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就只得自己出去,她觉着,反正没有几步路,她自己没问题……——
题外话——晚上继续……
595他的心,一样那么崩溃
宁呈森在向敬年的办公室,彼时,天色已黑。
私立医院环境很好,不管是病人,亦或医护人员都很有秩序的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喧闹,不聚众。
米初妍倒在宁呈森怀里人事不省的时候,他喊了她无数遍,边跑边喊,边喊边有双手在颤抖。
他给向敬年打了电话,让向敬年跟着妇科医生随着救护车过来。
因为,当他跑在迪士尼的绿化小道上,感觉到了手心不同寻常的濡湿感。
他是医生,是一个经历过很多血腥场面的执刀手,所以,他不用双手也能在分秒之间辨别出来,那样的濡湿感到底是什么。
然后他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过那样一刻,感觉到人体的血液竟然是如此触目惊心,如此的让他,心律失衡。
于是,他又打电话催向敬年,让他务必把他们医院最好的妇科医生喊过来。
向敬年本来正要打算手术,听到他的电话,半刻也没敢耽误的把手术拜托给了同事,然后紧急安排着他这边的事。
他来的很快,快到他还没走出迪士尼大门,他已经站在救护车旁边,等着他。
远远就能望见他的人,他的车,可不知为什么,也许太着急,也许太心慌,也许仅仅是因为他奔跑的步伐太过混乱,他的膝盖竟然发软,他的手臂一直在颤,然后,他几乎就那样被绊倒在地。
很狼狈,无比的狼狈,如果不是奔上来的向敬年,如果不是始终随在身边的工作人员,他就真的,抱着米初妍,两个人一起倒下了。
向敬年什么话都没说,接过他怀里的小女人,稳妥的送上车,稳妥的安顿在救护床上。
床上的人儿,脸色煞白的可怕,额头的密汗始终没有消失,她大约是疼极了的,因为,即便是在昏迷的状态,她的眉头,依旧皱的死紧死紧的。
他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了无生趣,看着几个白大褂的男女围在她的床前。
这样的画面,何其熟悉,又何其可怕。
他每天也是如此的站在病人的床前,替他们做各种检查,说各种理性的话,可是他不知道,当有一天,自己最在乎的人躺在那张床上,他竟然连最基本的冷静都没有了。
他呆呆的站在那儿,看着医生们不停的在张嘴说着什么,看着她腿间的红渍渐渐散开,他觉得,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好像终于明白,那时候徐暮川想要抱纪唯宁,却因为手上的伤而抱不起来的时候,他是怎样怨恨怎样崩溃。
那时候是他替徐暮川抱起纪唯宁,如今,是向敬年替他抱起米初妍。
然后他发觉,他的心,也一样那么的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的车,恍过神的时候,救护车的鸣笛声已经在叫嚣起来。
港成的主干道很拥堵,却因为这样的特殊的鸣笛声,一路畅通……
596 苍白的劝慰声
然后他过了最忐忑又最绝望的三个小时,到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三分。
他刚被向敬年喊过来不多时,向敬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递给了他两份妇产科出的检查报告,大约是知道,他多少也是看得懂的,不需要他在旁边转述妇产科医生的话。
在他的认知里,宁呈森基本上是全能的。
神外手术做的好,又深谙药理,对妇科感兴趣最初源于他的养母,虽然最后因为主攻了神外而没有深度研究妇科,但不代表他半点不通。
作为医学者来讲,他是难得的天才型,连他也不得不钦佩。
所以,这样的两张报告,真的难不倒他……
他担心的只是,他可能会有情绪波动,所以,他的双眼始终未离开他,然后不过几秒,他果然看到了他眼底的奔涌。
他果然是了解他的,向敬年如此想。
可是,还未等他想好劝说的词语,他已经在瞬间,将那两张纸揉成团,毫不讲理的将纸团丢到他脸上,恼怒:“我不信!”
“呈森,冷静点。”他听到自己如此苍白的劝慰声。
“s-h-i-t!”他爆吼了声,怒容喷火。
胸腔内,犹如岩浆般翻滚的热浪,破喉而出,低哑又贯雷。
向敬年的办公室是很宽敞的,但是布置很简单,显得有些空旷,然后,他的怒吼便有了那么丝丝的回音。
不大,却是能震痛人心。
宁呈森像是要把心底所有的愤怒不甘发泄出来,可是他好像又知道,不管他如何爆怒,都没有任何作用。
因为,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心里便是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可是,当这丝感觉变成结果白纸黑字的呈现在纸上的时候,他几乎控制不住的要将那两张薄薄的纸,撕的粉碎。
他犹如笼中的困兽,他有满腹的情绪,却不知怎么发泄。
修长的身形,原本就站在向敬年的书桌前,后来,因为朝着向敬年扔纸团的时候,用尽了身上的力气,以至现在,他不知不觉的顺着桌沿,蹲落在地。
宁呈森原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如此虚弱的时候。
哪怕是在孤岛上他被鞭打的不成形,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的虚弱过。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必须得蹲下来,才不至于让自己身形晃的太难看。
向敬年朝着他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呈森,你别这样。医学的范畴上,这样的事情,你有能力解决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蹲在地上的男人,不知为何,忽然用双手掩住了面容。
起初,向敬年以为,他是在给自己醒神,可是后来他无意中从他的指缝中瞧见,他的眼眶,很红很红。
外头有人在敲门,阻断了向敬年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直身,过去开门。
门外不知是谁,他没让人进来,也没让门大开,他只是用自己的身子堵住门缝,跟外面的人交谈了两句。
再回来的时候,他跟宁呈森说:“护士告诉我,米初妍一直在找你。我先去跟她碰个头,你缓缓再过来。”
向敬年急着要走,就那样站在他面前,没再俯身。
他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应,不由叹声:“你别这样,又不是什么危及生命的事儿。大不了以后就没孩子,虽然会有点遗憾,但我们只要过好当下才是最好的。”
宁呈森终于起身,撑着身后的书桌,踉跄着,颤道:“我心痛的,不是能不能……生孩子的问题。撄”
“那是什么问题?”
宁呈森别开头,灯光下他的眼角略微晶莹,哑着开口:“你先过去吧,我借你洗手间用用。”
没再看向敬年,话说完,他转身就进了办公室附带的洗手间。
向敬年无奈,只得先行退出这个空间偿。
看见米初妍的时候,她正靠在护士台前,本就小巧的脸蛋,这会儿因为虚弱而泛白,又因为夜晚的白炽灯投射,半点血色也没有。单薄的身子,披着男士外套,松松垮垮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
可是她却靠在那儿,好无所谓的样子,面带微笑的跟护士交谈着什么。
“米初妍。”
向敬年脚步很快,人未到,先出声。
旁边的护士听到喊声,望过来,而后礼貌道:“向医生,米小姐一直在问她住院后的事情……”
向敬年点点头,朝护士挥挥手,护士拿着自己的水杯,闪去了茶水房。
私立医院不若公立医院那边拥堵,夜晚的护士站,没有几个行人。
向敬年站定脚步的时候,撩了撩自己身上的白大褂,难得亲切的笑问:“感觉还好吗?”
米初妍点点头:“还好。”
顿了顿,又接着道:“呈森呢?”
“他缴费去了,很快就回来的,我先送你回病房,有话里头说。”
米初妍又点点头。
眼看向敬年要伸手过来扶她,米初妍闪了闪:“不用,我自己来可以。”
向敬年嗤笑了声:“放心,我是有老婆的人,呈森不会瞎吃醋的。”
被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调侃,尤其这男人还曾经是她的上司,米初妍略略尴尬,干涩道:“不是,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就小腹有点隐痛而已,以前她每个月都这么痛的时候,还能站手术台呢。
她坚决不要扶,向敬年也由着她,但也没有疏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防止她有任何的突发状况。
到病房的时候,米初妍问他:“我没事吧?可不可以出院了?”
向敬年抬了抬头:“等呈森过来再说。”
米初妍又问:“我怎么会昏倒了?”
向敬年在倒水,将温水递到她面前,糗笑:“这你得问妇科的医生,或者问呈森也行。我只会给人治脑子,你问我,也是白瞎。”
米初妍喝了好几口水,聚拢着眉头看向敬年:“我怎么感觉你在忽悠我?”
向敬年但笑不语,甚至还很殷勤的从果篮里挑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从容到洗手间里搓洗干净,又从容的勾来椅子,坐到边上,用极其完美的刀工将苹果削的干干净净,连果皮都不带断的撄。
然后他又把果肉切成几个小块,这才递给米初妍。
米初妍早已靠坐在病床上,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向教授,你这样反常的行为,会让我觉得,我病的不轻。”
她是开玩笑的,可向敬年却是心里不自禁的咯噔了下,而后讪讪:“有你家医生在,你想生病都不太可能。”
“哦……那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向敬年没想到,绕来绕去,话题又到了这里。
正结舌之时,门口便有了动静……
两个人都转头看门外,然后发现,提着食盒的宁呈森出现在那儿。
身姿永远都是那样的挺拔,面容永远都是那样隽冷,他的眸底有略微的血丝,他那浓密的黑发,被夜里的凉风吹的有些凌乱,他提着餐盒,看着她。
米初妍权当他是没有休息好,然后又被她这样折腾一番,才被弄成这样疲惫的模样。
很是愧疚,却又嬉皮笑脸:“呈森……对不起哦……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偿”
向敬年还怕他会克制不好自己,在米初妍看不到的方向,悄悄给他丢了个眼神。
门终于被悉数推开,那双长腿,缓缓的踱步进来,站到床头的时候,炯炯的目光俯视,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向我交代的?”
米初妍昂着头,杏眸里全是茫然:“什么事啊?”
“中药。”
不过是短短的两个字,却是让米初妍倏然心虚起来,垂了头,甚至忍不住脖子也缩了缩:“我一直都有按时喝的,就是上两个月开始,又备考又上班,我太忙了,所以就……喝的少了点。”
“仅仅是少了一点吗?”
“少……少……”
“一个月你喝了几次?我不是每次都让莲姨给你熬的?是她没熬?”
“不不不,她有熬,是我没喝,上个月……我就喝了两次,三次……上上个月多一点,有七八次那么多……”
她的话,让宁呈森斥责:“你太忙?米初妍你有我忙吗?你知不知道每个月的药方,我都是精心研究后不断增减配置的,那不是写在纸上一成不变的单子,是我的心血你知道吗?是我迫切的希望,你以后都可以好好生活不受病痛折磨的全部期望!你怎么能这样忍心糟蹋?”
宁呈森脸色不好看,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生气。
旁边的向敬年看了几分钟,似乎明白,已经会故意找茬岔开米初妍注意力的男人,能够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可是又有谁会知道,在他谴责他心爱的女人之时,他的心,又该有多苦?
宁呈森默默的退了出去,只把空间留给那两个,连眼神的对视,都交织着浓烈情感的男女。
599你抱着我,喂我喝
门锁轻轻落下,米初妍知道,屋里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
不由放肆了些,自己掀开棉被,撑着身子跪坐起来,小腹依然不是太舒服,动作难免笨拙。
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宁呈森恨不得拎起这个不听话的女人暴揍一顿!几个小时前才刚刚动过小手术,这会儿竟然又趁他在给她布餐的空隙,折腾起自己来。
他刚要喝她,刚要伸手过去拉住她的身子,却不料,这一伸手,她直接整个人扑到他的怀里来,像是甩不开的狗皮膏药,粘的他气都透不过。
然后他听见她赖皮的娇憨:“人家以后指定不会再这样了行不行?你就别生气了,你看看你,晚上没睡,白天也没得睡,眼珠子都红的跟兔子似的,我看了会心疼的……”
“你还知道心疼我?”他的声音,浅浅的,哑哑的。
米初妍埋在他耳根后的小头颅,猛点着:“当然心疼啊,早就说让你休息,你非要去迪士尼,这下好了,都玩到医院里来了。”
她的话说的随意,却不知,宁呈森的心底,早已翻江倒海。
这里虽然有暖气,可是霎时间离开了温暖的被窝,他怕她会冻,扯下她紧抠着他脖子的两只小手,又是低微的叹:“你先躺好,我给你盛汤喝。”
“我不。”米初妍知道,这时候她只能撒娇赖皮蛮不讲理缠的他头大毫无办法,他就不会置她罪了。
内心里,米初妍承认,她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惧怕这个比自己年长近十岁,并且各方面都压自己一大截的男人。
何况,他说的句句在理,她无言以对。
这么想着的同时,也不自觉作了些,小手又攀了回去,晃着他的脖子:“我就不要躺下,我就喜欢抱着你。”
“听话,先喝汤。”宁呈森固执的扯落她的手臂,然后又被更固执的她重新抱上,娇嗔:“你喂我喝,你抱着我,喂我喝……”
宁呈森满头黑线。
可是看着她那苍白的笑脸,小嘴微微嘟起,好像虚弱到连照顾自己的力气都没有的可怜劲儿,他那颗钻痛的心,柔的一塌糊涂。
在自己都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他不自觉的点了头。
然后他看见她的笑容更灿烂了些,便只剩无奈的叹气,长手抄过自己的大衣,替她严严实实的裹好,又将她白皙的玉足搓的暖烘烘的塞进棉被里头,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像是抱着幼年的孩童那般,将她整个身子都贴向宽厚的胸膛,跟着又小心翼翼的将她的长发拢到一边,轻轻啄了啄她的耳根,柔声:“这样舒服吗?”
米初妍整个身子都暖和的很,轻轻点头:“很舒服。”
自然是舒服的,他的怀抱从来都是这样的温暖,他像是对待孩子那般的小心翼翼,把疼爱宠溺都给了她,他甚至没有丝毫他平日里的架子,一手拿着汤勺,一手端着保温盒里热汤,吹好了,才又送到她的口中。
米初妍不知道他提回来的是什么汤,可这一盅喝下去,整个胃里,都是暖烘烘的,再没有了半丝的寒意。
满足的喟叹,接着又被他喂了半碗稠而不腻的瘦肉粥,带了点姜丝,味美鲜甜。
等到她吃饱喝足,他放她到病床上,交代静坐十五分钟,而他,则是就着她喝剩下的那些汤,那些粥,一口口消灭。
米初妍原想叫他不要吃,喂她的时候,他吹了又吹,吹了又吹,到现在,那些流质的食物,早就冷掉了。
可是,他所有的动作都那么自然,就好像,她没吃完的东西,他接着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不知是何故,就那样,米初妍没有把含在口中的话,说出来。
然后她看着他收拾桌子,看着他起身到洗手间去刷食盒,大约是不怎么熟悉做这些他向来不沾手的琐事,听得到洗手间里,龙头开的很大,水声哗啦啦的。
十分钟后他出来,不出她所料,身上被溅了好多水,看起来,竟难得有些邋遢。
米初妍不由皱眉,被他瞧见了,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声:“抽空你真得教教我厨房那些活儿了,要不然,以后怎么照顾你?”
对他进厨房,米初妍半点信心都没有,打趣:“不是还有莲姨吗?”
“莲姨熬的药,你喝吗?”他反问了声,语气凉凉。
米初妍瞬间低下头,哦了声,倏尔转移话题:“我们今晚怎么办?”
“这里住着办!”
“啊……要住几天啊?我是不是来例假?怎么还要住院了?”她的目光虽然没有往日的神采,却还是那样的纯澈。
宁呈森收拾桌面的动作顿了顿,将她的情绪变换都收入深眸,凝神好几秒,才终于开口:“住两天,后天回穗城,因为你喝药不规律,会又药物扰乱,导致生理紊乱,反正都住进来了,正好做几项常规的检查,回头我也好跟这边的医生请教下,平日里该如何护理你的身体比较好。”
没有什么,比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睁眼说瞎话来的更让他难受,宁呈森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冷静的对视她那双清澈的瞳眸,逼自己冷静的解释完。
米初妍不疑有他。
医学上的事,她从来都不会怀疑他的判断,何况,他说的也真是有模有样。任何药物的不规律服用,都是会或多或少的影响人的机体。
只不过是,也许刚好她的反应要大一些,因为,她本身就有这方面的问题。
床是双人床,很宽敞,米初妍占据了一侧,还有很大的空间。
宁呈森脱了鞋,高大的身子窝了进去,轻轻揽住她:“睡吧,休息好,明天做几项检查。”
“你也这里睡吗?”米初妍窝在他的臂弯,小声问话的同时,又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想给他更多的空间,只是,身子才刚有动作,却又被他抠紧,然后是他沉哑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我得看着你。”
601他只要多看上一眼,他的心,就更疼一分
怀中的小女人戳了戳他的胸膛,调笑着:“那你不洗澡了?”
他淡淡的哑声:“换过衣服了。”
“不洗澡你睡的着吗?”他是个爱干净的男人,这样不洗澡直接上床睡觉的事,以前他从来不做,即便是在彻夜疲累的手术后。
可是这会儿,他却完全将之抛下,只抚了抚她的头,说:“老婆不嫌弃就行。”
米初妍嘿嘿笑,更往他的怀里钻了半分,娇俏掀唇:“只要是你,香的臭的我都爱。”
他嗯了声,继而又揉她的头,轻哄着:“睡吧……”
“为什么一直催我睡?我好像刚醒来没多久。”这个晚上,米初妍分外的依赖着他,不想睡,只想在他怀里,静静的享受温暖。
宁呈森没有说话,米初妍便抬高着头,见他深眸紧闭,不由问了声:“你是不是太累了?”
他依旧没有应声,连眼皮都不动一下,好像睡熟了似的。
米初妍觉得,他昨晚就因为急诊手术彻夜未眠,然后赶着来港城,再又遇上她这样,那神经是整日整日都在紧绷的状态,又怎么可能不累?
于是,不敢再出声。
身体到底还是虚的,这样静静的安躺,没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而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身边的男人,其实并没有睡。今夜宁呈森的心情特别复杂,可是他不能跟她说,他不想要一直面对着她那双纯澈的杏眸,他只要多看上一秒,他的心就更疼一分,所以,他假装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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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米初妍空腹抽血。
抽了满满三试管,米初妍问护士,抽血是要化验什么项目?护士笑的很亲切,说只是常规检查。
米初妍也没有多问,主要是没时间,因为她接着又做了尿检,b超。
宁呈森没让她走几步路,也没有用轮椅,而是,走到哪,他就抱着她到哪,以致半个医技楼的人都好奇的盯着他们瞧。
医院是冰冷的,器材,墙壁,甚至是空气……
可那里的人,却都是亲切的。
或许这就是私立医院的好处,没有那么忙碌,服务态度永远都是那样好。
那时候米初妍捧着宁呈森的那张俊容说:“你看看这里的医生,都是满面笑容的,再想想穗城省院的你,天天板着个脸,跟谁欠了你债似的。”
宁呈森低眉,凉声:“我一天的工作量,能抵他们三天的,你觉得,我还能笑出来吗?”
米初妍歪头,好像言之有理……
不过两个小时,做完所有检查,米初妍被护士送回病房。
宁呈森留在医技楼,在那里等结果,然后去找妇科的医生。
这一去,就半个上午都没有回来。
米初妍起初还能安心等,后来越近中午,心越焦急,她都快要跑出去找人了,他猝不及防的就推门进来,手里什么都没有,看着她下地,拧了拧眉:“怎么就呆不住?非要四处跑?”
“我……找你啊……结果怎么样?报告单呢?”
他扬了扬眉,继而浅声:“检查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出院,坐向敬年的车。”
602 女人惯会同情女人
“为什么要坐向敬年的车?”米初妍随口问。
他淡淡凝眉:“难道我还让你去车站排队挤动车?”
“也不挤啊,广九线人不是那么多。”米初妍是实话实说,可不知为何,当她触到宁呈森微冷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转而道:“那好吧,只要不耽误向教授的时间,怎么都成。”
“耽误也得送我们这趟。”宁呈森霸道的宣称,足以可见,他已经先和向敬年说好。
米初妍在港城住院的两三天时间里,闻讯而来的瑾湘从工作和孩子里头脱身出来,挤了空提着果篮和自己熬的炖汤过来想要探望米初妍,却不料,被宁呈森挡在了外头。
食盒里的炖汤被他拿走,果篮推回给她,让她带回去。
瑾湘是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朋友,倒是知道港城人会熬汤,把好东西要走,却把非一般重的果篮塞回给她,她这一道上提进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
横竖宁呈森的意思就是,不想惊动任何人,也不想让米初妍知道,她做过小手术。
瑾湘原先还在争取,说自己跟米初妍就随便说说话,她人到了港城来玩她不知道,现在知道她住了医院如果不进去看看,瑾湘会觉得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再说,她又不是个会乱说话的人,知道把握分寸。
然,宁呈森理所当然的拒绝:“女人惯会同情女人,我有什么理由相信,已经成为母亲的你,不会用慈爱之心去感伤小生命的流逝?”
说服不了宁呈森放行,瑾湘只得无奈转身。
手中的果篮很重,她打算放到向敬年办公室,然后自己再空手回,走不过两步,忽然回头:“你不跟小米说我来过,那这汤提进去,不觉得很奇怪吗?”
宁呈森很是从容:“这汤吗?私房菜馆的私人定制。”
瑾湘无语,最后被通行的理由都已经否决,悻悻撇唇:“那你好好盯着她喝,特意熬的,对她身体恢复很好。港穗饮食无差别,她应该会喜欢喝……”
也是到这时,宁呈森才勾了勾唇,带着半丝浅笑:“我会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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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穗城的米初妍,过起了足不出户的生活。
彼时,宁振邦夫妇已经回了伦敦,米安博夫妇天天上班。莲姨被宁呈森安排在南都奥园,全天候的陪伴,什么时候该喝药,什么时候该喝汤,什么时候该补充营养,什么时候该午休,基本上是制定了一个完整的时间表。
在宁呈森的耳提面命下,莲姨半秒也不敢差池的督促着米初妍完成。
米初妍其实还是很配合的,但每天不是吃就是喝,要不然就是睡,连她想要读书都不成,因为那些专业书全都被他收在一起,不知藏到了哪个角落。
米家老两口并不知道米初妍的事情,宁呈森隐瞒了米初妍,也连带着隐瞒了身边所有的人。
603 就算是家庭主妇,也要做有本钱的家庭主妇
只是,每天这样千篇一律的生活,总归是让人乏味,尤其还是特别闲的状态下。
一个星期后,米初妍就开始不安分。
趁着莲姨外出采购食材的时候,将几百坪的房子,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从书房到卧室再到客房影音室储物室,最后是连半点藏储空间都没有的健身室都抄遍了,依然没有找到她平时阅读的那些药理专业书。
抹着满头细汗,米初妍气呼呼的杵在客厅中央,暗暗的,对此刻正在上班的霸道男人各种腹诽。
为了不让她出门,收走了她的钱包手机车钥匙。她抗议说,如果有人打她电话怎么办?他无所谓的挑眉:“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现在失业状态,不会有什么重要电话。”
这么快就‘歧视’她无业游民了?
米初妍当即咋呼:“那如果是我爸妈的呢?”
他更是云淡风轻:“你爸妈的电话,找你找我都一样,你的手机我带着,有电话我会回复。”
米初妍当时气的要命。
没钱可以,没车钥匙可以,当今时代,没有手机怎么行!
可宁呈森的意思,没得商量!这是对她不按时按量喝中药的惩罚!
提到喝药的事,米初妍就焉了……
可是她没想到,他竟然趁着她不注意,连她的专业书都给收走了!她下个星期就要考试,本来就因为突然改专业而变得措手不及,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把书收走不让她学!这让她如何能不恼火!!!
像是较了劲,米初妍顾不上满头大汗,拱着身子又在客厅翻了一遍。
还是没找到,最后又绕回书房。
仰头,看着直通天花板的书柜顶层,小小的身板笔挺笔挺的,鼓着腮帮子,闷气十几秒,终于鼓足了勇气,挪过旁边的小梯子,抬腿,爬梯。
只是,本就有些惧高的她,当整个身子开始悬空的挂在半空中时,那双细直的小腿也开始不自禁的打颤。
因为心慌,所以腿软,因为腿软,身子就开始摇晃。
米初妍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只觉得,整个下半身,都好像痉挛似的,抽的慌。
手心开始冒汗,她大声喊莲姨,喊完,才又想起,莲姨出去了……
她试图着从梯上下来,才刚往下伸腿,就听见门外似有动静,她以为是莲姨回来,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门没关,只要她喊,门外的人定然听得见。
可是她没想到,这一回头,竟然是发现,出现在视野里的,是这个时间根本不会出现在家里的宁呈森!沓着拖鞋,摘着腕表,外套没有!
她吓的要死……
宁呈森每天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如果让他看见,她此刻爬梯子将书房上上下下抄了个遍,他不得削死她!
因为紧张,她匆忙往下,不料踏了空,身子直接后翻……
霎时,乒乒乓乓的东西倒地声,小女人尖锐的惊叫声,响彻偌大的空间!
米初妍只以为,是笨拙的她掉下去,然后绊倒了周围的各种障碍物,可是后来她发现,她竟是稳稳的落在熟悉的宽厚怀抱里。
睁眼抬头,入目的,是宁呈森闪着火光的怒目。
未等他开口,她直接蹭过他的肩头,而后发现,刚刚那些乒乒乓乓的声音,是宁呈森奔进来的时候,碰到外头的陈设架,上面的东西,此刻是稀巴烂的碎在地板上。
米初妍倒抽口气。
陈设架的那些东西,宁呈森都跟她讲过,每一件小工艺品从哪里来,花了多少钱,她都记得清楚。
然,此刻无一幸免的成了碎片,米初妍心凉,不知宁呈森会不会宰了她?
再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双眸喷火的状态……
“那个……”米初妍想开口化开这样冷爆的空气,谁知道,才开了个头,他忽然松手。
她被放了下来,措不及防的让米初妍几乎以为,她没从梯子上掉下来,却是从她的怀里摔落地!可是,当双脚真的落地的时候,却是又轻又稳。
“你想干什么?”
头顶上方,是他冷凝到发滞的声音。
相处惯了,她自是知道,这是宁呈森愤怒的情绪积攒到最顶端的时候。
她是有些愧疚的,因为她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好好休息,可是她又多少有些委屈,一个大活人,没病没难的,谁能无所事事的呆在家里一个星期不发毛?
刮了刮眉,米初妍细声说:“我……我想看书,我的书呢?”
“你有什么能耐看书?!”男人低沉的声音,倏地暴吼,响声震耳欲聋:,吓的米初妍猛地一哆嗦。
然,他似是不够,狠狠斥责:“米初妍!你到底是想折腾我还是折腾你自己!客厅现在是被小偷洗劫了吗?你到底费了多少劲把家里搞成这样?你不会累的?你身体很虚你不知道?是不是非要跟我对着干你就有成就感!我让你在家休息,你给我到处翻的乱七八糟!我让你喝药,你给我偷懒!来例假的时候疼不死你是不是!你还想再昏几次才满意!你想看书?你能看什么书!就算我把所有药理学的重点划出来给你,你也读不完!就算我帮你复习,这么短的时间,你也根本不可能在刁钻的博导手里通过!你以为我给你应试复习给你划考点,你就能考上吗?我完全是出于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我告诉你,就你目前的状态,通过的几率是零!原先你身体没什么,我由着你,多学点没什么不好,今年考不上明年考!但是现在,你别再妄想我会给你复习!一切都等你养好身体再说!下周的考试,你完全可以不用到场!”
米初妍不知道,他会骂的如此凶。
起初是被吓懵,后来是被他的怒容震的发骇,她从未看过这样暴怒的他,就算是当初她刚做他学生之时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太阳穴的青筋凸凸的,似要冲破额角的皮肤,跳出来。
她都不知道他的怒火从何而来,可是她原先的小委屈,此刻是很委屈。
他的胸膛起伏很厉害,因为气愤而气粗,盯着她的目光,没有半点暖化。
米初妍不知道为何,眼眶有雾花在闪动,委屈让她心涩,哽声咽:“我知道我自己很大可能考不上,但我不想放弃有任何奇迹发生的可能!我去年就放弃了考博的机会,我今年虽然改了专业,可是我不想放弃!如果我努力了,没考上,那我明年继续!可是你怎么能让我完全不用到考场?你继续看死了我考不上,那你就不要给我复习啊!为什么要花那些多心思在我身上?我不过是生理期紊乱而已,凭什么就要像个犯人似的被看管!”
生理期紊乱!好一个生理期紊乱!!
这让宁呈森的心,又被刮痛了几分,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道:“你真的很想考药学博士?”
米初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肯定或否定,只是,眨着泪花的眼神,很坚定:“我去过伦敦,我见识过宁家的社交,我更明白,宁呈森将会是未来宁家的顶端坐标,是会被那座城市的各界人士所关注仰望的大人物!我比谁都明白,宁呈森只要回到了伦敦,就不只是一个神外的教授!我不希望,当某天你身边的人谁问起我来的时候,给出的都是不屑的目光!我就算是家庭主妇,我也要做有本钱的家庭主妇!”
宁家的女人,从老太太到舒染,到夏晴,再到伍乐旋,甚至外嫁的宁婕!谁没个看家的本领?如果没有,根本无法在那个世界立足!
因为,外界评定的口水都会将你淹没……
他们会说,那个米初妍,凭什么嫁给宁家的太子爷?他们会说,宁家太子爷是什么眼光?娶这么个无德无能的女子做老婆?看女人的眼光都没有,还能看住整个宁家?
虽然,日子如何还是要他们自己过,可是,身处在那样的环境,你没办法不去顾忌周围人的眼光和话题。
至少,米初妍认为,她自己做不到!
她说要考药学博士,是给了自己无退路的选择,一来,确实是跟宁家的产业相关,她说要辅助他,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二来,她放弃了神外,除了药学,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学什么。
宁呈森望着她,情绪没收敛,可是,却是收住了眼神,不声不响,转身。
604 舍不得不接受
米初妍没有跟上去,一个人在书房打转,然后跌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整理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和越来越朦胧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虽然很清楚,这次备考纯属走过场,她若是考上,简直是奇迹。可是当这样的话从宁呈森口里说出来,那便是相当于判了她死刑。
宁呈森说的话不会错,他说了她绝对考不上,便是绝对考不上。
然后她突然就觉得,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目标瞬间都化为了泡影。她不用上班,不用读书,甚至不用考试,她只需要每天吃饭睡觉睡觉吃饭……
她觉得,这样的人生,很可怕。
想的越来越多,眼泪就越擦越多,最后索性就趴在书桌上,再也不抬头。
隐约间听见外头有宁呈森在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在讲电话的,满室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嗓音,低沉磁厚,却又不甚清晰。
可是很奇怪,那样说话的语调,竟是难得的客气,似乎是跟谁在约定见面的事儿。
米初妍想不出来对方会是谁,才能让他有这样的态度。
在她的印象里,能让宁呈森低头给三分客气的人,似乎还没出现过。
因为好奇,她缓缓抬头……
她想听的更真切些,可是却也在她抬头的下一秒,外面的通话,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莲姨的说话声,还有玄关处的动静。
宁呈森在问莲姨:“太太的汤药熬了没?”
莲姨说:“一早就熬好了,还没到喝药的时间,我就给温着。”
然后宁呈森又说:“在哪儿?我去端。”
莲姨应:“在厨房的锅里。”
之后就是脚步声在穿梭,从客厅到厨房,又从厨房到家里的不知哪个角落,然后安静了几秒,再又重新听到他的脚步声往书房这边靠近。
彼时,约是上午十一点。
米初妍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眼眶红的过分,怔怔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晃动,她的侧方是大片的玻璃墙。
早春,有牛毛般怎么也下不完的细雨,也有雨后浅浅淡淡的阳光。
好几天的连绵春雨过后,此刻终现了太阳。
浅淡白黄,从玻璃墙投射进来,打在她的身上,亦打在他的脸上。
好几层剪影,将他俊逸深刻的五官分成断层,可却是丝毫都影响不了他的英俊,若是眼底眉梢的那几许戾气可以抹掉,那便真真是尘世间最完美男子。
她还在发怔,他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目光正好触及他自然垂落的手臂,然后她发现,他的大手捏着块毛巾,湿的,那上面甚至还冒着热气。
视线再往上,不意外的看见他另一只手里,端着黑的发苦的汤药,仅仅是那股子难闻的味道,已经是让她本能性的产生出排斥心理,以致,恶心作呕,可是,却被她生生的压制住。
她没说话,是他先开口,缓柔却又无奈的叹息:“来,先擦把脸。”
米初妍依旧没有说话,很配合的接过毛巾,捂到脸上。湿湿热热的感觉,很大程度上的缓解了眼眶的酸涩不适,她捂的很紧,宁呈森也没催她,任由她沉默,而他耐心的等待。
又是几秒过后,她终于拿下毛巾,水雾般的眼眸盯着他,又是无声的伸出手,而后才道:“药给我吧。”
宁呈森递过去,浅声:“温度恰好,我刚刚尝了一点,真的很苦!可是妍妍,不管这药多难喝,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坚持。”
米初妍终于笑了笑,却又笑的不是那么欢喜:“我知道,我玩过一次,再也不敢有下一次了,我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因为,它对你很重要……”
似乎是为了和缓气氛,说到后来,她竟是如此打趣。
可恰恰是这样的打趣,却是让宁呈森忽然吃痛,心窝的部位,疼的尖锐。
他是看着她皱着眉捏着鼻,明明厌恶极了那碗药,却还是一鼓作气的喝尽。她的唇上挂着残余的药水,她抽出纸巾要抹,却是被他倏然弯要,用他的唇,吻去那滴深褐色的汁液。
她推开他,皱眉道:“这是女人喝的药,你瞎闹什么?”
他舔了舔唇,没有接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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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她坐着,他站着,她仰视,他低首。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越来越长的秀发里穿梭,大掌托住她的小脸,看着她晶莹莹的目光,他终于开口,沉沉的音,极富力量和可信度:“下周,周二周三笔试,周四面试,你自己把握,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让你如愿。正好,在济山你过往的成绩也足够优秀,读博,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你说……是给我走后门吗?”米初妍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要确认。
他没有明确回答,但也回了句:“你说的话,都有道理。”
她不知道他指的是她说过的哪些话,可他这样承诺,她的精神气又在刹那间提了起来。
如果真的走后门,她完全相信他有那个本事,可是他向来不齿这样的行为,一来要求人,二来不是真才实学。
作为一个才高八斗的医学界骄子,又如何能容忍这样的现象?否则的话,之前那么多日夜,他又何必那样辛苦的给她各种复习?从外科学到药理学,他始终都希望,她能学有所成!
然而,他今天似乎动了这样的念头……
米初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可是她又舍不得不接受。
没有等她再说任何话,他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大手掌握着她的纤腰,告诫:“目前,你只要负责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就行。迟些我会把你的手机钱包都还给你,如果想出去走动走动,或者到纪唯宁家里串串门,你自己看着时间就行,别玩过头,也别去抱徐莫黎,几十斤的孩子,你抱着会累。至于你的书,不用再找了,等我认为你可以花精神看书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今天的事,算是翻篇,我跟你发了脾气我向你说对不起,妍妍,不管你多委屈,也不管你怎样责怪我,有些事情,在我这里没得商量,那就是一辈子都没得商量!因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更重要,你记住,是没有任何……”
米初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哪怕是刚刚,那句疑似走后门的话让她心里起了不小波动,此刻,对着他,她也是再说不出来任何话。
恍惚间,听到他又说话:“……跟我回卧室。”
她不知道大白天他突然要她回卧室干什么,可是她选择了跟随他的脚步,就好像每一次她的人生有重大选择的时候,她到最终都会选择跟随他的脚步那样,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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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窗明几净,大床齐整,床尾凳上,却是摆了好几个大礼盒。
她眨了眨眼,精致高档的礼盒还在,不由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礼服。”他简单又干脆回了句,而后上前,将那些包装,悉数拆开。
“你带回来的?”
“刚刚空运回来。”
他的回答,似乎让米初妍明白,为何他今天会在这样的时间里突然回了家。
他喊她过去,问她喜不喜欢,让她试一试……
她看见了,沉稳如宁呈森,在对她说那样的话时,有小小的雀跃和期待。
三个盒子摊开在她面前,三件礼服,裸粉,湖蓝,鹅黄。
还没拿出来,并不太清楚那些款式,可单单是这样的颜色,已是让米初妍心底无线触动。
他总是这样,给她与年龄最相称的搭配,这些颜色都很嫩,很显皮肤,更是很显年轻。
她忽然有了兴致,笑他:“我以为你会给我选一些黑色,宝蓝,大红……”
他是猛丢白眼:“穿衣打扮,我什么时候愿意委屈了你?怎么穿才最是好看,没人比我懂你的特质。赶紧得,你去试试,如果哪里不妥,我才好让设计师整改。”
米初妍手指轻轻碰触过那些质地上乘的礼服,随口道:“不是国外空运过来么?婚宴没多少时间了,整改也来不及吧。”
他扬了扬眉:“不会,大不了我让设计师亲自飞过来。”
换礼服很费劲,还是在宁呈森的帮助下完成的。
一件又一件,每次换上之后,她自己在镜子前转圈圈,却得不来边上男人的一句赞美。
起初,米初妍还沉得住气,反正不管是裹胸短裙,披纱长裙,亦或是斜肩的款,她自我感觉都不能再好。
可是,换到最后一件他都还不吭声的时候,米初妍急了:“到底好看不好看?你倒是说句话啊!”
宁呈森敛了敛眉,非常自信的开口:“我挑过的,好看是自然,不好看才需要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尺寸分毫不差,款式是特意为她定制的,柔腻的肤质,紧致的锁骨,本就白皙,加上这般颜色的陪衬,更是仿若白瓷般的闪眸。
宁呈森早就习惯了她的各种亮眼,怎样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会有怎样的效果,他早就心有数。
米初妍不是太满意,嘟了嘟唇:“那好看总也有好看的评价吧?”
他嗯了声,接着才道:“衣服没问题,人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双兔子眼,红的跟鬼似的!”
顺着她的话,米初妍这才从镜子中看自己眼,然后发现,红肿的诡异……
还真有些糟蹋了这几件华服的感觉!
宁呈森在身后冷不丁说话:“本来还想给你发朋友圈,现在看看,还是算了!”
米初妍当即被他整的无语……
随口道:“你怎么也开始爱玩这种年轻人的把戏了?”
话才说完,米初妍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哪知,都还未等她回过头来,迎头就招来他的冷脸,然后,一声不吭的就出了门。
米初妍暗暗懊恼,也不管身上拽地的裙子,撩起来就往上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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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米初妍发觉,如果真正触碰到了宁呈森底线的事情,他是半点都不容松动的。
她笑他不是年轻人,他虽然介意,但不会真的较劲。
她追上去,赶在他出门之前哄了他几句,马上就换回了他的回应。
他较劲的还是她的身体问题。
说了要还给她的手机钱包,至今没还,说了不准她复习,别说是那些专业书了,就是书房里的纸笔还有手提,竟然都给收的干干净净。
她还真是佩服极了他,又是医院又是婚宴,每天忙的他脚不沾地,竟然还能把书房洗劫的如此干净。
就在这样无所事事几乎跟外界断绝联系的日子里,米初妍又过了一个星期。
每天吃吃喝喝睡睡,愣是把自己养的唇红齿白,眉间眼梢尽是神采,然后宁呈森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考试那天,她起的很早,可是他比她起的更早,给她准备好一切需要准备的东西,牵着她的手出门,直到送她到济山校门口,才幽幽的出声:“安心考试,考完以后,漂漂亮亮的做我的新娘!”
考场的米初妍,面对着笔试卷,满脸懵圈。
可笑的是,她懵并不是因为她的大脑对卷上所涉及的知识一无所知无从下笔,而是因为,她的目光所及之处,看到卷上卷下每个角落,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提笔,忘了写……
怔怔的抬首,看着台上的监考老师。
济山医科大有很多学生,也有很多教学者,台上的监考老师很陌生,陌生到米初妍在这座校园七年时间都不认识那张面孔,陌生到,即便他挂着有名字职位的胸牌,她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物撄。
有那么瞬间,她甚至有种错觉,认为这些试题都是宁呈森给命题的,要不然,为何上面的内容她都会?
可是摇摇头,又觉得不可能偿。
济山虽然视宁呈森为神祗般的存在,但宁呈森在这座校园,多数挂的是外科教授的名,而不是药学教授,如果真的要他来命题,那也应该是外科学的事儿。
然而转念又想,济山的三号实验室都快成宁呈森的私人实验室了,并且,在那里刚刚成功研制出抗生素,他如果真心想掺和药学方面的事情,何其容易?
米初妍的大脑有些混沌,被脑中的这些想法给扰的,好一阵没办法静心下来。
大约监考老师是看到了她在发呆,走到面前,很凶残的恐吓:“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你再不答题,回头来不及交卷,别怪我当你成绩!”
相当于是,米初妍在他的严厉逼视下,战战兢兢提笔的。
所幸,她向来是学霸,临场进入状态特别快……
第一天,出其顺利的渡过。
米初妍觉得,如果她没记错,那些她答在卷上的内容,百分之八十的准确率总是有的,这还是她的保守估计。
那天宁呈森在医院有个大手术,没能来接她下考场。
第二天,细雨纷飞。
宁呈森因为手术在医院渡过一个夜晚,没办法送她去考场,拜托了瞿安过来。
米初妍觉得宁呈森太小题大做,不过是去考试,又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考场,没必要这样送来送去,昨天她也是坐地铁回来的。
可宁呈森坚持,理由是,昨天没有下雨。
宁呈森说死了的事,那是米初妍怎么磨都磨不好的,所幸瞿安也不是外人,让他做一回司机,她还是略微的心安理得。
瞿安难得正色,一路上都是酷酷的,不怎么说话。在多雨的早春时节,他那艳红色的跑车穿梭在市区细雨朦胧的马路中,煞是惹眼。
令米初妍几乎笑岔气的是,明明外面阴雨连绵,他却带着特别sao气的墨镜,鼻梁特别高挺,薄唇有可疑的弧度,让人感觉邪肆。
第二天的试题米初妍有些苦恼。
不若昨天那样简单,但也不是一点都答不上来,绞尽脑汁,总算是把卷答完,却有许多涂改的地方。
反正她自己看着,十分的不满意,奈何她复习的时间有限,能力有限。
走出考场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迷。
打着伞,一路踢着榕树下的小石头行走的时候,猛然撞上一个人影。
人影在咋呼,米初妍只听着声音熟悉,说对不起的同时,抬起头,然后发现,自己撞上的,是舍友旧旧。
旧旧看见米初妍,喜出望外。
知道她是考试,旧旧劈头就问:“米儿你考的怎么样?”
米初妍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噗嗤笑:“等成绩公布吧。”
旧旧也没放在心上,大咧咧的笑呵:“反正你考试,十次就有十一次上榜的,我根本不用问!”
米初妍抿唇,淡淡笑。
旧旧开始上下打量米初妍,接着又身前身后的绕圈圈,十几秒后,惊骇道:“米儿你这是因为愤世所以暴食暴饮么?”
米初妍不名所以,跟着她的视线绕左绕右:“怎么了吗?”
“胖——啊!你胖了几斤?瞧瞧这小脸蛋……”旧旧啧啧声,毫不客气的朝她脸上掐了把:“瞧瞧这脸蛋嫩的,哎哟喂都快掐出水来了!你你你……你还是做医生的人吗?你不熬夜?你工作这么轻松?还是我们的宁大教授用了什么法宝在你身上?艾玛……米儿你不会是要双喜临门吧?我收到了你婚宴请柬,莫非再来个小宝贝儿喊我干妈吧?!”
米初妍丢了个白眼:“少胡说八道!”
“我像是胡说八道的人——吗?”
旧旧最后那个话音未落下,侧眼瞥到一抹高大的身影,细雨中撑着黑色的伞缓步过来,即便隔着雨帘,她都能感受到他的肃冷眸光。
瞬间闭了嘴,尴尬又惊惧的咳了咳声:“那个……米儿,我先走了,回聊哈!”
宁呈森是守着时间进来接米初妍的,看到她跟朋友在聊,本想静静等在某处,可他们聊的话题,让他不得不改变主意上前。
米初妍在跟她朋友挥手,然后才回过头看他,眸中有苦笑:“看吧,你把我当猪喂,现在我是真成别人眼中的猪了。”
宁呈森又往前迈了几步,终于站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扯到自己伞下。
另一把伞,在米初妍身边,悄声滑落……
他轻轻勾唇,长指划了划她柔顺的长发,悉数拢至耳后,露出她那光洁的额头,红润的脸颊,笑的满足:“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三月,注定是让米初妍留下很多印记的季节。
两天的笔试后,接着是面试,在等待通知的时间里,终于到了宁呈森生日那天,也终于到了穗城婚宴那天。
在那个微雨下的正午,他牵着她的手走在校园弯弯绕绕的林荫道上,他撑着伞,没让半点雨丝打湿她的长发肩头。
然后她打趣的说:“去年没给你过成生日,原本想今年给你好好过的,哪知道,直接就赶上婚宴了。”
他很正经的说:“你父母把你交到我手上,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她笑话他:“这么酸?说的好像你多浪漫似的。撄”
他骤然失笑:“其实还有另外个解释。”
她昂首问:“是什么?”
男人沉磁的嗓音,浅浅的:“我比较忙,以后恐怕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过各种纪念日,所以我就尽量让我们之间的纪念日重叠,这样就可以一次过两个,你说好不好?”
小女人的脸颊粉红粉红的,盯着他看的时候,忍不住弯翘起眉梢:“好是好,但礼物不可以少哦!偿”
他不假思索的颔首:“没错,所以你现在想想,应该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米初妍疑问的嗯了声,侧首仰视之姿,让她扑捉到他眸底的狡黠,顿悟,拍着他的胸膛叫了声:“好啊宁呈森!这是绕了多少道弯来提醒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阴谋家哦,被他这样一来,就是一辈子,她也不可能忘了他的生日啊!!!
多少恋人都是在最初的十年记得起两人之间的各种日子,而在十年之后各种不上心各种遗忘,他倒是有远见有谋略,就这样直接向她预定了一辈子的生日惊喜!
遇上这么个狡猾又傲娇,连索要生日礼物都这么含蓄委婉的男人,米初妍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该笑……
提及礼物,米初妍忽然想起,那时候去港城,她给他买过一件外套,只是后来因为意外的住进医院,忘了拿给他。
他经常整理她的行李,那件外套,他到底是有看见?还是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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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发现,米初妍原先因为无所事事而烦躁的情绪在婚宴来临的前夕,越发淡定下来。
笔试过后,她什么都没说没问。
面试过后,她同样什么都没说没问。
宁呈森原以为,以她的聪明,肯定会问几声的,他都想好了怎么应对她的疑问,可是她不说,他索性也就假装不知情。
原本他以为这样很好,可是后来他慢慢发觉,她原先的烦躁失落,仿佛是被另一种情绪取代,那是一种焦虑,这种焦虑不是来源于她的学习,而是来源于这场婚宴。
她总是会问他,婚宴上来的都是什么人?
他应付她:“你家的亲戚朋友,你的同学同事。”
她跳脚:“我当然知道这些啊,我问你,你邀请的都会有什么大人物?”
他无所谓的挑眉:“我邀请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穗城这场婚宴,以你的娘家为贵,你只要安安心心站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都有我。”
然后她就开始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念念叨叨嘀嘀咕咕……
声音太小,宁呈森并不清楚她在唠叨什么,下意识里,他认为她那所谓的恐婚症又犯上了,然后他怕她出幺蛾子的恐惧症也同时犯上了。
可是他忙着婚宴的大小细节,根本没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这样的事情又不好意思找岳父岳母帮忙。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只得躲进书房打电话撄。
一是警告纪唯宁,不准收留她更不准出谋划策。
二是交代已经从伦敦过来的夏晴,好好‘陪’着米初妍。
所以,米初妍不明白,为何在长达半个月后,她的门禁终于解除,她的手机钱包车钥匙也都归位,却还是没办法自由行走。
她不知道为什么纪唯宁总是不接她电话,以致她七上八下的婚前情绪无处宣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夏晴不去酒店忙活,却总给她打电话约她逛街然后到溪口别墅吃早餐午餐下午点……
她有给唐心梅打电话,唐心梅不是跟米安博在亲戚家,就是在去亲戚家的路上。她抱怨两句,唐心梅就吼:“我们这么忙,还不是为了你忙?小白眼狼,仗着小宁宠你,你倒是轻松自在……偿”
唐心梅劈啦啪啦,米初妍直接捂住耳朵挂断电话。
有时候想在南都奥园里面找点事儿做做,结果总会被勤快又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莲姨给拦截。
就在这样的无所事事又无比焦虑的状态中,米初妍浑浑噩噩的出现在酒店的休息室里。
彼时,宁呈森终于有空出现在她面前,身着一袭矜贵无比的黑色高定西服,整洁笔挺的领口扎着领结,即便低敛,也掩饰不住四射的魅力。
寻常他虽然也是西服衬衫的装扮,但大多时候他不系领带领结这一类的饰品,他向来是随性中透着张狂,也向来是严肃彰显着他的至高无上。
他的酷他的傲他的拽,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他的举手投足眉眼形色间,所以,不管他穿什么衣服,她总是觉得好看的一塌糊涂。
可是今天这样正式,无端让她把禁欲和教授这样的字眼,全都搭放在他身上。
以致,当他摊开纹路清晰的手掌,向她索要生日礼物的时候,她懵了……
眼看着他原本舒朗的眉心渐渐蹙起,然后越皱越紧,米初妍急中生智,连忙哄:“礼物我有!早就备上了,就是今天来的急,忘了给你!”
她觉着,宁呈森在乎的肯定不是她送的什么礼物,而是在乎她对他的用心程度。在她害怕婚宴上要面对无数医学界大人物的焦虑中,她忘了给他好好准备生日礼物,那姑且,就用那件外套抵着用吧!
最多以后再好好补偿就是!
可是她不知道,安静的休息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却无端变得诡异。
不过眨眼,她不知道他从哪里拎出个袋子来,袋子里面装的,正是那件外套,摆放的有些凌乱,看起来应该是被他试穿过。
米初妍呵呵笑,刚要开口描述下自己买这件外套的初心,结果就被他阴阳怪气的挤兑:“是买给我的?”
米初妍点头。
他又问:“生日礼物?”
米初妍又继续点头,甚至还特别兴奋的说:“风衣嘛,正好适合现在这个季节穿,我保证,你穿上肯定特别神气!特别养眼!特别惹人注目!而且,还特别年轻!”
凡是能在即时想到的夸赞词语,她都用在他身上了,反正马屁怎样拍,只要拍到了宁呈森身上,总归不会错的。
他笑,笑的阴测测的,笑的米初妍心底发寒,忍不住发问:“你干嘛?”
他终于说话,却是在说话之前,恨恨的咬了她小巧的耳垂:“你买给谁穿?你老公穿什么码数的衣服你一点慨念都没有?”
米初妍骤然瞠目:“当然是买给你啊!大码,不对吗?”
男人傲娇的别眼。
米初妍不解:“可是我自己比划了下,感觉很大了啊……”
男人嫌弃的瞥了瞥她的小身板,用她的身板比划男人的外套,简直是,脑子有洞!
米初妍终于掏出那件外套展开,对着他重新比划,这才发觉,确实不对劲,不由好笑:“那怎么办啊……你穿不着,要不咱送人吧。”
男人警惕的问:“送给谁?”
“我爸和你爸这年龄穿都不适合,要不看看科室有谁能穿,你把它送了吧,免得看着碍眼,至于礼物,我重新给你准备好了。”米初妍逗他。
殊不知,宁呈森脑中瞬间想起的就是潘闵宇跟廖宗,那两个小鲜肉瘦条型的身材,倒是很合适!
唇抿了抿,男人一脸不爽:“滚蛋!”
“那怎么办?上万块的外套……”
“我收着!”
“好,生日快乐!”
手机在口袋里响,宁呈森想教训这个女人,却无奈宴厅一直在催他出去,狠狠瞪那个无辜状的女人,搁下生日礼物,转身出去。
谁有他这么悲催……
第一次收女人的生日礼物,收到的竟然是这么滑稽的外套,他都不能回想,当他在欣喜的捧起那件外套给自己身上穿的时候,试衣镜里的他是有多狼狈!
偏生他还不甘心,非要穿上去不可,结果,差点没把风衣扯破!
果然,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可是米初妍也是很无辜的,谁叫他穿衣显瘦,脱衣那什么……她自己原本觉着,他挺瘦的,这风衣穿在他身上,保准秒杀一众小鲜肉……
值得欣喜的是,连续下了十来天的春雨,在三月二十七日这天,放晴了。
窗外阳光明媚,连呼吸都透着雨露的清新。
说是休息室,但米初妍所在的房间,其实是总统套房的主卧室。里面有露台,站在露台上,能眺望群山,亦能俯瞰半个酒店的风景……
酒店的空中花园最为惊叹,除却清澈见底的游泳池水,还有梅花牡丹山茶这些夺目艳丽的花球,锦簇的模样,煞是惹眼。
但最是让米初妍移不开视线的,还是那满墙垂落的炮仗花。
炮仗花,顾名思义,花朵累累成串,形如鞭炮。
她不若梅花冷艳,不若牡丹华贵,亦不若山茶那样的耐人寻味,没有芳香花亦娇小,若不是成串成串,恐怕是入不了世人的眼偿。
可是她热烈奔放,红橙橙的色彩,毫不掩饰的诠释着喜庆和欢快的氛围。
米初妍不自觉弯唇,这满墙的炮仗花,倒像是为了庆贺他们的喜事,如此热烈的盛开着。
心下起念,忍不住用手机拍下这番美景。
原本是想好好保存,可是后来,又觉得这样美好的事物,或许应该跟某个内心正处在崩溃边缘的男人分享……
于是,她上传了朋友圈。
写下心情:年幼的时候,时常随父母亲参加亲朋好友的各种婚宴,那时候城市的高楼大厦还不如现在这般密集,每逢婚宴,必放炮仗。父亲说,那是代表了喜庆,欢乐。如今,炮仗烟花渐渐被大范围的禁止燃放,可是又何妨,没有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宁先生,生日快乐!
附图有两张,其一,是满墙的炮仗花,其二,便是他们在芬兰极光下那张最是唯美的婚纱。
发完这条朋友圈,米初妍坐回到主卧的大床上,脸红心跳。
她是特意不设置分组权限的,这条心情发出去,但凡她的微信好友,都能够瞧见。等于说,她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公开的告白了这位令无数人仰望的年轻教授。
这不比以往在科室,来来去去都是自己相熟的同事,也不比生活圈里,只有徐暮川纪唯宁那些知根知底的朋友,怎么调侃怎么挤兑都不会脸红或者就算脸红,也不会觉得会有哪里不妥。
其实米初妍是可以想象的,这条朋友圈发出去以后,评论区肯定会很热闹。
可她没想到,到最后,热闹到竟好像要失控……
往日,她偶尔也会发朋友圈,但多数点赞多过于评论,现在她低下头看手机的界面,却是发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赶着发表言论去了!
有人说:“哇靠,米儿你这婚纱哪里拍的?芬兰?挪威?丹麦?瑞典?逆天了有木有!”
有人说:“米儿,你老公还有兄弟么?”
有人说:“这是真背景还是假背景?”
然后接着就被人秒评:“眼瞎啊,有这么逼真的假背景吗?”
好几十条的评论,大多来自校友系友,几乎都朝着后面的那张婚纱照为中心讨论点,这让米初妍稍稍郁闷,可是后来想想,也是,人们总是愿意看更美好更稀罕更难得的事物。
后来麦晓晨也凑了热闹,她贼嘻嘻的笑:“也许大主任选择香格里拉,就是为了那里出名的炮仗花,满足你小孩子脾性的贪念幼时记忆中的美好。”
麦晓晨难得正经说话,却是把宁呈森那样一个老沉的学术男塑造成了最浪漫的文艺男。米初妍想想觉得好笑,可好像又似乎符合他向来闷头做事,然后意外惊喜的风格。
然后米初妍细细回想,才发觉,炮仗花在香格里拉酒店,确实随处可见。只不过,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若空中花园里头四面倾泻的壮观而已。
宁呈森说过,他选香格里拉,是有理由的……
这个理由,到底是因为香格里拉美女如云,还是处处盛开着,洋溢着喜庆的炮仗花,亦或是其他,米初妍需要好好思量。
但潜意识里,米初妍觉得,宁呈森做事从来不肤浅。
一般的友人,如潘闵宇赵磊那些,只看得到香格里拉美女如云,处处精致,消费惊人。较熟的友人,如麦晓晨这类,便能深一点的看到香格里拉四处炮仗花的特殊含蕴。可是徐暮川纪唯宁瞿安那些很熟的友人呢?他们跟约好了似的,集体失踪,没有谁参与进来。
留言一条接一条,眼花缭乱,米初妍没有再继续看。
米初妍心底细细推敲,她总觉得,宁呈森不可能把舒染忘记……
香格里拉是个很幽静的酒店。
五星级标准是自然,但它的出彩并不仅仅在于它有着五星酒店的奢华堂皇,还在于它僻静的地理位置,相互独立的楼体分布,以及无处不微的服务。
晚宴五点开始,现在是午后一点三十分整。
米家夫妇在宴厅招呼自己的亲朋,宁家除了年迈的老太太,以及宁翰邦,悉数到齐,此刻正在宴厅做各种调度,宁呈森需要应付的是,接踵而至的医学界学术界各路前辈。
床上摆放着属于她的礼服,再过半小时,造型师团队会来敲她的门。
米初妍忽然想,举国各地,如果谁有个疑难疾病而又求医无能的话,那么,来参加她的婚礼便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里,集结了各科的顶尖名医,也集结了很多药学专家,就连伦敦那个史密夫教授,都已在昨夜抵达穗城,下榻在香格里拉的行政套房。
宁家大手笔,直接包了整座酒店,三天三夜,供众宾客歇住。
把整座酒店包下来,是宁呈森的意思,也是宁振邦的意思。
米初妍自己觉得没必要,这场宴席虽然宾客云集,但不至于将香格里拉挤破,若要包场,包个三五楼层,完全足够!
她原以为,自己的父母也不会答应的。
可是后来,宁呈森和宁振邦不知在书房跟父亲说过什么,父亲同意了。包下整座香格里拉,费用,自然是宁家的事。
无人的角落,米初妍偷偷跟父亲耳语:“穗城这场婚宴,女方主场,一直以来,您不是坚持要自己负责酒席吗?撄”
父母亲有多少积蓄,米初妍不知道。
或许在香格里拉宴请亲朋不会有太多压力,但如果是包场地,那必然是不现实的。依照她对父亲的了解,父亲注重的是质量,而并非排场,而且,他有自己的坚定原则,女方的酒席,他是断然不会让宁家插手的偿。
可是米安博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只见他无所谓的摇头,声线和缓:“一家人,都一样。”
一家人……
之前在宾宜广场买衣服的时候,她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怎么没见他妥协?
米初妍费解,到底是宁呈森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亦或是宁振邦表达了什么态度,让父亲不再去坚持他的原则,而让宁家揽下所有巨细,米初妍又是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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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似有急奔而来的脚步声,轻巧而非沉稳,可以辩听,不是宁呈森,亦不是任何一个异性。
可是很奇怪,谁会有她套房里的门卡,并且,就这样肆无忌惮的闯进来?如果是造型师,那不应该只有一个人,何况,造型师手里不会有她的房卡。
米初妍心里有些打鼓,从床上直身,绕过大床,绕过贵妃椅,绕过屏风,再绕过弯弯的走廊,终于到门后,殊不知,才伸手拉门,外面的人也恰好推门。
差那么几寸,门板就要撞到她脸上,幸好米初妍反应快!
薄薄的身板贴在墙壁上,抬首,从光源处看来人,这才发现,竟然是徐暮思!
一个她以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太惊讶,以致脱口就问:“你不是呆巴黎不乐意回来了吗?”
婚宴定下日子不多时,米初妍就给徐暮思打过电话,这货没接,后来她就在微信上轰炸。隔了好几日,她总算在微信上出现了,聊了没两句,就打电话过来说一堆恭喜的话,说到最后,才摊牌:“我可能赶不回去……不过,人不到礼会到,人到了礼也到!”
米初妍被她憋的无话可说,她跟着又喊:“反正你们还要在伦敦大婚,这次婚宴我去不成,伦敦大婚我肯定去。”
可是见鬼的,口口声声说不回来的女人,怎么一个不通知,就突然出现了?
徐暮思倒是笑的没心没肺,依旧那样大大咧咧的样子,伸手就抱过来……
可是,米初妍却发觉,她真的好瘦好瘦,身上的骨头,硌的她发疼。
米初妍推开她,再次追问:“不是说不回来吗?”
她撩了撩发,率先奔进了里屋,状似不经意:“还不是我哥,他抽不出空回来,非得让我当代表啊!”
徐暮思一边说话,一边往露台过去,双手撑在护栏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嘴里边还在慨叹:“不得了了米儿,这套房的露台,简直俯瞰半个穗城远郊啊,太棒了!适合写生!”
米初妍觉得她动作危险,追过去挽住她的手臂,郁闷追问:“感情我一场婚宴,是多让你们兄妹厌烦?这样推三阻四,还敢被我知道,就不怕我生你们气……”
徐暮思的头是低垂的,俯视着底下的空中花园,长发垂落,掩住她的容颜神色。
原本她是觉得花园景色很美,所以慨叹。
可是不知为何,那满墙满墙红橙橙的色彩,却是在边上女子轻声细语的埋怨声下,倏然刺疼了她的眸。
可知道,炮仗花,亦是她童年的色彩……
那时候大街小巷,但凡有围墙的人家,都会栽上这种植物,因为它易成活,又好看,最重要的,还喜庆。
所以说,她在朋友圈发的那张图片,就是来源于这里?
徐暮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有晶莹漫入眼底……
她可不可以告诉身旁这个女孩,她的哥哥为了赶回穗城,在纽约加班加点绘制图稿整整一个星期,却在距离香格里拉大门两百米的时候,看到她更新的朋友圈内容,而止了步?
她知道,她不能,因为如果说了,哥哥会杀了她……
可是,她却是抹不去那一幕。
不过半小时之前,哥哥的银色世爵低调的泊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他穿着烟灰色的细纹西服,黑色衬衫领口挺括,领带服帖。
他几乎不穿正装,但是为了这场婚宴,他把自己修饰的卓然不凡。
她向来知道,哥哥很英俊,不是那种逼迫摄人的英俊,而是那种越品越有味道的风雅。他不受拘束,淡泊随性惯了,就连穿衣打扮也是如此,可是,他今天却是有板有眼。
她一直认为,哥哥和宁呈森,无法相比,因为他们都是那样魅力,却又截然相反。
哥哥在驾驶座捏着手机,忽然浅淡勾笑,那抹笑容里,藏着连她都读不出来的复杂情绪,然后,他从那身服帖笔挺的西服内袋掏出一个绒盒,递给她,面色不改:“我就不进去了,这个,帮我给她。”
她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不敢去看,怕看了,会难过……——
题外话——晚上继续……
谈话忽然陷阱沉默,米初妍怪异的歪头,她想撩起徐暮思的长发,去看她的颜。
可是她才动手,她却先是甩了头。
她的指尖只来得及穿梭过她的发尾,柔柔软软,发细顺滑,这样的头发,很容易就让人想起旧时代那些深闺中的名媛淑女,每天对镜梳发,将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笑不露齿,坐姿端庄。
可是很显然,徐暮思并不是这类人撄。
米初妍觉得好笑,自己怎么将徐暮思跟深闺淑女联系起来了?虽然她是名媛,但她是张扬的名媛……
意外的是,徐暮思的眼眶竟然有点红,不太明显,但足够让如此近距离挨着她的她,发现。
米初妍的眼神专注了几分,纳闷:“你怎么回事?怪怪的……”
她干笑了两声,然后揉眼睛:“如果我说刚刚沙子进了我的眼,你相信吗?偿”
米初妍不假思索的摇摇头:“不信。”
“那如果我说我是被你刺激了呢?哎……饱汉不知饿汉饥……”徐暮思如此调侃,只为给自己倏然红了的眼眶一个合理的解释。
哪知,米初妍却是被她弄的感伤了,不知做何安慰,挪挪唇,只搂住她,轻声:“暮思……你也一定会幸福的,或许,只是缘分未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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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套房所在的楼层较高,露台距离地面,亦很高。
不远处有茁壮成长的挺拔棕榈,高达九米十米,却远不及她们所处的高度。
所谓是高处不胜寒……
纵使今天有着连绵春雨后难得出来的太阳,纵使现在已是午后,徐暮思却还是感觉到了冷,冷到了骨子里。
春寒料峭,或许南方的冬天不是冬天,南方的春天,才是真正的冬天。这一年,似乎提前进入倒春寒的感觉……
把一个新娘子弄的如此低落,徐暮思忽然就讨厌自己的悲春伤秋了。
大嫂曾说:“暮思,你亏就亏在太感性。”
对啊,她亏就亏在太感性……
或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全身的皮肉包裹下,她注定有一根敏感的神经融通在发冷的血液中,这根神经不能被牵扯,一旦牵扯,就会间歇性发作,出现低落悲伤煽情的情绪。
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又如何能顾哥哥的事?
眼看新娘子都快被她急死了,徐暮思努力弯了唇,唇弯的厉害,竟是不期然的笑出声,继而大笑,停不下来。
新娘子大概是被她笑懵了,念了句:“徐暮思你什么毛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徐暮思说:“我没哭,这里风大,我熬夜赶班机回来的,眼睛疼。”总算正经说话,也总算是解释的合理,米初妍相信。
顿了顿,徐暮思又说:“我们进去吧,给你礼物。”
米初妍跟在后头问:“你哪来的房卡?”
“大嫂给的啊,她刚刚要进来,后来接到大哥电话,就把房卡给了我,让我先进来陪你,怕你一个人渗的慌。”
“唯宁姐?”米初妍疑问。
“对啊,那么惊讶做什么?”徐暮思头也不回的直接往外间冲,刚刚进门的时候,她把礼物搁在外间客厅的沙发上。
米初妍一直跟着,悻悻:“我要跟她决裂。”
前方的女子啊了声,转头,好笑道:“你们还搞内部分裂?这是什么时候的新闻?”
米初妍气嘟嘟的拿起个抱枕,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
她该如何告诉徐暮思,过去的半个月,纪唯宁不接她电话不下十通?好气……
还没等她想好措辞呢,徐暮思已经把礼物呈上。
“有宁呈森的宠爱,你什么都不缺,米儿我实在是不知道该给你准备些什么,就自己裁了件礼服,裸色轻纱,最是适合你的纯净无暇。”
柔软的质感,让米初妍瞬间喜爱。
要不怎么说宁呈森眼光极好呢,专业设计师给她选裸色礼服,宁呈森,也给她选了裸色经典高定。
米初妍没有告诉徐暮思,她已经有了一件裸色的礼服,但她决定,用徐暮思的这款,代替宁呈森的那件裸粉。
对她来说,徐暮思的一针一线,同样意义非凡。
徐暮思见她呆滞,碰了碰她的肩头:“哎别傻了,我知道礼服好看,但你又不是缺那玩意,给你看我哥送的结婚礼物……”
徐暮云?
脑中划过那个男人的侧颜,温雅闲淡,仿若暖阳打进心灵,让人多了分挂念。
想起来,又是好久未见了,这个行踪不定的男人,真怕是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连她的婚礼都不肯过来……
有些期待的接过徐暮思递过来的绒盒,高贵而又神秘的幽黑,大小约同她的手掌,没有缎带,没有任何的外包装,简单,却又奢华的不同凡响。
这样的盒子,装的会是什么,好像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掌心的重量,以及绒盒在光照下反射出来的幽光,让米初妍忽然没有了打开来的勇气。她有种预感,总是觉得,里面的东西,贵重的或许她受之有愧。
“是什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浅薄缥缈的在问身边的徐暮思。
然而她感觉到徐暮思晃了晃头,摊手:“不知道……”
外边有人在敲门,徐暮思不想看盒子里的东西,挥手避之:“你自己看,我去开门,不知是不是大嫂过来了。”
门开,涌进的是造型师及其助理团队。
考虑到伦敦还有大婚,这场设在穗城的宴席,并不繁缛。
只要把新娘子打扮好了,走走必要的场面,仅此而已,所以总得来说,新娘子并不折腾。
真正折腾的婚礼,在后头……
徐暮思让开路给人进来的时候,看见新娘子傻乎乎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的手里,依旧托着那个绒盒,也不知道她是看了,还是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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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徐暮思去了露台讲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迟迟不见回来。
纪唯宁是在米初妍化妆的时候进来的,彼时,精致的妆容,基本上完成。
新娘子肤白,五官细巧,经过造型师巧夺天工的塑造,美的娇艳欲滴,弯弯眉梢隐着浅浅笑纹,那是再如何焦虑的情绪,都掩饰不下的幸福。
纪唯宁站在她的身旁,倾身附耳的说:“阿川已经把舒阿姨接过来了,在隔壁套房,等你妆好了,我们过去。”
闻言,米初妍怔了怔,继而明白过来:“是宁呈森的意思?”
纪唯宁点点头。
怪不得……
所以说,米初妍总觉得,宁呈森选香格里拉,定然有他的主意。
这里幽辟,酒店内外都不在主干道,包下整个酒店,更方便避开外人的目光,这样会让满目狰狞的舒染,不被群众的眼光诟病。
否则的话,舒染怎么会愿意来……
米初妍当下就要过去,被造型师硬生生压下来,状容雕塑,最忌讳的是中途打断,说什么也得画完了,才能走。
因着这样的事,原先口口声声说要跟纪唯宁决裂的女人,早就忘了这茬,两人嘀嘀咕咕,话谈隐晦。
宁振邦和夏晴在宴厅,舒染在套房,三人不碰头倒还好,若是碰了头,会是什么情形?
可是宁呈森的婚礼,是万万不能少了舒染的。
舒染能参加的,也不过是这场穗城的婚宴,伦敦那头,年接年的岁月流走,已经彻底挤没了她全部的立足之地。
夏晴倒是可以随意,伦敦不能少了她,但穗城这边如果不让她来参加,又该是如何的伤她心?
权衡来去,似乎没什么好斟酌的,她一直都相信,宁呈森办事情,她无需忧虑。
世间之事,道不尽的,莫过于一个情字。
她一直态度清明,认定了,便是走到底,所以她从来不模棱两可暧昧不清,她不愿意给宁呈森以外的异性任何机会,譬如廖宗,譬如微信好友里形形色色的校友们……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才是精辟之所在,才是处事之所在。
如果说,这辈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那便只剩下,温润如玉的二哥,可以寻到属于他的幸福。
至于那个即便是宁呈森费劲心思也不一定能弄到的那枚镶嵌着雪花的麋鹿彩钻胸针,她会好好收着。
麋鹿,雪花,圣诞村……
这番心思,尽是心思——
题外话——为了写3000字,竟然超过十二点,果然不适应长章节了……
米初妍出现在舒染面前,是在一个小时后。
套房里除了舒染,自然还有形影不离的法安,另外就剩下西装革履面容清冷的徐暮川。
人不多,偌大的空间,来来去去就是他们。
令米初妍感觉到意外的是,那个向来寡淡的世腾总裁,竟然在舒染面前,难得笑谈,那种笑谈,隐匿着晚辈对长辈的尊重。
米初妍看过徐暮川和他母亲的相处方式,比如今这般的画面,冷漠的多。
若是不清楚状况,大约会以为,这才是母与子。
米初妍拉着纪唯宁站在门口,没有惊扰他们,静静的,看着舒染眉梢舒展的风韵。
后来,是徐暮川发现的她们。
准确的说,是徐暮川感觉到了纪唯宁的存在,然后侧过头来……
那一刻,徐暮川起身,敛住面上的笑容,问:“你忙好了?我给呈森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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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已近下午四点,宁呈森在宴厅应付不暇。
她听见徐暮川在电话里调度,说是把宴厅的宾客交给瞿安,让宁呈森赶紧撤回来。
米初妍自始至终没靠近过宴厅,她不知道那边的情形是怎样,但听纪唯宁说,场面甚大。她说她都不敢过去,早前跟着徐暮川到那边站过一小时,几乎是被各路前辈震懵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震懵了,还没等她问个明白,米初妍就感觉到了,正在通话中的徐暮川眉头开始拧紧,很是头疼的样子,将手机微微拉离耳旁,清朗的嗓音说:“你避开点说话,太吵。”
那边又不知说了什么,徐暮川果断的放下手机,开了免提。
然后米初妍听到瞿安的声音,在那端骤起,却不甚愉快:“老大,你绕了我吧!宁教授的婚宴场面小爷我hold不住啊!交给我万一我搞砸了怎么办!”
徐暮川眉头又皱了几分:“能有什么场面是你撑不住的?我一直认为,你在交际方面,特别行!”
“我不行!你行你来!”
瞿安声色果决,颇有一副撩摊子不干的意思。
“贺端宸呢?”
“老贺也败了,这会儿估计在洗手间里猫着,不肯出来!”
“你喊呈森听电话。”
“我去!宁教授哪里有空接电话啊,他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宴厅大门,我就谢天谢地了!老大,你来吧!你英明神武见多识广,什么场面都难不倒你!”
徐暮川默下,略沉吟。
然后瞿安又在那边喊:“别沉默啊老大,你赶紧得来吧!我靠!早知道是这副场面,接阿姨的任务就该我去办才好!我现在知道你是有多狡猾了,我靠……”
徐暮川终于说话,却只一句:“我知道了。”
米初妍来回的张望着徐暮川和纪唯宁,她就纳闷了,宴厅到底是什么情形,竟然让瞿安崩溃成那样?
她刚想问,徐暮川就转头看纪唯宁:“我们一起过去吧。”
然后,纪唯宁瞬间惊悚,干笑着:“我……我就先不去了吧,我还要陪小米,一会晚宴开始的时候,我再去。”
徐暮川显然不满意:“我们不去,呈森怎么脱身?”
如此的一句反问,纪唯宁不得不看米初妍,又不得不看另一头安静的舒染,继而视死如归般的点头:“……那好吧!”
眼看着他们夫妻一前一后的转身,米初妍赶紧拉住纪唯宁,不解道:“什么情况?”
纪唯宁张口,想说,却忽然感觉一言难尽,继而耸肩:“你让主任告诉你好了,反正不是坏事。”顿了顿,又补充:“但也不是什么好事,累人!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晚才出现在你面前?”
“哎……”
米初妍还想说,纪唯宁却是等不及听,徐暮川频频回头示意她赶紧,她只能撇下米初妍跟上去。
泄气的转过身,恰好碰上舒染笑容漾漾的眸子,朝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妍妍,过来坐,有小森在,你尽管安心做你的新娘子。”
米初妍听话上前,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知道,宴厅有两个,左边席设四十五围,有她们家的亲戚,朋友,邻居,父母亲的同事,以及米氏家族的乡村父老。
米初妍家还住在老城区的时候,那里是个村落衍生出来的住宅区,还未被征收重建之时,那整个片区都姓米,家家户户都有着代代交情。
是风俗,也是规矩,逢嫁娶,乡村父老都要邀请,这就导致穗城人的嫁娶酒席总是特别多围数。
右边席设三十八围,主要是省院的同事们,济山医大的教授们,济山附属的相熟,还有宁呈森的各路同道友人们,及其部分家眷,还有宁家,徐家,港城向家,瞿安贺端宸等等……
米初妍觉得,如果有异常情况,那应该不会是米家这边。
毕竟那里都是普通百姓,能聊的话题,大多是家长里短,而且,像瞿安贺端宸那种层面见识的人物,不可能掌控不了这样的局面。
正思量,宁呈森推门进来,后边跟着瞿安……
她抬首与他对望,然后看见了宁呈森歪斜的领带,然后还看见了他眼眸深处的哭笑不得,最后看见了瞿安的如释重负。
古古怪怪的二人,令米初妍忍不住想笑:“你们到底怎么了?人办婚礼,我们办婚礼,怎么个个都像是被凌迟虐过一回似的?”
宁呈说没什么,可那双长腿迈开步子进来的时候,面上却是疲于应付的神色。
修长的手指松了松领结,扯开束缚,继而解开领口的纽扣,深深呼吸了一口。
米初妍还没从状况外缕清其中的玄妙,隽雅的男人已是倾身过来,众目睽睽下,蜻蜓点水般的掠过她的面颊,又似是不甘心,那双唇游回去,狠狠啄了口,沉道:“把你娶回家,太不容易!”
还未等及他完成撤离,小女人纤细的手指已是捂住被他亲过的那块地方,灼烫灼烫的。
纯澈的眼神有怨念,一方面,是怪他要弄花她面上的妆容,另一方面,是在舒染的眼皮底下。
转了转,米初妍看四周,然后她发现,那些身边人,竟然都或淡定或别眼,没有谁取笑他们的亲密。
米初妍看宁呈森,宁呈森沉默扬眉,却又无比坦荡,她忽然就觉得,埋怨不得。
瞿安像个透视人,静静的隐在某个角落不出声,那模样,似乎是宁愿在这里无聊的耗到天黑,也再不肯动一动他那双尊贵的长腿,起身出去。
在宁呈森与舒染的闲谈中,他们等来了酒店的服务员,以及米安博夫妇。
然后就在那个套房的客厅,舒染喝下米初妍的奉茶,而米家父母,也喝下了女婿的敬茶。
米家夫妇面前,宁呈森不是第一次喊爸爸,妈妈,但舒染面前,米初妍却是第一次正式的喊妈妈。
舒染很激动,生生遏住了眼眶的雾气,奈何半生蹉跎,已是交不出任何贵重的礼物给儿媳妇,愧疚之余,给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米初妍其实并不在乎舒染能给予她什么,对舒染,她在乎的是,她可以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给公公婆婆奉茶,是穗城每一个新媳妇都要做的事。舒染不可能人前露面,一是她的容貌,一是她在宁家人前的尴尬身份。
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给舒染该有的敬意,米初妍感叹宁呈森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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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五十分,宁呈森携同米初妍从总统套房搭乘电梯到宴厅所在的楼层。
彼时,长辈先行散开,宁呈森喊瞿安一同走,瞿安摆手:“什么时候正式开席,什么时候我再下去。”
宁呈森调笑:“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暮川婚礼的时候你闹的多欢?”
瞿安兴趣乏乏:“我也要敢闹呀?你那些医学界的资深学术家们,开口闭口就是瘤子心脏肝肺肾,端着红酒比喻血水,端着香槟比喻尿液,男的跟你说泌尿系统阳痿不举弱精死精的最新研究,女的跟你讨论头发气色看肾脏功能的强弱,稍微跟不上那些大教授们的思路,人家恨不得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摁在桌上给以实体演讲!你还不能忤逆他们的傲性子轻易转移话题,否则就会引起群攻!那是婚宴吗?简直就是现场版激烈版高chao版的学术讨论会嘛!就算是学术讨论会那也是有秩序的,可宴厅的状况,花样多的让你应接不暇!我能理解这些求知若渴的高级知识分子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齐聚一堂,我HOLD不住你还不让我闪吗?我跟老贺空有一身本领和见识,放到这帮专门研究人体的学术分子面前,毫无施展之地。把现场交给老大跟小嫂子那对医生夫妇就对了,反正我不再掺和,等什么时候席开什么时候安静了,我再下去。”
“我跟你说,就一个正经八儿的阳光直男,站那儿被那些人犀利的眼神研究过后,不萎也变成萎了!小爷我怕留阴影……还有,你说以后我只要看到香槟起泡我就想到马桶里的液体,还怎么玩?我就没参加过这么奇葩的婚宴……反正经过这么一回,我算是下了决心,以后我如果有结婚的那天,我绝对不请同行,奶奶的,要不然他们把宴厅给我演变成法庭现场,万一再有哪个神经病给我演绎一场离婚案的官司纠纷,我会崩溃的。”
瞿安神神叨叨的念,宁呈森听着,倒是淡色,只是米初妍就做不到宁呈森的从容了。
起初还好,越往后听,越是艰难的咽口水……
她之所以会有婚宴焦虑症,就是怕有这样的状况出现。
她笑过宁呈森,如果到时候婚宴现场演变成学术交流会该怎么破!
倒不是怕进入学术交流会的氛围,而是怕他们会逮着她问东问西,她是医学圈里菜鸟中的菜鸟,岂能应付得了那些个个比宁呈森还要年长的大学问家。
搞不好她还会在婚宴现场碰到她曾经的导师院长什么的,然后她曾经无比敬畏的导师院长举着酒杯喊她宁太太,宁夫人,她估计就无法应对了。
那是种怎样滑稽的画面……
然后她考博的事,万一她在婚宴场上撞到那个监考老师,再或者撞到博导们,她该如何寒暄?
因着宁呈森的名望,她的身份地位瞬间提高,套用瞿安的话,在曾经的校领导们还有各路前辈面前,她真心HOLD不住啊!
想到此,她暗暗为纪唯宁抹把汗……
如果有人在纪唯宁面前讨论男性阳痿弱精不举,求纪副教授的心理阴影面积……
怪不得她刚才推三阻四,又视死如归!
米初妍手心发汗,呵呵的笑对宁呈森:“要不,我也迟点再下去吧。”
宁呈森勾了勾唇,浅笑:“放心,没人会在你面前乱来。”
秀气的眉尖蹙了蹙,米初妍终于还是应下。
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己的婚宴?有本事把婚宴办成学术交流会的,全城也恐怕只有宁教授这么大脸了!
电梯出来,他们隐在两边宴厅中间的休息区。
那里还有酒水间,过往穿梭的酒店侍者,成排成排的托着香槟红酒分别往左右方向散去,男女司仪不知在商谈着什么。
宁呈森的到来,瞬间引起他们的注目,短暂的点头致意后,又是各自忙碌。
执行副总从右边宴厅出来,看见宁呈森,吁嘘:“宁先生,您怎么才来?偿”
宁呈森在总统套房呆了半个多小时,此刻出现在宴厅,又是一副严谨办事的模样。刚刚在套房里摘领结脱西服的闲散再不见半分。
迎着执行副总,他沉问:“宴厅现在什么情况?”
“世腾的徐总在,刚刚稳定下来,就盼着您能携夫人早点出现,眼下就要入席了,要不,我们赶紧过去?我怕,耽误久了,他们一言不合又激烈起来……”
执行副总四十出头,酒店管理经验丰富,可再如何丰富,在他二十来年的从业生涯里,也还没遇到过这样的现象!
他如何能想到,这一群群看着学识渊博,举止儒雅的宾客们,较真起来是这般不分场合这般难应付。
可是想想,也对!
他们讨论的都是严谨的科研问题,不较真说不好将来就会出人命的,何况他们只是在席前讨论,而不是席上。
怪只怪今天的新郎官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连他这个门外汉在宴厅里跑几圈都听明白了,起因是宾客在碰杯之间聊起了新郎官最新的药研成果,然后从这个事聊到了国内医学界的未来,接着聊到各科系的最新研究史创手术新型科技,还有那个初初成立的济山科研基金会……
接着就开始愈演愈烈了。
宁呈森没有应声,执行副总转而求道米初妍:“宁太太,您看……”
米初妍站在那儿,也是能够看到宴厅人群涌动的,怕是真的乱,犹豫半秒抬首跟宁呈森商量:“要不我们……”
“宁先生!”
米初妍才开了个话头,就被身后的一道女声打断。
反身过去,看见是婚宴司仪,礼服拽地,手执话筒,娇俏柔媚的精致妆容上,有的不是见惯大场面的巧笑倩兮沉稳淡然,而是眉皱心慌。
开口,说话不甚利索:“宁先生……您……我刚刚听搭档说……您又临时压缩了晚宴的环节不请双方主婚人上台致辞了?您把整个婚宴重要的司仪部分都抽走了,我跟搭档往台上站着该做什么?还有,您和太太都不用交换戒指的吗?为什么连交换戒指这个环节都没有?”
女司仪汗然至极,一场婚宴,不邀请主婚人致辞,不交换戒指,甚至严令取消一个月前就已经制定好的各种调节气氛的新人小游戏,她不知道,作为司仪,她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还能做什么?
难道当电线杆吗?还是当花瓶?
她是大牌婚庆公司的大牌婚礼司仪,若是这场主持不好,是会砸了她行业名声的!原本她还想靠着这场非同凡响的婚宴,让自己再打响一炮的!
这下看,她不砸了自己的招牌恐怕就是好的!
一场不按常规进行的婚宴,一个不按常规执行婚礼环节的新郎!
女司仪有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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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也很意外。
她知道婚宴不复杂,但她并不知道具体,她以为,跟许许多多的普通婚宴那样,新人在台上闹闹气氛总该要的,还有,戒指交换总是有的,主婚人致辞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此刻从司仪口中听到这些都没有,她只感觉满脑门黑线……
这样情况,还请司仪来干什么?
宁呈森倒是不疾不徐,任凭宴厅鼎沸,他泰然自若的从西服内袋掏出戒指,精致的戒指孤零零的被他捏在指尖,没有绒盒,亦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粉色的光泽,在灯光明亮的休息区里,亦是夺目。
他执起身边女子的小手,戒指准确套入无名指,低沉的嗓音却是回答女司仪:“考虑到我太太的身体欠佳,那些不必要的环节,能省则省。”
宁呈森的意思,这场婚宴,来宾奇才众多,万一在台上玩游戏的时候,旁人鬼主意频出,那得把米初妍折腾成什么样子。
可是女司仪并不理解这对新婚夫妇在这场婚宴之前,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只盯着新娘子吹弹可破绯色亮泽的面容,还有她那炯炯发亮的漆黑双眸,微微呆滞。
她是横看竖看,都没看出来,眼前这个新娘子到底哪里身体欠佳了?
可是她也不敢忤逆大客户的要求,不太甘心,支支吾吾道:“那至少,戒指总要在大家的见证下再套上去吧?这样躲在场后……”
女司仪不敢往下说,这样躲在场后偷偷就把戒指戴了,算什么事儿?
宁呈森哪里听得这些,只客气朝女司仪笑了笑,牵着米初妍,率先进场。
女司仪直接断片……
还是男司仪反应快,赶在宁呈森之前,先跑到台上,致开场辞。
米初妍的手,始终被男人宽厚温热的掌心攥着,然后,她终于出现在了那个让很多人都直呼受不了的宴厅最前方,接受着几百号人的目光洗礼。
说不慌,是不可能的。
但宁呈森给了她一个特别安心的回眸笑意,她瞬间便被他暖暖的笑容,给分散了注意。
她的方位,可以群览宴厅的每一个角落,华丽的暖色水晶灯投射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最殷切的眸色,望着宁呈森,亦望着她。
她甚至看到了徐暮川,纪唯宁,宁婕,宁振邦,夏晴,贺端宸……
他们每个人都或穿梭或驻足,或交谈或碰杯的招呼着宾客们。她转过头去看另一头,在那头她看见了父亲母亲,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三伯三伯娘,同样在招呼着各位邻里乡亲。
正如母亲在电话里所说的那样,他们每个人都很忙,只除了她自己,闲的发慌,闲的抑郁……
她不知道,有关于这场婚宴的细节,宁呈森到底是在她住院前就已经调整好的,还是在她住院后才重新缩减的。
可是他跟女司仪的交谈,让她觉得,或许,这都是在她从港城回来后,宁呈森才又临时改变主意,一切从简到不能再简的程度。
连戒指他都在私下给她戴好……
米初妍忍不住垂眸,左手食指覆盖在右手无名指上,轻轻摩搓抚触那枚戒指,粉色的钻石,晶莹透剔,不大,但是特别巧。
巧是巧在,那么小的体积,竟然能雕刻出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天鹅。
头低垂,更凸显了那截天鹅颈,所以,即便小,也小的特别个性,特别惊叹。
她刚刚附耳,悄悄问他:“戒指盒呢?”
他说:“买的太久了,盒子都找不到了。”
她就疑惑,这戒指到底什么时候买的?既然早就买好了,那为何她偶尔跟他聊起,求婚都没戒指的时候,他怎么不拿出来?
米初妍陷入自己的思绪,却不知,宴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到,人群中不知谁浅咳了声,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她甚至不知道,宁呈森不知何时已经放开她的手,走到台上。
等她真正回神过来的时候,是听到那道熟悉的沉磁嗓音,透过麦克风,男人低沉淳厚的音色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他在感谢着宾客的拨冗前来,也在感谢他的岳父岳母。
身姿英挺,举止从容,言语素朴,却是诚恳之至。
场下掌声热烈,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讲话……
约至两分钟,热烈的鼓掌声才在他的双手示意中,渐渐落下,然后,他环顾四周一圈,神色平平,却是语出惊言:“关于济山医学科研基金会的成立和资金来源,刚刚大家在场下也有热络讨论。今天我在这里宣布,除了抗生素上市的持续利润所得外,伦敦kb集团,也将会每年拨放可观的款项下来,它由宁家发起,负责人是宁家长孙媳,也就是我的太太,米初妍。”
米初妍,米初妍……
米初妍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让矫情的母亲起的较为罕见,可她从来没觉得,这样的三个字,当某一天从某个男人的口中,当着成百上千人的面念出来的时候,竟然是那样的缱绻柔长。
那一刻,她听到了全场的惊爆声,然后,在这些久久不散的惊爆声中,隐约还有他的声音,继续说话。
“宁家虽然是华裔家族,但我是穗城女婿。因为我太太,我爱上这座城市,也因为我太太,我决定在她的母校济山医科大创办下这个基金会……”
宴厅很大,灯光很暖,宁呈森的侧颜,依旧那样隽雅。
很多时候,米初妍觉得,这个男人怕是生来自带光环,要不然,为什么他每每站在台上,都能群压四方偿?
在济山创办下这个科研基金会,代表着以后每一个立志于医学研究的人才,都可以不用再担心资金的短缺而让自己的科研项目胎死腹中。他们可以向济山医科大提出书面申请,经由济山医科大的调研,再由基金会负责人的首肯,得到科研款项。
无疑,这会让举国上下都知道,穗城有个济山医学科研基金会,基金会的核心,是米初妍,基金会的后盾,是伦敦的华裔大家族。
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科研成果问世还是个未知数,但可以肯定的是,会有越来越多的医学才子聚集到穗城,也可以肯定的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米初妍是谁。
明明是一场婚宴,却被他搞的像新闻发布会。
米初妍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瞿安不动声色的来到她的身旁,笑言:“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米初妍闻声,微笑的抬头:“要不然呢?”
男人俊美的颜上,勾出几许笑弧,略戏谑:“依你的性格,不早应该上去给你老公个熊抱吗?”
米初妍不说话,却也站在原地不动。
台上,宁呈森的话终于讲完,目光自动过滤掉周边的来宾,深邃的幽光,打在瞿安身边的灵动女子脸上,他在向她示意,让她过去。
瞿安也在推她,吊儿郎当的笑:“上去接受众人的目光爱戴吧,宁家太太。”
应该是他给的自信,也应该是他给的后盾,米初妍越发淡定下来。
对于宁呈森的示意,她没有扭捏,提了提礼服的裙摆,轻盈踏步。
只是,在越过瞿安之时,她微顿,狡黠的面容:“我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瞿律师,你有吗?”
瞿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确实是有阴谋,只不过这个阴谋,与外人无关……
宁呈森开始创办科研基金已经有段日子,期间有摩顿和沐檀昕的兢兢业业,也有瞿安的法律支援,还有济山医大许许多多领导的协力。
选择在婚宴这一天作为基金会的启动日子,这似乎就解释了,向来不擅长游场交际的宁呈森,为何会愿意请那么多的医学界人士。
请的来宾多,所需的场地必然要宽敞,请的来宾都是有社会地位的学者,所需的场地必然不能太寒酸。
如此一来,米家这边只得上靠,宁呈森也必然得为自己的特别需求付上大笔的费用。
细究起来好像不太好,但谁又能说,宁呈森不是在用这样细微入至且不令长辈反感的方式,来削减着米家的经济压力?
米家夫妇不过是工薪阶层,一辈子不吃不喝,得来的积蓄也不见得富裕。
偏生,宁家给的聘金,米家又添数奉还。
这或许是穗城当地的传统礼矩,并且,孝顺长辈也并非一时半日,但人这一辈子,结婚就这一回,他不希望在这个事上,留下任何遗憾。
自然,他是不喜欢看到,岳父岳母嫁个女儿,往后就得勒紧手头过日子。
这是米初妍所能理解的,宁呈森的所谓‘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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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后来,这场婚宴热闹非凡。
米初妍只记得,那天晚上,迎来送往,祝贺不绝,脚步穿梭不停,走哪,哪都是高声笑语,走哪,哪都是敬酒碰杯。
台上司仪在放鞭炮声的录音带,噼里啪啦,亦如那些年,童年的她,少年的她,被父亲温暖的手掌牵握着,在一个又一个的婚礼现场,对着一对又一对的新婚夫妇说着童稚的祝贺词。
时光辗转,已过经年……
如今,她成了新娘,而牵着她游走在婚宴现场的,却由父亲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英俊挺拔,肩宽胸厚,这个男人出类拔萃,举世无双。
她相信,未来的人生,他会给她人人倾羡的幸福,这种幸福,或许维持十几二十年,或许维持一辈子,也或许仅仅是三年五年,甚至一年两年。
婚姻本身像个赌注,而她,永远都不会后悔,这辈子以怎样的方式交于他。
隐隐间,她感觉到有道慈爱又执着的目光一直绕在她的身前影后,她回过头,不期然的与父亲的视线相撞。
看得到他眼底的欣慰,又看的到她眼底的不舍,仿佛自此,她便不再属于他那般。
不知为何,米初妍走不动了,就那样看着,喉底泛酸,然后,雾气弥漫。
身边的男人感觉到了她的异常,侧首过来,醇香的酒气自他喉间散出,然后她听到他在问:“妍妍,你怎么了?”
大厅的水晶灯亦发暖沉,人与人的剪影在灯光下重叠又重叠,总算让她寻觅到了那么一块暗影的地方,隐去眸底的雾气,甩甩头,对他笑:“没什么,我开心。”
他应该是看出来了她的古怪,却没再深问。
点点头,目光却是幽长的望向某处,继而收回,浅笑:“记得,以后务必给我生儿子。”
米初妍噗嗤一笑,娇嗔:“怎么老是说这样不靠谱的玩笑?儿子是我想生就能生的吗?”
他的左手执着酒杯,右手更是将她握紧,无所谓有人无人的旁观,在她耳根旁笑说:“你说的对,生儿生女,X还是Y,取决我。老婆,我会努力的……”
米初妍只当他是在不正经的开玩笑,在这样的婚宴场合下,跟她说这样暧昧的悄悄话,难免让人害臊耳热。
她推他,推不开,许久,才等来他的回应,呼着酒气的鼻音说:“今晚喝的有点多,让我靠你身上,缓缓再起来。”
米初妍不疑有它。
他喝的确实多,从左边宴厅敬过她家的每一桌亲朋好友,再到右边宴厅接受每一桌的敬酒,不管是敬她的,还是敬他的,他悉数接过。
她从来不知,他的酒量竟如此好。
印象中,他上一次这样豪爽的喝酒,是在纪唯宁的婚礼上,只不过那时,她的目光尚未能时时刻刻在他身上,所以,她不知道,到底是那次他喝的多,还是这次他喝的多。
所幸,有瞿安,有向敬年,有贺端宸,有徐暮川,他们交替着为他顶酒,才不至于,席过半,便不省人事。
他说他喝的多,米初妍不敢轻易扰他,任由他在避人耳目的角落,靠着她,不动。
隐隐约约中,感觉到耳根后劲有热呼呼的濡湿感,她只以为是他酒后呼出的气体,不停的顺他背,问他:“是不是很难受?我喊人过来好吗?”
他不动,亦不语。
这个场上如此热闹,人如此之多,可谁都不会知道,刚刚那样的一句玩笑,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是玩笑。于宁呈森来说,却是如剜心窝……
也许,这辈子不管他如何努力,不管X还是Y,他都不会拥有儿或女。
他不让向敬年告诉任何人,不敢让米初妍知道真相,不敢让米家夫妇闻到半点事实,他在如此盛大的场面上,用名利将他的人儿推到举世瞩目的平台之上,不过是因为他害怕……
害怕米初妍如果知道她或许不能怀孕,就变得自行惭秽不再嫁他了。
害怕米家夫妇那样善良的长辈,会认为她的女儿不能为宁家传宗接代,会耽误了宁家,然后就不再同意这场亲事了。
对她,他从来就毫无办法。
即使已经在民政局登记过,没有公开的婚宴,没有许许多多人的亲眼见证,便是他始终都觉惴惴不安。
那个晚上,宴席持续到十点。
宾客陆续散去,主人家收拾善后……
她,滴酒未沾,而他,深醉不醒。
这一醉,醒来便是第二天中午。
厚重的窗帘阻挡着外面的阳光,屋里黑沉沉的,床头有一盏昏暗的壁灯,因为男人的姿势变换,微弱的光好,恰好打进他的眼帘。
男人趴卧在酒店总统套房的大床上,深刻隽雅的五官,深深的陷进松软舒适的枕头里,眉心微皱,似是睡的不太好,又似是因为宿醉而头疼。
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大阳穴,他翻身。
没有穿上衣,柔滑的丝被翻拱下,露出他半截肤色均匀,透发着力量的背肌。
靠在床头,他适应着微弱的光线,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他预期中的人影,不由些许失望。手机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抻手取过,看时间,中午十二点零五分偿。
昨夜喝的太醉,宁呈森虽然记忆不清,但大约能够猜到,为什么他没有回南都奥园,而是住在了香格里拉的酒店套房。
三十四年,他从来没有醉到如此不省人事过。
以前是不喝,后来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不能喝,即使喝,也会有分寸。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醉酒,会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会胡言乱语吗?还是只安静的沉睡?
思及此,男人深邃的瞳眸骤缩,他给向敬年打电话,甚至感觉到了胸腔内那不规则的心跳,砰砰砰……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可是,他压抑不住。
手机那端向敬年接的很慢,嘟嘟嘟的连线声,始终在耳旁敲击着,折磨的他几乎要摔破手里那支轻薄的机子。
好在,在他耐心消失的最后一秒前,向敬年说话了。
“昨天晚上,谁把我弄上来的?”宁呈森的声音,既哑且浊。
“我。”向敬年言简意赅。
“醉酒后,我有没有说不应该说的话?”宁呈森如此问,竟含着一些些的小心翼翼。
不知是不是故意让他着急,向敬年半秒沉吟:“……没有,你酒性好的不得了,睡的大概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沉。”
宁呈森放心的松了口气。
然后向敬年又说:“就算她知道又如何?反正大家都知道你们结婚了。”
向敬年觉得无所谓,可宁呈森却不这么认为。
对他来说,比起忧愁满腹,他更愿意米初妍活的没心没肺。
向敬年在电话里说,昨天夜里,大家应该都会在背地里唾弃他。若不是他有老婆孩子,估计他们都会以为他暗恋新郎官。
宁呈森问他为什么?
向敬年说,因为他在他们两口子的新婚之夜,硬是哄走了新娘子,然后霸占了新郎官整整两个小时。
宁呈森不解。
向敬年烦躁的解释:“虽然我不屑你的隐瞒,但我必须确定你不会胡言乱语我才敢放心的把你交给你老婆!要不然你酒醒后找我算账怎么办?!”
如此,竟是让宁呈森骤然失笑,而后道:“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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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洗漱,更衣。
离开卧室的宁呈森,浑身清爽,眉心疲态,再不见半分。
午后的阳光,迎面而来,铺铺洒洒的浸透着纤尘不染的玻璃墙,穿透的光芒有折影,嚣张的霸占了整个客厅的欧式沙发,空气中有尘埃悬浮,而另一侧的小厨房,竟有锅碗瓢盆的轻响。
这里不是南都奥园,可却是有南都奥园一样的生活气息。
宁呈森不自觉勾了唇,脚步朝着小厨房过去……
他刻意把脚步放的很轻,为的是不惊扰她。
然后,他在客厅边缘的装饰柜上,环臂倚靠。
视野中,如预期般的出现了她小小的身影,轻盈的穿梭在流理台前,一会儿洗菜,一会儿揭锅,一会儿翻冰箱。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流理台上摆满了东西。
那只灶台上半开的锅里,不知熬着什么,香气四溢,从小小的厨房,飘散到外头,再到他鼻端,沁入肺腑。
这里是酒店的顶层,采光极好。
阳光不仅透进了整个客厅,也透进了整个厨房。
她在灶台前用勺子搅着锅里的东西,微微弯腰,闻了闻,似是极满意的喟叹了声,接着又用勺子盛起了些,浅尝。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此刻,唇是不是弯起。
可是他看得到她的整个背影,清清楚楚……
天气越发暖和,她穿着薄薄的白色长袖针织衫,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踏着的是酒店的室内拖,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可他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黑发长至半腰,大约是因为忙碌而不方便,她把长发绑成高高的马尾,露出那截白皙晶莹到毫无瑕疵的鹅颈。
很难得,那上面,竟然连一颗小小的痣都没有,只除了稀薄的绒毛,在阳光打射下,白花花的,便是再无任何的杂志。
他好像还没有跟她说……
当日他在济山大学跟她求婚之时买的那枚戒指,不是什么顶级的设计款,但就因为戒指上那小小的天鹅吸引了他。
或者更准确的说,吸引他移不开眸的,是那只小天鹅的小鹅颈,那样的晶莹无瑕疵,像极了她。
他当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买下来了。
结果迟迟未送出去,自己又喜欢的紧,无事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瞧瞧,结果就把首饰盒子都不知摆哪儿去了。
看到她关了火,他才又上前两步。
许是感觉到了身后他的脚步声,她倏然转过头来,而后,一张大大的笑颜,在他面前绽开,那双杏眸弯弯的,透着晶亮的光泽,清脆声:“洗漱了吗?可以吃饭咯!”
宁呈森点点头。
她就蹦跳着上来,推他出去,朗声:“厨房油气大,你外头候着,马上开饭。”
与她的小胳膊小腿,本是推不动身长脚长的宁呈森的,可是他不忍打扰她的好心情,配合着,被她强制的安顿在餐桌前。
他看着她忙里忙外,从餐厅跑到厨房,又从厨房奔回餐厅。
然后,餐桌上摆上了各种清淡又开胃的小菜,还有稠滑的小米粥,还有那锅被她精心相待,未曾揭开盖子不知叫什么的东西。
碗筷在前,宁呈森打算自己动手盛粥,结果,才刚拿起勺子,她着忙喊:“别动!”
宁呈森几乎是吓了跳,不解的看她。
才不过半秒,她又换上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小细腿跑着过来,夺过他手中的勺子,振振有词:“今天开始呢,这些事情都我来做,你只要负责赚钱养家就好。”
宁呈森忽然有趣,笑说:“我不赚钱也能养家。”
米初妍皱了皱鼻,巧手活动在餐桌上,略微蛮横:“反正我不管,你不能抢我活。”
说的好像他很乐意做这些事似的……
宁呈森越发觉得好笑,接过她递来的小米粥,他念了声:“中午喝这个?”
她理所当然的嗯声:“你宿醉嘛,刚起床,得吃易消化且养胃的,反正你也喜欢,我就熬多了点,一碗喝不够就两碗。而且你看,我炒了很多配菜的……”她的手指点了点餐桌上的那些餐盘小碟,接着又献宝似的揭开那只锅:“还有西红柿牛肉汤哦,也是养胃的,牛肉已经炖的很烂了。怎么样宁先生?感不感动?以后你就好好享受赋闲在家的宁太太的厨艺吧!”
她调皮的眨眼,甚至带着调戏的说:“小心宁太太把你养成宁胖子,以后在人前就当不来男神咯!”
她是那样开心,那样沉溺在他们的婚后生活中……
宁呈森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为了他放弃苦读多年专业的是她,明明为了他尝尽苦涩的是她,明明为了他要转学药理的是她,明明一直在牺牲的是她,可她却从来都没表现出半分委屈。
说不出话,便只能低头喝碗里的粥。
一口接一口,身边的女人用手指戳他的手背,满怀期待又自信满满的问:“味道如何?”
他抿去唇角的汤汁,点头:“很好。”
“嗯,好吃也别吃的太撑,对胃不好。”她叮嘱。
宁呈森应了声。
然后她又问:“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酒量这样好?”
宁呈森拧了拧眉:“我也不知道。”
她似是很新奇的咦了声,跟着又说:“向教授昨天很奇怪。”
宁呈森眉又动了动,掀着唇角,配合着打趣:“他自己也说了,暗恋我来着。”
米初妍听罢,笑岔气……
阳光下,小女人爽亮的笑声,似是最美好的音弦,拨动着男人的心尖。
一屋,一男,一女,满室阳光,没有任何人的打扰。
这样的日子,也是令人神往的。
617小小的药瓶,轻易能掩藏于掌心之中
婚宴后的第三天,无所事事的米初妍被宁呈森带到了穗城省院,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让米初妍开始学习药理。
那时候米初妍才知道,原来南都奥园书房里的专业书,竟然是全部被他整理到了这里。
他是没有空陪她在办公室里多呆的,把她带进来,这里便成了她的天地,任由她如何摆布。
每个人都想窥探的神外主任办公室,曾经在米初妍的认知里,是高贵神秘又不敢轻易涉足的。
即使后来她跟他在一起,也不见得来过这里几次。
所以,她其实并不熟悉这里的摆设,书籍的收藏。
而如今坐在他惯常坐的位置上,用着他每天都要用的电脑,握着他写下无数病例的钢笔,端着他喝水的杯子,环顾着身后满墙的国内外各种原文译文书籍,才觉得,英明神武的宁教授,其实是如此亲民。
电脑是台式的,钢笔虽是牌子货,但笔杆掉了漆,估摸着该有些年头,嗯……还有那个喝水的杯子,很普通寻常的陶瓷杯,超市里头十几二十几块钱一个。
微信里很多朋友问她,蜜月去哪儿?
她抿唇笑,回他们说:“还没定。”
那些都是济山医大出来的学子,谁都认识宁教授,也谁都知道,宁教授便是她的丈夫。
于是调侃,是不是宁教授光顾着做手术去了?
米初妍也同样调侃:“对呗,造福人类嘛。”
他们就笑:“也对,你们夫妻都在造福人类,致敬!”
米初妍笑的不行,回他们:“德行!”
然后他们就群哄:“米会长好!”
米初妍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才在舍友旧旧的点拨下,原来他们在说基金会的事。
欢喜的是,整个微信群里,大多是对她祝贺的,不是祝贺基金会的成立,便是祝贺她跟宁教授的美好姻缘。
谁不喜欢婚姻被人祝福,收到如此多的诚挚,米初妍心里暖洋洋的。
有人在鼓动她发红包,然后便跳出了一群人,各种表情各种招呼,这样殷切的期盼,米初妍倒觉得,不表示一下,都说不过去。
于是她支付零钱两百块封成拼手气的红包,发送到群里。
结果可想而知,瞬间光光……
有手慢者哭啼,说:“米儿再来一个,刚刚抢过的人不许抢。”
米初妍再次弯唇而笑,却没再继续发。
不是心疼那点钱,而是,她从来就不想高调的存在在同学朋友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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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宁呈森未归。
米初妍听从宁呈森的交代,在他指定的餐厅喊外卖吃。
犹觉得好笑,这样无理霸道的男人,连她吃什么都要限制……
他的说辞,那家餐厅干净,卫生,且营养。
确实啊,干净卫生且营养,然后一个午餐就去掉了好几百,吞饭入胃,她都感觉自己在吞黄金。
一粒饭都不敢掉,悉数吃完,米初妍去把宁呈森的那份放好,这才收拾好自己的外卖盒打算丢到廊道上的垃圾回收桶。
稀罕的是,竟然在那里遇见纪唯宁,还有,廖宗。
纪唯宁穿着条纹雪纺,小腿裤,脚上踏着平底单鞋,长长的头发挽成松松的低髻很,轻松很舒适的打扮,亦如她之前在神外工作时的随性不累赘。
但在米初妍眼里,重要的并不是她因何出现在这里,而是她穿着白大褂。
胸前的口袋,别着她的工作牌,还有红蓝圆珠笔。
她手里拿着文件夹,边跟廖宗低声说话,边绕过廊道往着宁呈森办公司过去。
米初妍新奇又欣喜,爽手丢了垃圾,小白鞋梆梆的跑起来,追上前:“唯宁姐。”
纪唯宁转过身,似乎不意外米初妍为何在这里,笑的柔暖:“正好要过来找你呢,我还怕你不在。”
“找我?”
“对啊,主任让我来办公室拿点资料,怕你不在,这里锁了门我就进不去了呗。”
米初妍略为难为情的吐了吐舌,两下将人让进屋:“要拿什么?你来找。”
顿了顿,又问:“你这是回来上班的意思?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大没天理了!”
纪唯宁似乎匆忙,在宁呈森吩咐的书桌角落找,然后回答米初妍:“今天刚刚被叫回来的。没办法,熬不过大主任三催四请,加上你们还要筹备伦敦的大婚,我不能这么不识趣。不过我原本是预计下个月回来的,碰巧今天有特殊的急诊手术,大主任勒令我回来当助手,索性就提前回来了呗。”
宁呈森的资料太多,不熟悉业务很久的纪唯宁找的有些吃力,让廖宗一起帮忙。
跟着廖宗上前,米初妍才发觉,自己似乎忽略了这号人物,只顾着纪唯宁,还没跟他打招呼。
才想要开口,原先她在宁呈森书桌前看书时候搁下的手机,忽然有了铃声。
她望过去,边上的纪唯宁也顺眼看了回。
陌生的来电,陌生的号码。
米初妍伸手取过,无所谓的接起,脆脆的嗓音,略慵懒:“喂你好……”
“妍妍吗?我是宁婕。”
手机那端是独属于中年女子见惯世事的淡稳音色,有些柔,却绝不暖。
米初妍甚少跟她通电话,以致,没有存号码。
这样听着,她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宁……”
她本是想喊宁婕的,或许是在她心里,从来没有把她当长辈看过。可是喊了个宁字,又反应过来,她跟宁呈森已经结婚了,于理,她应该称呼她一声:“姑姑。”
宁婕大概是没想到米初妍会这样喊她,略微的停顿,好几秒,才重新传来她的话音:“方便吗?我们出来见个面?”
“……现在?”
“对,你给个你方便的地址,我过去找你。”宁婕平稳的说话。
米初妍想了想,抿唇:“这里你不熟,还是我过去找你吧,还在香格里拉酒店吗?”
“嗯。”
一通电话,因为米初妍太过于专注跟宁婕的交谈,而忽略了边上的纪唯宁早已将资料找到手,并且,盯着她看了许久。
手术室那边在等她,其实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往这里呆。
可是她似乎猜到了给米初妍打电话的是谁,不放心,把廖宗支到门外,自己硬着头皮留下来,直到米初妍结束通话,她才问:“宁婕吗?你要过去找她?”
纪唯宁的声音,多少有些防备。
米初妍并不若纪唯宁紧张,耸耸肩:“放心好了,她现在不敢拿我怎么样,也不会。”
“你确定?”纪唯宁眉间全是忧虑。
米初妍开始收拾自己的细软,包包背上肩,她点头:“别告诉宁呈森,免得他没办法安心手术。”
若不是眼前的手术迫在眉睫,纪唯宁怎么可能不告诉宁呈森,她连自己都不想走了,就想陪在米初妍身边,哪怕她跟着一起去,也是好的。
可是,手术室已经麻醉的患者,生命垂危。
廖宗在外头催纪唯宁,米初妍便顺势将纪唯宁推出办公室,然后自己也跟着出了门。
走没两步,米初妍就到了电梯口,纪唯宁无奈,目送着她远离,想了又想,为了安心,还是给徐暮川拨了个电话。
她告诉徐暮川,米初妍去香格里拉见宁婕了,她跟宁呈森正在接一台高危手术,没有七八个小时,怕是出不来,让他务必放下手中的公务,过去一趟。
徐暮川在电话里安抚:“没什么事,宁婕不至于。”
为了赶时间回到手术室,纪唯宁行走如风,也因为疾走的步伐,说话的声音也急了些:“难不成你还盼着点事不成?我不管,反正你要过去!”
徐暮川没法,只得拎着车钥匙从世腾大厦出来。
香格里拉首层有咖啡厅,徐暮川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临窗的两个身影。
她们没有刻意去避开任何人群,坦荡的坐在那儿,各自搅动着手边的咖啡。
宁婕在说话,但听不到内容,徐暮川没有上前,但视线也没有偏移半秒……
然后她发现,在米初妍低垂的眼皮下,正前方的视野中,在她手边的白瓷杯旁,静静的搁着一个以杯身同色的药瓶,小小的,轻易能掩藏于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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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这时候是米初妍午休的时间,自从省院神外科退出来,渐渐被宁呈森以养身体之名而强制出了睡午觉的坏毛病。
之所以说是坏毛病,是因为一睡就是几个小时,醒来还没读几页书,窗外便已是日暮。有点浪费光阴,浪费人生美好年华的感觉,她从来不喜,从读书起就几乎没有午休过醢。
哪里会料到,午休也会有瘾,养成了习惯,就戒不掉了。
生物钟敲响,她困的眼皮直打架。
宁婕已经离去,留下一杯凉透却未动任何的棕色咖啡。她始终垂头,就连宁婕离开都没抬头来看一眼,坐在空落落的咖啡厅里,发凉的指尖攥着那瓶药,企图用趴睡来缓解此刻内心的冰凉。
心,有点乱,有点慌,有点疼,有点无助,有点想哭,但更多的却是对那个男人的无奈。
很多事情,只需别人的稍稍提点,加之自己的冥想,答案便是能呼之欲出。
她该怎么办呢缇?
她想在这里睡一觉,再来细细斟酌这个严肃的问题。
心里如此给自己催眠,让自己心绪不要起伏。
可是,见鬼的,往日无法抵挡的生物钟,今日却是失去了它应有的效用。
眼皮依旧粘黏着不分开,整个大脑,却是清楚的可怕。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口味的药汤,或许不仅仅是调节生理期而已。
那样专家会聚的婚宴,那样令人哗然的基金会,或许是那个不善应酬的男人苦心之举。
米初妍埋头在桌面,以手臂掩住周围的光线,昏暗一隅,她心脏在抽。
还是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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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药瓶,又被她攥了攥,狠狠吐了口气,心脏才似缓解过来。
终于重新起身,开始上上下下的摸手机,摸遍了以后才发现,她今天穿的针织外套没有口袋,手机在包包里。
于是,转而又去拉包包。
白色的手机被她掌握在手心,有些偏大,纤细的指尖在屏幕上操作,指尖还有些凉颤,却是没有迟疑。
意外的是,电话拨出去的同时,午后空落落的咖啡厅里,竟然有了手机的铃响。
米初妍没觉得奇怪,这时段虽然客少,但不代表没有人。
也许恰好,在她拨电话的时候,谁的电话也同时被人拨通。
可是,当那股沉闷单调的铃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米初妍狐疑的侧了头。
入目的是修长双腿,商务西装下的男人,冷然又寡淡,手机在掌心,被他轻轻摁下拒听,声调沉稳:“你找我?”
“你怎么会在这?”
心冷由生身冷,米初妍攥着手机的指尖,指甲透白无血色。
徐暮川自动坐到她对面,在那个宁婕坐过的位置上,轻轻开口:“唯宁给我打了电话。”
米初妍短暂的错愕,便是明白纪唯宁的用心。
缓了缓,她开口:“来多久了?”
“半个小时之前。”
仿佛是为了压下心头的烦乱,米初妍端着冷却的咖啡,抿了口。
“你不适合喝咖啡,尤其冷的。”徐暮川说话,转而招手,喊来侍者要了杯花果茶。
温热的果茶入腹,仿似才有了点暖意。
她朝徐暮川,绽了绽唇:“谢谢。”
徐暮川只是颔首。
“原本想私下拜托你件事,所以才打电话给你,既然你在这,最好不过了。”话匣子终于打开,米初妍展开左手掌心,那个小小的药瓶,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徐暮川本就不是个多言之人,见她说话,他便沉默,静待着她的下文。
“宁婕说,那次药后,无法代谢的毒素会在我身体里面积累成疾,这是导致我身体各种问题的根源。她说这个药能解我身体的毒素,让我吃完再问她要。很多事情我原来不知,但是现在知道了,我想吃这个药,但因为是宁婕,为了保险起见,我想拜托你,在我服药之前,先对这瓶药化验一下是否安全。你也曾是国际知名的医生,有这方面的渠道,我……是否可以拜托你?”
她说的小心,谨慎,又带着希冀,茫然。
“为什么不给呈森?他本身懂药,也有他自己的实验室化验室,给他看,更直接。”徐暮川觉得,或许他能猜到米初妍因何要拜托他,但他到底对她没有了解到那个份上,不好轻易做判决,所以多问了一句。
然,她却是笑了,笑容中,竟有理解:“不想让他知道。既然他觉得隐瞒我,是为了我好,那……我就一直装作不知情下去吧,装到……再也装不下去的那天。”
徐暮川目光微凝。
骨节分明的手指取过那个药瓶,转动瓶身,入目的,全是罕见的外文,包装也很是稀奇,摁开瓶盖,倒是有封口铝箔,像是原装的样子。
薄唇轻掀,他指出:“这个药国内没有,国际上使用也不算广泛,我拿回去找人化验下,看是否表里如一,如果宁婕成心悔过,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个东西对你很好。不过,就算一切没问题,我还是建议你,服药之前,先做一次身体检查。当然了,如果你不想让呈森知道,我可以另外安排。”
“那就麻烦徐总了,谢谢。”
徐暮川将药瓶收进西装内袋,对她的道谢没有过多理会,反是问:“要回去吗?我送你。”
米初妍摇头:“不用了,我想再坐会。”
“我送你吧,不是不想让他担心吗?”
最终还是上了徐暮川的卡宴。
所有以宁呈森为理由的说服辞,米初妍都没有抵抗力。
只是当徐暮川问她,是回省院等宁呈森,还是回南都奥园的时候,米初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回南都奥园。
回南都奥园,一来跟徐暮川在市中心cbd区域的世腾大厦同方向,不至于浪费他的宝贵时间。二来,宁呈森今天手术强度大,她并不想一个人在他的办公室从白天等到黑夜,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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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
客厅亮着大灯,米初妍窝在沙发上,纤细笔直的双腿盘在一起,上面搁着厚重的专业书,眼神专注撄。
就在半个小时前,徐暮川给她打电话,说药物已经送去化验,大概三天会有结果。另外问她什么时候能抽空出来,他安排她去检查身体。
如果不检查身体就胡乱用药,徐暮川怕适得其反。
米初妍当时笑了笑,说自己现在每天都有空,只要他那边安排好了,什么时间都可以。当然了,要避开周末,因为周末宁呈森会在家。
徐暮川应下,然后通话被切断。
半天的沉淀,米初妍心绪平静许多,就算徐暮川电话来,也没再让她失了方寸。
此刻洗漱后吹干头发的她,在灯光下看书,面颊绯色,肤若凝脂。
莲姨来做晚饭的时候就说,太太看着气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米初妍还调侃回,怎么能不好?每天被你们哄着又吃又睡,还不用上班。
以前经常上班熬夜,后来莫名昏迷进了医院,腹痛流血,据宁呈森说是生理期紊乱外加贫血,回来就开始调养身体,过着猪般的生活。
宁呈森没回来,自然是睡不着的。
只是窗外忽然有淅淅沥沥的水声,米初妍皱了皱眉,有些厌烦穗城的多雨季节。
推开阳台的落地窗,凉意铺面。
南都奥园的绿化树上,已经开始浇湿,细细的雨丝在路灯下倾斜飞落,洋洋洒洒。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伞,穿的暖不暖和。
米初妍心里牵挂,却不敢冒然打电话,有怕他还在手术中的关系,也有怕他恰好开车在半路。
这样想着的同时,她从阳台折回室内,再又踱步到厨房。
在流理台前,洗锅拍姜,浓浓的姜汤,最适合驱散寒气,预防感冒。
只是,姜汤熬好了,人还没回来。
冷却,再热,再冷却,再热……
第三次加热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十点四十分了。
米初妍有些按捺不住,开始找手机,打算给科室或者潘闵宇打个电话问问看这场手术的预期用时。
只不过,手机还未找到,门口先是有了响动。
米初妍几乎是从客厅奔到玄关,还未等门开,她率先拉开,迎上外头寒气逼人的男人时,是灿若夏日骄阳般的笑容。
“冷吗?给你抱抱!”她笑,同时双臂向前,在他猝不及防的间隙,投入他的怀。
宁呈森原本在讲电话,以致动作慢了半拍。
怀里是她温热柔软的身躯,他贪恋,却是果断推开,挂掉电话的同时,皱眉:“怎么这样冒冒失失,三更半夜胡乱开门,万一不是我呢?”
说的倒是在理。
米初妍吐了吐舌,不敢狡辩:“下不为例。”
怕他责怪,她嬉皮笑脸:“人家是知道你回来太兴奋嘛,快进来,我给你熬了姜汤。”
“姜汤?”宁呈森玄关换鞋,语气微扬。
米初妍动作很快,他的鞋还未换好,她已经一去一回,把厨房的姜汤端了出来,念念叨的:“外面不是下雨嘛,挺冷的。我怕你没带伞,夜里的春雨淋了容易犯感冒,喝碗姜汤驱寒暖胃总是好的。”
“刚刚送纪唯宁回去,她包里有伞。”宁呈森并没有淋雨,就算没有带伞,他也可以直接从地库上来,只是,看着她捧在手里的姜汤,心里暖烘烘的,冷风中过来,喝下,也未尝不好。
“你一直等到现在?”宁呈森伸手接过,上下打量她裹着棉衣沓着棉拖的打扮,微叹:“以后到点你先睡,不需要等,天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米初妍频频点头应声,却是有听没有记,重新奔走于厨房和过道:“那么晚了,你吃东西没?莲姨有买了很多新鲜食材,我给你下碗面?”
“不用了,刚刚医院里吃了点干粮。”他开始脱外套,往室内走,顿了顿步,眼神警惕:“真想把你老公喂成胖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吃?”
米初妍靠着厨房门,腮帮子鼓起,眼珠子溜溜的打转,满目狡黠。
行经客厅沙发的时候,男人的眸光瞥到那本书,眉皱了皱,俯身,捞起,没有回头却是不商量的吩咐:“超过晚上九点,不准再看书。”
“哦。”
“哦什么?还不跟我回房?”
男人边说话,边往主卧过去,米初妍跟在后头,步履缓慢。
房子太大,从客厅到主卧,米初妍要走好几十步。他以为宁呈森进去会直接去浴室,毕竟他是那样疲累又洁癖,然而,待她踏进卧室,却是发现,他在给她铺整着床褥。
米初妍跑过去,抢下他手中的活,催促:“你去洗澡吧,一会我给你找睡衣。”
宁呈森倒没坚持,任由她代替他舒展着床上的被子,盯着她,调侃道:“也就睡衣敢让你经手。”
米初妍腮帮子再次鼓起,这男人,好讨厌哦……
米初妍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品味差强人意的?
细细想想,应该可以追溯到两人刚刚熟悉的时候,从她的头发到她的穿着,他要不是皱眉嫌弃,便是直接出声埋汰。
尤其是在经过上一次买外套的事件后,米初妍更觉得,估摸着这辈子,在他的手底下,她是没可能翻身了。
也就睡衣敢让她经手……
简直是满脸黑线偿!
米初妍从衣帽间拿出男款睡衣,送至浴室,站在门外敲了敲,没动静,又敲了敲,还是没动静。
狐疑着唤:“呈森?撄”
浴室门没锁,米初妍边唤声,边轻轻推门。
然后,她没有在他惯用的淋浴下听到哗哗的水声,也没有在那里看到他。
主卧的浴室,多达二十来个方,米初妍没法一眼望尽,只得往前踏了几步,环顾左右,最后发现他的影子,是在隔断后的浴缸里。
水雾缭绕,气泡翻滚,他置身在满池的热水中,头仰后,朦朦胧胧,不甚真切。
走近后才发现,他闭眸,眼窝深深凹陷。
高强度的手术安排,忙前忙后的婚宴,醉酒昏沉,再接着连轴转的手术。哦对了……他还要想方设法瞒着她,她也许没资格做妈妈的秘密。
后来米初妍有细细想过,为什么他会在婚宴上喝那么多酒?虽然有很多医学界的前辈都非敬他不可,但以他的把戏,三言两语,便可应付,再不济,还可以推给他的兄弟们。
徐暮川,贺端宸,瞿安,向敬年……
他们中的哪一个谁,都有足够的份量,不至于怠慢了宾客们。
但事实上,那场婚宴,若不是他当真应付不过,他都是自己喝下那些敬酒,以致散场之时,徐暮川那些人,微醺都没有,而他却是醉的浑然不觉。
是啊,心里装着这样大的秘密,怎么可能好过?
酗酒放纵,麻痹神经,便是他最好借题发挥。
米初妍弯腰,柔顺的长发垂落在胸前,她用手轻轻碰了碰他清瘦的下颌,又唤了声,还是没有应声。
微微叹息,她搁下手里的睡衣,而后,蹲身在浴缸前。
指尖滑进池水,水温尚可,幸好是全自动的按摩浴缸,还有加温功能,否则这样泡着,只怕那碗姜汤都不管用。
她第一次给异性洗澡,很吃力,也很……难为情。
幸好他看不到,要不然,她该是吃囧的。
可是没办法啊,谁叫他是她的丈夫,一个为了让她心安理得嫁给她而煞费苦心的男人。
米初妍觉得,今晚自己莫名矫情。
或许是白天的事,也或许是刚刚那场夜雨,牵引出了她许许多多的感伤情绪,只是在他面前,她没敢表现出来罢了。
这会儿,心知池中男人熟睡,雾气蒸蒸下,眼眶的湿热,才敢不加掩饰。
是夜,米初妍蜷缩着身子,睡的并不太安稳。
半夜从梦中惊醒,弹坐而起,意识渐拢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刚刚动作太大,不知是不是吵醒了枕边的人。
她回眸看身后,却不想,骤然对上那双细碎且深幽的黑眼睛。
眸色清明,良久注视,都寻不到半点惺忪,她微微抽凉,猜测他或许早已清醒。
既是清醒,那他是否听到了她梦中在喊什么?
她喊了什么?回想伊始,记忆便开始模糊,然后晃了晃头,怎么都想不起来。
“睡吧。”
耳根忽然是他轻柔的声音,不似往日那样低沉,轻轻浅浅,柔若喃声,像是在哄她,又像是疲倦至极的低语。
米初妍脑子有些混沌,意识里,只记得他轻拥着她入怀,将她整个身子贴紧他宽厚灼热的胸膛,顺着她的长发,溺毙的温柔:“安心睡,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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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她照样在他的伺候中起了床。
早餐还是那么丰盛多样,他一成不变的喝着粥,餐桌一角摆放着昨夜被他收走的专业书,看向对面脸色并不算太好的新婚妻子,他浅浅的勾唇笑:“今天一天都在手术,如果你觉得跟我去医院太无聊,或者去溪口别墅陪陪老人家?”
在他面前的米初妍,依旧是调皮娇笑的。
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权衡,最终同意,啧了声:“好吧,反正妈妈昨天也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玩。要不,在他们回伦敦之前,我白天就过去那边好了。”
米初妍称呼夏晴为妈妈。
自然不像喊唐心梅那样随意,但喊多了,也是朗朗上口,婚宴之前,她还在想,只要她多喊,宁呈森听习惯了,潜移默化中,也许有朝一日,他也能对着夏晴喊出那声妈妈来。
夏晴知道米初妍现在不上班,也知道米安博夫妇有他们自己的工作没办法时时陪着女儿,怕米初妍一个人在南都奥园无聊,昨天下午就给她打电话,邀她过去。
只是恰逢米初妍没心情罢了。
如今想想,在哪儿看书都一样,倒不如去溪口别墅,起码那里人气鲜活些。
自然,米初妍还想到了徐暮川要给她安排身体检查的事。
如果天天跟着宁呈森同进同出,到那天她突然要找理由外出,更不方便,倒不如现在就给自己腾出自由安排的机会。夏晴定然不可能干涉她的自由,到时候她想怎么来去,便怎么来去,挺好。
不知该说是宁婕的迟来,亦或是老天厚待着宁呈森的苦心,米初妍心想,如果这个事情,早两天被她知道,婚宴,可能就不那么顺利了。
不是不爱,也不是放得开,而是心有纠结。
上一辈的宁家,因为子嗣的问题,不惜找外面的女子生育。
宁呈森之于宁家有多重要,米初妍眼能看,心能辩。
舒染能容宁振邦在外面生子并视若已出,是舒染的愧疚,深爱,及其度量,也有夏晴的隐忍负重。
米初妍试问自己,如果同样的问题逼到自己眼前,她会怎么办?
首先,她不及舒染度量大撄。
其次,宁呈森必然做不出那样的事。
所以结果呢,宁四齐的长孙从此无后吗?这是否会遭宁家祖宗们咒骂?是否会让宁四齐死不瞑目偿?
米初妍无法不纠结……
两个新婚之人,如果日日抱着这样的心理重担相视过日子,总归是不好的。
倒不如各自吞下这点苦,快乐一天,便是一天。
况且米初妍如今有把很大的希望都寄托在宁婕身上,徐暮川不是说了吗,如果宁婕真心悔过,她给的东西,必然有用。
徐暮川那样的人,从来不会说谎,也从来不屑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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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溪口别墅的那几天,总的来说,米初妍是惬意的。
她可以在庭院梧桐下的木椅上盘腿看书,茶水点心水果拼盘甚至是浓黑浓黑的药汤,都会按点送过来。
春日阳光总不那么热烈,暖暖的,偶尔夹着一丝微风,整个人,越发精神。
埋头在书中,徜徉在文字的海洋里,竟然让她心境平和。
她本是个爱读书的人,对书中的理论略微有点钻研精神,所以每到不解的地方,她便会纠结着,非要弄清楚不可。
查各种资料,不管是书里,还是网络,但凡有信息来源的地方,她都不放过。
宁呈森送她过来的时候,也顺便整理了很多书给她带到溪口别墅翻阅。都装在一个箱子里,被他从车尾箱抬放到庭落小径上,等待家佣过来搬抬。
那人口头严厉,像极了济山医大里头苛责的导师,在她进屋之前,谆谆:“你初涉药理,要攻读药学博士并不容易。九月开学,如果自己不努力,我就算让你进,也毕不了业。”
言下之意,趁着这几个月的空档,好好读书,不容松懈。
不管他是故意让她忙碌从而不让她有胡思乱想的时间,还是他由衷的希望,他的手下不出庸才,米初妍都懂他的良苦用心。
其实何须他说,米初妍自己也不敢懈怠。
除了真心攻博,她还可以为自己解忧。药学,宁婕懂的,不恰恰就是这个么?也许她看的书越多,了解自身问题的几率也就更大。
会心笑,在朝阳铺洒的庭落里,她闻着书香,反身挂在他的脖子上,调皮绽笑:“谨遵教授大人吩咐!”
他本就太高,这样的姿势,小女人几乎悬空,与地面相隔。
恰好家佣跟夏晴出来,他略恼:“好好站着说话。”
米初妍努努唇:“假正经!”
他忽就被她逗笑,扶着她的腰,将她从自己身上,放到地面,揉了揉她的脸,轻叹:“我上班了。”
米初妍点头:“好啊,你去吧。下午不用惦记着接我,我会自己回去。”
宁呈森展了展唇角,表示知道,接而又说:“手术不知什么时候才结束,就算你等着,恐怕我也来不及接你。”
“那怎么办?”米初妍微微蹙眉,状似烦恼:“你不在,我回去也没意思。要不这里住好了,你从医院忙完,直接回这里,就不用我每天跑来跑去了。”
话说到最后,米初妍的唇角不断上扬,她在打趣他。
哪知,他会很干脆的应下:“好啊,那就这里住。”
这话恰好被前来的夏晴听见,异常惊喜又不敢当真:“妍妍,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米初妍笑的神秘莫测,却又调皮搞怪,她指了指宁呈森跟夏晴说:“你问他。”
梧桐树下,朝霞正好,中年妇女殷切,年轻女子娇俏,英挺隽雅的男人,无奈纵容的笑,撩了撩年轻女孩的发丝,淡声:“你跟家里说,我来不及了。”
话落,宁呈森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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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宁呈森是出于何意,但总归,那天晚上,他们都是在溪口别墅住下来了,并且,在那之后几天,都一直住在那边。
最高兴的莫过于夏晴,整天厨房进厨房出,像是要把她这段日子里学会的那些菜式,通通做给小两口吃。
她那样情绪高涨,米初妍怎能不领情,每天都把自己撑的肚皮浑圆。
宁呈森有些不买账,但在米初妍的逼视下,他不得不吃。
于是,饭后通常两人要借住散步来消食。
倒好像是终于过上了柴米油盐,闲庭信步的日子。
米初妍每天被书本知识埋没,晚上的片刻休闲,便是她最大的享乐,人生难得蹉跎,就这么在快乐中蹉跎,谁又能说不好。
宁呈森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就从他日日主动回别墅,饭后主动拉她去散步的行为中便可知,他也无比享受着这般惬意。
褪去了伦敦儒商的光环,宁振邦是个很有趣的父亲。
他会在米初妍出其不意的时候,几句相谈,字字巧妙的引诱着米初妍一声声的喊她爸爸。爸爸这样的字眼,对于宁振邦来说,仿似是魔音,回回听了,都是神情振奋,灼眸发亮。
还是会在饭桌上出现父子斗嘴的局面。
有时候为宁家的生意,有时候为宁呈森每天的忙碌,还有时候仅仅是为了饭桌上的一道菜,更也许只是为了饭后到底是喝红茶还是绿茶。
不过大多时候败阵的是宁振邦,倒不是他的口才差,而是宁呈森太混。
动不动就说:“妍妍,南都奥园那边有阵子没住,怕是落灰了。”
再不然就说:“妍妍,莲姨给我打电话说她好几天不用干活,白领工资不好。”
老两口最怕的就是他们要走,不住南都奥园了。可不就是混么?专门以此来要挟老人,惹的宁振邦气愤难平,回回在白天,等宁呈森离家后跟米初妍念叨:“你该好好管管小森,不像话!”
米初妍只当玩笑在听。
再说了,表面上宁呈森事事听她,实则,她哪里管的动他。
这男人,主见硬的很!
这样安稳又舒适,还带着略略温馨的日子,米初妍在惬意中过了四五天。因为有书可读,有打趣逗乐,烦恼事总容易抛切。
再次接到徐暮川的电话,是在第二个星期的第三天。
在一家干净整洁的私立医院,医护人员素颜极好。医院地处江边内岛,穗城的江很长,南都奥园在中间段,这个内岛,在下游段,听着很近,实则隔了很大的空间距离。
作为穗城人,米初妍不找度娘也知道,那个内岛是权贵区,多注重*。听闻,那里的一套别墅,九位数出头。
那日,纪唯宁在。
想必她是都知道了,抱着她,轻声:“别怕,我会陪着你。”
然后她在纪唯宁的陪同下,抽血,验尿,做b超……
一系列完成,纪唯宁陪着她在外面等。
徐暮川不知有来没来,一直也都没见到他,只记得他在那通电话里说,宁婕的药,没有任何问题。
米初妍自己心有些慌,也没心思去究竟徐暮川的行踪,更觉得没必要。
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护士来喊米初妍。
她说医生在等,让米初妍随她过去。米初妍拉着纪唯宁,可哪知,纪唯宁笑了笑:“你去,我就这里等你。”
米初妍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跟着去了,但想了想,觉得或许是这间医院的规定,为了患者*,不给不相关的人旁听。
米初妍也觉得,除了宫腔,自己身体不应该有什么其他问题,检查,不过是为了可以放心服药而已。
这样做了心理建设,便独自随着护士过去了。
护士把她带进拐弯处最尽头的医生办公室门前,没推门,只告诉她:“医生在里面,让她自己进去。”
米初妍谢过护士,呼了呼气让自己镇定,这才搭上门把,旋转着。
办公室其实很简单,一桌,一椅,一书架,一个洗手台,采光极好,纤尘不染。
私立医院就是这点好,表面上看着,总是干干净净,让人自在。
医生竟然是男的,背对着门口,窝在大班椅上,看着窗外的阳光,状在沉思。白大褂在他身上,看不出长短,但肩胛处,恰如齐分,看得出来,该是身材高大的男人。
右手袖管的部位,露出半截质地极好的灰色衬衫,袖扣精致,角度的关系,看不到他的手。
米初妍隐隐觉得熟悉,不由踏前两步,礼貌:“您好!”
椅子上的男医生,缓缓转过来。
然后,是瞠目的米初妍,几乎结巴:“呈……呈森……”
那个上午,说起来有些好笑。
两个人,隔着一张办公桌,是医生和患者,是导师和学生,是男人和女人,但终归结底,丈夫和妻子,才是他们最正确的关系。
作为医生,他很尽责的跟她讲了她应该了解的方方面面,她的身体现状,未来痊愈的几率。
作为导师,他就这个问题,从宁婕给的药为出发点,衔接到她如今日日喝的汤药,给她做最直白的药理分析。
作为男人,他强调,这个责任,应由他背,就算她终生不孕,宁家也没资格说不。
但是作为丈夫,他发了很大火偿。
他斥责米初妍,不应该藐视他的存在,瞒着他她本不该瞒的事情。
记忆中,他已经好久没发过那么大的火,可是那天,他很气愤,气愤到后来,白大褂都被他随手甩落椅背。
他是医生,更是一名药物研究者,然而,他心爱的妻子却在她有所难的时候,宁愿找其他男人帮忙,也不肯跟他吱一个声。
他是挫败,却又更是心痛。
他不是对她的身体问题束手无措,但毕竟他不是这方面的专科,所以需要时间,这个时间或长或短,没有定论。
他本可以在世界各地找为她寻找这方面的专家,但其实,再知名的专家,于她来说,都是无用功。因为专家们都不会知道,在那次药后,到底如何才能融化身体内的毒素。
无法对症下药,吃再多的药,等于是慢性自杀。他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他妻子身上?
他当然有找过宁婕,只是宁婕说,那时候宁翰邦逼她,她很是心绪不宁,药,胡乱配,如今记不清。
那时候他恨不得掐死宁婕。
事实上,他也当真伸手掐了,掐到她脸色青紫的时候,她像是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然后,安德鲁赶来了。
倒在安德鲁怀里的宁婕奄奄一息,却在他离开之时,承诺,一定会让米初妍恢复无恙。
往后的日子里,他一边保守的调理着米初妍的身体,一边自己按照当日那份药后的化验单多次研究,一边等待着宁婕的好消息。
只是,宁婕那边,迟迟未果。
哪知道,这次穗城婚宴,宁婕会带着药直接找上米初妍。
宁婕不知道米初妍对自己的情况全无所知,她觉得东西给谁都一样,她主要想找米初妍说说话,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
是后来才察觉到米初妍态度不妥,给他打了电话。
所以,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宁婕找过米初妍……
会知道她找徐暮川,倒不是徐暮川跟他说的,而是纪唯宁。那天手术下来,纪唯宁跟他说,宁婕找米初妍了,不知什么事,她不放心,叫了徐暮川过去盯着。
徐暮川后来也找他了,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不该瞒,或者想瞒也瞒不住。
他一直都在等着她主动开口,然而,一天两天,她绝口不提。
他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的,她不想开口,他就不逼她。他怕他去医院了,她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即使温书,也难免胡思乱想,再说,化验宁婕给的药,也需要时间,所以他让她去溪口别墅陪陪长辈。
那边日子过的舒适,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她的嘴巴,也真是严实的紧,脑瓜子,也是犟的很。
怎么都不说,无奈,他只得自己选择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点,主动挑明。
宁呈森的火,日子压的久,起的猛,但去的却很快。
不为别的,只为那天,米初妍冲进他怀里,哭的嚎啕。
一个多星期,所有的纠结压抑强颜欢笑以及对未来的茫然不知所措,都好像在那场嚎啕中,释放发泄。
宁呈森听的心发疼……
不由后悔,或许自己应该早点找她挑明,而不是一昧的为了教训她的不诚实而隐忍着,可是他又觉得,如果这次不给教训,那她往后但凡有难事都向他隐瞒,可如何是好?
不是不能够理解她的思维。毕竟年纪尚轻,见解尚受限制,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他如何能过多责备?
气的心肝肺都疼,他却毫无办法,给她擦眼泪,抱着她,不停的哄。
还是有收获的,经检查,米初妍的身体,可以接受宁婕的药物。
对症下药,或许会有理想的结果,但到底什么时候才见成效,还得边走边看。
他告诉她,当日在孤岛,因为她,他才坚持了下来,如果哪天,他的生命里抽走了她,此生,意义将不复存在。
孩子,有,是恩赐;没有,是天意。
那天他跟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唯独没有说,她曾经,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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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是在四月中旬通过官网查询到博士入学考试成绩的。
堪堪蹭上分数线,对一个学霸级的人来说,史无前例的低。当时她在书房的手提屏幕前哀嚎,刚结束病例分析的男人,端着水杯,边咕咚喝着边靠近。
喝到一半的水递给她,神色淡淡,像是早在意料之中:“对你来说,能过分数线,已经是个奇迹了。成绩太高不好,容易招人怀疑,成绩太低也不行,过不了录取线,我不好给你托关系。”
米初妍喝了口水,咕哝:“我分数高低,还不靠你掐题掐的好!”
男人倏然侧首,盯着她的深眸,流光溢彩,带着欣赏:“妍妍你真聪明,早知道今年试题是出自我手?”
很少听过他一下子说那么多话,本是个成熟稳重的男子,却因为即将见到自己的妻子,还有那场即将到来的婚礼,而激动着, 乐文移动网
像是怎么压都压不住,喜悦让电话那端的他滔滔不绝,浅笑不止醢。
他的声音真好听……
沉沉的,极富磁性,还有略微兴许是熬夜做手术带来的疲累哑色,柔柔的,混合着轻轻的夜风声音,窜进手机,回荡在她耳中。
那是怎样的一种迷醉,她好像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来表达。
只记得后来,研究室的前辈们说:“快到中午用餐时间了,我们喊你十几遍呢,怎么就听不到呢?”
是啊,她听不到呢。整个人都被他迷惑着,飘飘然的,失了听觉,失了视觉,仿似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唯有他的声音,让她感动的又酸又涩。
那天的午餐是前辈从外面的餐厅打包回来给她的,彼时,她跟宁呈森的通话,刚刚结束不久缇。
她告诉宁呈森,她有东西要他带。
他忙问:“是什么?东西多不多?如果多的话,我去书房用笔记下来,这样就不会漏掉。”
她的喉咙有些堵,却还是打趣:“你不是大教授大学问家吗?你不是天才吗?让你带点东西还要笔来记?”
他又笑了两声,沉沉道:“这段日子手术做多了,头疼,我怕忘。”
“我给你揉揉。”
下意识的,她如此回,继而又觉得好笑:“怎么办?手没那么长……要不你去找专业的按摩师揉揉。”
米初妍虽是玩笑,却也是关切的建议。
只是,那端的男人似乎不悦,略斥责:“你不知道按摩师很复杂的吗?”
“你可以找正规的。”
他不以为然的嘁了声,转回话题:“快说,让我带什么?”
“嗯……”
“你等等,我去拿笔。”
有那么几秒,他未说话,却是可以听到沉稳的阔步声。她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却真拿起了笔,柔缓的声音传过来:“我在书房了,你说。”
米初妍勾了勾唇,抿着细线的唇角,久久上扬着:“好好的,把米初妍的老公带过来。”
刺啦——
钢笔的尖端,刺破了白纸。
后知后觉的宁呈森满脸条状黑线,原来自己是被小女人给耍了通……
作为与女性接触并不太多的男人来说,他想当年的以为,女人的细锁东西很多,准备起来也很麻烦,如果这个漏了,或者那个忘了,很不好。
所以他才会这么认真对待着。
只是,虽说被顽皮的小妻子耍了通,他竟也半分不恼,眯了眯眼:“我以为你会让我准备abc?苏菲?”
米初妍:“……为什么?”
“因为你用惯了,然后伦敦那边没有这样的牌子。”
米初妍当即被口水呛咳了番,好不容易缓下后,故作淡色:“劳烦宁先生,想的真周到。”
————————————————————————————————————————————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夏晴每天安排家里的司机和佣人跟着她出去各种采办各种张罗,转眼间,偌大的宁宅,装点的越来越有气氛。
老太太精神好的时候,也会跟着凑热闹,要不跟着清点宴客名单,要不就剪剪喜庆的彩纸。
伦敦时间,5月16日早晨,推掉宁婕相邀的米初妍在楼上卧室收拾妥当,打算下楼用早餐,接着去机场接宁呈森。
事先没有跟宁呈森说,想给他个惊喜。
那天她穿着白色的棉质衬衫,衬衫的下摆松垮的嵌在黑色的牛仔裤腰里,满头墨发倾泻的垂落在胸前后背,脚上是一双黑白条的运动鞋。大约是因为心情甚好的缘故,脚步轻盈,体态柔美。
“小太太早!”
“小太太好!”
“小太太今天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早餐?”
从三楼跑到二楼,从二楼跑到一楼,经过的佣人都在向她问好,而她,抱着灿烂的笑颊,一一回应着说:“早上好!”
五月中旬的伦敦,阳光似乎多了些。楼梯正对着大面积的窗户,朝阳轻而易举的穿透玻璃窗,洋洋洒洒的落在回旋楼梯的每个角落,也落在她清亮的眼眸里。
米初妍忽然觉得,爱上一座城,只因一个人。
伦敦,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存下感情,这个城市有了她喜怒哀乐的痕迹,并且,随着日子越过越久,喜怒哀乐也会越堆越多,到最后,这里便成了她无法割舍的家。
多么奇妙的人生变迁……
仿似在刹那间深刻的领会,宁呈森为何如此放不开穗城。
原来,换作她,她也是放不开的,放不开伦敦这座古老的城,只因为这里有他,有他的家人。
客厅里,宁振邦在看报纸,夏晴在倒水喝,没看见老太太,寻常这时间,她多半在家佣的陪伴下到庭院慢走散步。
“爸爸早!妈妈早!”
随着脚步靠近,米初妍扬声喊客厅的那对中年夫妻。
宁振邦甩了甩报纸,回头响亮的哎了声。
夏晴说:“妍妍,今天我让厨房的中餐师傅给做了虾饺,一会多吃点。”
“好,谢谢妈妈!”米初妍轻快的音调,心是甜的,说话的声音,都能腻死人,夏晴很开心,忙说着要去厨房看看,能吃了没。
米初妍坐到宁振邦对面,随手抽了张他看过的报纸问:“爸爸,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宁家的客厅,宽敞的不像话。米初妍脆脆的音调,在这阳光铺洒的早晨里,犹显欢乐,但却因为客厅的空旷而消散的很快。
有报纸轻甩的哗啦声响,也有佣人走动的脚步声,欧式古典的沙发座上,是一对安静的翁媳。
米初妍的问话,没有得到宁振邦及时的回答撄。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父亲的话真的不多,偶尔跟她说话,也都是为引诱她喊他而已。
所以,他不回答,她也就不再问。
倒是没想到,在她喝水的时候,随着耳侧哗啦啦的报纸翻转声,他突然一句:“今天公司没什么重要事情。”
米初妍哦了声,继而问:“那您等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机场接……”
“先生!”
米初妍话没说完,管家就站到了沙发前,身后领着一位四十出头棕色卷发身材高大的外籍人士,手里提着公文包,看似着急又无奈的模样偿。
这个外籍人士米初妍认识,他是宁振邦的得力助理,名唤约瑟夫。
只见宁振邦抬头,那双隐藏着锐利的无害眸子,扫了助理几眼:“我好像没让你过来?”
助理很是哭笑不得,流利的英文表述:“宁先生,丹麦文化使团……”
“等等!”
助理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宁振邦稍显急切的打断,手里的报纸挥了挥:“跟我到书房。”
“宁先生,文化使团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您不能……”
“到书房!”宁振邦的语气重了些。
也许是怕来不及从而耽误了大事,也许是今天的助理特别轴,在宁振邦一再强调下,还是坚持开口:“我知道今日小先生回来,您不想为公务忙碌,但是这个使团……”
“闭嘴!约瑟夫你闭嘴!”儒商宁振邦,竟是怒的直接喊了两声闭嘴。
他已起身,米初妍看到的,仅仅的宁振邦的侧颜,腮帮子处,有着隐约的可疑粉色,也不知道这位成功的中年人士到底是怒的脸红,还是尴尬的脸红……
前一分钟才刚刚说公司没有重要事情的,转眼就给没眼力见的助理出卖了,并且还是在自己儿媳妇面前……
一直就觉得这个父亲特别可爱,特别别扭,这下好了,撒的谎给助理穿的圆不回去了。
米初妍很想笑,可是她只敢在心里笑。
眼见着老板跟助理大眼瞪小眼,米初妍怕自己憋不住,拼命忍着肩膀耸动的动作,悄无声息的溜到厨房。
赶巧夏晴出来,瞥到因为忍笑而咬着下唇满脸通红的米初妍,不赞同的皱皱眉:“妍妍,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想笑就笑出来,正好,也跟我说说让我也乐乐。”
米初妍哪里敢说,嘴唇一松开,笑声就要溢出来,被身前身后数道目光盯着,反倒是自己窘迫的闪进厨房。
——
宁振邦到底还是跟助理出去了。
拿着中山装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被夏晴堵在过道口:“不是说今天一起去接小森吗?”
烦躁的中年男人脸色难看:“不接!谁爱接谁去接!”
末了,又嘀咕一句:“儿媳妇要逆天了!”
话才落,大步疾走。
看着远去的背影,夏晴再次皱眉:“什么东西!接机也是你说的,说耍脾气就耍脾气。”
早晨八点五十分,米初妍坐家里司机的车去机场。
没有宁振邦,夏晴不敢跟着过去,怕宁呈森不喜她出现,又怕她出现在那里会成为两个年轻人的大灯泡。
这样一想,晚上跟那个不是东西的人分房睡的心思都有了!难得一次亲近儿子的机会,说没就没!亏她还在昨晚兴奋了半宿!
五月天,百花盛开,开着车窗深呼吸,脾肺皆是花香清甜。
大风吹乱了米初妍的满头墨发,她却不予理会,任由长发飘舞狂卷,心绪飞舞。
司机嘴角含笑,友善提醒:“小太太,这样吹风,头会疼。”
一声头疼,让米初妍蹙了蹙眉心,继而乖乖的闭窗。她可不希望,婚礼之前因为生病而出什么乱子……
米初妍是在抵达机场后,才知道宁呈森故意给自己晚报了半个小时。
事实上,他的航班是在九点三十分抵达的。
晚报,她便不需要等。
不过进大厅,入目眼帘的,便是她万分熟悉,日思夜念的男子。
白色衬衫,薄薄的圆领羊毛针织,黑色西裤,锃亮的皮鞋,微微凌乱的浓密黑发,因为清瘦,五官更显立体深邃,身材稍稍瘦削,却依旧挺拔且修长。
看得出来,过去半个多月他过的有多辛苦,但丝毫不减他的英气,这个隽雅矜贵的男子,属于他的迫人魅力,总是在他的举手投足间,悉数释放。
是她先看到他的……
没有跟以前那样,因为兴奋而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犹记得那一次,她冲到他怀里,差点没撞断他的腿,她怕她这会儿如果冲过去,他不知是不是会趔趄后退。
因为,分开的半个多月,他瘦的厉害,而她,胖了好几斤。
小心绪荡漾的时候,他已经瞧见了她,唇角勾起,弧度恰好到令人着迷的程度。
他的腿很长,十几米的距离,不过是几秒就停驻在了面前。
没有急着跟她说话,反是将身后的行李交到司机手里,让司机先行搬到车上去。
米初妍纳闷他的行李箱之大,忍不住开口:“都装的什么东西?”
清隽的男子,笑容浅浅,眉梢微漾,笑容不断加深的间隙里,终于抬手,揽住面前的女子,轻笑:“给你带的东西。”
米初妍被他的长臂揽着,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脚步,质疑:“是什么?”
“abc和苏菲。”——
题外话——你们问我,什么时候有更?我不知道……心想,我这个更新渣,在你们眼里已经没形象了,解释与否我都是惭愧。我写了两个医生文,脑子里无数次闪过医生的伟大形象并且给自己普及了很多医学小常识,然而,当我的家人跟我视频说胃灼痛厉害的时候,我却根本没有想起,从未有过胃病史的人,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造成如此症状。因为我的没有想起,人在隔天就因为突发的心脏疾病几乎结束了生命。不是没有时间,只是医院几次告危,搅的我心绪烦乱,无法安静的坐在电脑前。不知道为什么写这些,想了想,大约是希望大家在生命面前,都能有颗细腻的心吧。更新可能会不定,但我会尽量写,当然,不管我写的快与慢,文是绝对不可能弃坑或者草草收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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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报纸轻甩的哗啦声响,也有佣人走动的脚步声,欧式古典的沙发座上,是一对安静的翁媳。
米初妍的问话,没有得到宁振邦及时的回答撄。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父亲的话真的不多,偶尔跟她说话,也都是为引诱她喊他而已。
所以,他不回答,她也就不再问。
倒是没想到,在她喝水的时候,随着耳侧哗啦啦的报纸翻转声,他突然一句:“今天公司没什么重要事情。”
米初妍哦了声,继而问:“那您等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机场接……”
“先生!”
米初妍话没说完,管家就站到了沙发前,身后领着一位四十出头棕色卷发身材高大的外籍人士,手里提着公文包,看似着急又无奈的模样偿。
这个外籍人士米初妍认识,他是宁振邦的得力助理,名唤约瑟夫。
只见宁振邦抬头,那双隐藏着锐利的无害眸子,扫了助理几眼:“我好像没让你过来?”
助理很是哭笑不得,流利的英文表述:“宁先生,丹麦文化使团……”
“等等!”
助理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宁振邦稍显急切的打断,手里的报纸挥了挥:“跟我到书房。”
“宁先生,文化使团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您不能……”
“到书房!”宁振邦的语气重了些。
也许是怕来不及从而耽误了大事,也许是今天的助理特别轴,在宁振邦一再强调下,还是坚持开口:“我知道今日小先生回来,您不想为公务忙碌,但是这个使团……”
“闭嘴!约瑟夫你闭嘴!”儒商宁振邦,竟是怒的直接喊了两声闭嘴。
他已起身,米初妍看到的,仅仅的宁振邦的侧颜,腮帮子处,有着隐约的可疑粉色,也不知道这位成功的中年人士到底是怒的脸红,还是尴尬的脸红……
前一分钟才刚刚说公司没有重要事情的,转眼就给没眼力见的助理出卖了,并且还是在自己儿媳妇面前……
一直就觉得这个父亲特别可爱,特别别扭,这下好了,撒的谎给助理穿的圆不回去了。
米初妍很想笑,可是她只敢在心里笑。
眼见着老板跟助理大眼瞪小眼,米初妍怕自己憋不住,拼命忍着肩膀耸动的动作,悄无声息的溜到厨房。
赶巧夏晴出来,瞥到因为忍笑而咬着下唇满脸通红的米初妍,不赞同的皱皱眉:“妍妍,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想笑就笑出来,正好,也跟我说说让我也乐乐。”
米初妍哪里敢说,嘴唇一松开,笑声就要溢出来,被身前身后数道目光盯着,反倒是自己窘迫的闪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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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振邦到底还是跟助理出去了。
拿着中山装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被夏晴堵在过道口:“不是说今天一起去接小森吗?”
烦躁的中年男人脸色难看:“不接!谁爱接谁去接!”
末了,又嘀咕一句:“儿媳妇要逆天了!”
话才落,大步疾走。
看着远去的背影,夏晴再次皱眉:“什么东西!接机也是你说的,说耍脾气就耍脾气。”
早晨八点五十分,米初妍坐家里司机的车去机场。
没有宁振邦,夏晴不敢跟着过去,怕宁呈森不喜她出现,又怕她出现在那里会成为两个年轻人的大灯泡。
这样一想,晚上跟那个不是东西的人分房睡的心思都有了!难得一次亲近儿子的机会,说没就没!亏她还在昨晚兴奋了半宿!
五月天,百花盛开,开着车窗深呼吸,脾肺皆是花香清甜。
大风吹乱了米初妍的满头墨发,她却不予理会,任由长发飘舞狂卷,心绪飞舞。
司机嘴角含笑,友善提醒:“小太太,这样吹风,头会疼。”
一声头疼,让米初妍蹙了蹙眉心,继而乖乖的闭窗。她可不希望,婚礼之前因为生病而出什么乱子……
米初妍是在抵达机场后,才知道宁呈森故意给自己晚报了半个小时。
事实上,他的航班是在九点三十分抵达的。
晚报,她便不需要等。
不过进大厅,入目眼帘的,便是她万分熟悉,日思夜念的男子。
白色衬衫,薄薄的圆领羊毛针织,黑色西裤,锃亮的皮鞋,微微凌乱的浓密黑发,因为清瘦,五官更显立体深邃,身材稍稍瘦削,却依旧挺拔且修长。
看得出来,过去半个多月他过的有多辛苦,但丝毫不减他的英气,这个隽雅矜贵的男子,属于他的迫人魅力,总是在他的举手投足间,悉数释放。
是她先看到他的……
没有跟以前那样,因为兴奋而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犹记得那一次,她冲到他怀里,差点没撞断他的腿,她怕她这会儿如果冲过去,他不知是不是会趔趄后退。
因为,分开的半个多月,他瘦的厉害,而她,胖了好几斤。
小心绪**的时候,他已经瞧见了她,唇角勾起,弧度恰好到令人着迷的程度。
他的腿很长,十几米的距离,不过是几秒就停驻在了面前。
没有急着跟她说话,反是将身后的行李交到司机手里,让司机先行搬到车上去。
米初妍纳闷他的行李箱之大,忍不住开口:“都装的什么东西?”
清隽的男子,笑容浅浅,眉梢微漾,笑容不断加深的间隙里,终于抬手,揽住面前的女子,轻笑:“给你带的东西。”
米初妍被他的长臂揽着,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脚步,质疑:“是什么?”
“ABC和苏菲。”——
题外话——你们问我,什么时候有更?我不知道……心想,我这个更新渣,在你们眼里已经没形象了,解释与否我都是惭愧。我写了两个医生文,脑子里无数次闪过医生的伟大形象并且给自己普及了很多医学小常识,然而,当我的家人跟我视频说胃灼痛厉害的时候,我却根本没有想起,从未有过胃病史的人,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造成如此症状。因为我的没有想起,人在隔天就因为突发的心脏疾病几乎结束了生命。不是没有时间,只是医院几次告危,搅的我心绪烦乱,无法安静的坐在电脑前。不知道为什么写这些,想了想,大约是希望大家在生命面前,都能有颗细腻的心吧。更新可能会不定,但我会尽量写,当然,不管我写的快与慢,文是绝对不可能弃坑或者草草收尾的。
揽着她从机场大厅出来,他很从容。拉着她的手并排着坐在黑色轿车后座,他很安静。
从机场到宁家大宅,他只询问了她这些日子跟着宁婕有什么心得。从宁家无垠的草坪走进宁家大宅,即使入目皆是因为他的归来而兴奋着的人群,他依旧面色无波。
这一路,米初妍曾偷偷观察他,简直不能再平静!就算不为即将到来的婚礼,那也得为他们分离半个多月来个喜悦的拥抱呀!
竟然没有!跟她说话的口吻,还不如他临行前在南都奥园的那个电话!
米初妍腮帮子鼓了鼓,虽然始终被他牵着手带进宁家宅内,依然不甚开心撄。
跟她一大早因为兴奋而健步如飞的情绪相比,她前面的这个男人,太不识相!
宁振邦是不在的,巧合的是,老太太竟然也不在。米初妍不知道他有没有跟忙碌了大半个上午的夏晴打招呼,因为,等她将他腹诽千万遍结束后,她已经被他带上了楼偿。
旋转楼梯上,隐约听见夏晴在跟谁说话,像是吩咐着什么事情,但她并未听清。
她问他:“你是不是很累?”
他嗯了声。
然后她又关切:“那你回房冲个澡,先睡一觉。”
他说:“好,妍妍给我找睡衣,还要帮我吹头发。”
——
三楼卧室。
瘦削的俊挺男子站在房间中央脱衣服,脱下面上那层羊绒针织,接着去解白色衬衫的领扣,袖扣。
手指灵活,仅仅是解衬衫纽扣的动作,便是那么迷人。
他的眼眸清明,动作自然,米初妍根本不作他想,埋头扎进衣帽室为他寻换洗衣物。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进来的,更不知道他竟然就杵在她的身后,以致她找到衣物打算转身的时候,就那样毫不设防的跌进他如铜墙般的怀抱。
被撞的头脑发晕,然,他却丝毫没给她缓痛的时间,直接捧起她的脸,低头,便是铺天盖地的吻。
热情来的太快,猝不及防,米初妍甚至来不及吱声,顷刻就融化在久违的温暖里。
他的攻势太强,像是积压了无数的想念,在此刻疯狂的释放。
砰的一声,随着手上的衣物坠落,米初妍几乎以为,自己的头就要撞进衣柜,却不料,被他的大手挡住。
她不痛,但她替他的手发疼……
她开始扳开他的禁锢,含糊出声:“你的手……”
身上紧贴着他灼烫的身躯,米初妍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燃烧成灰烬。推开他,自然是想检查他的手,但也同样想逃离。
他听到了她如蚊蚋般的抗议,却将疾风骤雨般的亲吻演变成缱绻绵长的柔情。
直到她气透不过,红唇发肿,他才罢了休。
濡湿的唇瓣转而咬住她的耳根,伴随着浓情过后的暗哑,他轻笑出声:“不是你让我这样的?”
“我哪有?!”小女人脸色娇红,又嗔又急。
眉梢微动,他的笑容更深:“我默数了下,从机场到家里,你总共偷看了我十七次,抿唇九次,咬牙五次,攥拳不下三次。我以为你想扑过来拥吻我,但你当着司机的面没勇气,这不,我就拉你来房间,让你完成欲*念。”
米初妍动了动发疼的唇,最后却只是白了眼,脑子里一堆省略号。
他的记性有那么好吗?还是他胡诌?她有表现的那么饥渴吗?她顶多是失落点而已……
然,这个不知颜面为何物的男人,竟然就那样搂着她不放,口中颇多无奈:“原本在机场我就想这样,可是想想,近段时间,因为宁家大婚的事,没少让伦敦媒体围观。如果我们再在机场撒狗粮,那宁家的风头会不会太旺?”
这里是伦敦,宁家的长孙大婚,孙媳妇也是混医学的,过分高调的曝光在媒体眼皮下,对KB的股票或许有一定的推动作用,但是对他的妻子,却不尽然。
宁呈森并不想眼前的小女人嫁了他,从此就要生活在媒体的笔下,无尽的挖掘她的生活,她的私人空间。
虽然以后也可能无法避免,但能避一时,总归一时。
米初妍是个通透的女子,只在他意味不明的话头里,便捕捉到了他想要表达的情感。媒体,向来让人又爱又恨……
“讨厌!”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小女人娇嗔。
身上的男人皱眉,胡言乱语:“讨厌什么?讨厌家里准备的新房?上次你在电话里,似乎对我们的婚房颇有微词的意思?”
米初妍想说不是,然,还未开口,衣帽室外头倒是传来突兀的声音:“讨厌吗?是哪里布置的不够好?跟奶奶说啊……”
室内,紧拥着的小两口相互瞪眼,尤其是米初妍,身子都在瞬间僵直,木若呆鸡大脑断片。
相比米初妍,宁呈森倒是淡定许多,但也是隐约可见尴尬的转身:“奶奶——”
“奶什么奶?奶奶也是过来人,不过就是亲了十分钟而已,又没其他事……”老太太竟难得的开怀大笑着,边笑,还边踏步进来,一副经验者之姿的抬手拍了拍孙子的肩头:“小森你这样可不行,对自己妻子,得温柔点,咱们家的柜子都是上好的木料,结实,撞上去很疼的……”
“奶奶,你先出去。”身高腿长的男人,将妻子护在身后,皱眉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假装不解:“可是我还没问妍妍,到底对新房哪里不满意?我如果没让你们满意,你爷爷在天之灵也会怪我的。”
“先出去!”这一次,他的声音强势而命令。
老太太笑的更欢:“好吧,出去就出去,小森你这脾气真不好,对奶奶也不客气。”
随着老人的朗声欢笑渐落,卧室内猛然又出现另两道身影。
司机搬着宁呈森的行李箱进来,随行的是家佣,看那阵势,是有打算整理行李物品的意思。
米初妍在宁家住了这么久,多少看出点苗头。
忆起宁呈森口中的abc和苏菲,她着急要去阻止家佣打开那个黑色的大号行李,家佣是女的不要紧,但司机是男的,她并不想这样‘美妙’的画面让外人看了去!
身子往前冲,想要喊住家佣,却不料,宁呈森轻松将她按回到他和柜子的中间。
米初妍用口型给他打眼色,不知他到底看没看懂,竟是眉色淡然,盯着她,未做任何反应偿。
‘刺啦’一声……
行李箱被掀开,家佣动作利落的俯身,意想中的尴尬没有从家佣身上反应过来。
室内很安静,安静到米初妍甚觉古怪,忍不住从宁呈森身前探出头,然后,她看见傻眼的家佣,未来得及离去并且同样傻眼的司机,还有,依旧面不改色的宁呈森。
视线随着他们的视线看向那只超大号的行李,下一秒,她也跟着傻眼了……
哪里有abc和苏菲的影子?
这个男人,说谎越发不打草稿了!
可是衣服呢?
行李箱不是用来装衣服的么?可那满大箱的各种包装袋包装盒都是什么鬼东西?
花花绿绿的,熟悉的让她眼疼。
米初妍忍不住雀跃,纯澈的杏眸里,有着不可置信,又是猝然失笑,双手捂住眼,又捂住唇,乐不可支的呢喃:“宁呈森,你是不是有病?”
家佣大约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纵是那双巧手,对着大号行李箱的东西,也是束手无措,求助的目光看向米初妍,为难道:“小太太……这……怎么处理?”
米初妍挣扎着要出去,却是在身前男人轻轻的咳嗽声下,想起俯视自己。
下一秒,脸色涨红。
怪不得宁呈森一直按着她不让她出去,被老太太一打搅,她都忘了刚刚干过什么。
只见白色衬衫褶皱不堪,纽扣被欲念纠缠的男人解开好几颗,她暗暗呼气,幸好她处在角落暗处并且有他的身躯遮挡,要不然,被旁人看了去,那是彻底尴尬了。
郁闷的伸手,想把纽扣扣回去,却不想,男人修长的指尖,快她一步的在上头灵活绕转,耳根处有他故意放沉的声音:“带过来,给你解解馋,顺便解解压,缓解婚礼综合征。”
噗……
米初妍忍不住笑出声。
所以说,这个男人是在间接解释,他带那些东西,不是有病,而纯粹是为她设想周到?
笑过之后,她扯着他的衬衫问:“可你平时不是总说那些是垃圾食品不让我吃么?”
他也笑,更多的是纵容:“偶尔吃一点没关系。”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有婚礼综合征?”米初妍逗弄着。
他却转而严肃:“预防万一。”
米初妍忽然就不说话了,嫣红的唇瓣微抿着,略略的发肿,眸色复杂。
衣帽室没有开灯,光线稍暗,一时间宁呈森也没看清她眸底的情绪,眉皱:“不喜欢吗?你之前不是说,每次大考备考期,你都要靠很多零食来缓解压力的吗?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能记起来的,都买了。”
考试的压力跟大婚的紧张情绪,能一样吗?
米初妍暗暗想……
可是想着想着,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好吧,就看在他一个大男人推着购物车去超市买一堆她惯吃的零食,不一样也得一样啊!
只是,靠这些缓解压力,她更担心的是,到时情绪不紧张了,但估计得胖到婚纱穿不下了!
家佣满目挫败又为难,杵在原地,进退不是。
米初妍终于从衣帽室出来,步行到卧室,往行李箱过去的时候,流利的英文跟外籍家佣交谈,让她把这满箱的东西,交给她就行。
家佣本就不想不识相的站在原地观看男女主人的恩爱,却因为职责未完不敢擅自离开。这会儿等到小太太的指示,立刻恭敬的转身,连同杵在门口一直状况外的司机,一同被家佣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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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琪玛,芒果干,红薯干等蜜饯,高纤饼,苏打饼,咸脆饼,鸡仔饼,大白兔,老牌嘉顿糖,薯片虾片,玉米棒,巧克力,各种坚果……
眼花缭乱,多不甚数!
原先,米初妍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去箱里头翻,翻到后来发觉动作太慢,索性双手都埋了进去。
箱子翻到底,各种零食堆成小山,让米初妍仿似看到了米家客厅的抽屉里,她和母亲常年堆积的那些零食。
亲切感是有的,喜悦感也是有的,可更多的是,呆滞……
她背向着宁呈森问:“你的衣服呢?”
“零食都装不完,还怎么带衣服?”
“那你穿什么……”她发觉,自己的唇角因为一直笑,所以开始抽搐,声线也好像不太稳了。
身后的男人无所谓的上前:“这里也有很多衣服,不够再买。”
还能说什么?米初妍发觉,自己又一次,被他感动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abc和苏菲也是有的,不多,各两包,abc的夜用装,苏菲的日用装和护垫。
喉咙哽了哽,她笑斥:“何必这么辛苦,这些东西,这里也都能买的。”
“不是你用惯吃惯的,就不是最好的。”
说出这样的话,他倒是很平淡,越过她,进浴室,留给蹲在地上的女人一道英气挺拔的背影。
感情到了什么时候,再长时间的分别也形成不了彼此的隔阂?
米初妍过往的恋爱史空白,她不太懂。
她只知道,只有最亲最近的家人,才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而有任何的隔阂。
此刻的宁呈森,和她……
分开半个多月,每天通话简短,再碰头,相处依旧默契。
他冲凉,她给他找家居服,他擦着头发出来,她早已找好吹风机等在床前偿。
疲倦归家的男人以享受之姿仰躺在小妻子绵软的大腿上,任由她纤细温柔的指尖穿插过他的发根,深邃凹陷的眼眸微闭着假寐,呼吸的空气里,有淡淡的薄荷香,是男人须后水的味道。
近中午,白花花的阳光在露台上耀武扬威,彩色玻璃窗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洒入室内,打在床尾,少许几束蓝绿光横亘着男人高大的身躯,在他白色家居服上,散发着魅惑之色。
家佣急着离去,房门未关严。
隐约可听楼下的热闹,动静不小。
夏晴开心,面上难掩欣喜,但再是难掩,她也不是个能将宁家上下几十号帮佣给弄的人仰马翻的人。
多年的职场历练,让她有精确并且强大的脑容量。
哪个时间段该做什么,该安排那些佣人做哪些事,儿子喜欢什么,儿媳妇喜欢什么,她都已经摸的一清二楚。
让宁家人仰马翻的,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欢喜的如同个小孩……
兀自唠唠叨叨,说孙媳妇好像对婚房有不满意,这可怎么行?她得拉他们去一趟,哪里不满意趁现在还有时间完善。
说话的同时已经扯着嗓子吩咐家里的司机和照顾她的阿姨,说好饭后就去新房,也不午休了,没时间耽误。
非让司机先去备车,让阿姨去把她的随身物品带好,上了年纪的老人,出门要带药,带水,带面巾,各种各样的细碎……
这边司机跟阿姨才不过行动,老太太又是手一挥,枯槁腕间佩戴着的玉镯碰撞着金饰,发出脆脆的声响。
老太太喊回司机跟阿姨,顾虑着爱孙刚回家,怕他累,休息不好,决定明日再去。
这边才消停,又闻楼上下来的家佣说,小先生给小太太带了一大箱的零食,不知往哪儿摆放好。
全屋的人都呆滞的不知做何反应,老太太却是笑的眼睛眯成缝。
回头吩咐家佣去找个食品储物箱,专门给小太太存放零食。
家佣为难,宁家上下,谁会吃小孩子的零食?连宁呈宵小朋友都不喜。冰箱大的不可思议,存放着各种食材,可是储物箱恐怕是不好找啊……
老太太不满,说这么点事怎么就让你们为难了?家里没有上外头找去!附近超级市场没有,就到市区大卖场去,要找环保的,材质最好的。
家佣不敢迟疑,连忙喊着司机出门。
夏晴站在厨房口,无奈又好笑的看着老太太,刚想开口,老太太利眼扫过来:“夏晴,厨房那边怎么样了?午饭什么时候能做好?今天我们不吃西餐……”
“妈,您歇着,厨房有我呢。”
“好,有你,有你我放心。”
宁四齐去世后,老太太用起了亡夫的拐杖,道不清是念情的成分居多,还是真是因为身子越发虚而需要拐杖的支撑。
这会儿,撑着拐杖的老太太,脚步生风的转悠在宁家整个大厅。
厨房那边刚叮嘱完,回头又一句:“振邦呢?怎么没见他在?不是说他今天要去接小森的吗?”
“没去成,跟助理出去了,丹麦文化使团的人过来,他缺席不得。”夏晴耐心解释,搀扶在老太太的另一侧,想让她安静的在沙发呆上一阵。
可老太太却撇眉了:“什么东西?文化使团有我们家的大喜事重要吗?不分轻重!”
夏晴想笑,但没笑出来,唇角抽搐:“妈……如果您儿子撩下外国使团杵在家里,那才叫不分轻重是吧?关系到国际关系的,振邦也是为难。”
提到国际关系,老太太才似有了认同感。
只是,这事没过多久,老太太又转起来了。
后天就是宁家新媳妇祭祖,到时候整个家族的人都会过来,吃的用的喝的,可都有充分准备?祠堂那边是否已经打扫的纤尘不染?小先生和小太太的服装是不是已经送了过来?
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她悉数问遍。
这会,不管夏晴如果耐心回答,老太太都坚持,所有巨细事物,都必须再检查一遍,并且,立马执行。
祭祖可不是小事,涉及到很多宁家礼仪和传统,老太太这令一下,好了,二三十号佣人各自奔走。
徒留夏晴在客厅扶额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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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主卧。
宁家小先生将小太太压在身下,气喘吁吁。
小女人面若桃花,媚眼如丝,浓密柔顺的墨发铺洒在浅色床单上,犹如一帧最完美的泼画。
挫败的宁家小先生狠狠吸着她的小耳垂,有气无力的叹:“老婆,你坏了我的好事儿。”
早已被迷花眼脑子糊涂的宁家小太太半眯着迷茫透亮的漆黑瞳眸,不解道:“什么好事儿?”
开口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经不像自己,不那么清,不那么脆,而是既柔且眉带着隐不去的娇嗔。
她不知道,这样的模样,亦发让身上的男人身心俱临艰难考验,水水的眸子,盯着他不放,得来的,便又是一阵灭顶的狂热深吻。
七晕八素的混乱中,他无力的翻下身,连着唉了好几声。
她侧过身,面向他:“为什么一直叹气?”
边上的男人无奈,长臂揽过她,将小小的身板置身在自己怀里,再一次叹声:“数数,我有多久没碰你了?”
迷糊的女人当真细数,从港城回来后,似乎就没有……
手指掰算间,她无意识的嘀咕:“去港城是在三月中上旬,现在五月过了大半,得有两个月有余了?”
宁呈森:“……”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碰你么?”无语沉默数秒后,男人音色沉哑的问。
“不是说我身子虚么?”
“嗯……这只是其一。”宁呈森不否认,他忍着不碰她,是因为她的身子需要静养。但其实,就他给制定的那个静养法,三四十天,足以让她重新容纳他。
他在卖关子,倒是让米初妍有了兴致,侧撑着起身:“这话是意思,是还有其二?”
边上的男人闭眼,长指蜷握成拳,轻轻锤落在眉间,缓解着因为疲倦和欲念得不到宣泄的极致头疼。
好几秒不见回声,像是不置可否,可后来他又忽然一句:“你猜猜。”
“我猜?”米初妍撑着头,单手托腮,注视着他的举动,指尖伸至他的太阳穴,轻揉:“好像有点难猜。”
“你随便说。”
米初妍是真的难猜,他向来心思深,且五花八门的。
就好像这回,她怎么想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从穗城带一箱零食过来……
“嗯……是不是你怕太纵情了,白天影响你的工作,从而影响你的手术安排,继而影响你的行程?”
他哼笑了声,嗤之以鼻。
虽然没有否认,但米初妍知道,这个答案不正确。
脑子转了转,又问:“难不成跟婚礼有关?”
这回,他的笑声暖了些:“再猜。”
“怕我太累婚礼上会体力不支?不对啊,我都已经独自在伦敦好些日子了,怎么可能累到?”
宁呈森:“……”
“唉算了,我猜不着,你说吧。”
“……洞房。”
他似是很困,说完那两个字,就彻底闭上双眼,连手也不动了。
米初妍内心无限吐槽……
洞房个鬼?又不是第一次。
转念想想,好吧,勉强可以算是新旅程上的第一次。
但是,又如何?
怎么样的打算,都抵不过姨妈的造访!
如果老天不开恩,五天后,她一袭白纱下的身体,是挺尴尬的……
其实她去省院之前,例假还是很正常的。
五天?六天?绰绰有余!
边上的男人已经入睡,米初妍努了努唇,继而轻勾,蹑手蹑脚的从他身侧离开,拉起丝被轻轻搭在他的身上,拿下他垂落眉间的松拳,轻放下来撄。
安静状态下的他,深深的黑眼圈不容忽视,紧闭着那双妖虐般作怪的唇,鼻息平稳。
米初妍其实不去深问,大概也知道,过去半个月,他在穗城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轻轻叹息,指尖略过他清瘦的俊容,转身,拉上了房间的窗帘。
宁家的主餐向来丰盛,但今日因为宁呈森的归来,比往日更铺张了些。
夏晴的意思,准备这个午餐,不单单是为了宁呈森,她的话里话外,都同时提到了米初妍。
主要是米初妍自从到伦敦,几乎就没闲过,跟着宁婕不是呆研究室,就是四处外跑。难得今日两个年轻人在家,她是特意放下工作,干劲十足的在厨房里忙活。
只是,楼上的男人迟迟未下来。
夏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差人去喊,又怕他饿,又怕他休息不够,还怕万一喊了,他会发脾气骂人。
为难的时候,转头看首位的老太太,老太太权当无视,明显不想趟这样的浑水。
无法,夏晴只得征询儿媳妇的意见。
宁振邦说了,小森的事,有什么拿捏不准的,直接问儿媳妇就成,千万别自作主张去当他的炮灰偿。
米初妍回答说不用喊,随他睡。
夏晴这才放下心来,让厨房的家佣帮忙把小先生的饭菜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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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老太太被夏晴哄着去午休。
而米初妍,则是独自去了祠堂,那里有还在为后天祭祖而忙碌着的佣人们,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把祠堂里里外外收拾妥当。
她在门外站着观望。
祠堂重地,在正式行礼之前,她不敢擅自入内。
这是老管家的教导,说是宁家的老规矩,但老管家也说了,这时候就算小太太你进去了,宁家也不会有谁怪责。
米初妍当然相信,宁家,上到老太太,下到佣人,没有谁会说闲话。可她认为,既然是规矩,那她还是不要破例为好。
不是墨守陈规,也不是封建迷信,而仅仅是为了一份尊重。
她是宁呈森的妻子,是宁家四房的长孙媳妇,尊重宁家的祖宗们,是为她的应份。
老管家在教导她祭祖礼仪的时候,顺口提起了往日之事。
说当日小先生被老爷子打瘸了腿,就是在这祠堂堂口,因为小先生擅自改动户籍的事。
老管家是一个跟随宁四齐几十年的六旬老人,却在那日黄昏,感叹道:“小太太不知您可知道,但凡亲历过那次场面的佣人们,都深深震撼,小先生对您的用情之深。”
一个从未成家的花甲老人,谈到情字,好像有些滑稽,可是,那几句话从老管家口中说出来,却是饱含着不为她所知的惨烈画面。
站在祠堂外的草坪幽径处,米初妍有去联想当时的状况。
可任由她怎么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脑海中的画面都是那么的空乏。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家庭缘故,在米家,没有那么多的利益纷争,也没有那么多的世事纠葛,有的只是和睦温馨,互相协助。
所以,她根本无法想象,祖孙之间,何以动得了那个手。
有去询问老管家,只是,老管家摇头叹气,说:“不提了,都过去了。”
是呀,都过去了……
这个宅子,往后应该要快乐偿。
午后起了微风,米初妍穿的单薄,老管家见状,放下手头的活从祠堂内走出,谦和道:“小太太,如果您不进来,那就回屋吧,风大,免得着凉。”
静默的四周,老管家的声音尤其突兀,瞬间便将游神状态的米初妍拉了回来。
晶亮的眼眸转向老管家布满沟壑的容颜时,抿唇浅笑:“没事,还不至于吹吹风就生病。”
也不知道是宁呈森跟宁家的人说过什么,还是夏晴或者老太太叮嘱过什么,反正现在,整个宁家上下的人都认为她是林黛玉就对了。
高速路上,司机跟她说,别吹风,小心头疼。
这会儿到了家里,老管家又跟她说,风大,免得着凉。
可真是郁闷,她的身体有这么虚弱?
不至于……
身子好坏,她自己能够感觉得出。如果真要说虚,那也不过是宫虚而已。
思及此,垂落的右手缓缓抬起,在不自觉间,掌心覆盖上单薄衣衫下的小腹处,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叹。
宁婕的药,还是有作用的,最起码例假准时来了。
能不能准时送走,还待定……
可是如果真的能准时送走,是不是前景就更乐观了?
不能想,一旦想起,愁绪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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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根处痒痒的,像是微风吹起了垂落的散发,发丝被撩起,凉意袭进肩背,身子止不住轻颤了下。
原以为是院子里的大树招风,伸手,正要拢住满头青丝为自己取暖,却不想,双手这样往后一伸,碰触到的,竟是温热的身躯。
恍神间,她转过头。
入目的,是她预料之中的身影,只见他的修长手指拢着她的长发,一丝一缕的顺着,浅闻中勾唇,淡淡的喜悦洋溢在他细碎光芒的深眸里,笑说:“真香。”
“这么快就醒了?吃过午餐了吗?”米初妍没去理他的戏谑,转过身问。
他点点头:“你不在,我经常睡的不太熟。”
米初妍:“……”
好吧,她是该心疼呢?还是该感动呢?还是该感动呢?
远处夏晴跟家佣步出大宅,在庭院的另外一个方向不知在布置什么,米初妍脑子转了转,继而问眼前的男人:“谁给你热的饭菜?”
“夏……”头顶上方,有男人惯常低磁的嗓音,只是,才说话,便戛然而止。
而后,他垂首,恰逢米初妍抬头等待他的下文,目光如此碰撞,她眼中的狡黠便被他悉数捕捉,似是无奈,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尖:“明知故问。”
明知道夏晴一直呆在楼下哪也没去,就为等他下楼,还这样问他,是谁给他热的饭菜。摆明了是想诱哄他喊夏晴一声妈。
可惜了,他是个嘴拙的男人,一声妈妈,喊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小计谋失败的小女人略有失望,身子倚着他,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唉声叹气:“其实你可以试着跟你妈妈好好相处,然后,接纳她。”
“我没有跟她好好相处吗?在穗城不是天天相处?”他凉凉的笑了两声,下颌蹭着她的发旋,如此反问。
“那不算!你那叫相处吗?每天早出晚归,基本上二十四小时跟他们说不到三句话,整天摆着副不阴不阳的脸色,你妈妈连你想吃什么都不敢问好吗?”
“你这是在为他们抱不屈?”
米初妍摇头:“也不是。其实我知道,你如果没有接纳她,可能就不会让她准备这场婚礼了。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作为一个母亲,如果她的儿子始终不肯正面接受这份母子情,那应该是很难过的。至少我是这样想,如果我的人生足够幸运,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我的孩子也这样对我……”
话未说完,米初妍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被倏然收进男人温热干燥的大掌里,他的手指在收紧,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似是在阻断她往下说,又似是给她转移话题,他说:“妍妍,你跟我进来。”
几十步外就是祠堂,她不知道,他带她去祠堂是要做什么,也没想过,她到底还是在大礼之前,踏进了这个看起来颇为神秘古老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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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是独立的小楼,占地面积百坪有余。不太高,除却地面层,还有个高陡的阁楼,屋顶是塔状青瓦结构,百来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经过几番修葺,维护的很好,却也难掩厚重的历史沉淀。
堂口进去,是中式的太师桌椅,古老的仿似是故宫陈设物。
桌椅靠背的那扇墙,挂着两幅端坐的人物画像,男的清雅,女的高洁。米初妍虽然还从来未踏足过这里,但从老管家和夏晴的口中,她知道,那是宁家太老爷及其夫人。
宁呈森带她去的地方,是堂口左侧的内厅。
那个厅里,光线不太好……
老管家说了,祠堂是讲究风水的,里头是一众宁家作古先辈的亡灵栖息处,所以,不宜见光。
如此一来,多少显得阴凉渗骨,加上此刻檀香缭绕,难免联想浮篇。
宁呈森紧了紧她的手,高大的身影晃动间,温热的人气在她鼻息间喷洒,心底那隐隐的发毛,才似平复了些。
然后,她听到他开口说话。
许是顾虑到场合,他的声音不大,很低,却愈加发沉。
他说:“妍妍,你抬头看看。”
米初妍抬头了,然后她看到了那一樽樽木质金镶边的牌位,黑色,黑的纯净透亮,牌位上面那方方正正,力度深刻的楷书标刻着宁家太祖辈们的名字,生辰忌日。
在那些牌位的边上,还有几个异姓女子,可以想象,那都是他们明媒正娶的配偶。
米初妍看到了最新的牌位,那是宁四齐,生于公元一九三二年一月,卒于公元二零一六年十月。
这样的记法,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宁四齐牌位以下,竟然无故多出几块空白牌位。
没有任何字体的放在那里,可是比那些正宗的牌位刺目多了。
宁呈森说,宁四齐旁边的那个,是老太太的,他日,总会刻上该刻的字。
而老太太往下的,是宁振邦的,宁振邦往下,则是舒染的,舒染后头,是他的。
宁呈森还说,等大礼过后,也会放进米初妍的。
说老实话,在他说出来的时候,米初妍只感觉浑身都在起毛,她还活生生的在这个世上呢,怎么就能为她提前备好空白牌位?这也太晦气了吧?
她不敢说出来,她不知道说出来宁呈森会不会生气,毕竟她是他的妻,这在他眼里甚至整个宁家人看来,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短暂的失神后,她心里默数空白的牌位。
发现没有宁瀚邦伍乐旋宁呈宵的,也没有……夏晴的。
米初妍忍不住嘴皮动了动,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话音已脱口:“他日,母亲在穗城尽命数,她的牌位会搁进这里?”
母亲,是宁呈森在人前给舒染的称呼,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他对舒染的尊敬。
他重重点头,而后轻声:“我母亲是我父亲的正室,由不得他们不搁。”
“那……这个妈妈呢?”
米初妍知道,夏晴是续弦,就连宁瀚邦都没资格入宁家的祠堂,更何况只是一介外姓女辈?
可是,这样的话,祠堂的存在,对夏晴是不是种伤害?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该庆幸,她在还未过大礼前,就已经被允许有空白牌位?难不成,这在宁家还是种殊荣?
果然是大家族,规矩怪异的可以!
宁呈森侧首,目光锁住她的时候,特别认真:“家族每新增一位成员,祠堂的理事就会找人定制这样的空白牌位。五月初你回伦敦后,我父亲找我商量这事,我跟祠堂理事吩咐过了,这次,让他们定制两块回来。”
“……另外一块,给妈妈?”
几秒迟疑,米初妍如此说道。
他不语,但是点了头。
那之后,他放开她的手,从边上的四方桌上取过檀香,点燃,礼拜,上香。
从未见过他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样认真,这样凝神,不是在手术台,而是在一樽樽作古的先辈牌位前。
似乎他带她进来,是想告诉她,他早已从心底接受了夏晴,所以才会破先例的给夏晴定制了空白牌位。
至于那声妈妈,或许只是喊得出,喊不出的问题,这事,似乎需要一个契合的机会,而不是在各种刻意的安排下。
跟着他踏出祠堂,微风携带阳光,迎面而来,米初妍闻到了生活的气息,心绪,才像是在刚刚的各种发毛中,缓过是神来。
夏晴依旧在远处奔走,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各个角落,就连跟家佣的交谈,也是喜气洋洋,眉梢尽弯。
米初妍不知道,他给夏晴要了空白牌位的事,夏晴到底知不知道。
但如果是知道,相信夏晴一定会喜极而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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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牵着她,在后院散步。
行至曾经让她出过事的温泉池,她微微滞步。
宁呈森似乎是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拐弯,只是转移着她的注意力,问:“妍妍怎么知道我要的第二块空白牌位是给谁?”
米初妍被他突来的声音打扰,呆了呆,反应过来后,白了眼:“除了个妈妈,还能给谁?”
“哦,这么笃定?”他戏笑。
米初妍加深了白眼:“不然呢?难不成你要娶两个老婆?还是说,你要给你小婶要一个?”
宁呈森:“……”
似是被她噎着了,许久未说话。
后来,他带着她,走到了温泉池的边缘。
那里已经被彻底修缮过,假山不在,藤蔓不在,温泉池只有清澈的凉水,未开人工装置。
他把手伸进沁凉的清水中,似是有半晌失神,又似没有。
沉吟许久,他才说:“我永远不会娶两个老婆,也不会爱两个女人。”
温泉池,源起于他的母亲舒染,事故于他的前女友伍乐旋。如果不是有舒染的众多回忆,大概,这里早就被他尽毁,而不仅仅只是假山藤蔓。
他会发出如此感慨,只怕是心灵最深处的恐惧,犹在。
老太太要去新房完善布置的安排,到底还是没能如愿。
原因是宁呈森并不配合。
哪怕老太太如何坚持,也哪怕老太太怂恿夏晴一起前行,夏晴拉着米初妍作伴,宁呈森说什么就是不肯挪动他那双尊贵的腿。
理由是,既是新房,待到大婚再去。
再说了,离大婚不过几天,现在再来做哪些改善,时间上根本就不行。他还特意强调,里头的每一个角落都是老爷子一点一点敲定下来的,擅自改动,老爷子不知多伤心。
都把宁四齐搬出来了,谁还敢再说话偿?
老太太只得叹气,拉着米初妍的手道:“小森说的也有道理,里头一桌一椅都是你们爷爷过目敲定的,实在换不得,就是委屈你了孩子。奶奶知道,新房风格偏古董了,可能不太适合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
“不不不……”米初妍被老太太的话吓的连连说不:“我对新房没什么不满意,我是太满意了,满意到让我有些震撼所以有些不知怎么表达。奶奶您不知道,新房虽然古旧了些,但都是我的少时记忆,里面的装修风格,跟我家乡极像。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是委屈……”
第一次跟老太太去参观新房,只看了外貌,当时已是喜爱之至。
后来跟夏晴多次去往新房布置,米初妍对那栋小楼,熟透了里里外外的每个角落。
她那次跟宁呈森提起,只是因为太震撼,震撼到她无法言语,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宁呈森扭曲为,她对新房有意见,然后又恰巧被老太太听进去,兴师动众的非要改动。
司机和佣人听从老太太的指挥正在待命,老太太想尽可能的满足孙媳妇,奈何孙子不靠谱,外加夏晴在中间,一屋子的人就这样干瞪眼。
索性这回,米初妍果断又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老太太在将信将疑中,静心思量。
屋子安静的有些过分,米初妍投目看向叠腿靠在欧式沙发上的男人,俊眉利眸,雅致清隽。
他在看报纸,双唇却是紧抿着,疏朗的眉心,锁的异常紧。
报纸是宁振邦离家之前看过的,家佣们因为祠堂祭祖的事,未抽得出空来整理。摆在边桌上,有些乱,被他左甩右甩,更是层层交叉,分都分不开。
倒是弄不清了,他到底是在为新房的事生气?还是在为他手上杂乱无章的报纸生气?
如果是为他始终解不开的报纸生郁气,倒可以理解,他本就是个追求完美无瑕疵的严谨之人,岂能容忍手里的东西乱糟糟?
可如果是为新房的事生气,嘶……没道理啊……
夏晴挥退家佣,老太太悻悻踱步到屋外,米初妍在冥思之际,沙发上的那个男人,频频看表。
看起来像是等人,但又不知道等谁。
米初妍看他脸臭,故意打趣:“你一直看时间,是在等爸爸回来么?”
傲娇的男人,连半个眼神都未曾甩过来。
直到十几秒后,他终于将那纠缠不清的报纸一张张拉直后,才施舍的丢了个字:“不。”
见他终于肯说话了,米初妍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刚刚的郁气,是真的为那些报纸而生。
也不打扰他认真的阅读报纸,米初妍默默的转身去厨房,默默的给他倒上一杯温开水,也给自己倒了杯果汁,盘腿坐到他的对面,百无聊赖的抿着。
玻璃墙外阳光渐隐,对面的男人,在那声简短的不字以后,再没开口。
米初妍暗中啧啧声,漆黑的杏眸生生被她眯着狡黠的猫眼,越看越不对劲的说:“宁呈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撄”
如果一个男人为一堆没叠好的报纸生大半个小时的闷气,这未免也太奇葩了些……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午后三四点的太阳,倾斜的投射在他侧颜,层叠的剪影,拼凑着他傲人的五官。穿着黑色的高定西服,勾勒出那样迷眼的宽肩长腿,还有那纤尘不染的白衬衫,领口挺括,性感锁骨微微露出那么一小截,整个人,连带着那双轻捏报纸的无暇十指……
真是要命!竟然好看的一塌糊涂!若不是她现在身子不方便,估计想把人拖进卧室扑到的那个,应该是她比较对偿!
败就败在,眉头锁的非一般的紧!活像全世界欠了他成千上万个亿似的!让人觉得老沉!严肃!倨傲!不可靠近!
可即便是老沉严肃倨傲不可靠近,也不能否认,仅仅是他这样静坐的姿势,等她拍出来放到朋友圈,也足够让万千女人吐空血槽!
低头目不斜视翻阅报纸的男人,对于小女人的问题,直接充耳不闻,更别提正眼看她,连那杯搁置他面前的温水都未曾动过。所以,他毫不察觉,他的小妻子,他正在来例假的小妻子,已经默默的将他yy无数遍!
‘啪’的一声,成堆的报纸被丢在面前的茶几上,而那座如同雕像般的男人,也终于起身。
米初妍的视线跟随他的动作而不断往上爬升,最后,高昂着头,却见他又是抬腕看了次表,目光远眺着屋外,迈步……
这下,连米初妍也开始蹙眉了。
嘶了声:“喂,你干嘛去?”
不回答她的问题也就罢了,这下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出门,这是不是太没礼貌了点?
宁呈森攒住脚步,终于侧首,却是沉沉的说:“去公司!”
去公司……
米初妍瞬间眸眼发亮!
她家老公去公司干什么?当霸道总裁吗?她只看过他拿手术刀的沉稳霸气,可实在是稀罕他去公司能干什么!
不会是给一众公司高层授课如何养生吧?
噗哈哈哈……
内心无数次联想那样的画面,米初妍控制不住的咯咯笑出声,小白牙亮晶晶,看着便是不怀好意。
下一秒,她果断要求:“带我去好吗?”
男人以睥睨之姿俯视:“你去看新房。”
“嗯?”沙发上盘腿的女人,迷茫的眨了眨双眼:“不是说不去了吗?”
“我只说了,我不去。”
“那意思是,我可以去?”
小女人眼中眸光闪闪,熠熠生辉,小嘴儿微勾着上扬,满是兴味偿。
宁呈森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如此讨厌小妻子的憨态,心里积郁的闷气越发的簇成团,最后,只哼了声,扬长而去。
“宁呈森,你到底是抽的哪根筋啊!撄”
话落的同时,米初妍嚯的起身,拔腿前追。
只是,她这双在女人堆里堪堪过得去的细白小直腿,哪里赶得上前方身长腿长四肢皆长的男人!
奔至门口,从玻璃墙上瞥到自己一身家居休闲的服饰,再看远去的男人西装革履亦发严肃的背影,撇了撇唇。
罢了罢了……
只当这个男人是在抽风!
不是都说,阴阳失调的男人,大多性格也会跟着失调吗?他这会儿都失调两三个月,也是够悲催俱的!
不过她是真的很想过新房去看啊……
不为做任何改动,只是想在那边静静的呆着,庭院大树下的秋千上晃荡,凉亭的石凳上听着潺潺溪水看书,起居室的榻榻米上晒太阳,呃……或者主卧的窗台前欣赏小楼风貌。
反正每个角落她都是喜欢的!
这栋小楼,完全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那般,从设计到装饰,不单单是浓浓的南国古都之风,更趣味的是,满足了她随地可栖息的最高要求。
遥远的记忆中,似乎有男人温润的声音问起,她最喜欢的房子该是怎样的?
她笑着说,当然是随处都可以休息的房子,因为她每天太累了,长期的睡眠不足导致身体超负荷,最想要的,莫过于栖息之地。
记忆很遥远,遥远的她甚至都开始模糊了。
米初妍甩了甩头,眼看着宁呈森上了摩顿的车子,她也转身上了楼。
五月的伦敦,天黑的较晚。
原本是为了陪自家老公,所以没跟着宁婕去研究室,如今自家老公抛弃她走了,剩下的时间,无聊到不知如何打发,索性,换身衣服,自己开车去郊外小镇的新房看看。
哪怕只是呆上几个小时,也会让她心旷神怡!
这个时候的米初妍,轻易想起宁四齐,想到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竟然费了如此多的心思,心里多多少少,感动过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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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宁呈森对宁四齐,是怨怼!极度的怨怼!
并且,这种怨怼还不能向任何人诉说!说了就是更大的膈应!
老爷子还真的是英明神武,人不在了,倒是留下这么一栋小楼,让他一辈子都心火烧灼,永生铭记!
这么想着,心里的郁气更加深浓。
摩顿看出来了自家老板的不愉快,开车的间隙,频频从后视镜观望老板的神色,却不料,老板的面色越来越黑,后视镜里,又出现了另外一辆小跑。
小跑是老板娘的,摩顿记得。
只是,老板前脚刚走,老板娘后脚就跟着出门,这是要闹哪样?
狐疑中,后座男人阴沉的目光射过来,摩顿瞬间僵了僵脊背,咳声,收回视线。
而后,不多时,车厢内响起冷梭梭的命令:“掉头!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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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凝着视线看着从前方车子上下来的男人,长腿阔步直接朝着她的方向过来,这让她不得不停下。
车窗外,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敲,玻璃窗应声而下,探出女人的小小头颅:“怎么了?你不是要赶着去公司吗?”
男人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下来。
米初妍不解他意图,乖乖的推开车门,从驾驶座跳出来。
岂料,身子还未着地,已是开始行走。
男人身躯高大,拎着自己的小妻子往前走,实在是轻而易举。
倒是米初妍,搞不懂状况:“宁呈森,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
“哈?”
改变主意是什么意思?想要跟她一起去新房?还是不让她单独去新房?还是其他的什么?
见她迷茫,他好心的又解释了句:“带你去公司。”说话的同时,轻巧的将小妻子塞进自己的车子,接着,他亦矮身逼进。
米初妍简直要给他跪了!
男人的阴阳失调是这么变态的吗?还是说,男人也有生理期?
这瞬间万变的心思,到底是几个意思?
外人面前,她不好揶揄他,只无辜的指了指后头自己开来的小跑:“我的车……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摸出手机,给宁家老宅去了个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把车子开回去。
真是你妹哦!好歹也从宁家出来有段路程了,车钥匙都没拔,就那样停在路中央,他也不怕被陌生人直接开走?
这一路去公司,米初妍忧心忡忡自己的爱车别失踪,身边男人无意开口,开车的摩顿嗅出不平常的气息,不敢随意开口,于是,这么诡异的气氛,就这样持续到kb大楼前。
米初妍去过kb医院,也去过kb研究室。
或多或少,或明或暗,那里的人都知道米初妍的身份。
但kb大楼这个地方,却是她从未涉足的。
跟着他踏进大楼,多少有些忐忑。
人人都知道宁家长孙要结婚了,却不知道宁家孙媳姓什名谁,到底是何方神圣……
风声从高层来,整栋kb大楼成千上万的员工都知道,今天下午宁家最是孤傲难测,目中无人的小先生,未来的集团掌舵人会到kb大楼来视察工作。
因如此,上上下下皆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翘首盼了整个白天。
纵然不晓得宁家小先生到底有多大能耐,但仅仅是他的副手骆也柏,在这栋大楼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抽干换血,凌厉整顿的作风,便是让各部门几乎是每天二十四小时的将心脏吊在半空撄!
这里曾经被宁家次子宁翰邦统治了四年之久,里头盘根错结的利益体,他的心腹他的党羽,无处不在的蛰伏在这栋大楼的每个角落。
然,骆也柏的空降,却是生生将宁翰邦旧部连根拔起。
其中,或被逼到引咎自辞,或好言劝退,或直接领饭盒,或跟宁翰邦一样,在昏暗无光的监牢里,蹉跎度日。
副手尚且如此,何况是老板本身呢?
员工们不是不清楚,宁家小先生是学术权威,却并非商业霸主,但那是因为他此前并未涉足商界,如果他愿意委身在满是铜臭的商人世界里,假以时日,那绝对会是令人胆寒!
深的不谈,就说他不动声色的让宁翰邦垮台,让何家的瑞远集团重创,便是一个最现实的说明偿。
撇开宁翰邦和瑞远集团,他还能以己之力,在曼夫柯这个国际龙头的制药集团面前,予取予求,算计重重。
他有社会地位很高的父亲,有人脉资源丰富的母亲,有科学界声望颇高的姑姑,有政要界熟悉的姑父,他自己跟王室亦有非凡的交情。
这些都是他个人能力以外的附加值!
试问这样的矜傲男人面前,又有谁敢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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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最初闹着要跟着一起来,纯粹是好奇,她家大教授在一众下属面前,该如何做一名霸道总裁,太好奇,所以没有顾虑太多,就开口要求。
他不让她跟,她其实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可以打发时间,就是心里头有小小的可惜罢了。
然而,她现在却有些后悔到这个地方来了。
因为,她感觉,自己几乎成了动物世界里的国宝,被很多人的目光打量横扫。
前方的男人姿态从容,步履稳阔,只是,傲娇了一路的他,却在踏进这栋大楼之时,强势而又霸道的牵住了她的手!
所以,即便摩顿没有曝露她的身份,他亦主动的宣告了她的与众不同。
沿途恭敬打招呼的员工无数,他一一颔首,眼神不偏不倚,些微傲慢却又不令人反感。
比较有趣的老外会在跟他打招呼后,好奇的问起他身边的她。
这男人不喝责,反是耐心的解释:“我太太,中国女孩。”
于是,这一路到电梯口,再从电梯口到顶楼,再由顶楼到会议室,男人磁沉性感的音色,一直在耳侧回响,所有的内容,皆是千篇一律:“我太太,中国女孩。”
短短几个小时,整栋kb大楼乃至清洁部门保全部门都知道了,他们的当家小太太是个中国女孩,长的纯净软萌,娇小俏丽,被小先生揽在怀里,犹如最灵动的芭比娃娃撄。
一楼大厅到顶层过道,在那十几分钟的时间里,米初妍曾无聊的默数过,‘我太太,中国女孩’这句话,在她耳侧响起不下二十次!
如此高频率的开口,是为这个话不多的男人罕见之举,只是,米初妍几乎是要再次给他跪了!
这样犹如昭告宣示般的行为,持续到顶楼的会议室前,那里站着一众高层,每个人手里一部手提外加各种文件,列成队的等待着宁呈森的到来。
场面太壮观,这让米初妍不自觉的顿住了脚步。
宁呈森侧首,紧了紧她的小手,音色微沉:“不一起进来?”
小女人美丽的双眸溜溜的转动,继而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有正事,我就不跟了,我去休息室等你。”
宁呈森索性直接转过身,面对她,眸底的碎光闪烁:“你确定?”
“确……确定啊!”
米初妍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说话就有些结巴了。
不是因为周围有许许多多的高层盯着她,而只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某些心思偿。
没错,来之前她确实很想现场观摩一下,她家大教授这个学问家该如何在那么多商界佼佼者里头装叉!她特别想欣赏她家宁先生如何做霸道总裁!
从最初到如今,人前他始终都高高在上犹如神袛,活人死人,在他的刀下都是无处遁形,他能玩枪还能制药,他的大脑简直比几千人共同抄写的四库全书还要发达。
除了是个厨房白痴,她就没再哪个领域看过不行的他!他傲慢的不用交际不用应酬,他拽的上天,对谁都可以想发脾气就发脾气!
好吧,她心思很坏,她竟然想看看他无措的模样!
想来想去,估摸着他应该很难适应霸道总裁这个角色,她稀罕他的应对方式!
不过,这坏歪歪的心思,好像是被他瞧出来了……
米初妍本想耍赖,顾着旁边人太多,只得闪着狡黠的黑眸,不动声色的抿唇浅笑:“我确定,以及肯定不要跟着进去!”
笑话哦简直是!
心思顿起的时候没想到那么深远,可这会儿被众多高层围着,她瞬间清醒!
她怎么能进去影响她家老公的发挥!她怎么能进去逮着她家老公的笑话看!太不厚道!太缺德!太有毛病了!
宁呈森倒是没多话,见她执意不进会议室,只朝不远处的秘书室招了招手。
女秘书上来,他沉声吩咐:“照顾好小太太!别让她无聊,也别让她饿着累着!”话落,沉吟不足半秒,又怕女秘书办不妥事,干脆直接交代:“去找本药理文献过来,再准备些零食点心。”
于是,那个下午,薯片肉脯点心冰淇淋坚果巧克力堆满了整个休息室的茶几,米初妍窝在宽大的沙发里,手执厚厚的医史文献,香浓的奶茶,悠闲而享受撄!
同时间,隔壁的高层会议室,却是气氛凝滞而严肃。
五点,六点,七点……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零食原封不动,奶茶早已冷切,沙发上的小女人依然保持着端坐垂头的姿势看着那本厚厚的文献,仿似所有的神思都集中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外文字里。
直到最后,隔壁会议室的人全都出来了,米初妍竟然毫无知觉。
宁呈森的驻足,导致了他身后几十号人全部驻足。
有在前排的高层向着他的视线眺望过去,入目的便是女孩的侧颜。
彼时窗外阳光尽数隐落,休息室内灯光明亮,白色的水晶灯光倾泄,笼罩着女孩,投射着她小小的身影,净白的肤色,柔美修长的鹅颈,以及她那双纤细干瘦的指尖。
室内安静的很,等许久,才听到那一声翻阅文献的纸张声响。
不知到底是因为安静,亦或是因为宁呈森专注的视线,竟是让门外的很多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静静的欣赏着,如此美好的画面。
沉浸在其中的女孩,唇瓣紧抿,秀气眉心微微蹙着,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却在下一秒,眉心舒展,轻轻勾唇偿。
她在笑,大约是弄懂了文中的不解之处。
然而,就是这样不经意的勾唇,竟是让门外那些人的眸色,微微凝滞。
这些高层,大多来自欧美国度,对于东方女孩,本来就有不一样的情愫,或好或不好,可是在那样浅浅的笑容中,却几乎是同时的,发出细微的赞叹。
女孩瓷白,肤若凝脂,五官也许不是精致到无可挑剔,可是她身上纯净无暇的气质,却是让旁人无法忽视。
这还是安静中微笑的她,若是她灿烂的笑容,那该是如何的动人?该是能投进每个人的心底最深处吧?
有人偷偷问摩顿:“老板娘手中的文献,她看得懂吗?”
要知道,那可是kb研究室里的珍藏!
摩顿搓了搓鼻子,一副老板娘的脑残粉神态:“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老板娘是学霸吗?”
高层:“……”
他们哪里知道?今天才第一次目睹老板娘的真容好不啦!这么小小个的灵动女孩,看着就好有保护欲!
摩顿见状,默默的给了个鄙视眼……
始终未言的宁呈森,在长达半分钟的驻足后,终于转身招来秘书室的员工。
女秘书上前,他劈头就问:“小太太看书看了多久?”
“呃……”
女秘书不清楚,事实上她把东西拿进去以后,就再没来过。是工作太忙,也是因为来者身份太不一般,她不好靠近。
见女秘书答不出来,宁呈森脸色瞬间半黑:“不是让你照顾好她?”
好几个小时,没吃也没喝,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看书,还要不要她的脖子和眼睛了?!
人群太密集,聚在门口成黑压压的一片。
等到米初妍终于察觉到异常,转动着僵硬的脖颈抬起头的时候,微怔……
因为长时间的看书,漆黑的杏眸染上了朦胧,视线晃动间,察觉到了为首男子不悦的面色,以及边上不知如何自处的女秘书。
看出来了他的不悦,她不急也不恼,只是扬唇,对着他笑,笑容亦发明媚,她开口,脆脆的音色因为长时间未喝水而染了淡淡的哑。
她说:“你忙完啦?要回家了吗?这本书太赞了!我可不可以抱回家研究?”
边上的人都在她的笑脸中感受到了幸福花开的味道,可见她在宁家,是怎样的如鱼得水偿。
还未从女孩那样生动闪眸的笑容中回过神,便听见老板娘脆脆的声音在问,能不能把书抱回家……
闻者皆是暗自汗然。
那样枯燥乏味深奥难懂的医学文献,在kb,向来只有宁婕和宁呈森以及研究室里头那些非人类才会碰触。
如今又多了个小老板娘,难不成,果真是学霸?
也对……
宁家本来就是学霸集中营,也只有学霸,才配得上宁家的人,也才可能有共同话题!
几秒的思虑权衡,公司不少的运营高管,对这个年轻的中国女孩,有了淡淡的赞赏。
——
门外,女秘书朝着米初妍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因为她的开口,小先生挥散了集中成群的下属们,同时也放过了她。
宁呈森并没有回答米初妍,而是在挥散人群后,直接跨步进来。
修长的身躯伫立在沙发前的时候,一声不吭,抽走了她手中极厚极厚的文献。
然后,在米初妍根本还没办法反应过来的瞬间,他的大掌覆上她裸露在空气中的雪白鹅颈。
掌心干燥且温热,可米初妍却愣是背脊发抽。
她以为他要徒手将她拎走,从顶楼到停车场,她得丢多少人?这个男人,脾气不好的时候,这样的事,绝对做的出。
早在南都奥园的时候,他就经常诟病她的看书习惯,时常一坐就是一天半天,被他嫌弃过多少回。
这会儿,又被他逮上了,难免又得小小惩戒一番。
可是见鬼的,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覆在她颈后的手掌,竟然轻轻揉动起来。!!!米初妍几乎要嗷两嗓子!她家老公真是太体贴了!不仅当她的老师,还附带人工按摩器!!!
摩顿捧着一杯温水进来,差点没被里面两个不知收敛的男女闪瞎狗眼!
靠!他家那个狂拽傲慢的老板先生,竟然弯着腰给老板娘按摩!!!
哪里还有半分刚刚在会议室里的高贵冷艳?
他也想要这样的待遇,可以吗?分分钟的虐狗,还让不让他这个贴身助理好活?!
摩顿之后,又进来了骆也柏。
骆也柏大约是有工作上的事找宁呈森说,西装革履下的男人,精明而锐利。自然垂落的长臂下,干净分明的手指捏着黑色的文件夹,另一只手夹着燃至一半的香烟,猩红的烟头夏,淡淡青雾。
看到米初妍,似乎有些意外,随即不动声色的掐掉香烟。
作为KB的首席执行官,骆也柏太忙,忙到一日三餐都是秘书送到办公桌上应付着解决,所以,对于米初妍的到来,他是不知道的。
米初妍知道他们有事要谈,跟骆也柏随便打了个招呼,起身舒展筋骨,打了个眼神,便将摩顿拐出了休息室。
摩顿起初不敢走,怕自家老板有意见偿。
迟迟疑疑的模样,让宁呈森忍不住拧了眉,而后吩咐:“跟小太太去取车,十分钟后楼下等。”
“……好!”
摩顿才应声,米初妍已将他拉出休息室。
后头的男人,看着小妻子的迫切,不觉间,眉心拧的更紧了些。
————
是到停车场后,米初妍才抓着摩顿问:“今天是你们家老板主持会议?”
“是啊!”摩顿理所当然。
“他会吗?”
“他怎么不会?”
小女人漆黑的瞳眸里,有讶色,而后笑:“真的会?那他都在会议上说什么了?”
她家老公是要逆天有木有——
如果连生意上的事他都能搞定,那要不要旁人好好的活下去了?!
有好几秒,摩顿没有应声,看那认真的神情,似是在回忆,刚刚会议上的内容。
米初妍等不及,又催问:“哎你倒是快点说啊,你家老板都是怎么主持会议的?”
“……”摩顿跳了跳眉峰,唇角弯弯挂起,仿若阳光的少年,带着几许怪异的腔调,回答:“从头到尾,老板一个字都没说!”
“hat?!”米初妍刚绕过车头要去拉车门,闻言,差点脚底打滑,借着车身险险稳住自己的身体后,难以置信的开口:“一个字……都没?那他还主持劳什子的会议?”
摩顿倒是淡定,眨眨眼:“老板英明神武。他越是不说话,越是镇得住全场,你不知道,他那张脸严肃起来有多唬人,根本用不着他开口,底下的人事事做到完美。”
米初妍:“……”
唬人的是那张脸吗?她觉得应该是他在医药圈里的威名赫赫吧?可再如何牛叉,也不至于一个字都不用说吧!!!
正要跟摩顿刨根问底,身后倏然传来隐隐熟悉的脚步声。
米初妍不敢造次,当即乖手乖脚的原地倚靠车身,目光迎接着前来的男人。
目光相触的瞬间,他看她的目光,幽邃而深黑。
米初妍心里没底,不知道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到底有没有听到,于是,面对他的时候,呵呵笑:“你忙好啦?现在要回家吗?”
他不说话,站在离她仅仅一步之差的空地上,阴测测的瞥了她一眼。
这一路,米初妍灰溜溜的摸鼻,借故着玩手机来转移身边男人灼火般的视线。
从他中午醒来到现在,就没见他情绪好转过。米初妍都快猜不透,他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好不容易捱到宁家,已是夜幕。
夏晴出门来迎接,热情的挽留摩顿用餐,摩顿不敢。总觉得老板这一趟从穗城回来,阴阳怪气的很,尤其是面对老板娘的时候!
但真要说出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唯有跟老板娘,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撄!
难不成要结婚的男人都这样?好可怕——
离宁家的大婚只差五天!仅仅只差五天,会议后,他忽然知会他,婚礼上要他去做伴郎偿!
真是见鬼的!
就那么毫无防备的把伴郎的任务丢到他头上!要知道,他这辈子就没做过伴郎!更何况还是宁家的伴郎!
那么短的时间,让他如何去找一套高端大气上档次配的上宁家的高定礼服?那么短的时间,让他如何做好心理建设,以防在宁家那样高逼格的婚礼场上出糗!
再说,那么短的时间,他还要处理KB的很多公务!
自从老板在KB执政以来,渐渐的把KB制药从生物领域里头独立开来,如今公司上市不久,公务堆积如山!
一个头两个大,偏生老板娘还跟他讨论并且质疑,老板执掌公司的能力!
背后嚼老板舌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就这样的状况,他还哪里有可能往宁家餐桌上坐!他会消化不良,壮烈身亡的!
趁着夏晴不注意,呲溜的甩了车尾,猩红车灯瞬间消失在宁家大门的拐弯处!
甩的太急,差点跟迎面而来的黑色宾利激烈亲吻,驾驶座的摩顿就差没拍胸口,要知道,黑色宾利可是宁振邦的座驾——
几秒间,汽笛声刹车声,在宁家这座安静祥和的庄园里响起。
夏晴皱眉,才想要差人去问,便见丈夫的影子在黑夜中晃动。这下,也顾不得跟儿子儿媳说话了,直接小跑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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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自也是感觉到了异常,转过身向着远处的大门张望,随后扯了扯身边男人的指尖:“是爸爸的车,你不过去看看?”
宁呈森没上前,但也是站在原地,往远处眺望着视线。
直到看清一切无碍,这才重新迈步,向着主宅过去……
米初妍见状,哎了两声,连忙拽住他:“等都等这么久了,干嘛不一起进去?”
“你跟他们一起。”男人傲娇,背着手,凉凉开口。
远处,是并肩而来,相敬如宾的中年夫妻,侧首,是喜怒不明满腹情绪的丈夫,米初妍只思考了半秒,果断跟上自家老公的脚步。
追上去,伸手挽住他的臂弯,笑容璀璨:“哎你今天都怎么回事?”
他瞥了瞥,无语。
米初妍有心逗他,遂猜测:“是不是我和摩顿在停车场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宁呈森:“……”
见他没反应,米初妍又道:“那是我看书看太久的问题?”
宁呈森:“……”
还是沉默,米初妍锲而不舍的问:“听说我们要改动新房,你不满意?”
米初妍越想,越觉得问题出在新房这里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那是老爷子精心准备的,结果因为老太太的误会而起了改动之意,虽然最后弄明白了,但心里有不爽,也总归是正常的。
宁呈森越发沉默,米初妍就越发觉得在理。
最后,直接软化了语调,哄着:“新房很好啊,我真的很喜欢,不管是室内还是室外,我怎么可能想去动老爷子的心思。都怪你,让老太太误会,今天她才提起这茬……”
吧啦吧啦十几秒,米初妍几乎是把那栋小楼夸的天上绝无地上仅有!
然后,旁边的男人终于有反应了!
只见他停在通往大宅长长的艺术走廊里,侧首过来,幽邃的眸光盯视她,良久,却是叹了声:“唉……”
米初妍以为他在无奈释怀,讨好的陪着笑脸。
哪知,才走了五步不到,他又唉了声。
米初妍的笑容更大了些……
反正只要能讨他欢喜,她抱点狗腿也是无所谓的!
可是,往下五步,又是:“唉……”
米初妍:“……”
再往前,继续:“唉……”
米初妍表示内心好崩溃!这男人到底是怎么了?求明示啊——
他们走的慢,没几分钟就被落后的两个长辈赶上。
米初妍跟宁振邦打了声招呼,随后识趣的闪到夏晴边上,把宁呈森旁边的位置让出来给这位严厉和可爱并存的父亲。
她和夏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天的祭祖事宜。有那么一瞬,米初妍想问夏晴,知不知道空白牌位的事情,只是,话到嘴边,她又吞了回去。
不知道宁呈森是怎样打算的,米初妍觉得,自己如果提前把这事说了,会不会添乱?又觉得,如果真的要说,或许等宁呈森亲自跟夏晴说,感觉会更好。
这样思绪飞转的几秒沉默,前头传来那对父子的交谈声。
中年男子声音温厚:“今天的会议你在主持?”
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双手抄进了裤袋,淡淡的:“嗯。”
“气氛如何?”宁振邦关心的问。
宁呈森语气凉凉:“你不是早就了如指掌了?”
宁振邦:“……”
骆也柏是他派去的人,确实,对于会议上自家儿子表现如何,他了如指掌。
只是,了解归了解,他好不容易寻来的话题想要关心儿子,就被他这样不识趣的终结,以致,好几秒,他愣是接不上话。
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宁振邦继续道:“公司的运营需要经验的积累,以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必然在我和骆也柏,乃至你小叔之上。”
“你的意思,是说我今天在公司,是在装腔作势?”
宁振邦:“……”
熊玩意!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听不懂老爹在跟你套近乎扯话题吗?!
又一次话题被终结,宁振邦脸微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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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振邦想把话题圆回来,想说他并没有说他装腔作势,可是好郁闷,他发觉自己词穷了,圆不回来!
因为就连他这个老爹都认为,他家这个熊玩意就是在几十号高层面前装腔作势来着!
骆也柏给他准备的会议稿他半眼没看,全程慵懒的坐在首位上,目光斜睨着各部门高层们……
跟骆也柏打听的时候,他还在吁嘘,怎么就忘了,宁家的太子爷别的不说,睥睨众生的眼神倒是特别到位的!
谁叫太子爷从小霸道惯了?连他这个老子都惧上三分……
套用一句骆也柏在他面前说的客气话:“这小宁总,如果哪天愿意放下手术刀潜心置身在商界,怕是他也万分忌惮的,实在不敢造次!”
能得到骆也柏这个猎头疯狂追捧的职业经理人如此高的评价,说实话,宁振邦心里嘚瑟的不行!
当时他还特别爽朗的笑了,回骆也柏说:“虎父无犬子!”
骆也柏说:“非也,怕是直接拍死前浪。”
言下之意,他这儿子,是远远甚过他……
被后辈如此直言不讳,宁振邦多少有些尴尬,但那些些的尴尬,抵不住浓浓的喜悦!
后来听骆也柏细说,他才明白……
原来他最初接触KB,就急于要将KB制药独立开来,是为了在KB的整个生物领域板块,将制药发展成核心力量,强化制药公司在生物板块的占比,弱化日化制造,能源环保,海洋工程等项目的占比。
紧紧抓住自己在行的,形成专业性技术性的垄断管制,再撇开自己不在行的,并且对自己的掌控有威胁的项目,这确实是一棋险招和妙招。
险是险在,KB的生物领域包含了众多行业,宁瀚邦在位的时候,属并驾齐驱,没有强弱之分,每一类项目,都有其经验丰富的亲信存在。而他一接手,就将那么多的行业各自分化,进行重组上市,如是哪个环节处理不当或者人事处理不当,很容易就造成公司竞争力削弱,毫无抗衡之力,以致岌岌可危。
妙是妙在,他直接将那些不受自己掌控的行业分化到可有可无的程度,仅以制药公司的份额,站在遥遥之巅!
这一步,除了他没人敢走!
就连骆也柏这个身经百战的首席执行官都认为,集团如此分化,不是个明智之举。万一有像曼夫柯这样的国际制药龙头要挤压KB,那生物领域这个版块,就等于是全军覆没了,而宁呈森这个新任掌舵人,也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可是他敢,并且走的果断决绝!
他只用了一句话,成功让骆也柏降服。
他跟骆也柏说:“只要我愿意,曼夫柯只会成为KB的附属!”
如此狂妄,让人闻之惊之……
可后来事实说明,他真的有本事,牵着曼夫柯的鼻子走。
毫无疑问,他的自信在于,他在医药领域的天赋,他对医学的狂热,还有他在医学界的人脉!
骆也柏曾说:“有的人,生来就是可以如此藐视众生!因为他有别人渴望而不可及的资本!这个资本不单单指财富和家族后盾,更可怕的是,那颗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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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宁家父子去了书房。
夏晴依旧在忙祭祖和婚礼的琐事。
米初妍随老太太在起居室闲聊,一杯安眠的牛奶,三两碟粉量并不多的坚果,还有些切成方块的应季水果,便成了她的饭后零食。
老太太午休不太好,这会儿,正仰靠在躺椅上,迷迷糊糊的闭着双眼。
米初妍刚想去喊伺候老太太的家佣过来,一起把老太太带回房间睡觉,恰好夏晴给她打电话,在电话里询问她,伴娘人选确定好了没?
宁家的宅子太大,夏晴忙着琐事,有时候不愿走了,便会打电话。
没曾想,这一通电话会吵醒了老太太,然后老太太直接让米初妍去陪夏晴,她自己喊了佣人搀扶回了房。
米初妍是在二楼夏晴的书房里寻到她的。
那时候,满书桌堆满了各种文件,文件里头夹着各种有关婚礼的内容,听到敲门声,她从文件里头抬首,抚头无奈笑:“前几天忙着海望的画展募捐,一直想问你伴娘的事,结果忙着忙着,就给忘了。妍妍你那边有确定人选吗?伴郎伴娘团队最好要多些,这人越多,到时婚礼你和小森才能越轻松……”
因着夏晴的话,回卧室的米初妍,有些些的困扰。
她的伴娘原先是预备了徐暮思和麦晓晨。事实上,除了她们两个,再除开已经结婚的,米初妍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霏姐旧旧她们本身的行程就赶,不可能有很多的时间逗留在伦敦,她也没敢将她们考虑在内。
至于远房的表亲姐妹,她又因为不熟而不想找。
她以为有两个就够了,宁呈森也没有过多讨论过这个问题,哪里知道,两个伴娘,竟然还少…撄…
半躺在沙发上,脑子里一一默着自己身边的未婚女性,然后,还没默出个头来,浴室突然传来门响。
她转头,看后边,这才发现,本应在书房的男人,不知何时竟然回了卧室,并且,在她之前冲了凉偿。
此刻正系着睡袍的腰带,朝她过来。
沐浴过后的清爽,让他看起来亦发光彩照人,微微敞开的胸襟,展露了他很大一截的蜜色肌肤,锁骨处,有水珠攀附着……
他在擦头发,白色的干毛巾搓着乌黑浓密的短发,不过是最寻常的动作,这样逆着卧室的灯光而来,却是仿若坠入尘间的——妖——孽!
米初妍看傻了!
傻到若不是他上前来,朝着她光洁的额头狠狠弹了一指,她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额际瞬间漾开的痛感让米初妍不自觉的伸手抚摸,懊恼……
美色惑人啊美色惑人!
“跟个呆头鹅似的,在想什么?”男人嗓音沉哑,磁感动人。
米初妍自动忽略他给她的形容词,正经问:“婚礼上,你给自己准备了几个伴郎?”
“四个。”
“啊?”米初妍意外的瞪目:“都有谁?除了顾以澈还有哪三个?瞿安不是不干吗?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这边不是才喊了两个吗?这样到时不够数怎么办?”
宁呈森:“……”
问题太多,他该答哪个?
叉腰站在沙发前,俯视着她满头青丝下,那张灵动秀雅的小脸,扯笑:“你亲我,亲我一下,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米初妍:“……”大教授好幼稚!一会上了床睡觉觉,他想怎么亲,主动权不都在他手里么!
碍于着急想把伴娘的事解决,她也没考虑太多,就着沙发的高度,起身挂在他的脖子上,主动亲了十几下,而后扬声:“一个个回答。”
“顾以澈,摩顿,骆也柏,还有个你不认识。瞿安是不干,随他意。这些小事不劳你费心,你那边数不够,我已经帮你备够了。”
“啊?你从哪里备的?”
“外头喊的。”
“又是我不认识的?”
“一定要认识吗?反正你有姐妹团,伴娘有一两个亲近的也就够了。”
这么说,倒也有理!
反正她有纪唯宁徐暮思麦晓晨等等等……
一两个伴娘不相识,也确实无所谓!
大事解决,米初妍浑身轻松,哼着歌抱着睡衣去浴室冲凉,又哼着歌前往梳妆台前吹头发。
这回,宁呈森倒是没有替她。
也不知道是累,还是其他什么,早早靠在床头,开着盏晕黄的台灯,在那儿闭目养神。
米初妍从大床另一侧爬上去的时候,他下一秒就伸手过来,长臂将她娇小的身躯揽进怀中,依偎着他宽厚温热的胸膛,她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卧。
睡意尚浅,米初妍百无聊赖的用食指的指尖在他胸膛上划走,闷闷道:“今天你为什么不开心?”
闻言,宁呈森低首,敛眉。
俊颜上是无奈至极的表情,宁呈森哪里想到,经过这么大半天,她竟然还在纠结他心情不好的问题?
他该怎么回答呢……
总不能说,你最喜欢的新房,是某个暗恋者的杰作吧?不妥不妥,这样实在不妥!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好久的沉默,她忍不住又催促。
被催的头疼,宁呈森只得应付:“想肉吃。”
“嗯?”
“我想吃肉,没肉吃。”
“你说什么?要吃肉吗?厨房有……”
宁呈森:“……想吃你的肉。”
“呃……这个,恐怕得要个好几天。”
“嗯。”
嗯?这样就没了?这样好说话?米初妍狐疑的抬首看他,却不料,才转动脖子,头顶之上,便是倾轧而来的,密密麻麻的,强势进攻的深吻!
米初妍:“!!!”
这男人在扮猪吃老虎吗?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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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米初妍被生物钟叫醒。
伸手摸身侧,那人早已不在……
起床梳洗完毕下楼,这才发现,整个宁家,她是到的最晚的那个。
宁家的长辈是不会说她的,但她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一喊过三位长辈,坐在宁呈森边上,埋头吃早餐。
每个人都很忙,就连刚刚回家的宁呈森,也要去kb旗下的各大药厂生产线视察,骆也柏和摩顿都已经在客厅候着,就等他出门。
这天,米初妍没有出门,整天都呆在家里,复习着第二天的祭祖礼仪。
她害怕会在族人面前失礼,所以复习的很认真,但凡不懂的,都向老管家请教一遍又一遍,或者是直接跟老太太学。
然而,那天祭祖的时候,她很顺利的完成了仪式,却未想,在上流社会从来进退有度,圆滑处事的夏晴,竟然在那一天,在祠堂之上,哭的不能自已!——
题外话——好久没更过六千字了,亲爱的宝贝们阅读愉快……
彼时将至黄昏,整日未进食的米初妍,饿的前胸贴后背,甚至看着祠堂牌位前的供品都有种想剿灭果腹的冲动。
祭祖不能进食,这是宁家的规矩。
虽然觉得这样的祖训太离奇了些,可老管家说了,这是代表着对先祖的尊重,既是如此,她只能好好遵守。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全球各地,什么样离奇的习俗都有撄。
国内G省东部,还有许多地方在祭祖之日,夫妻不能同房呢,据说那是对先辈们的大不敬。
所以,即便日落之前不能进食对她来说是个酷刑,也已经做好了被酷刑蹂躏的准备。
清晨,睡意正浓时,便被佣人喊醒。
跟着便是沐浴,更衣偿。
不能化妆,哪怕是护肤品唇彩都不能往脸上妆点。
不能戴首饰,于是跟了她许久从未摘下来的‘一世情缘’圈戒,被小心的从脖子上摘下来,穗城婚宴时的那枚戒指,也被摘了下来。
衣服是素色的中式旗袍,水墨泼画般的底色,及至脚踝,本是高分叉的款式,却是被改良成了保守的小分叉,盘扣很精致。
哪怕她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来,仅仅是这盘扣,也深知其做工的考究。
宁家果真是望族,半点都不含糊的。
就连她的鞋子,也是手工定制的素色布鞋,平底,穿着很舒适,一整天都没觉得双脚会累。
黑色长发垂在肩背,好几个家佣围在她的身后,一缕一缕的,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齐齐整整,不见半丝毛躁后,编了个低低的发髻。
木质簪子斜插进柔软的发结中,没有珠镶玉嵌,只有簪子尾端,雕刻了凤凰的图样,凤凰嘴沿,含着一簇墨绿色的流苏,脖子转动见,流苏轻轻晃动,倒是有些民*国女子的气质。
相比米初妍的折腾,宁呈森倒是简单的多。
虽然起来的很早,虽然同样沐浴更衣不能进食,但他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将自己的仪容整理妥当。
不过是将家居服换成西装罢了,多简单的事……
米初妍原先还以为,既然她是穿这样民*国风的旗袍,但作为她丈夫的他,总该要穿上一袭硬气挺括的中山装才适合吧?
她兴味很浓的想打量他穿中山装的模样,谁知道,竟然扑空了。
问他,他还振振有词:“中山装不是我这年龄层该穿的。”
好吧好吧,他是宁家的孙,他是老大,这里都是他说了算!
宁呈森没时间陪她,先行去了祠堂。
等家佣们替她一切打点妥当,在老管家和佣人们的带领下,踏进祠堂的时候,那里早已聚集了许许多多的宁家人。
米初妍不必跟他们打招呼,因为今天,作为新人的她,地位高于这些族人。
这些老管家事先有交代,老太太也有交代,夏晴也有交代,甚至宁呈森也提醒,到祠堂,她什么都不用理,只负责收红包即可。
当然了,这所谓的不用理,只针对那些族人们,在那些已故先辈面前,她要做的事,是半分都不能少的。
老管家倒是教了她许多,昨夜里找宁呈森复习的时候,宁呈森却是随意的很,什么都不说,只让她到时跟着他就行。
于是,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黄昏。
米初妍在宁家的每一位牌位前,上香,祭拜。由族人中选出来的某位德高长辈跟她‘科普’家史,‘科普’每一位已故先辈的丰功伟绩。
一圈下来,已是两个小时后。
祭完先祖,再由宁呈森带着她,认识并且喊过每一位族人们,米初妍要在他们面前完成欠身礼,这礼很讲究,双目要看族人,但不能直视,矮身的动作不宜过大,双腿摆放要有度。
很琐碎,这样下来,没有两个小时,根本不可能完成。
宁呈森算是个护妻魔了,即便是在祠堂这样的地方,如此回礼,他也只让米初妍维持了半小时。
半小时过后,她再欠身,他就直接将她拉起。
如此行为,自然引来族人们的不满,可不满归不满,这是宁呈森的妄动,而并非米初妍不懂事,他们也不好在祠堂上因为这样的事争执。
所以,即便没有回礼,一个个,还是掏出了早先准备好的红包,给到新媳妇的手里。
宁家人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四房人齐聚,谁也不想落后于人,给旁人看了笑话,给出手的红包,都是份量颇重的。
想当然,米初妍的收入是有多丰厚!
红包派下来,等于是整个家族都已经承认了米初妍的存在,她是四房长孙媳,身份尊贵。
新人不能进食,但族人们可以。
正午时间,族人们移步到宁家主宅用餐,一对新人,则是在祠堂前静守。
祠堂有蒲团,她和宁呈森各占一侧。
不能说话,不能休息,就那样盘腿而坐,瞻仰先辈们的牌位。
守足一个时辰,用餐休息后的族人们再次踏进祠堂……
那时候,属于米初妍的空白牌位,被德高的长辈迎进供台,落座于她丈夫的右侧,女眷们皆在祠堂分列而战,默念祈祷着什么……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若不是忽然有人喊,老管家手里怎么还有第二块新牌位的话,这天的祭祖礼,会在日暮之前,完美结束。
有人喊多了块牌位,便有更多的人去探究。
于是,不过几秒,祠堂就开始有了失控的迹象,继而沸腾。
有人问,这第二块牌位是谁的?出现在祠堂到底什么意思?
老管家和祠堂打理人面面相觑,在许多人的逼视下,迟疑声:“是……是太太的。”
族人疑问:“哪个太太?”
老管家说:“是四房大太太,夏晴……”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宁振邦明显错愕,而夏晴,则是呆滞到不能反应。
族人彻底怒了,已经顾不上这是祠堂,斥声:“真荒唐!宁家的祠堂之位,是谁都可以上来的吗?夏晴是续弦,她有什么资格!”
对,如今的大太太不过是宁振邦的续弦,按祖训,她没有资格!
夏晴没有,非婚生子宁瀚邦没有,宁瀚邦的妻子没有,他们都没有资格入内,老管家怎么会不明白?
可这是小先生的吩咐,他不可能不照办。
只是现下,即便是老管家,在如此多的族人面前愤愤眼神下,亦有些站不住脚,目光投向此刻正在供台上的新置牌位前驻足凝视的宁家小先生,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不敢再多言语。
老管家觉得,小先生要这么做,定然是不怕族人们反对的。
他现在不说话,肯定有他自己的意思。
老管家没办法堵住族人们的嘴,但也不好随意开口给他们抓话柄。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偌大的祠堂,只有族人们气愤讨伐的声音,有些性烈者,很是激动,讨伐声后,直接冲到老管家面前,想从他手里夺走那块属于夏晴的牌位。
老管家自然得护自己的主子,哪怕这不是真的主子,而只是主子的牌位……
如此一来,便有争夺推搡。
老管家毕竟年岁摆在那儿,不经推,两下就倒在地上。
宁振邦终于看不下去了,拨开众人上来,扶起老管家的同时,拧眉对着族人:“夏晴是我太太!如果你们觉得当年我娶她娶的太低调了,那不妨我好好走一趟形式?你们自己去想想,当你们走在外头受尽旁人尊崇爱戴的时候,这背后,沾了多少我们四房的光?沾了多少夏晴的功劳?没有夏晴这几十年来为宁家形象和声望所做的一切,你们能有如此高的家族荣耀?”
是的,宁家的慈善事业,宁家的形象宣传,宁家的文化传播,哪样不是夏晴辅佐着宁振邦,始终打理的妥善完美?
只是有不甘的族人嗤笑了,喊宁振邦为小叔公:“儿子大婚在即,老子要跟续弦补形式,这是要父子俩一起举办婚礼的意思?笑掉牙!”
宁家如此庞大,四房之间,哪一房会没有些续弦,情人,私生子这样的现象?凭什么四房的续旋可以进祠堂,他们各房就不行呢?
不被宁家承认的宁家人,不进祠堂的宁家人,哪怕终身不愁吃喝,那也是不光彩的。
就如四房的私生子宁瀚邦……
米初妍像是个旁人般,看着周遭乱哄哄的一切。
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端庄得宜的中年妇人之时,米初妍看见了她眼底的雾气。她忍着不肯掉一滴眼泪,就那样看着她的丈夫在为她出头。
米初妍不是不替夏晴心疼,只是,在这么一帮人前,她作为家族新人,还没有任何说话的资格。
这时候她去瞅宁呈森,只是,他似乎不急,不管周围如何吵闹,他始终从容的站在她的空白牌位前,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宁振邦说的没有错,夏晴在宁家,功劳非一般二般撄。
此刻如果不是族人们揪着续弦这个字眼不放,那是谁都不能反驳宁振邦的措辞。
此起彼伏的嗤笑声,让夏晴面色晦暗又复杂。
看着被众人围堵的丈夫,夏晴心底浓浓发涩。
她跟宁振邦纠纠葛葛几十年,从最初在宁四齐手下的被动,到后来的情难自禁,再到后来的无声守望,默默陪伴,熬到如今的出头之日偿。
期间经受着对另一个美好女子深深的歉疚,对亲生骨肉的疯狂思念,几乎磨灭了她整个人生。
而她终于赢来了,她所爱之人的维护。
三十五年,第一次,宁振邦在公众场合为她出头,为她正名,听着可悲可叹,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澎拜!
她爱这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从来没有把最纯粹的爱情给过她哪怕仅仅是一天都是时间,可是她依然炙热的恋慕着。
所以,她怎么可能让她的丈夫被众多族人耻笑?
人与人,如同堵成围墙,夏晴不知自己从哪儿来的力气,以女子之躯,愣是挤过了那些围墙,冲到丈夫身前。
赶在宁振邦气怒之前,她轻声阻止:“振邦,不需要。”
即便是年逾六旬,宁振邦的身形,依旧是挺拔如松,在普遍高大的宁家众族人面前,虽被围观取笑,亦没有失去半分气势。
他似乎听不见夏晴说话。
不过下一秒,挺拔的身躯缓缓下蹲,众人跟前俯身,顷刻就被许许多多的头颅淹没。
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夏晴更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在众人面前委屈求全,一点也不!夏晴着急,更迫切的阻止道:“振邦,不需要!真的不需要!这辈子,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进祠堂之位,从来没想过!”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宁振邦的身上……
他是要下跪吗?
他要给谁下跪?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想下跪吧?可是,到底是要下跪请罪?还是下跪乞求?
没有人说话,夏晴的声音便显得尤其尖锐,她扑过去,紧紧扼住丈夫的手腕,又急又怒:“振邦你在干什么?不要这样!我真的不需要这样!!”
宁振邦顿了顿,微微侧首,呵呵一笑:“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我有你和小森,我还有这么贴心的儿媳妇,我一点儿也不委屈!”
那样端庄婉约的女子,此刻半扑半跪的姿态,焦急又心疼的神色,岁月沉淀过后而平和淡然的眸光,怎么也无法将她跟活跃在无数慈善会前,无数镁光灯下,无数次人物访问那干练精明的韵味女子,联系在一起。
米初妍觉得,她都快被夏晴眸底越积越浓,却始终隐忍着不肯落下来的水雾给渗疼了心口,可是,他们家的那对父子,却好像是无动于衷。
宁振邦撇开夏晴,不回应。
宁呈森就更不用说了,老神在在的倚靠在祠堂朱红色的木柱上,冷眼旁观。
那样的气定神闲,让米初妍微恼,趁着无人注意她,忍不住挪步过去,戳他:“还不过去?!”
男人黑色深眸清幽,微敛后,几不可闻的说:“谁的老婆,谁护。不急。”
好吧,不急!
真是儿子不急,急死儿媳妇!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她都快忍不住声援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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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依旧扫射着宁振邦。
还好,他没有下跪,他只是俯下身,去拾那块争夺中被掉落地的新牌位。
他将牌位捧在掌心,往上吹了吹刚刚沾上的些许灰尘,无比认真的检查细看,确定没有任何的磨损后,这才起了身。
夏晴落下一口气,米初妍也在吁嘘,还好,还好……
然而,下一秒,扑通一声!
米初妍震惊,瞪眸看着宁振邦,他竟然真的跪了,跪在刚刚那个为她主持祭祖仪式的德高老人面前。
宁振邦说:“大哥,违背祖训也好,被族人们笑话也罢,夏晴是我的妻子,牌位,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放的。如果您要带着族人们讨伐,尽管针对我一个人!”
对,那位德高老人是长房长子,是宁家太老爷的长房嫡孙,按辈分,宁振邦当喊他一声大哥!
老人微叹:“小弟这是何苦?明知道……如果我今日开了这个头,往后其他人呢?我又该怎么处理?宁家庙小,摆不下这么多座牌位。除非……”
“除非什么?”宁振邦问。
老人说:“除非,你拿舒染换夏晴,这样,旁人便是无话可说了。”
“晖邦此言差矣!”
门口突然出现年迈的老太太,拄着宁四齐的拐杖,在佣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缓缓踏进祠堂。
被唤作晖邦的老人见着来人,忙低首:“怎么惊动婶婶前来?”
老太太哼了一声:“若不是家佣来报,晖邦你是预备带领着族人们怎样为难我儿子?”
宁晖邦面色微僵道:“婶婶言重了,侄子哪敢为难?只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
“刚刚听你的意思,是想把舒染的牌位撤下来?”老太太懒得跟后辈多磨,直言:“舒染是宁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是谁允许你撤换?!”
话到末,老太太厉色吼声。
宁晖邦尴尬:“可是……”
“可是什么?夏晴也是我的儿媳妇,按祖训,她是不能在祠堂,但夏晴在宁家多年,贡献过多少你们心知肚明!就算不为别的,只为她对这个家族的付出,她也比族内许许多多所谓的正牌夫人还够格!”
老太太话落,枯槁的手臂一挥:“振邦,把夏晴的牌位放上去!”
宁振邦猝然起身,捧着牌位上前。
却不料,在即将靠近供台前,年少者被人怂恿着,冲到前面,伸开双臂霸占着:“谁敢破这个祖训,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双方怒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老太太气的乱步上前,这时候,宁呈森终于动身了。
他缓缓靠近供台,在那个称霸者面前,不动声色的掰他的手腕。少年力轻,哪里经得起宁呈森这样的成年男子,并且还深谙人体骨骼构造的国际名医折腾。
没几秒钟,少年便因巨疼倒地。
少年的父母愤怒着就要上前算账,宁呈森眉眼微扬,神色淡然:“怎么?真的想要我踩着他的身体过?如果你们觉得掰折他的手掌不够的话……”
轻轻的威胁,愣是让少年的父母滞步。
所有人都知道,宁呈森从小就是整个家族的小霸王,成年以后更是一声不吭的拱走了他的小叔,成为四房的上位者。
如果不狠,如何能步步为营?
他们确实不敢妄动,怕宁呈森真的对他们的儿子不利。
没有人敢拦宁呈森,他在举步间,就伫立在了宁晖邦面前,微微颔首算是晚辈的礼数,而后微笑着开口:“大伯,夏晴是谁?”
宁晖邦不明他意,皱着花白的眉毛,不语。
宁呈森似笑非笑,却又无比认真:“夏晴是我母亲,亲生的。”
“这个……所有人都知道。”宁晖邦道。
“很好。”宁呈森双手抄进裤袋,话到此,连基本的礼仪都不管了,笔挺着身姿,再问:“我是谁?”
宁晖邦:“……你是四叔的长孙。”
“还有呢?”
“是KB的主人,也是未来宁家声望的重托者。”
“这么说,我在宁家很重要?”
宁晖邦默了默,却又不得不承认:“对。”
“很好!大家都不糊涂。既是如此,我宁呈森的亲生母亲要进宁家的祠堂,何过之有?”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
老者宁晖邦依旧没法轻易松口,只因他比谁都明白,如果他今天轻易松了这个口,那么,接下来其他各房便会有层出不穷的相同状况。
破祖训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其他各方的续弦,情人,私生子那些,并不如四房这般上得了台面。
若是随随便便的人都放进来,那宁家,还怎么算是荣耀家族?
他日他若奔赴九泉,又如何有脸面向太老爷交代?
各房成员皆在旁观,等着看四房自作主张的笑话偿。
只是,宁呈森又怎么可能如他们所愿。
颀长的身姿站立在祠堂中央,四两拨千斤的接了宁晖邦的话头,轻轻呵笑:“可是……其他各房若要效仿,那就等他们各自超越我再说。如果没办法将我超越,那就通通给我闭嘴!”
呵……好狂妄的语气!好狂妄的男人!
随着他的话落,顷刻间,祠堂雅雀无声!
就连原本还因为心有不甘而窃窃私语的各房子孙,这下,也都静默下来。
男人修长的双腿微微挪步,后退半米,站在另一位老者面前,笑问:“二伯,您这一房,可有意见?”
宁旭邦比宁晖邦略年轻,但也已经是华发半生。
这样一位老人,对着自己的侄子,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然而,宁呈森却像是有无尽的耐心,看似无害的深眸,幽光闪闪,逼视着,等待着。
良久后,宁旭邦在那道极富穿透性侵略性的目光里,无奈的叹了声,摇头:“你看着办。”
宁呈森满意的笑了笑:“很好,谢谢二伯。”
脚步又转,半侧身:“三伯,四伯,你们呢?”
宁华邦宁冠邦见两位大哥都未再有过激反应,一时间,也不好唱大反调,虽然气呼呼,却终是摇了头。
若说宁家子嗣要超越四房的宁振邦宁瀚邦,那倒不是件难事。
都是生意人,他们各房的家业发展也是极不错。
论经商能力,或许不逊色。
可是要超越宁呈森这个变态的医学鬼才,那是要开什么玩笑?
且不说宁呈森在国际医学界的名望……
素有变态天才型药学家之称的宁婕,在她五十余载的人生里,科研无数,获奖无数,可她半生积累的经验,却不抵宁呈森的四年。
宁呈森仅用四年的时间,便将宁婕无法完善的抗生素,达至完美!
宁四齐这一辈悉数故去之后,宁家的子孙们,虽然依旧富可敌国,却都渐渐的偏向商业化,庸俗化。
唯独宁振邦和夏晴,坚守着太老爷的衣钵。
唯独宁呈森,依旧在学术界里头,赫赫显威。
让一个个在满是铜臭味的商界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子孙们去做学问,去为宁家争荣耀光彩,何其滑稽?
怕是连个研究项目都立不出来呢……
超越宁呈森,这辈子都不可能。
没有人敢在宁呈森面前大夸海口,说自己行,宁呈森便理所当然的越过众人,来到宁振邦身前。
在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他从宁振邦手里取过那块牌位,亲自摆放至舒染之后,眉眼严肃,没有半分懈怠敷衍。
摆上位,他又后退了半分,确定牌位没有歪斜,这才从人群中搜寻夏晴的影子。
彼时,米初妍早已在夏晴身侧,默默的陪伴着。
男人疏朗的眉心微蹙,继而向着目光所视之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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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便是在那之后哭到不能自已的。
因为宁呈森站在她的面前,略有抱歉的说:“把你放在后面,会不会介意?”
夏晴摇头,那时候,她只知道使劲的摇头,哽咽着,泪如雨下,就是说不出话。
她怎么会介意?怎么可能介意?
她的孩子啊——
她的孩子终于肯承认她这个母亲,并且会顾虑她的感受!
这辈子,她根本就不敢有如此的奢望!
她在哭,他似乎无动于衷,可却还是在她的哭声中,回了句:“那就好。”
于宁呈森来讲,舒染和夏晴,他无法相提并论。
虽然同是母亲,但意义却是完全不同。
更何况,舒染先夏晴之前入宁家,舒染半生凄苦,作为儿子,他真的再不愿意去动她,哪怕分毫。
所以,只能委屈夏晴,列在舒染之后。
他没有去深想,这样到底妥不妥,他只是遵从最真实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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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米初妍早早回了卧室。
从早到晚外加例假的疲累,家里微微变化的气氛,祠堂闹腾过后的复杂心境,种种原因,让她早早窝在了床上。
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宁呈森推门进来,手里握着杯温热的牛奶,站在床沿,摊开她的手掌,将温热的玻璃杯塞过去,柔声:“喝完再睡,可以缓解例假不适。”
“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喝。”
米初妍:“……真的喝不下。”
床侧的男人,叹了叹,把牛奶搁置床头柜:“那你过会儿喝。”
“嗯。”床上的小女人敷衍着,继而道:“你该去洗澡了,洗完早点休息。”
“好。”宁呈森说好,可转眼间,却是绕到床尾,有力的大掌轻而易举的握住她的脚踝,温热的触感令米初妍站了一天的双脚感觉到舒适,却也在同时,她郁闷道:“你干什么?不是去洗澡吗?”
“嗯,给你揉好了,我就去洗。”
祠堂一事,让家中每个人在相处的时候,都不由多了些许尴尬。
夏晴在宁呈森面前,总是百感交集无名动容,却在私下里,对唯一的儿媳妇更加疼爱了。
宁振邦因为在祠堂下跪过,感觉威严的形象在儿媳妇面前已完全摧毁,总是有意避着与她相处。
倒也不是没有开心的那个人。
比如老太太,看着家中和美,满是褶皱的双目,终日眯笑成线撄。
相对米初妍的心底打鼓,宁呈森便显得尤其淡定。
好像他从不觉得,他在所有宁家人面前承认夏晴,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情,于他来说,似乎是顺理成章,也似乎是理所当然,每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该忙就忙…偿…
如果非要说出点让宁呈森郁闷的事,那便是,至今不能吃肉。
大好的宁静夜晚,怀里搂着娇嫩温软的小妻子,邪念频起,却没办法恣意,那是种怎样的折磨,他几乎找不到言语来形容。
好在,宁家越来越忙碌,越来越喜庆。
那些小小的尴尬,也因为好日子的即将到来,而在无形中渐渐消散。
米家父母是在大婚前两天抵达伦敦的,与米家的伯父伯母们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
然而,比米家更浩荡的,却是宁家的接机团。
说是接机团,感觉好笑,却丝毫不夸张……
原本米安博是跟米初妍联系的,吃完早饭,米初妍匆匆出门,说要去接她爸妈还有伯父伯母们,结果被宁呈森长臂一拎,提着她的后衣领拽了回来:“就你自己,怎么接?”
米初妍侧身,漆黑的亮眸盯着他,后知后觉:“对哦,我的车子坐不下那么多人。”
宁呈森丢给小妻子一道看白痴的目光,冷声吩咐:“等我三分钟。”
之后,他转身,一边大步上楼,一边吩咐老管家备车。
途径二楼的时候,碰到从卧室出来的夏晴。
夏晴知道亲家们已经到机场,半刻没敢耽误的跑回书房喊丈夫。
然后,宁振邦和夏晴一起,扑腾扑腾的下楼。
距离大婚只有两天,宁振邦特意放下公司的所有事情赖在家里,就是为了等亲家们的到来。结果,儿媳妇倒是胆大,不仅不告诉他亲家们的航班,现在竟然还打算自己去接。
先不说他本身跟亲家要好,单凭对方是他儿子的岳父岳母,他们宁家又如何能如此怠慢。
于是,当宁振邦因为急切而胡乱往身上穿西装外套的时候,对着缩头缩脑的儿媳妇忍不住耍了小脾气,义正言辞的说:“宁家的头等大事,你竟然也敢隐瞒不报?!”
当时宁呈森还未下来,宁振邦严肃起来的样子还怪可怕,夏晴生怕儿媳妇委屈了,拉着宁振邦,刚想说话,却不料,站在他们对面不太远的儿媳妇,摸了摸鼻子,嘀咕一句:“怎么上报嘛?这两天爸也没给我接近您的机会啊……”
“咳——”
轻轻浅浅的两句话,差点没将宁振邦刺激的老血三吐!
罢了罢了,怪他!谁让他因为祠堂的事没脸面对儿媳妇从而故意避开呢!!!
不过这儿媳妇也太伶牙俐齿了点吧?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知道往他七寸上攻击!简直是个小腹黑!随了他那混样的亲儿!
不过一瞬,宁振邦老脸既红且黑,朝夏晴挥了挥手:“管家备车了没有?多备几辆,我们也一起过去!”
话才落,门口迎来老太太。
是宁婕扶着老太太,后面跟着安德鲁还有他们家的两个孩子。
娘家大喜,宁婕也开始放下研究室的活儿,喊着安德鲁以及两个孩子回来,想要一起搭把手。
此刻看着屋内的人一副紧张着急着要外出的模样,不由问起。
老太太得知是穗城的亲家们过来,欢喜的原地直打转,喊着陪护阿姨,给她收拾东西,她也要去接机。
宁振邦直皱眉,劝:“妈您年纪这么大,就不要来回奔波了,我会把妍妍父母接回家里来的。”
老太太哪里听得进去,未带阿姨收拾好她的随身物品,人已经急急往外踏步。
母亲这样热情高涨,宁振邦倒是忽然不忍心阻拦了……
老太太要去,宁婕自然也跟着去。
宁婕这一去,安德鲁也跟上了。
安德鲁的两个孩子感觉新鲜,特别想参与这些亲翁们的会面中,死皮赖脸的跟着去,说是过去帮忙搬行李。
人多热闹,还能显示出宁家的重视,老太太自然赞同子孙们的加入。
于是,等宁呈森下来的时候,外边庭院已经整整一排的车子,车子里已经坐了好多的人!
米初妍极其无奈的朝宁呈森笑了笑,而宁呈森,却是无言的皱眉,然后上了米初妍那部车的驾驶室。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赴机场,又是浩浩荡荡的踏进机场大厅。
宁家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身材相貌太出众的缘故,往大厅一站,便猛夺了半数过往眼球。
米初妍原本还想给米安博打电话,问他们候在哪个地方,他们过去接。
可是,手机才刚拿出来,她就发觉,她的动作是有多么的多余!
因为宁家人的显目,几乎不用吹灰之力,便让宁米双方团队在几秒间发现彼此,然后汇合……
米初妍原以为,自家亲人们到来的时候,她会忙的脚不沾地。
结果,她发现,她的顾虑又是多余了!
因为,自从双方在机场碰头后,天地间仿似就没有了她的半点毛事!不说她,就连那样高大的宁呈森,也被那成堆成堆的亲人们,给挤到了外围。
与她隔着涌动的人头,看着她,无奈又汗然的扶额……
宁呈森亲自送米家亲人们去酒店下榻。
回来之后,没有在家看到米初妍的影子,随手拦下个佣人,问:“小太太呢?还没回来?”
佣人微愣:“小先生,小太太没有跟您说吗?她刚刚打电话给太太说,晚上直接去酒店汇合了,她在外边还没有忙完事。”
宁呈森皱眉……
下一瞬,摸出自己的手机,想要看看是否有小妻子的未接来电或者其他信息偿。
然而,手机根本没有动静。
这下,俊挺的眉峰,皱的更深撄。
小女人在大婚前夕抛下他独自去外面野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有事也不给他打电话,反而给家里打?
按下快捷键,电话拨出去……
没人接。
继续拨号,还是没人接。
巧的是这时,另外通电话插拨进他的手机。宁呈森当时没细看,随手接起,直到那端说话后,才知道竟是消失许久的徐暮云!
宁呈森气的肺疼,却又没法在佣人面前说些什么,闷着脸,像个阎罗似的坐在客厅中央,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等电话,还是在等未归家的女人!
小先生心情不好,整个宁家大宅都是面面相觑着,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连打扫卫生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毛了,很遭殃。
宁振邦夫妇也在家,自是知道这个情况。
逮着夏晴回了房,宁振邦忍不住诟病:“你儿子真是能耐,大喜当前,愣是把整屋子人吓的面如灰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宁家是要崩了呢!”
夏晴嘴角抽了抽,不知如何接话。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就算生气,也该回自己房间生气去么!像尊佛似的坐在大厅,还让不让家佣们好好干活了?
何况又不是多了不得的事……
大家都是如此想,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跟他搭话。
而他,也竟然就在大厅等到临近日暮,仿似是终于明白,等不回来,这才脸色阴沉的起了身,往楼上迈步。
半小时后,换上新的装束下楼,手里勾着车钥匙,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彼时,一家子人早已候在大厅,准备出发去酒店。
一路上,夏晴惴惴不安,拉着宁振邦说:“小森会不会给妍妍甩脸色呀?亲家们可都在呢,这小两口要是闹矛盾了,可不好看……”
宁振邦哼笑了声:“杞人忧天!我倒是想看他闹。”
夏晴:“……”
有这么幸灾乐祸的亲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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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金碧辉煌。
颇具古风的艺术建筑,气势磅礴的坐落在伦敦中心区域。
这里的设计有着浓浓的古欧元素,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未知的神秘和新鲜。
匆匆赶来的米初妍,到底还是迷失在了无数的弯弯绕绕中。
找不到宁米两家所在的包厢,只得打电话求救。
电话是给宁呈森打的,结果却是宁婕接的。
对如今的米初妍来说,不管是宁家的谁,她都可以自如交流,所以,即便是宁婕,她也没觉任何尴尬,电话中说出自己此刻的窘迫。
哪知,宁婕说:“小森已经出去等你了,他的手机忘在厢房里。”
米初妍吐了吐舌……
好么,手机也不带,让她去哪儿等他?
刚想拜托宁婕再喊个人来带她,却因为不经意的抬首,瞧见了前面熟悉的颀长身姿。
匆匆挂了电话,米初妍再次吐了吐舌,迎着前方面色明显阴沉的男人屁颠颠的跑过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男人沉默,面色亦发沉的诡异。
米初妍感觉到不妥,靠近他,拉着他的臂弯,娇嗔嗔的喊:“老公……”
这回,宁呈森很给面子的哼了声。
米初妍顺势着攀上去,狡黠透亮的漆黑瞳,闪闪的眨着:“老公,你怎么不问我整个下午干什么去了?”
如同小狐狸的眼神,晃的宁呈森眼花,却因着她的好心情,他的阴气更甚。
胸腔似有熊熊怒火,燃烧不尽!
宁呈森觉得,他大概是用上了毕生的忍耐劲,才忍住没有伸手掐死她的冲动。
低首瞥她,语气森沉:“跟我来。”
话落,男人背着手往回走……
如果说,米初妍没有不知死的再去招惹他,那么,他们大约会无恙的回到餐厅,美美的用顿晚餐,再和睦的讨论婚事的巨细。
可偏偏,总有不怕死的女人。
米初妍沉浸在整个下午的兴奋中,看到宁呈森,恨不能噼里啪啦一股脑的把所有想说的话跟他分享。
他不听,她就前前后后的缠,缠的他手脚束缚,一个发恼,直接用力的将她推进墙,宽厚的胸膛禁锢着女人小小的身躯,遒劲有力的长臂,分别撑在她的头侧,拽着她的一双柔细皓腕。
暗黄色的走廊等下,来自魅惑男人绝壁霸气的墙咚!帅炸天了有木有!
米初妍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亲近男色,所以才会被他迷惑的如此彻底!竟然就那样傻傻的,痴痴的,迷恋的目光胶粘在他那张人神共愤的俊颜上!
这是个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有过多亲密行为的教授大人啊——
看着他一寸寸接近自己的绝色容貌,浓眉英气,眸色幽邃,鼻梁高挺,唇……
最要命的是那双淡淡粉色的性感薄唇!
嗷呜——
她会不会丢人的喷鼻血?如果他在这里要对她做什么的话……
闪神间,黑影渐渐覆盖她的眼帘,往下便是疾风骤雨的吻。【全文字阅读】
唇齿交融,舌尖缠绕……
乱了!乱了!!
米初妍觉得,她家老公该是转性了!竟然在这样的地方便控制不住兽性的朝她下手!
这里可是伦敦!是座谈起华裔宁家便会津津乐道的城市!他可是宁家风头盖世的四房长孙!是人人尊称的小先生!
可是怎么办……
她竟然也就那样迷失在他编织的柔情中不得清醒。
在走廊的缓色灯光下,随着他的浓烈深吻,沉沉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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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以徐暮川为首的人群,浩浩荡荡的从拐弯处过来。
专机接送的穗城宾客们都被宁家安排进这个酒店下榻,徐暮川率领众人亦是刚刚抵达,为同行的宾客们办好入住。
此刻,徐暮川携妻儿母亲,徐暮思,瞿安勾搭着何颜希,贺端宸顾以澈尾随,向敬年单手抱着女儿,腾出另一只手成占有性的搭着瑾湘的细腰,身后跟着向家老老小小,甚至神秘低调的向隼年也抽空前来。
麦晓晨在,乔洵也在,甚至萧晋墨也撇开了私人恩怨跟着乔洵前来,护妻狂魔似的将乔洵搂在自己怀里,腻歪着前行。
同窗七载的舍友们在,难得的是,潘闵宇跟廖宗也在!
更出人意料的是,乔谦竟然也在。宁家大婚,与他似乎没有多少关系,今日,也不知道他是跟着向隼年来作伴,还是跟着自家妹妹来凑热闹。
此刻正跟向隼年并肩,落在人群的最末端,单手抄进西装裤袋,另外那只手闲适的扯着领带,唇角叼着香烟,猩红的亮点飘着染染的青雾。
那双如子夜般幽深的眼眸,隐在青雾中危险的眯着,如同雅痞的姿态,似是在烟雾中看着谁,又似是没有聚焦。
人太齐,国内那些走的近的,能来的也都来了,如果非要说缺了谁,那应该是唯有徐暮云了。
徐暮川确认过,徐暮云会过来,但他不是从穗城来,所以,跟这班人马,并不同行。
随着脚步的踏踏声,倏然间,队伍前端的人忽然驻足。
后面紧跟的人不明所以,紧急止步。
接着,便是一个个往下,悉数停驻了自己的脚步,顺着视线向前,便是看到了长廊尽头香艳无比的画面!
瞿安正要开口说话,眼球忽然被刺激,顿时被口水呛了翻……
条件反S般的转身,伸手就要去捂小黎宝直勾勾的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侄啊,咱做文明绅士,要懂得非礼勿视哈……”
话未落,突然横出一条长臂,挡去了瞿安的动作。
瞿安抬首,眉皱:“老大,你这是干嘛?我得保护我侄儿不被残害啊,祖国的花朵,未来的骄傲呢!”
徐暮川扬了扬眉,淡漠道:“他是男人,用不着保护。”
“哈?”瞿安惊奇:“他还不足周岁!”
“那也是男人!”
“所以你现在是让小黎宝现场学习怎么把妹吗?”
“你非要这么理解,那也没错。”
“……”瞿安无语,转而看纪唯宁:“你老公这谬论,小嫂子你也不管管!”
纪唯宁闪闪眸,弯唇:“管什么?阿川说的在理,我们小黎宝太闷了,不从小培养,长大怕是不好讨老婆。”
“……”这都是什么奇葩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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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说话间,后头忽然凑上来个头颅。
浓密的半长发,飘染着金黄色,凌乱又时尚的造型,不用看那张妖虐的盛世容颜,便也知道,那是大明星顾以澈。
只见顾以澈俯着修长的身躯,半趴在瞿安肩上,淳淳的音调,慢悠悠的调侃:“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教授夫人的身子不是正在不方便中吗?啧啧啧……新郎官这般勇猛,新婚夜能捱吗?”
瞿安:“……”
徐暮川:“……”
顾以澈:“……”
纪唯宁:“!!!”
大明星这质素!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出来好么?
纪唯宁暗暗好笑,却不料,这时候徐暮川忽然C了句:“有什么不能捱的?”
状似不经意,也不知道是在给他的好兄弟占理,还是随口的接话。
然而,他这么一说,贺端宸也接道:“对!没什么不能捱的,暮川当年也不是这么过来的?大不了再来一场通宵麻将。”
瞿安唯恐不乱,更不惧何颜希,笑呵呵兑了声:“说的好像你很能似的,哦对,你确实很能!”
话说的无厘头,外人不懂门道,可三两个知情人却是瞅着贺端宸夫妻,面色诡异。
何颜希更不用说,皙白薄腻的脸颊上,泛起一股可疑的绯红。
偏生,说话的是瞿安,她不能拿瞿安怎么办!
徐暮川等人,退不是,进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那对迷情中的恋人终于平息,似是感觉到了身后如火如荼般的成群目光,缓缓转过脸来……
下一瞬,小女人捂脸钻进丈夫的胸膛,如同窒息般的透不过气,又羞又囧!
始作俑者却是全程漠视,仿似他跟他们不熟,陌生的扫眼,淡定的收回视线,搂着怀中的小妻子,从容的折身返回不远处的包厢。
五月二十日,伦敦的天空,万里无云。
明媚的阳光笼罩着整座城市,拂照在每一张男男女女,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容上,熠熠生辉。
从始至终未曾参与婚礼筹备工作的米初妍,对于今日的场面,已经完全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她知道婚礼会很盛大,可是她撞破头也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壮观!
不是说宾客多的要挤爆著名的圣保罗大教堂,也不是说数百辆豪车云集在教堂的前前后后,而是来的那些人,个个都非富即贵的样子拓!
新娘休息室里,乔洵靠在窗台前,透过教堂的扇形窗户津津有味的看着人群的络绎不绝,不时惊叹!
“呀!那是西曼集团执行总裁一家!惨”
“啧啧……纽约齐华的人也过来了!”
“哎?那些是王室成员吗?看着他们的出行队伍有些与众不同啊——”
“天……那不是瑞士医疗研究中心的阿姆特博士及其夫人孩子吗?!我靠,米儿你知不知道,我去年为了萧晋墨去找这个牛叉吊炸天的博士先生,被拒之门外足足十三回!我要是早知道他跟你家老公这么熟,真得找你这个教授夫人开后门!太特么造孽了我当时!”
“咦,正在缓缓驶来的车队又是谁?看不出牌子的高级房车哦……感觉有些像防弹装备啊,来呀,你们过来瞅瞅,到底是哪路大神?!”
纪唯宁正在给今天的新娘子理着婚纱的拖尾,耳侧嗡嗡嗡不停的声音,让她忍不住白眼:“行了乔乔,好歹你也是出身豪门,入嫁豪门的女人,至于这样?”
“你懂什么?正因为我接触的豪门多,才知道今天这些人有多牛叉啊!还有,也算是多亏了萧晋墨,让我普及了全球医学界的高端人士们!可是你知道吗?今天是商界跟医学界的高端人士们都齐了!哦……还有那些……看起来像是王室的公主王子们……”
纪唯宁全副心思都在新娘子身上,闻言,轻轻皱眉:“我觉得,你是怕今天咱新娘子还不过够紧张!”
乔洵:“……”
米初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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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在休息椅上的米初妍,根本就是紧张到麻木了!
凌晨三点起床,折腾到刚刚化妆师离去,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鬼……
若不是有徐暮思在身边负责给她随时补妆,估摸着,那些王室的造型团队们,到此刻都不曾离去。
而她,依然在做那个布娃娃,给造型师们任意摆布。
头饰美到极致!婚纱美到极致!水晶鞋美到极致!只是,她的心跳,也是快的极致!
她不知道宁呈森跟雅克公爵那些人的交情到底好到什么地步,仅凭那一次的马场相见,不能猜测太多。
可是,今天王室的东西却无孔不入的出现在她的婚礼现场。
先不说乔洵口中的那些到底是不是公主王子们,但她知道,雅克公爵及其妹妹会到场,还有雅克公爵的堂兄弟姐妹们,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六七人。
除外,造型团队,摄影团队,礼仪团队,高定婚纱,高定礼服,皇冠赠予……皆出自王室之手!
她不知道到底是雅克公爵如此能耐,亦或是,雅克公爵之外,宁家还与其他更牛逼的王室们有‘勾搭’。
因为紧张,有些微的汗湿。
徐暮思正驼着腰在给她补妆,纪唯宁在上上下下的检查她繁复的婚纱以防任何地方有漏洞,麦晓晨那些人也要给自己拾掇,相比之下,乔洵便显得无所事事。
她本身是个气场全开的千金大小姐,哥哥疼父母爱,如今又被萧晋墨宠成个女王,公公欣赏婆婆喜爱,所以说,她早就给自己修炼成了随时进入各种状态的强人模式。
她并不需要跟麦晓晨那些人一样,临时抱佛脚的给自己科普关于宁家的排场,以防出错!
她也并不需要跟米初妍一样,受累不说,还得成为今日优雅大方的主角,应对一场又一场的仪式。
她也同样不需要跟纪唯宁一样,随时候在米初妍身边,给她喝水,安抚她的情绪。
所以,基本上,乔洵是属于唯恐气氛不紧张的那个!
被纪唯宁数落了两句,她消停了几秒。
继而,又靠了声:“快来看快来看!房车的主人们下来了!”
这时候,恰巧麦晓晨和霏姐那帮人收拾好自己,噔噔的凑过来,悉数挤在那个窗户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窗外!
然而,也只是围观的份了!因为他们根本都不认识到底是哪方神圣!
有保镖护身,一副身份尊贵的样子!
主人有一男一女。
男的年逾半百,有着不怒自威的严肃面孔,女的混血,身材修长,娇俏美丽,极为亲昵的搂着男人的臂
弯。
“老夫少妻呀……”旧旧叹了声:“可惜了,远远看着,那女孩倒是跟咱米儿这般的俏丽,怎么会跟了个父辈的人……”
“那本来就是她的父亲。”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
然后,众人抬首,循着声音望向正在专心扑粉的徐暮思,问:“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是纽约州长。”
“啊?”
乔洵:“……”怪不得要坐防弹房车。
脑筋有些打结,乔洵好奇的探究:“宁家跟异国高官还有这等交情?”
徐暮思:“……你问咱新娘子。”
乔洵转而看米初妍,纪唯宁也好奇的看米初妍,天仙般脱俗无暇的新娘子心虚的嘿嘿笑:“那个……年轻女孩是我请来的婚礼伴娘……”
这会儿,是轮到徐暮思不可思议的瞪眼:“伴娘?我以为只是来宾……”
“咳……其实准确的说,她是不请自来的伴娘。前天忽然给我打电话,要求要来我婚礼当伴娘,因为之前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并且受其帮助,所以……我答应了。”
徐暮思顿时呛咳……
“……”谁说乔洵不嫌事大?真正不嫌事大的是看起来天真无邪,美丽无双的新娘子好么?
哥啊哥,但愿你飞机晚点,迟些再来吧……
不然就干脆不来好了哇……
这是个坑爹的婚礼嗷……
你深爱的女人将深爱你的女人邀请过来了呜……
但愿你今天不要醉酒,否则贞操难保啊……
婚礼的准备工作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谁也注意不到徐暮思悲惨的内心世界!
乔洵忽然问:“米儿,你家教授呢?怎么到现在不见影?他就不怕新娘子紧张到要罢婚嘛……”
米初妍:“……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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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她也有两天没见到宁呈森了呢。
那日在酒店热吻被围观后,她窘迫的要死,后来宁呈森被那帮人喊去小聚,她干脆就赖在她家父母身边不走了。
反正大婚之前,他们也要分开住,索性就跟着父母在酒店住了下来。
宁呈森起初不愿意,可奈何她拉着唐心梅的手不放,他总不能当着众多米家亲戚的面,强行带跑。
离开的时候,深深的无奈!
之后的一天,他在宁家忙婚礼的事,她则是在酒店陪父母。
也有出去一趟,跟纪唯宁乔洵徐暮思那些人自嗨了一个下午。
昨天晚上倒是有通过一回电话,但也仅仅是通电话而已,时间不长,因为他那边太吵了,问他在干什么,结果是顾以澈在旁边喊:“在夜店呢,告别单身趴啊姐姐!”
米初妍也是无语了……
想不明白,顾以澈怎么会过来!而且还是做伴郎!以前不知道,如今几回接触,感觉也是个会玩的人啊——
应该不会玩过瞿安吧?
应该不会没谱的闹洞房吧?
哎哟,好烦!不能想,想多了,心里太没底!
纪唯宁倒是看出来她的心思,安抚道:“你别太忧虑,教堂婚礼是很严肃的,没人敢乱来。之后的古堡自助餐也是比较休闲舒适的,场面太大,玩起来不好控制,大事当前,他们还是靠谱的。”
米初妍:“呵呵……”唯宁姐你这是专挑好的地儿来安慰我呢么?还有晚宴啊!朗庭酒店的晚宴才是她最担心的好么!
焦虑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纪唯宁让乔洵去外头看情况,乔洵爽快的应了!
十分钟后回来,高跟鞋噔噔的敲击着教堂的木质地板,急促又兴奋的样子。她的身后跟着贝拉,披着及腰的栗子色大卷发,五官精致未施粉黛,一袭粉色的落空透视伴娘鱼尾裙将她的好身材勾勒无遗,褐色的眼珠子眨动着晶亮的光泽。
众人的目光皆扫过贝拉,几秒后,不知谁一句:“怎么感觉跟咱新娘子哪儿像呢?”
“怎么可能……人家是混血,看五官就不像!”
“不是说五官……惨”
人群中几道细细的讨论,被乔洵伸手打断:“别磨叽了,重点不在这好吗?”
纪唯宁看了眼自己的闺蜜,笑道:“那是在哪儿?”
“迎亲队伍啊妹妹哒!你们看过九十九部黑色宾利组成的迎亲队伍吗?简直了!幸好今天出动的媒体全是宁家自己的,若是换上其他媒体,不得把这场地给挤炸了!!”
“所以说,新郎官已经到了吗?”纪唯宁终于直起身子,问乔洵。
“重要的不是九十九部宾利,而是从宾利车上下来的那些男人们好吗?看了会流口水……”贝拉忽然拱上前,用她那生硬且应用不太得当的中文说着刚刚在外头看到的景象。
话未落,众女眼冒色光,抢着挤到窗户前,想要一睹风采!
米初妍听到宁呈森到了,也有点坐不住。
她心里紧张,急切的想见到宁呈森,哪怕只是一眼也好,这样,至少会让她觉得,他也在这里,她可以安心。
然而,才不过微微欠身,却是被乔洵压了回去,呵呵的朝她笑:“米儿啊,咱不能上赶着过去!女人嘛,该端架子的时候还得端足了,忍忍,很快就好哈!”
难得,徐暮思也附和:“就是这么个理,男人是个犯贱的生物,越是上赶越是不讨好的。”
米初妍:“……”她根本没想这么深刻好么?她就想在窗户前偷偷看看不好么?
纪唯宁跟着插声:“话糙理不糙,米儿你就安心呆着,再说了,仪式前,新人本身就不好碰面。”
——
“哦天!第一辆车下来的是世腾的徐总啊!黑色西装大长腿,好高冷!纪医生你家老公好帅帅!”同为省院职工的麦晓晨嗷嗷叫。
“跟着下来那个是顾大明星吗?”霏姐有些不可置信的擦眼睛,再擦眼睛,然后大叫:“米儿你告诉我,你家老公是不是邀请了咱宿舍的老情人?!”
“新郎官呢?哎我怎么一直不见新郎官?”旧旧伸长了脖子,看着一樽樽海拔极高的大长腿一一掠过眼前,就是没有扑捉到他们济山医大的男神教授,不免焦急的蹬腿!
最是文静的小卷也已经忍不住跟着叨叨:“你就别总惦记着别人家的老公了!看男神教授,还不如看宾宜的瞿小爷啊,那也是极品中的极品——”多余的话还在喉咙口未喊出,转而惊声嗷:“老天!上帝!我滴神!我好像看到了我们大北方的大财主大权贵啊啊——”
“谁?是谁?哪个?”
小卷的吼叫,让边上的女人们更是睁亮了眼睛,然后小卷伸手指向远处:“那个,大财主恒信少总,旁边的大权贵贺家公子!”
霏姐拨了拨发,哼哧道:“权贵不好沾,旁边那个少总,结婚没?”
“咳——”同在围观中的乔洵猛咳了两声,修长的藕臂勾搭上霏姐的小肩头,妖媚的笑容勾起:“萧晋墨是姐的男人,好么?”
霏姐顿时吃翔脸,呵呵道:“领证了的?”
“如假包换。”
“哈哈哈——”
众人笑的东倒西歪之时,米初妍有心劝:“乔姐,你应该让萧少总把你们的婚礼补回来,这样你才不吃亏,也不会跟今天这样惊喜的上蹿下跳!”
徐暮思这时候也开始收拾自己的化妆盒,叹道:“米儿你也看出来啦?我看着,她今天是巴不得自己成为新娘的样子!”
乔洵:“!!!”
眯着眼睛看徐暮思,乔洵倏然问:“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妥?上次阿宁结婚,你可是比我还闹的啊……”
徐暮思白眼:“姐成熟了不行?”话落,继而又朝向纪唯宁,抱怨道:“嫂子你知道吗?有男人宠的女人好任性的说!看看乔姐,一早上跟花蝴蝶似的,太特么招仇恨了!”
纪唯宁:“咳咳……你嫂子我也是有你大哥宠的!”
徐暮思:“……”天要亡我!
简直是!集体撒狗粮!
徐暮思挥挥手,一副生无可恋状:“我去方便一下,你们嗨就好!”
随着徐暮思的话落,整个休息室也霎时安静下来。
狐疑的徐暮思转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门口站了个男人……
身材颀长长身玉立面容清隽禁欲肃穆!深色西装勾勒着他的
宽肩窄腰大长腿!!
徐暮思脚一跺,根本就顾不得刚刚自己说过什么,直接嗷呜:“不行了不行了!真的要喷鼻血了,米儿你家老公帅的太人神共愤了啊啊啊……”
她急着出去,挤到门口,话音落下的同时,眼前又出现一堆人!
有些她认识并且很熟悉,有些她并不认识但不妨碍她辨识帅哥的超能力!嗷叫之后,整个新娘休息室里的人都跟着沸腾!
宁呈森身后,分别是徐暮川,贺端宸,瞿安,顾以澈,向敬年,向隼年,萧晋墨,乔谦,甚至是刚刚赶来的徐暮云。
贝拉的眼神太好,即便人头涌动,也是一眼瞧见了她的心上人,屁颠颠过去:“哦我的心肝儿,你终于来了……”
心肝儿……
徐暮思听的几乎要笑场,末端的徐暮云,却是皱紧着眉头,真真的是心肝儿都有发颤的感觉!
趁着徐暮思出去,徐暮云借故跟妹妹谈事,远离了是非之地。
贝拉想追,被米初妍拽住,面色焦灼道:“贝拉小姐,你可是我的首伴娘……”
宁家的婚礼太壮观,来的都是各界的社会高层,首伴娘选贝拉这样的大小姐,那是最适合不过的了,至少,她不会在任何场合怯场。
贝拉嘤嘤声,远看着徐暮云离去,却只能无奈。
谁让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呢,作为首伴娘,她要跟着新娘子出场,寸步不能离呜呜……
———
五分钟后,热闹的新娘休息室终于安静。
新郎官要跟他的小妻子私密耳语,旁人真的不好围观,只能将空间留给他们。
休息椅上的米初妍,不停的深呼吸,让婚纱包裹下的胸前柔软不停的上下起伏着,以致,当宁呈森蹲在她身前的时候,几乎不敢正视。
“不是说……仪式前,不能见面吗?”
小女人轻悠悠的声音,带着热气拂过他的脸庞,宁呈森不免有些情动。只是,抬眼看着她精致美妙的妆容,一点儿也不想破坏,只得生生忍下想将她揉进怀中狠狠疼爱的冲动。
咳了咳声,他道:“我就呆几分钟,马上要出去。”
“哦……”
“怎么?不想见到我?”这时候,他缓缓起身,绕至她身后。
米初妍看不出来他要做什么,但是很坦承:“想。想你一直在身边,你在身边了,我就不紧张了。”
“没事的,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一切有我!”
他的声音,沉沉的,缓缓的,仿似带着魔音,让米初妍狂跳不止的心脏,渐渐平稳。
下一秒,脖颈处忽觉一阵沁冷,而后,她低首看到骤然出现在她颈窝处的祖母绿翡翠吊坠……
翡翠很凉,很冷,却是透彻晶莹,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
颈窝往下,是左手皓腕,同样的晶莹剔透!
还有皇冠……皇冠也接着被他换下。
米初妍摒息阻止:“皇冠是王室的……换下会不会不好?”
头顶上细细动作的男人顿了顿,声音中带着浅笑:“无碍,仪式上用这套祖母绿,一会到了古堡,再换上王室供的这套。”
很多事情仿似遥远,寻常时候总也想不起,可是当某些东西呈现在眼前,昔日的许多事情,便串到了一起。
米初妍几乎凝滞着呼吸,颤声问:“当日你刷走爸爸妈妈一个亿的英镑,奶奶提起的那套祖母绿翡翠饰品,也刚好值这个价……宁呈森你……”
洁白的婚纱沿袭了宫廷复古风的元素,层层叠叠下精美钻片蕾丝镶边与上好的缎带相得益彰,蓬蓬的公主裙下摆,旋转间尽显华丽。
毫无疑问,婚纱是端庄优雅的,但又是嚣艳张扬的!
新娘子肌肤瓷白,灵动而又纯净,那一套祖母绿的配饰,在她全身洁白无瑕的纱裙上,没有一点点的庸俗,反是因为那些点缀的翠绿,将今日绝美的新娘子,烘托成了世间精灵,震撼着每个人的眼球!
伴随着乐师的吹奏曲,新娘子缓缓出来,刹那间,仿似这片被各种鲜花堆砌出来的梦幻世界,瞬间黯色下来拓。
鲜花再美,美不过今日的娇娘!来宾再尊贵,也不如台上精灵的耀眼!
原本热闹的教堂,鸦雀无声……
乔洵在不起眼的角落,跟纪唯宁感叹:“宁呈森这是把老婆疼进骨子里了,在他老婆身上,他估计是根本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徐暮思也点头:“从来没见过如此张扬的婚纱,如此张扬的新娘子。我有种错觉,好像今日上千来宾皆成了米儿的背景图,哪管你王公贵族,各界权贵,皆不如咱新娘子夺人眼球,连新郎官也不能!惨”
纪唯宁只是无声的笑笑,只是,她那清亮的眸眼间,却有着更多的复杂。
他们走到如今,太不容易!
她觉得,如果不是宁家的族规,或者但凡米初妍有稍微的要求,今日,哪怕让宁呈森再度飞到芬兰,来一场追扑北极光的婚礼,那他也是不说一个不字的!
白色婚纱,祖母绿的翡翠配饰,这样的搭配确实鲜少,但米初妍驾驭得住!那一抹抹的翠绿,仿佛天生便是为她而打造!
不得不承认,美的令人窒息……
何颜希始终默默的看着,眸光专注下,美好精致的侧颜映入贺端宸眼帘,他问:“想要吗?”
美丽的侧颜瞥过来,何颜希淡淡的看向身边的男人。
“想要,我给你。”男人的声音,醇厚而浓烈。
何颜希抿唇,笑了笑。
事实上,她也只能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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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安博早已候在出口处,西装修饰下的中年男人,精神饱满,身材伟岸。
然而,始终低低垂首的米初妍,透过头上那层蝉如薄翼的头纱,最先看到的,却是父亲双鬓的隐隐斑白。
父亲朝她让出臂弯,她伸手,挽上去。
心下,百感交集……
这双曾经无数次抱过她的手臂,这个曾经无数次温暖她的男人,到底还是抵不住岁月的摧残,老了,老了……
脑子里猛然间忆起,前夜跟父亲在酒店里的彻谈。
父亲说了很多很多,但无外乎一个主旨,便是让她永远记得,婚后,以宁家为重!在穗城读书可以,但不可以让宁呈森陪着她一辈子在穗城!
米初妍当时开玩笑说:“爸爸你这是要把我踢出国门了吗?以后还让不让我回家了?以后还帮不帮带外孙了?”
米安博说:“米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但爸爸希望,这一辈子,你永远不要有回家长住的机会!”
因为那天的谈话,此刻面对父亲,米初妍才会这样的心酸难忍。
米初妍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不曾抬首,看那头殷切等待的,英俊隽雅的丈夫!
蓦然间,教堂内庄重的婚礼曲戛然而止……
许许多多的人皆抬首,望向头顶的阁楼平台,本想探究看看,今日的皇家乐师到底怎么回事,却不料,看见的却是缓缓落座于白色钢琴前的东方男子。
男子长的很是俊美,黑色的伴郎礼服越发衬托着他的颀长身形,那双轻搭在钢琴黑白键上的大手,修长有力,过分白皙。
霏姐在台下倒抽气,紧接着,旧旧和小卷瞠目结舌,再又是纪唯宁徐暮思和乔洵的皱眉无语,跟着才是瞿安的低咒:“我去!这混小子上去干嘛?小希希你也不管管!”
何颜希无辜躺枪,怯怯的瞄了眼贺端宸,继而说:“这关我什么事?”
顾以澈坐在钢琴前,没有任何的前奏,指尖跳跃,音符串串……
也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这里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听不懂中文,所以,他用的是英文。
当他那低醇极副感染力的声音缓缓溢出的时候,整个教堂的人,都跟着闪神了。
他是家户喻晓的超一线明星,他唱过的歌,演过的戏,仿似都是在演绎他各种各样的人生,带给观众的便是那强烈到不容拒绝的情绪感染,他可以很轻易的让他的所有听众或观众们,都带进他的世界。
这是顾以澈的本事,国内圈子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的声音其实很低很低,常理,真的影响不了仪式的继续进行,然而,不知为何,事实上却是所有的人都为他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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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离开总是,装做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
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带去安康……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我愿用我的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这旋律,是钻进了在场多少父亲的心窝底?
这语言,又是寄托了多少外嫁女儿的情感?
后来,恍神后的米初妍才明白,这首朴实的《父亲》,在那样的场合上流淌出来,是如何的应景!
后来,米初妍也才明白,她在那场婚礼上,哭的是有多崩溃!
她其实不想哭的,婚礼的盛大虽然是她所不能想象,可是,她对这场婚礼,却是已经期盼了太久太久,她感觉自己很幸福,也很激动,即便有略微不太好的情绪,也只能是紧张和忐忑而已!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哭,可是,那天在顾以澈的歌声里,她哭的几乎挪不动脚步。
宁呈森说:“妍妍你知道吗?那天我站在彼端,以为你再也不肯朝我踏步了,我很害怕,你会因为舍不得你父亲,便不再嫁我。你不知道,那天你拽着你父亲,怎么都不肯放手……”
米初妍听了,却是恍恍惚惚。
她不记得了,她竟然不记得自己当时在那几秒的时间里,到底在想什么,或是做过什么。
宁呈森说:“你不信?不信你问乔洵,当时她也哭的稀里哗啦。”
是的,那时候乔洵竟然也是失控的抱住萧晋默,她说:“萧晋墨,你知道我为什么死也不要举行婚礼吗?我不是嫌弃你,也不是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妻,我其实只是因为……因为受不了这个场面!我受不了我父亲牵着我的手把我交给你,他那么疼我宠我,我结婚,我找到我爱的人,我渴望的是父亲和你一起照顾我疼爱我,而不是这样的交接你知道吗?”
事实上,在那几分钟的时间里,教堂观礼台上是一点儿都不平静的。
对于父亲,纪唯宁的情感很复杂很复杂,那是一种经年累月渴望而不可及的无望等待。她没哭,但是她的眸底闪烁着晶莹,徐暮川把她搂进怀中,抚在她肩头的大手,无声的用力。
同样哗啦啦流眼泪的还有贝拉……
也许旁人觉得,今天美丽的混血伴娘如此煽情的落泪,必然是受了新娘子的影响,毕竟她们挨的那样近。
可是只有贝拉知道,这一世,她注定会在异国追随着另一个男人的脚步。至于她的爹地,则永远属于纽约,属于那里的人们。
那天,那首旋律一直未曾散去……
在那首曲中,宁呈森到底还是迎来了他的新娘,只是,面纱掀开的时候,泪水依旧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流淌。
宁呈森怎么会不心疼?倾身便将她整个人拥进怀中,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眉,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吻她的脸颊,吻她的唇……
明媚的骄阳从教堂顶端的窗户中穿透进来,与室内许许多多为了营造氛围而布置的彩色灯光交相辉映,他在吻他的女孩,双手捧着她仿若世间最珍贵的宝。
那一瞬,满目柔情只为她绽放,光影下相拥相携,俊男美女,固定在摄影师的投像里,便是整个时光的惊艳!
那一瞬,所谓誓言,所谓婚戒,所谓捧花,所谓祝福,一切的一切形式,都不如他予她的珍视……
古堡婚宴,是以自助餐的模式进行。从上午十点一直持续到黄昏日暮。
这是宁家的产业,只不过是因为座落郊区,交通不那么便利而鲜少有人过来居住。以往宁四齐还在的时候,老太太倒是会随着宁四齐过来小住的。
居住的时间不长,多半是住个一月半月,且选在葡萄成熟的季节。
占地辽阔的古堡,不同于宁家老宅的千倾草坪,这里种植了大片的葡萄。远远看过来,葡萄翠绿的苗腾,郁郁葱葱,犹如绿洲,不失为一个葡萄庄园的规模。
五月,葡萄架上结了数不胜数的小果实,离成熟,还差很远,但人置其中,却好像能够闻到葡萄酿酒的醇香,绵软。
大抵是因为心理作用的关系,但是又何妨,这样美丽的地方,本就最适合做各种联想和幻想惨。
这场婚宴,与其说是婚宴,倒不如说,是宁家为新媳妇举办的‘认脸会’。
新娘子很忙,也很累,数千来宾,皆是陌生脸孔,她不可能记得住。
但来宾们却能记住,今日那个被宁家小先生无比珍视的东方女孩,她是宁家四房的长孙媳妇,是宁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宁家所有人,包括辈分至高的老太太,都对她宠爱至极!未来,不容小觑!
古堡内外,衣香鬓影,举杯相贺。
一袭湖蓝色的礼服,衬的米初妍皮肤越发白皙,气质若仙。
好不容易偷了空,刚刚与纪唯宁那些人坐一堆想让几乎要残废的双腿得以休息,结果,又是被宁呈森拐走。
起身的时候,她不知多无奈,看向纪唯宁:“我记得你婚礼的时候,半个下午都在酒店睡觉。”
徐暮思说:“怪谁呢?谁让你老公背景太牛叉!”
纪唯宁弯唇笑,很是赞同。
只不过乔洵忽然不靠谱的插了句:“我去!照你这么说,如果我要跟萧晋墨办婚礼,岂不是要接见半个新闻台上才能出现的大首长?想想还是忒长脸的感觉哟……那如果贺端宸要办个婚礼,还不得直接轰动国内整个权贵圈?新娘子不是得要随时准备立正稍息来接见大人物?”
徐暮思噗嗤大笑……
纪唯宁猛翻白眼……
何颜希……何颜希沉默。
宁呈森带米初妍去认识的,是来自瑞士的阿姆特博士。
此人在医学界的威望,是为现今无人能及的地位。他曾经是宁婕的老师,也是史密夫教授的恩师,跟宁呈森,倒是在机缘巧合下相识,算不上深交。此番他能来,倒也算是宁呈森意料之外。
阿姆特博士问:“宁太太是在哪里高就?”
米初妍抿唇微笑:“我……”还在读书。
只不过,后面的字眼未说出来,宁呈森已是插话:“我太太目前闲职,九月开学攻读药理博士学位。”
“哦?”估计是药学博士这样的话引起了阿姆特的兴趣,湛蓝的眼珠子开始放光:“不知太太在哪个学校?”
“济山医大。”
又是宁呈森在回答。
阿姆特笑了笑,眼底光彩略有隐落:“是Vi的地盘啊!”
米初妍在侧,香槟执在手心,微晃,总觉得阿姆特的言辞有深意,却不知哪里不妥。
这时候,宁呈森浅声笑了笑,音色中有骄傲:“不不,这跟谁的地盘没关系。我认识我太太的时候,她已经在该校完成了临床医学硕士的课程。”
阿姆特微愣,继而赞赏着爽朗大笑,拍了拍宁呈森的肩膀:“Vi,你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未来,你们宁家是想颠覆整个医学圈么?从医到药,都是KB的强强领域,不知你们的下一代,会不会是个华佗转世?如果我足够长寿,倒不介意收了你们俩的下一代。”
这个胡子拉渣的傲慢博士笑着离开后,米初妍才敢细声问:“他刚才是在怀疑我读博是你放的水吗?”
宁呈森扬了扬眉,不说话。
米初妍:“……”呵呵哒!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有很多人知道了米初妍的教育背景。
然后便有各种各样的欣赏目光,仿似在预测,这位宁太太,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宁婕,然后成为KB研究室乃至整个制药集团的技术顶梁。
如果是那样,可是比宁家的历任太太都要能耐了……
而毫无疑问,这样的猜测,必然会大篇幅的出现在明早的媒体界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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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米初妍深刻的体会到,婚礼比直接进屠宰场还要可怕的是晚宴。
朗庭酒店的晚宴,让那些压抑了整个白天的年轻宾客们,彻底爆发了内心的玩劣因子!
从敬酒到玩游戏再到舞会,她
感觉自己脱皮剔骨!宁呈森就更不说了,晕到连老婆是谁都快记不住!
而她和宁呈森那一大帮的所谓的亲友团,简直是不靠谱的令人发指!
队友是见色忘友的猪队友!所谓兄弟就是默默的添油加醋看笑话!更可恶的是,徐暮川那个正人君子到不能再君子的男人,竟然给挖了特么最大的一个坑!
当他们累了一天终于在凌晨被送回到新房,装成醉汉的新郎官无比惊喜的发现老婆家的大姨妈已经挥挥手不留下丁点痕迹的时候,当他们从盖被子聊天到剥衣服行动的时候……
突然冒出来的许许多多头颅,几乎让新娘子进入心脏骤停的休克状态!——题外话——
婚礼太多想写,但又觉得太冗长了,往下再写一章,婚礼篇就结束了。追更一年多的宝宝们,如果累了乏了的话,到婚礼篇结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结局哦\(^o^)/~后续的甜蜜,涉及小家庭孩子以及溪口别墅好友成团的日常,不会太长,主要还是想让我们的莫黎高冷小徐总与宁家宝宝萌萌哒相见哈
霏姐把自己拍来的婚礼部分照片发到济山的微信群上,引发群里一众豺狼虎豹对着手机的照片趟下三斤口水。
手机拿过来给米初妍看的时候,她曾扫眼,照片下方一连串的各种字体,各种污污哒表情图……
好想把顾大明星扑到钢琴上去猛亲一千口!太尼玛优雅的陶醉了!
想睡瞿大状的说,那双桃花眼勾死我了……
你们难道没发觉我们尊贵的贺大大吗?妹妹哒,他那双腿是从肚脐眼就分叉的吗?长的也太过分了好吗?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活了?
嗷呜——那么多极品男人,我要全部睡一遍!!!全部睡!全部睡!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全部睡惨!
有人复制转发了向隼年与乔谦贴头交谈的照片,起哄说:“哪个是攻?哪个是受?好般配的说!”
还有人直接复制了她跟宁呈森在教堂神台前拥吻的照片,竟然大放厥词的说:“放开新娘!让我来!”
米初妍当时只是觉得这些人真有意思,估摸着是将宁呈森的兄弟团一个不落的YY了遍!Y的同在群里的男同胞们一个声都不敢吱!
可是此刻,望着从外墙窗前挤到卧室门前的人头,她只想呵呵哒……
济山的宝贝们,如果你们知道你们心中无比崇尚的男神们此刻都在干什么,会不会狂吐三升血!!!
也是亏得宁呈森反应快,以迅雷之速将小妻子塞进婚床的丝被里,除了两只惊恐未定的漆黑眸子,其余的角落,裹的密不透风。
若不然,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打在衣衫不整的她身上,可如何是好?
想起来,米初妍就是又羞又囧又气又怒!面色爆红,连带着宴会上那微微的醺还有浓浓的困都消散不见!
宁呈森只是朝那些人瞥了眼,未语。
看起来眸色无波,还颇有耐心的从地上取回衬衫,悠悠的往身上套,悠悠的扣扣子。但是,米初妍知道,他生气了!并且还气的很!
因为,从她的角度,瞄到了他扣扣子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长裤还在他身上,修长的双腿直起来的时候,特别的惑人。终于,他穿好了衬衫,下摆随意耷在腰间,白色的身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晃着,特意扎眼。
颀长挺拔的背影,此刻,却是有些随意,又有些颓然……
人堆里,不知谁突然一句:“教授的身材,杠杠的!”
紧跟着,骤然一声哐当响,床头柜上的台灯消失不见!米初妍随着声源处望过去,却是在卧室的门口发现那盏台灯的‘尸体’……
宁呈森踩着台灯的‘尸体’过去,咔嚓擦又是一阵响,灯罩粉碎……
仿似听见谁在惋惜:“那是古董灯,千金难寻……”
宁呈森的身躯堵在卧室门口,挡去了那声惋惜的后半段,然后他回过头来跟床上的小妻子说:“乖,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宁呈森……你不是要跟他们打架吧?”米初妍担忧的问。
眸子转了转,米初妍看了看窗前,已经没人,再看门后,什么影子都没有。
宁呈森说:“不担心。”
床上的小女人略有些不安……
这是个向来脾气不太好的男人,刚刚他都已经抄起台灯摔过去了,这会儿出去,她就不信他们能好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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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米初妍正在担心,那端,大步离开卧室的宁呈森在楼梯口迅速逮住刚刚觊觎他身材的那张小贱嘴的主人直接朝着他后腰踹了过去!
瞿安不晓得这人的功夫如此快,防备不及的情况下,殷实的吃了他一腿!踉跄着往下倒跌!
好不容易稳住脚步,瞿安捂着老腰回头,看着来人气势汹汹一副不干死他不罢休的狠劲,惊恐的直接往楼梯口跳,边跳边喊:“我艹你大爷的!宁呈森你如果把小爷的腰踢断了,小爷无种留后,看我家老头子敢不敢跟你急!妈的!就我家老头那德行,八成跑到你办公室去一哭二闹三上吊!搞不好得逼你下半辈子嫁给我陪着我搅——基!”
话音落,宁呈森一个回旋踢,稳稳落到瞿安俊美无限的下巴……
虽然在落脚的时候收了七成力,可是对于瞿安这个刚刚吃痛过的人来说,同样是疼的龇牙咧嘴,嘶了声:“我艹!冤有头债有主!大伙儿闯入新房明明就是徐暮川的主意,偷窥的也不止我一个,怎么就找我出气?!”
一听徐暮川,宁呈森锐利的眸光再度往楼下扫射,而后便看见此刻正在他的客厅悠哉哉的品着他的茶的一堆不要脸的人!
目光定在徐暮川恣意的面容上时,他恰好开口:“好茶!”
宁呈森:“!!!”
那可是采自岩壁上的稀有品种!焉有不好之理!
徐暮川看着他,难
得笑意:“你瞪我干什么?难道还想打我不成?”
话音落,迎面便是一掌拳风!
徐暮川反应快,侧开身,直接将他身边的向隼年扯过来挡在前面,前后不过两秒,他又恢复了如初的淡色,在安全的空位上说道:“是向隼年非要跟我打赌你到底是不是装醉!没办法,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只得带他们过来求个明白。吓到新娘子,是我们不对!”
这边,向隼年被迫与宁呈森过招,那边,徐暮川幽幽解释。
向隼年无辜躺枪,不断的承受着宁呈森的凌厉攻击的同时,愤懑不已:“我擦!徐暮川你真有种!明明就是你暗示顾以澈去色*诱新娘子的姐妹团,打听出卖新娘子的身体状况,又暗示大家来这里闹洞房让新郎官今天没办法称心如意的圆房!我擦,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随着向隼年的说话声,客厅里的抱枕,茶叶罐子,玻璃杯子,水果篮子,全都在打斗的过程中歪歪斜斜的撒落,哐哐当当……
伴随着杂乱的声响,徐暮川又是不疾不徐的说:“是你们联想太丰富了,能怪我?”
港城向家跟宁家祖籍那边是亲房关系,故此,宁家跟向家也是交好。
向隼年本身背景复杂,身手方面,自然不逊色于他半分。
宁呈森出过气之后,渐渐收手,闪过向隼年的攻击,跑到徐暮川面前,质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有门锁密码。”
“谁给的?”
“打造房子的那个人。”
宁呈森当即像是被针蛰似的,整个客厅扫视了一遍,看见了向家的,乔家的,贺家的,就是没看见徐暮云的人影!
徐暮川说:“别找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宁呈森有一股猛吐老血的冲动!他怎么就这么大意,竟然忘了这栋楼除了传统锁还有密码锁这个东西呢呢呢!!!他早该过来这里把密码更改了的!
潘闵宇和廖宗窝在角落的榻榻米上,喝着刚刚从厨房泡好的现磨咖啡,啧啧称叹的同时,潘闵宇嘀咕:“你说大主任到底什么意思?整个医院谁也不请,就把咱请过来,这么大老远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到头来咱什么都不用干,跟个隐形人似的在他们身后尾随着。”
廖宗当然也郁闷,但没想得那么深,只道:“或许是因为我们是他的学生?理论上,关系要亲近些?”
“不不……咱们再亲,也亲不过他和李易哲。”
“那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才觉得诡异。”
全程观战的贺端宸,眉梢带笑,就如他喊顾以澈来参加这场婚礼给新郎官添堵那样,幸灾乐祸的跟边上的两个小透明善意的提醒:“你们各自想想,自己跟新娘子有什么恩源瓜葛,或许就明白,你们的大主任为何整个医院谁都不喊,偏偏喊了你们过来。”
几秒后……
廖宗:“呃……”好尴尬!
潘闵宇:“我靠你妹妹哒!我跟米儿的姐妹情是很纯粹的!至于大老远的喊我过来全程吃狗粮么?”
贺端宸又是笑了笑:“不好意思,虽然你很伟大的将自己委身成宁太太的小姐妹,但是,在人家老公眼里,你是雄性。没有人喜欢自己的老婆跟雄性类的生物每天卿卿我我……”
潘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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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恢复平静,众人压着新郎官去娱乐场所再续后半场,说定今日不醉不归。
有过假醉前科的宁呈森黑了一张脸,他知道今天若是跟了去,那是肯定没办法轻易脱身了,可是这么多人对付他一个,他若不走,也会被扛着走!
宁呈森捏了捏眉心……
罢了罢了,说到底他也不想在这个新房里多呆,叹了口气,向着楼梯走:“我上去说一声,马上下来。”
后头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宁呈森只当他们是在为自己的诡计得逞而得意,并未多想。一步步上来,一步步解开衬衫,打算回卧室冲个凉换身衣服再出去,也顺便安抚安抚刚刚受了惊吓的小妻子。
这么想着,步伐也越来越快,殊不知,楼下那群不靠谱的兄弟早已笑的不成人形。
向敬年倒是有良心,轻轻说了句:“会不会玩太过了?感觉有些缺德……”
瞿安:“我去你妹!他踢老子的腰子怎么不说他更缺德?”
贺端宸插声道:“宁教授太精了,今天不玩他,余生都不会有机会。反正出了事,有暮川给我们靠着。”
其余人全都狐疑的瞅向徐暮川,瞿安扶着老腰,略不安:“老大,你会庇佑我们的?是哦?”
徐暮川冷漠的扫了瞿安一眼。
瞿安当下拍嘴:“啊呸呸!用错词了,是保护!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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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话声渐落,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便是男人阔步奔下楼来的身影:“王八蛋!你们把我老婆弄哪儿去了?!!”
出现在楼梯口的男人,依旧是那身衣服,长袖挽至肘弯,暴怒使其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白纸,白纸上赫然写着:“老公,唯宁姐乔乔姐她们要加入我们的蜜月行,我觉得集体出行也挺好玩的,就同意了。今晚我们会在金丝雀码头的邮轮上享受女性专属趴,你就不要来找我了哦!明早八点,你跟徐总萧总他们一起来找我们,然后我们从码头出发,走水路开始我们的蜜月之旅哈!老公不生气,老婆爱你么么哒!”
话是以米初妍的口吻说的,可是米初妍的字迹,宁呈森何其熟悉。这上面的字,根本不是米初妍亲笔所写,看着也不像纪唯宁所写,他只得把目光扫向瘫坐在沙发上的萧晋墨。
萧晋墨接收到新郎官的怒气,无奈摊手:“老婆有令,我不敢不从!就这么定吧!”
宁呈森:“!!!”
真特么好期待明天开始的集体蜜月之旅————题外话——
大约每个女孩都曾对自己的婚礼有过很多幻想,小夏每次在将完结一个文的时候,总会在最后为我们的主角们准备一场笔墨很多的大婚,但愿你们都能阅读愉快并从中体味那种酸那种涩那种极致的甜。正文到这里,可以算是完结了,感谢宝宝们足足一年的不懈追更!后续会有一些婚后生活包括二哥和贝拉鸡飞狗跳的感情故事,如果宝宝们喜欢,那就继续支持小夏哦,么么哒宝们!
接到济山医大的录取通知书,是在一个无比闷热的午后。
彼时,宁呈森正在落地窗前讲电话,而济山医大放榜的消息,也恰是从他的那个电话中得知……
八月份的天空,到处都是阳光的铺洒。
强烈的紫外线让米初妍没有任何想出去活动的想法,扶着酸胀的老腰挺尸般的俯趴在酒店海景房里宽大的沙发上,无比幽怨的小眼神,此刻埋着深深的仇恨色睨着落地窗前那个面向大海,举着手机听电话的男人!
男人T恤热裤,露出膝盖以下覆着卷毛的修长性感的小腿,身姿挺拔,秀色可餐……
无聊的小女人侧着脸,开始默默的细数男人小腿上稀稀落落的小卷毛,数着数着,凌乱……再数,数到二十,再凌乱…惨…
浑浑噩噩的甩了甩头,感觉双眼冒星星,四肢倦怠,腰酸背痛啊腰酸背痛!
衣不蔽体神马的男人最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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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没法细想,这个一言不合就开啪的男人,到底是怎样无孔不入的在她的眼皮底下勾引她的!
明明每次都是他色*欲熏心,却回回都是勾搭她主动献身,想起来,她都有一种自己是老司机的感觉……
正扑,反扑,站着扑,躺着扑,挂着扑,她扑过他多少回?
想起来都是泪……明明她这么单纯美好的女孩纸,一趟蜜月行,愣是被他调教成了污字当先的小少妇!
老腰酸疼恰恰证明了那些夜夜笙歌的画面啊!简直没法直视!
也是幸好,同行的小伙伴们早在伦敦游艇之后因为前往的目的地有分歧而选择分路而行,要不然,若是让他们知道她跟宁呈森的蜜月就是每天上床下床,下床上床,还不得爆囧而死!
米初妍自然知道,她老公是很精明的。可她没想到,他把向来用在学术研究上的精明,还有手术室里的精明,在两个来月无所事事的假期里,全部用到了她身上,她是死的有多惨!
他说波尔多很纯净,最适合悠闲的漫步。
于是,他把她拐到了法国,在那个小镇的酒庄里,在遍地的葡萄架下亲手采摘葡萄,亲手酿制属于他们自己的葡萄酒。
他们在酒庄住了下来,品着各种葡萄酒,颇有些遗忘世事醉生梦死的感觉。
然后,便是酒色误人!酒色误人!她有多胆肥她不知道,但回回事后从他口中描述出来的那些画面,光是听,便能让她羞愤而死!
为了避免自己纵欲过度,在波尔多住了不足十天,她死活要走!
他倒是好说话,问她去哪,她说不知道……
然后他把她带去了意大利,在那个四周都是艺术气息的国度,他带她去了海望画廊的分支点。
秉着深入宁家与宁家艺术融合的劝服理由,她信了他的鬼话,被他忽悠着画素描,而他便是她的人体模特。
他说,当年他母亲就给他父亲画过素描,很传神,作为非卖品,至今挂在海望画廊的展间里。
她想,画就画吧,纵然她肯定画不出舒染的功力,但怎么着,人形肯定有的。
然……
事实上却是,她在人体模特的‘搔首弄姿’下,再度阵亡了。
于是,一副素描,断断续续,三天都没有画出个轮廓来。
倒是他,竟然在她毫无所觉中,画了一副属于她的人物素描……
暮色光晕中,她安然沉静的睡颜,满头青丝铺洒在白色的枕头上,长睫覆影,唇角轻勾,很是满足的样子,栩栩如生,就连光晕下的剪影,亦在他的画中描绘。
米初妍倒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迷人……
她同样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然还会画画……
她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会?
他笑说,我自幼跟着母亲,就算学不上她的五成功力,皮毛,总该有的!
米初妍:“……”好吧,她还能说什么呢?!
捧着那纸素描,米初妍如痴如醉,然后,一个感动,又将他扑到床上!
是翌日转醒,看着他神清气爽得意哼曲儿的样子,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又中了他的诡计!
uli老公,套路深啊!套路真深!
几次三番被他算计,她开始警觉警觉再警觉!
然而,就在她全副装备抵御敌人的糖衣炮弹之时,他却又一改往日的嘴脸,变成了清心寡欲的正经男人,开始带着她游山玩水,逛街轧马路,让她感受着无尽的异国风情,还做了她的专属摄影师,到处抓拍她或行走或停留的照片。
他带着她逛遍罗马,穿走米兰,去瑞士翻越阿尔比斯山领略沿途风光,在丹麦感受着人鱼公主的爱情故事,看了场皇家芭蕾舞团高贵而凄美的演出。
走过一个又一
个国度,在每个地方呆的不太久,或三天,或五天,反正不超过一个周。
然后,在她渐渐卸下心防的时候,他又开始了吃肉大计。
在下榻的酒店,他很正经又很幽怨的提要求说:“老婆,算日子你姨妈是不是快来了?”
米初妍:“……”谁知道呢?她姨妈任性的很!通常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上次不就是如此?
可是,他太幽怨了:“如果明天就来怎么办?”
然后,不多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来之前先饱餐一顿!
第二天,没来,再饱餐!
第三天清晨,姨妈果然来报到!她听见他诡异的,无比庆幸的,深呼吸……
此刻,他们在希腊,面向爱琴海。
原计划出海游玩的打算,因为米初妍劳累过度而罢休,两人转而决定,今天休息,明天再出海!
满打满算,宁呈森的假期还有半个月。
可是米初妍却觉得,这个假期,若是明天就结束,倒也是好的,要不然,每天这样操劳,她是连骨头都带不回穗城了……
所幸,这趟蜜月之行,除却体力的不支外,总得来说是非常愉快的!
不过最是让米初妍欢喜的,还是属她家姨妈。
再一次的准时到来,再一次的准时送走,这让米初妍对未来的希冀,大了起来!而宁婕给的药,更是被她视若珍宝似的,每天摆在床头,定着闹钟按时服用。
对这些,宁呈森是从来都不发言的醢。
看起来,他似乎对两人能否生孩子,从不在意。她吃药,他很淡定,她不吃药,他也很淡定。
基本上,他的关注点是在她来例假的时候,会不会腹疼?会不会量多?会不会贫血?会不会腰酸?
恍神之际,终于讲完电话的男人,转身过来。
远处有海水折射的斑斓,近处是男人冷艳无双的俊颜,米初妍眨巴着困顿的眼皮,漆黑的瞳眸溜溜的打转,问他:“看着我干嘛?”
“不睡觉?”
男人的声音本就低沉而富有磁性,刻意压低的语调,平添了几分暧昧的哑色缇。
米初妍当即狠狠摇头:“不,我不困。”
简直是笑话!沾床能有好事吗?!
所幸,他没有继续往下施展‘媚术’,反是晃了晃他的手机:“去查查你的邮箱。”
米初妍就是那时候通过查邮件收到来自济山的录取通知书!
那时候只觉得,她的人生如此圆满,竟然是想什么,便有什么。虽然知道背后全是依仗了宁呈森的功劳,可是,她会加倍努力的!她一定会让自己学有所成,不负虚名!
可是那时候她哪里知道,她的博导,竟然会是眼前这个男人……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她是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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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呆了五天,他们绕去了日本札幌。
彼时已经是八月上旬,米初妍原本是想直接回穗城的,想为九月的开学做些准备工作,也想要让他回医院里上班,只要他忙起来,她才有重获自由的可能。
只是,宁呈森说什么也要去札幌,他说既定的行程必须走完,等生活重新步入正轨,再想出来,机会渺茫。
倒是没想到,竟然会在日本呆了足足一周。
札幌玩了一天,去了北海道,在鄂霍次克海岸的岩壁之巅,迎着猛烈的海风,闭眸感受着大自然的洗礼。
他抱着她,温热的躯体,仿似是温暖了她的整个世界。
或许是被这样美丽的大自然感染了情绪,耳侧是海水凶猛的浪潮奔涌声,她向着大海问:“宁呈森,你会爱我多久?”
身后的男人,顿了顿,似是意外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也只是半秒,他认真回答:“你,给我一生情;我,许你现世宠。”
海浪涛涛,他的话语顷刻被吞没。
可是,被拥抱在怀中的小女人,却是满足的笑了,眉梢弯弯,星眸璀璨。
从鄂霍次克海回来后,他带着她去箱根泡温泉,去看富士山,去神户饱餐了一顿传说中的美食,去了名古屋城游玩,最后的站点是东京。
站在银座商业区前,宁呈森问她:“想不想买东西?”
她侧首,看着他眼底满满都是对她的宠溺,似乎是想要把所有她能想到的东西都拱手送到她面前的那副神色,米初妍除了感动,便只剩下无言的拥抱。
似乎这时候她才开始细想,跟她在一起,她真的从未有过哪一刻,对物质的东西有任何的执着追求。
不是因为她高尚。人性皆贪婪,女人皆虚荣,她是贪婪的,也是虚荣的,只是,在她还未曾想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往往,他已经提前为她都准备好了!
她穿的用的,吃的喝的,她父母的日常需求,他父母的养老去处,甚至她的工作,她的学业。人生中所有能被追求的一切,他一一给她安排的妥当。
所以,她最贪婪的,莫过于他所说的,现世宠!
她说不需要,他却皱眉:“来都来了,买是肯定要买的!要被你的朋友们知道,你来了银座却不来一场疯狂的购物,该是有多招人恨?”
她还能说什么呢?毕竟,这里是闻名世界的奢华商业区,没有你买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从东京回穗城的时候,他们的行李箱足足有四个之多!除却一个装了他们的衣物,其余三个,全是从银座淘回来的各类珍品。
东西真的很多,却大多数都是用来送给周围那些亲朋好友的手信。
米初妍没给自己买什么,却是学会了怎样爽利的刷老公的黑卡!特殊的卡片,走到哪里都有特殊的待遇,被众星拱月绕昏了头的小女人,足足过了把富太太的瘾头!
东西抱成团的时候,米初妍有些苦恼:“如果我以后都这样败家,怎么办?”
宁呈森面色无恙,无比淡然的说:“带你过来,就是让你学会怎样花你男人的钱!”
米初妍:“……”好吧,壕就是如此的任性!
回到穗城的日子,忙的有些离谱。````
米初妍也是在那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宁呈森坚持要在蜜月玩个够本,他说以后出玩的机会可能会很少,倒是真的没有半点夸张。
原先她觉得,自己要为半个月后的入学做准备,忙起来可能会没多少时间陪宁呈森,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没时间陪的,是宁呈森自己。
销假上班后的他,几乎是连着一个星期都宿在医院里,以致,她不得不从家里煲好汤,做好可口的饭菜给他送过去醢。
通常过去的时候,他不是在手术台上还没下来,就是刚刚上手术台,然后,她就会在医院里等,一等,就是一个上午,再或是一个下午,更甚至一个晚上。
纪唯宁也很忙,她跟徐暮川确实补蜜月去了,只不过才走了半个月,就急着赶回来。生活中总是有些无奈,她有孩子,有事业,徐暮川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到底没有她和宁呈森这般随性。
偶尔她们会碰上,在办公室一起谈笑,或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厅小小悠闲。她会趁着短暂休息的时间,发视频回去,在手机小小的界面里,逗弄着快要满周岁的儿子缇。
小宝宝粉嫩嫩的像个包团子,难得的竟然没有婴儿肥的踪影,才这么点大,却是手长脚长,五官比起上次见,更长开了些,朝着纪唯宁咿咿呀呀,抿着唇微笑的样子,跟他父亲很是相似。似乎可以预见,再过二十年,这张小脸又该是如何的颠倒众生。
尤其是纪唯宁,看着儿子的目光,柔的不像话,那双专注的眼眸里,几乎是要滴出水来。对于孩子,米初妍总有些戚戚然的感觉,也不知是否因为自身的原因,对屏幕上的那个小宝宝,不觉亦加喜欢。
每次视频,她都会抢过纪唯宁的手机,隔着屏幕各种鬼脸的逗小莫黎,小莫黎本就与她亲,通常都是咯咯发笑的朝着她流口水。
米初妍就调侃:“小莫黎是不是看阿姨好漂漂,喊干妈好不好?”
孩子还不足一岁,自然无法回应她的这声干妈。
倒是纪唯宁,每次她抢她手机,她也都不恼,但是她也没再说,让她赶紧生个女儿来配她儿子的话,更也没问起过,她有没有打算生孩子的计划。
不问也好,米初妍觉得,这样就省得她找各种理由解释。
某次两人在咖啡厅小聚的时候,徐暮思给纪唯宁打了个电话,然后,纪唯宁像是随意的提起:“暮云要结婚了。”
“是那个贝拉吗?”
“……好像不是。”
米初妍当时懵了两秒……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懵,她不知道他每天都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但她知道,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有在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
当然,他是不可能跟她说这些事情的,她知道他相亲,是因为徐暮思。
事实上,跟徐暮云之间,不知怎的,联系越来越少了。就连那次伦敦大婚,他特意前往,两个人却也未曾停下来,单独聊过一句,哪怕仅仅是……好久不见……这样简单的寒暄。
后来,米初妍想了想,她微懵的那两秒,原来是因为想起那个叫贝拉佐恩特的年轻女孩。
大婚前夕,她突然找上自己,说要做她的伴娘。
她当然觉得莫名其妙,不说自己与这个异国的高官之女毫无交集,就算有交集,她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过来担当伴娘这样不讨好的活。
可是她说,她是为了徐暮云。
她说,她几乎要对徐暮云绝望了,可是,她还是想再试一次。
她那深邃褐色的眸眼中,竟闪着雾光,跟她说:“爱一个人,明知会粉身碎骨,却还是无法自控,那种感觉,你懂吗?”
她懂,她怎么不懂呢?
纪唯宁爱徐暮川,爱的小心隐忍。
乔洵爱萧晋墨,犹如飞蛾扑火。
她爱宁呈森,即便颠沛多劫。
徐暮思爱那个不知是谁的男人,爱的抽筋刨骨。
甚至宁翰邦爱伍乐旋,甘愿自毁前程。
世上皆凡俗之人,每日都在为柴米油盐头疼,为生计劳累,爱情这个东西,细细研究起来,其实当真太奢侈。
可偏偏,她的周围,却有太多太多刻骨铭心的爱恋。
米初妍原本不喜欢插手人家的感情之事,可是那天贝拉的眼神太让她揪心了,于是,她同意了。
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徐暮云带去麻烦。从自己的情感出发,她是不喜欢给徐暮云添扰的,可她又觉得,也许贝拉,对他来说,确实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万一错过了呢……
可是如今,还是擦肩而过了吗?那个叫贝拉的女孩,得知他要结婚,会不会在哪个角落,黯然神伤呢?
到底还是觉得可惜的,然而感情之事,旁人向来没有评论的资格。
那天晚上,宁呈森难得回家,但是很晚,几乎快到凌晨了……
当时她在客厅看书,偌大的空间,只有边几上的那盏台灯在暗暗发亮。
也不是刻意要等他,只是习惯。
每天晚上,不管他回来不回来,她总会习惯在客厅的沙发角落等一等,看看药理方面的专业书。
学习,于她而言,是必须刻苦的事情,当然,也是因为,没有他在,她一个人也没办法过早的入睡。
那天是因为从纪唯宁口中听了徐暮云的事情,心里总是有些不适。说不上来的感觉,自然是替他开心的,但她总觉得,如果新娘子是贝拉,她应该会更开心。
大抵是,人总是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见识过了贝拉对徐暮云的执着,便觉得,谁也不如贝拉,有些嘘吁,有些感慨。
宁呈森在玄关换鞋,她放下书,迎上去。
瞥见他眉眼浓浓的疲色,不由心疼,只是,还未等她说话,他直接抱住她,下颌搁在她的头顶,揉着她的发,哑着声问:“怎么还不睡觉?”
她说:“睡不着。”
他略略退身,满目认真的研究她的面色:“为什么睡不着?”
她笑了笑:“也没什么。你吃过了吗?要不要给你煮点吃的?”
他说:“好,那就煮点面条,我先去洗澡。”
家里吃的用的很多,米初妍熟练的从冰箱里找出自己要的食材,洗锅,烧水……
心疼他的累,便想给他煮的丰盛些,于是,备了好些材料。
宁呈森洗澡很快,不过十分钟,擦着半湿的黑发出来。
他站在她的身后,她知道,那她没有回头,专注着锅里的东西,调味,浅尝。
倏然间,小腹上出现他的大手。
米初妍被他从后环抱着,整个人被他圈进怀中,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宽厚而温热,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强吻的心跳,还有喷薄过来的灼热气息。
他在吻她的耳根,很痒。
“别这样……”她的声音发颤,身体也跟着发颤。
他含着她的耳垂,轻笑:“这么敏感?好些日子没做了……想吗?”
米初妍:“……”她可以说不想吗?
想起那事,她就有种双腿发软的感觉。可是她真的很没用,随着他的手从她的睡衣下摆伸进来,轻松而又熟练的侵占她胸前的柔软,她便开始缴械投降了。
慌乱的关了火,却来不及把锅里的面条捞出来,整个人便被他扳转过来。
那双深邃的瞳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动情而娇媚……
米初妍羞涩这样的自己出现在他眼前,却又无力抵抗。
罢了罢了,跟着他,什么样的姿势没挑战过呢,如果她每次都要害羞,早就窘迫致死了。
可是这天杀的,撩拨了她,竟然没继续,坏笑道:“先吃面,吃完才有体力伺候你,这两个月都快被你榨干了。”
米初妍当时只觉得,脑袋轰隆的炸开,整张脸甚至整个身体,都烧的不行!她觉得,如果刚刚用过的菜刀还在她手里的话,她是不介意做个泼妇的!
太过分了!!!
她推开他,暴走……
他在后边喊:“老婆帮我盛面啊。”
米初妍:“!!!”
大约是知道她恼羞成怒了,厨房里的男人讪讪的去橱柜里找碗筷,找出来了,筷子一根根的从锅里往上挑……
面条劲道q弹,有些被他挑到了碗里,有些调皮的总也掰不断,蹦蹦跳跳的,好几次垂到他的手上。
烫到了拇指,他嘶了声,烫到了手腕,他又嘶了声,烫到了手背,他再嘶了声……
米初妍自然是没有走远的,听到他不停的嘶嘶声,无语的折回来,从另外的柜子里拿出勺子,挤开他的同时,唾弃道:“你是白痴?”
闹归闹,米初妍到底还是坐在对面,陪着他吃完。
还真的是饿极了,一锅子面条,加上那些材料,着实份量不少,可是他竟然扫的一干二净,依他往日的食量,这本该够他两顿饱!
米初妍微微瞪他:“你是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他在喝汤,闻言,抬了抬头。
深邃的眼眸,平静而温柔:“你说呢?醢”
米初妍努了努嘴,还猜什么,八成又是从早到晚!
叹了气,她说:“你每天忙成这样,还跑去济山任博导做什么?不怕累死?”
说起这个她就特别的郁闷……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哪里抽了疯,以前济山医大怎么求拜他,他都不愿意露脸讲座,如今倒好了,自己巴巴赶着去做博导!
整个济山医大可都是知道她嫁给了谁,愤恨说不上,但羡慕嫉妒的情绪总是不轻的。米初妍只要想到,往后她的课堂都会出现他的身影,便感觉头痛不已!
自然也是想了各种方式游说他放弃当博导的念头,可是他油盐不进,怎么都不行缇。
宁呈森似觉得好笑,扬了扬眉,餐纸拭唇后,笑道:“你好像很怕我会累死?”
“废话!”米初妍抬眉,白眼。
“哦?”他扬声,探究的眸色里,是光芒的璀璨:“怕我在外头累死了,回家伺候不了你吗?”
幽幽的嗓音,却是无尽的暧昧……
米初妍刚刚缓和下的羞囧,轻易被他撩起,怒道:“宁呈森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我胡说八道你心里有数。”他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用完了餐,竟然也不起身,就坐在餐桌前,闲适的姿态,调侃。
米初妍几乎是酱红了脖子根……
不就是过去两个月,她扑倒他的次数多了点么?至于这样一直惦记着?再说了,她会主动扑,还不是因为他使的坏!
这个老妖精,说的他多崇高无尚似的!
回头她若是勾勾手指,准保他节操碎成渣渣!太特么欺负人了!
不乐意理他,索性起身,收拾碗筷。
宁呈森眼疾手快,抢在她之前抓起空碗,眉梢舒展,无限满足的模样:“我来收拾。”
米初妍投了一记特别不信任的目光给他,强调:“别把我厨房拆了!”
男人俊雅的面容上全是不屑:“不过是几个碗而已。”
几个碗?呵呵哒!几个碗就能把你整的心力交瘁!
米初妍看着他没入厨房的背影,心底腹诽。
原本是不忍心看他干这粗活的,但谁叫这男人如此欠收拾呢!米初妍愤懑,转而折回沙发,重新捧起专业书,继续看。
“老婆,明天周末,我们在家吃饭吧。”
米初妍:“……嗯。”
“不要喊莲姨过来了,早上我陪你去买菜,午餐你做,我旁边观摩。”
米初妍:“……我来就好。”
呵呵哒!还观摩?做个菜还观摩?他以为厨房是他的手术室呢?!
“这不好!我总要学学。”
米初妍:“我拒绝。”
笑话!她是傻帽才会相信他会想学做菜!但凡这个关乎到需要学学的技能,她都不可能再上他的当了!要不然,又是一场身体力行,惨绝人寰的xxoo!
想想波尔多的学酿葡萄酒,再想想意大利的学素描画,一言难尽啊一言难尽……
客厅,米初妍刚刚进入啃书状态,厨房那端,倏然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锅碗瓢盆,乒乒乓乓!
米初妍拧眉,放下手,趿着拖鞋,幽幽晃到厨房。
倚着门框往内室一看,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流理台,地板,到处都是泡沫水!锅盖掉在地上没来得及捡起,砂锅更是直接粉碎在地板上,勺子歪歪斜斜躺在流理台与燃气灶的缝隙里,仅有的几个碗看不到踪影,大概是被深深的埋在泡沫团下的水槽里!
再看万分优雅冷艳站在边上唯一净土上的高贵男子,那一副不怪我的表情,她直接暴躁的要跳起来!
“奏交响乐呐?”米初妍看着那些躺尸般的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声音犹在耳侧,刺的她耳膜发涨。
他很认真的纠正:“看起来更像是洗澡。”
米初妍无语的白了他眼:“你倒是幽默!”话落,瞥见他同样一身的泡沫,秀气的眉心拧的更紧,认命道:“你去洗一洗,这里我来收拾好了。”
她刚踏进去,身子便被男人结实的长臂拦腰抱起。
身子忽然腾空,还未等米初妍反应过来,他直接咬上她的耳朵,恶作剧道:“一起。”
“我已经洗过啦!”她趴在他肩头,喊叫。
“不行,身上有油烟味!再洗一次。”
我去你妹的!有油烟味还不是给你煮宵夜煮的!米初妍心里腹诽,却不敢喊,只道:“我得收拾厨房啊,太乱了!”
“明早让莲姨收拾。”
“你不是明天要放她假吗?”
“现在不放了。”
“可是厨房那么乱,你不觉得给外人看了去很丢脸吗?”
“不碍事,莲姨已经习惯了。”
米初妍:“……你不是很累吗?怎么还这么能折腾?”
男人爽朗:“明天周末。”
好吧……周末……她的死期又到了……嘤嘤嘤……
餍足后,米初妍残留着仅剩的意识,妥协的商量:“老公,咱以后能不能别玩套路了好么?”
也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宁呈森要吃宵夜是其次,把刚刚洗过澡的自己弄的浑身上下都是泡沫也是故意,想要拐她一起洗澡才是根本!
而她竟然是在被长时间的吃干抹净后,才似乎揣摩过来……
翌日。
米初妍起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八月下旬,穗城照旧热的不可思议,站在落地窗前伸展四肢,白花花的太阳光,几乎晃花她惺忪的睡眼。
洗漱后,找到床尾亚麻布料的长裙套在身上,边拢着长发,边走出卧室。
厨房有声响,米初妍心紧,担心又是那个杀千刀的男人在搞破坏,趿着拖鞋小跑着过去,却不料,经过餐厅的时候,熟悉的嗓音忽然扬起:“干嘛去?”
米初妍回过头,眼眸闪了闪:“厨房谁啊?惨”
“莲姨。”
“哦。”果然,他是从头至尾没有想要放莲姨假的意思拓。
他抬首,瞥了瞥:“愣着干什么?过来吃早餐啊!”
“哦。”米初妍机械的应了声,挪着脚步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结果,他却是隔着餐桌扯住她的手腕:“坐那么远干什么?”
无奈,米初妍只得又绕到他身边。
落座后,听到他在耳侧问:“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想去徐家跟小莫黎玩玩。”米初妍夹了块马蹄糕,学着宁呈森细嚼慢咽的样子。
他忽然侧首过来:“你似乎很喜欢那个孩子?”
“我干儿子啊,当然喜欢。”米初妍理所当然:“我还想着,等他周岁的时候该给他准备什么礼物好!”
“礼物?早着呢!”
“早什么早?马上就九月份了,十月份宝宝就该周岁了,小孩子的礼物马虎不得,得提前准备。哎老公,到时我要刷你的卡哦!”
“……嗯,你喜欢。”
“哎,你是孩子干爸,不如你帮我想想,准备点什么礼物比较有意义?”
宁呈森:“……我是孩子大伯。”
“那也得人家亲爸愿意喊你哥哥啊!”米初妍忍不住揶揄,继而又道:“做大伯有什么好,显得你老太多!”
边上正认真用餐的男人,猛的一滞,半秒后,沉声:“那就干爸。”
“那干爸,咱送什么礼物?”
“项链,金的,玉的,都行。”男人果断道。
米初妍嘁了声:“什么鬼主意!人家是男孩子,怎么送项链呢?再说了,凭你和徐暮川的交情,送个项链你不觉得太庸俗了么?好歹来个意义深远的东西。”
“送他项链,让他以后送给他老婆当定情信物,这还不够意义深远?”
“那你怎么不直接说送戒指得了!”米初妍有些被气笑。
这个男人,还真的是,死的都被他说成活的,那么庸俗的东西,被他如此一修饰,还真的像是那么回事!
“戒指不行,这个东西得讨老婆的男人亲自选才有意义。”
“呃……”好吧,他说的很有道理,米初妍默默的表示认同!
指尖下意识的滑过自己的锁骨,摸到那枚圈戒,提起来,送到他眼前:“那这个,便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眼帘中出现‘一世情缘’的影子,宁呈森眸光闪了闪。
那时候他买这个圈戒,是临时起意,也是心境复杂,倒没想到,如今,她拥有戴都戴不过来的许许多多饰品,最深得她心的,还是这枚最简单的。
这个圈戒,见证了他们太多的坎坎坷坷,宁呈森看着看着,忍不住扬唇,轻笑着托起她柔美的下颌:“那你喜欢吗?”
米初妍不假思索的点头,眉眼璀璨:“喜欢。”
女孩目若星光,肌肤瓷白,如此仰脸,他不过一个低头,便印上她的唇。淡淡的马蹄香,唇瓣柔软,让他不自禁深陷,吮吸……
彼时他们不知道,两个人精挑细选准备的礼物,竟是在许多年后的某个黄昏,被英俊迫人寡言高冷的徐莫黎送到他们自己的宝贝女儿手中……
那时候,宁教授才是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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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两天,两个人一起去了趟徐家,蹭了个晚饭,也一起去看了舒染和法安,蹭了个午饭,星期天晚上,则是回了米家。
算起来,真正呆在南都奥园的时间,倒是没多少。
周一上班的时候,宁呈森说自己今天是特需门诊不手术,想让米初妍跟着一起去医院,米初妍拒绝了。
理由是,她想回趟济山,很多事情办。
玄关处换鞋的男人,眉心紧皱:“你有什么事情办?”
“入学手续啊,整理下宿舍啊什么的……”
“你还真打算以后住那边?别忘了,你是有老公的人。”这话,有了责怨,好像有即将要被老婆抛弃的幽怨。
米初妍吐吐舌:“以备不时之需嘛!或许偶尔午休什么的。”
宁教授嗤声:“你还想午休?先不说攻博有做不完
的课题,就你这半路插队的学渣,想要跟上整个团队的进度,还不知得开多少夜车!”
边上的女子嘟嘟唇:“反正我留着有用,你就别管我了。”
宁教授黑着脸转身,离开。
这女人大概很难明白,他之所以会去做她的博导,实在是为她未来的博士生涯操心。不想她太辛苦,太被打击,便想自己亲自教,就她目前在药理学方面的知识掌握量,放在任何一个教授手里,那都是不够看的!
为此,他已经辞去了省院神外科室主任的职位,九月份开始,他在省院,便只是一个特聘教授,只负责省院神外科的疑难病例,一周五天,只接两天的手术。
八月的最后一天,米家父母去外地旅游,米初妍开车送两个长辈去机场。
意外的是,竟然在那里,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徐暮云……
天很热,气温高达三十八度。
米初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裙,及至膝盖上方,腰间松松的扎了条细细的编织带,领口敞开最上方的扣子,精致的锁骨窝里,那枚圈戒,在阳光的投射下,耀眼的刺眸。
勾着车钥匙,穿梭在机场大厅,无意间的抬眸,视线中便出现了那道清雅的面孔拓。
看起来没怎么变,但又好像哪里变了,米初妍足足看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然是西装革履的打扮。
显然,他也是早注意到她了,绽开笑,笑容依旧那样温雅和熙惨。
米初妍好笑的弯唇,几步踏上前,带着揶揄:“二哥今天很帅嘛!”
徐暮云并没有行李,随着她上前,他原地顿步,在她的笑声后,他上下审视了自己:“上次你婚礼,我不也是这样穿?怎么呢?看着不习惯?”
米初妍摇头:“不是不习惯,只是有点意外。”
要知道,崇尚于自由的徐暮云,从来不喜这样的穿着。
徐暮云瞥了瞥她手里的车钥匙,轻轻扬眉:“自己开车?”
“嗯,送我爸妈。”
徐暮云点了点头,四周环顾了圈:“有时间吗?要不要去那边咖啡厅坐坐?”
“好啊!”米初妍很是爽快,跟着他的脚步过去,随口问:“你是刚从哪里回来吗?”
“不是,送个朋友。”
“哦?你原本就在穗城?”
咖啡厅人不多,徐暮云找了个清静的角落,给米初妍拉开椅子,跟着自己也坐了下来。有侍者过来,两人点了咖啡,他才答:“上个月回来就没再走了,以后估计也不走了。”
“嗯?”米初妍的意外更深了层。
“很惊讶?”徐暮云眉峰微动,继而笑的更开了些:“我自己也很惊讶。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走不动的一天,也从来没想过,到底,我还是接受了爷爷的安排,接受了大哥的邀请,进了世腾。”
“所以……”米初妍越听越不可思议,有些接不住话。
“所以,以后世腾但凡关涉到房地产业,都归我管。”
“咳咳咳……”米初妍刚啜了口咖啡,被徐暮云突来的话,惊的连连呛咳。
好不容易缓下来,娇颜上,早已是通红了个遍。
徐暮云无比郁闷的眼神望她:“在你眼里,我就不能经商?”
“当然不是!”米初妍着急否认,继而解释:“我是在想,这样也挺好,往后叔叔阿姨越发年老,总该要你照顾,总是飞来飞去,太漂泊的感觉。而且,徐总大概很暗爽,终于有人可以帮他分担,他也终于可以多点时间陪唯宁姐了。”
徐暮云笑了笑,像是默认了她的说法,又像是心思深沉的不知在做何考量。
其实,怎么可能不惊吓?
她一直认为,徐暮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涉足徐家的产业,即便,他自己也是世腾的大股东。
是什么改变了他?说真的,她有些好奇。
但,好奇归好奇,她无意深探。
徐暮云接了个电话,没有避讳的在她面前听……
电话那端是一道柔柔细细的嗓音,听起来,像是很年轻的女孩子,但也是因为声音太细了,米初妍听不真切。
徐暮云没怎么说话,只在那端说完后,回了句:“我知道了。”
随后,电话切断。
米初妍扬起头看他,他也正好抬眸,视线相撞,她笑了笑:“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谢谢。”
“是电话中的这个女孩吗?感觉是个很温柔可人的女孩子。”
徐暮云无所谓的笑笑:“温柔可人倒是不清楚,不过,很听话。”
很听话?所以说,他之所以跟那个女孩子结婚,只是因为对方听话?米初妍不自觉的拧拧眉,被眼尖的徐暮云瞧见,笑着打趣:“怎么?你似乎对我的结婚对象很有意见?”
米初妍囧:“怎么会!”
“那你干什么一副替我委屈的表情?”
米初妍当下抓了抓自己的脸,愈发窘迫:“我真的有?”
温润淡雅的男人,竟是难得的,失声沉笑。
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米初妍,饶有趣味的样子。
米初妍不自觉的哀叹了声,再次抓了抓自己的脸,无比郁闷:“有那么明显吗?”
明显不明显,其实并非她有表现的多过分,而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每个神态,都捕捉的很认真。
徐暮云心底绕了绕,面色却是无恙:“有话你说,我听着。”
“其实也没有……”米初妍扒拉了下自己的长发,有些难为情,
掩笑:“我一直以为,如果哪天你真的想定下来,另一半,也许会是贝拉。你性子太淡,过分柔顺的女孩,其实不适合你的生活,反倒是贝拉,我觉得,有些可惜……当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需求,我只是随口胡说的,你听过就算……”
徐暮云单手支额,看着,像是很认真的在听她的话,可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的清眸太漂浮,无人能懂。
许久,他才应了声:“你跟她很要好吗?”
米初妍微懵,等反应过来,他说的她是贝拉的时候,她才摇头:“也没有很好啊,只是有一起聊过。怎么说呢……看着她,我总会想起过去的自己,大概是,合眼缘罢。”
机场小坐,除却谈及徐暮云的婚事,基本愉快。
其实谈及婚事也没有什么不愉快,只不过是因为,米初妍觉得自己有些囧罢了,人家的结婚对象,她在评头论足,多少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离开的时候,因为各自都开了车,便只能各自回城。
米初妍跟他挥手:“婚期定了就告诉我,如果要帮忙,我会很乐意。”
他点点头,话不多拓。
也不知怎的,不过是去取个车,再退出来的时候,米初妍再没寻到徐暮云的影子。
心里只以为徐暮云已经先行离开,没多想,奔驰小跑缓缓退出机场,在宽敞的道路上,驶上略显拥堵的机场高速惨。
然而米初妍并不知道,属于徐暮云的银色世爵,却是在后方,隔着好几辆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头。
——
进城的时候,约至下午四点。
米初妍觉得时间尚早,索性拐弯去了穗城省院。
宁呈森的车子送去保养,今天早上非赖着要她送他去上班,这回,便也打算顺道接他下班。
考虑到他的工作性质,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忙不忙,他有没有好好吃东西,于是,进医院前,又去了医院对面的餐厅打包了些合他口味的餐点。
医院里撞见麦晓晨,看了眼她提的东西,笑侃:“哟,夫人您来接大主任啊?都带的什么好吃的哇……”
米初妍没好气的掐了她一把:“瞧你那德行!”
麦晓晨一边喊痛一边嚷:“臭米粒,你施暴!”
两人的打闹,引来更多的护士。
众人都朝着米初妍围过来,开始寒暄,开始攀谈,开始各种有关于宁呈森还有宁家的话题。
米初妍没有翻开自己私生活满足这群人好奇心的嗜好,对着他们的热情,始终都在打着哈哈。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整个人,也就被堵在了护士站。
也是在那时候,米初妍才得知,原来宁呈森已经辞去了神外科室主任的职位,而今天,是他最后一天担任科室主任的日子。
她去科室找他,会议桌前,刷刷的一大片白大褂,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作为曾经这里的一员,米初妍自然知道,他们是在开会。
而会议的权威者,便是那个首位坐姿优雅的男人。
她不可能进去打扰,遂退步,只是,里头却是不知谁率先发现了她。
然后,纪唯宁从她的位置上走出来,站在她面前笑道:“找个地方先坐,主任暂时走不开。”
米初妍点头:“我去护士站,不急,你们好好忙。”
大约是真的很忙,纪唯宁没多留,点了点头,又回到了会议中。
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堵着太多人,没办法将他整个人看全,但仅仅是一个侧颜,便透出他那工作中独具的肃穆。
米初妍看着看着,心都有一种被化了的感觉。
这个男人啊……
总是背着她做很多很多的事,不讨好不邀功,一声不吭。
知道她要去济山任博导,她总是会想,他该怎么调度自己的时间,问他,他也总说,到时自有安排。
她哪里会想到,他的安排,竟然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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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外的会议有些长,米初妍起初在护士站跟人闲聊,时间倒也过的快。
但护士们总归有自己的活,不能一直陪着她,串门过来的麦晓晨也早已回了自己科室,她便独自在护士站呆着。
时间一格格走,从白天等到日暮,从日暮等到天色彻底暗下。
她也在不知不觉间,趴睡在桌面。
醒来,是因为走廊上忽然响起踏踏的脚步声,动静不小,听起来,阵势很强的样子。
揉着朦胧的双眼抬起头,顺着声源过去,不太清晰的视野中,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她晃了晃头,再搓眼,看见的便是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五官皆有些模糊,但又能够隐约分辨,他们中谁是谁。
他依旧在最前端,被一众衣袂飘飘的白大褂簇拥着,眉眼犀利,光彩夺目。
倏然间,几十号人悉数停步。
很显然,那些人都发现了她,朝为首的男子望过去,然后看着老王教授不知说了什么,人群渐渐散开,徒留他在原地,缓缓向她走来。
走廊的白炽灯下,少去了那些人的跟随,他的光芒,依旧不减。
最终站定在护士台前,与她隔着护士站的台面,伸手,顺了顺她略微凌乱的头发,略歉意:“等累了?”
米初妍摇摇头,糗自己:“我这样都能睡着,就算原先累,现在也不累了。”
他笑,带着纵容:“走吧,回家。”
“可是这个……”米初妍指了指自己打包来的点心。
宁呈森倒是干脆,直接取过那些盒子,拦住恰好回来的护士,塞过去:“今天夜班,这个给你,用微波炉热了吃。”
护士简直是受宠若惊,双手捧住那些盒子,也不管米初妍是不是在边上,一个劲的朝宁呈森傻笑个不停。
以致最后,米初妍也是忍不住崩了笑。
这一笑,护士倒是尴尬极了,抱着宁呈森给的外卖盒子,直接溜走。
灯光下,米初妍看狼狈疾走的护士,宁呈森看米初妍,久久的沉默后,米初妍突然问:“为什么要辞去科室主任的职位?”
男人嗓音沉磁,颇认真:“原因多方面,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KB。”——题外话——
更毕哦,么么哒……
华灯初上,璀璨街灯闪烁着都市的繁华。
今年的台风雨似乎很少,整个夏季,穗城都在无尽的燥热和无尽的空凋冷风中度过。
走出医院大门的米初妍忍不住啧叹:“好想喝啤酒!还要冰镇的!”
“那就喝。”
边侧,男人的嗓音沉沉的,带着纵容的宠溺。
米初妍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狐疑着侧首:“你让我喝?惨”
他扬了扬眉:“想喝就喝点。”
“可是……”米初妍话未说完,却是忍不住抚上小腹,纯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挣扎,继而又在瞬间消失:“算了,我回家喝白开。”
宁呈森勾着车钥匙,站在她身旁,深眸凝视着她柔美的侧颜还有双唇的干燥,不动声色的掏出手机。
电话拨出去,很简短的问:“在哪?”
“家啊……”
“这么乖?”宁呈森明显很意外,上扬的语调,略微的调侃。
米初妍听着糊涂,想不出来他这是跟谁说话,像是逗宠物似的,正侧过头,却又听他在说:“出来吧,一起吃饭。”
那端不知说了什么,但应该是答应了的,因为宁呈森回道:“一会联系。”
电话结束后,他侧首过来:“你还没吃东西吧?”
虽是疑问,但也存着笃定。
想来也是,她一直就在医院等他,又还睡了小觉,怎么可能去吃东西。
他凝着她,她便点了点头。
长臂伸过来,撩开了些许她的发丝,宁呈森又道:“带你去吃大排档,去不去?”
“哈?”
“哈什么?不是想喝冰镇啤酒吗?喝啤酒就得去那种地方喝才有意思!”
米初妍承认,他说的非常有道理!可是她真的非常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有去过大排档吃东西?!
心里这么想,便也这么问。
却不料,他很郁闷的说:“难道不是吗?潘闵宇他们最近经常去大排档吃宵夜,我听着他们那感觉还很不错的样子。”
“那他们也喝酒?白天不用做手术啊!你竟然在知道的情况下,也没处置他们?”
“小酌而已,不影响。”
前方,高大的男人已率先拉开车门,返身朝着身后的女子招手,让她上车的同时,如此回答。
米初妍:“……啧啧啧!你还是我们当初那个铁面无私,吹毛求疵,严苛不讲情的大主任吗?”
他倒是配合,笑了笑,认下她的调侃:“被你降服以后,我确实不是当初那个宁呈森了。这不,现在是病人不管了,学生也不管了。”
米初妍囧了囧,面色微红。
说的她好像有多大妖魅,祸患者祸科室的女人似的!
被他塞进副驾座,米初妍还是满脸的不相信,追着他问:“你真的让我喝冰镇?”
“嗯。”
“可是我身体好像不……”
“偶尔为之,不影响。何况,不是有我在么?”
米初妍还是有些举棋不定,生怕冰饮喝下去,自己好不容易开始正常的生理期又紊乱掉了。
可是,她还未说出更多的话,他却是又拨了电话,这回他开了免提。
那端刚一声喂,他接着就道:“出来,请你吃饭,记得带上你老婆。”
“我老婆不是还在你手里?”
是徐暮川的声音,带着隐隐不快,米初妍听出来了。那感觉就好像在控诉宁呈森是个大地主那般,不让家里的长工休息。
宁呈森语气轻快,丝毫没有跟他抬扛的意思,只道:“已经下班了,你现在给她电话。”
嘟嘟嘟……
通话倏然就被徐暮川切断。
米初妍心里捣鼓,这一个个的,宠妻魔……
他打定注意要去大排档,米初妍似乎无法阻止,可问题也随之来了。
米初妍皱了皱眉,继而猜测他的第一个电话:“也叫了瞿安?”
他在开车,很专注,掀了掀眉:“大排档不是就要人多才有意思?你有什么人想要喊吗?可以一起。”
好吧!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
可是……
“难道你不怕,你们去吃了,要拉肚子什么的?”
他们这一个个,可都是矜贵物种,吃的东西,哪餐哪顿不是精致又精致?就是纪唯宁也不例外,虽说她是个苦过来的人,可她苦的是情感的缺失,而非物质的匮乏。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就优渥,以前被江承郗宠,后来被徐暮川爱,哪里需要体验这平民大众的生活?
米初妍表示很忧虑,如果说,她几乎有种想要去药店买胃药防备的感觉,开车的男人会不会把她敲死?
也不知道他决定要去吃大排档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这会儿,他的眉心有些紧,但也只持续了半秒,又散开:“他们可以不吃,看着我们吃就好。”
“呃……”请问,这世道,还有这样请客吃饭的人么?
再说了,他难道不矜贵?
米初妍很怀疑的问:“你……能吃吗?”
他笑了,在红灯前侧过脸,眸底的纵容更深:“舍命陪老婆,应该的。”
他催促米初妍喊自己想喊的人,米初妍好笑又无奈,喊了徐暮思,电话中恰好听见徐暮云在说话的声音,便也让徐暮思顺道问徐暮云要不要来。
没有叨扰乔洵,一则,两人玩的较少,二则,乔洵如今大多时间在B市。
也有想过旧旧和麦晓晨,但是转念想到宁呈森喊的那些人,默了默,怕她们放不开来玩,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四十分钟后,当低调的卡宴,张狂的玛莎拉蒂,优雅的世爵分别从城市的几个角落聚集到宁呈森说要请客的地方之时,几乎都是吃——便——脸!
“我去!教授你就是这样打发我们一帮子救命恩人的?抠不抠!”瞿安嘴上虽然如此嫌弃,可却是一群人中,最快寻到位置落座的。
恰好是饭点,一群人都是抛下家里佣人准备的美酒佳肴来赴这趟约,本以为不是去一些私房小菜馆,便会是去合溪酒楼。
宁呈森向来能往外觅食,但凡他认可的餐馆,不管是环境服务菜色味道,那都是一流的。也许是因为如此,这些人才都会在他的一个电话下,纷纷而来。
然而……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宁教授淡定自若,教授夫人无奈耸肩加陪笑脸拓。
徐暮川是不动声色的瞄了从小长大的兄弟一眼,无奈暗叹着,拉着纪唯宁跟着瞿安坐下。
徐暮云显得从容些,修长的手指拨开西服扣子,优雅叠腿…惨…
本就忙到很晚未进食,刚进家门才跟母亲打了声招呼,便被徐暮思拉到这里来。此刻对他来说,有吃的,就好。
比起这些男人的古怪,徐暮思算是最活跃的,而纪唯宁,算是最沉静的。
晚市,一群又一群的人往大排档挤,很热闹,人气很足!
徐暮思朝着店内喊:“老板,先拿两打啤酒!冰镇的!”
“你少喝。”徐暮云不赞同道。
“哥,你少管我。大热天来大排档脑子有病的才不喝冰镇!”
徐暮云皱眉。
实在是怕了她,回头喝醉了别又抱着大树哭的稀里哗啦……
“两打够吗?不够再多要点?”
“……够了,喝完再拿。”
徐暮云看着自家妹妹,刚要说些什么,身侧两道男女交谈的声音,便将他脱口的话堵了回去。
他靠在塑料凳的倚靠上,转头。
捕捉到他身边的两个人,眸色暗了暗,不知何时,他身边的位置,已经被占。
隔着他,他望了望那女孩,满足的笑脸迎视着她心爱的男人,璀璨的星眸,亮过天上高挂的繁星那般……
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他的眸色转亮了些,跟着便是释然的勾唇,笑望他们道:“所以,今天来大排档,是为了满足你?”
女孩的眸光对视过来,调皮的眨了眨眼:“让二哥见笑了。”
徐暮云摆了摆手,笑容更深了些:“挺好的。”
宁呈森在中间,听着他们聊天,但不说话。
有些事情,他确实会有大男人的心理作祟,但这并不代表,他要干涉她的交友自由。
天空,朗朗明月,繁星点点……
大排档很是嘈杂,他们却很尽兴。
旁人心思沉细,百转千回。能闹的在闹,性子天生闹不起来的,便安静的纵容着他们身边的爱人,看着她们大声笑大口喝,便都不自觉勾了唇。
那个晚上,尽情劈酒的他们,丝毫不觉,一整桌子都成了这条街最亮眼的风景,被许许多多的人围观着,久久不散。
以致被路人拍了视频,后来上传到网络,有人认出了称霸国内实业长达一个世纪之久的瞿家太子爷瞿安,有人认出了掌控南方经济命脉的世腾集团徐暮川……
然后那条街在不知不觉中,晚晚生意拥堵爆棚,老板们赚的盆满钵满,顾客们却再也没见到这帮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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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宁呈森还曾端着酒杯跟身边的徐暮云碰了杯。
彼时,米初妍已经喝的有些多,正跟瞿安在那划拳。
徐暮云随口一句:“她的身体,受的了么?”
宁呈森笑了笑,酒杯搁下,深邃而幽深的视线望向身边的女子,柔的一塌糊涂。
他说:“她的年纪,本应该如此放肆。只是因为跟了我,她从来没有如此放肆过!不过是冰镇啤酒,她爱喝就喝,喝完,大不了我再给她治。”
徐暮云瞬间就默了……
不过是冰镇啤酒,她爱喝就喝,喝完,我再给她治。
这样浅浅淡淡,又透着无尽纵容的话语,从宁呈森的口中说出来,他很意外。
一直知道他爱米初妍,爱到不可能放手!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疼她宠她照顾她,一切都应以为她好为出发点。他们都很清楚,她的身体其实遭受不得太多这样的折腾,毕竟当初的折磨太……
可是,到如今他似乎才又参透爱情的另外一种深刻。
那是无底线的纵容。
不,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无底线的纵容以后,他还能很笃定的说:“大不了我给她治!”
愧疚,所以纵容。
懂你,所以纵容。
但不管是哪一种,徐暮云承认,他的爱,终究不如宁呈森来的深入骨髓。
至少,如果她是他的妻子,他万万做不到如此,看过她被折磨的太多太多,他只希望,她此后安康便好。
至于她开不开心,遗不遗憾,会不会因为生活的小小不足而耍脾性,他都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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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南都奥园里,正搂着娇妻沉睡的宁教授接到电话控诉。
原因是,瞿安半夜急性肠胃炎,到医院挂水折腾到早晨,压了一肚子气找罪魁祸首泄愤,顺便想找宁教授要点快效药。
然后踏入九月已经卸职的宁教授把电话打给了纪唯宁,点了几个药名让纪唯宁上班的时候去药房领出来给瞿安。
结果话没交代完,徐暮川在电话那端禁止了纪唯宁去上班并将还在半梦半醒状态的宁教授吼了顿,因为纪唯宁也是胃疼了半夜!
是夜,宁太太在书房用功,右手边堆积的专业书几乎没过她的头顶。
一小时前,宁婕发视讯过来,给她丢了一堆的药物化学分子式,让她搞清楚它们之间的归类,以及相互之间的药性反应。
满脸懵逼的米初妍只得爬着梯子,翻遍身后的书架,找各种专业书,然后,书本越堆越多,越堆越多……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但即便如此,收效也是甚微,那堆分子式,连个边角都还没被她拆出来。
有些气馁的趴在书桌上,小小的头颅顶着凌乱的长发压在手提键盘上,蓝色屏幕跟着出现一堆乱码,细嫩的藕臂往前一伸,堆积的专业书噼里啪啦的倒拓。
白天在实验室就被专业知识折磨了一天的米初妍很绝望的闭眸,拉长着嗓音喊:“老公救命……”
宁呈森自然知道她在书房干什么,听到那连番的重物坠地声,以为是她爬梯子摔下来了,吓的赶紧丢了自己手中的活,三步并作两的奔进书房惨!
可他哪里知道,当他顶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奔到书房口的时候,竟是发现他的小妻子屁事没有的歪坐在书桌后方。
书桌方圆倒是狼藉一片,而那个疾呼救命的小女人,此刻却是顶着一团乱发在跟桌上的手提置气!
纤细的指尖狂躁的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剔透晶莹的俏脸生无可恋的盯着手提屏幕,小嘴儿嘟的老高,本该亮晶晶的双眸,此刻却是赤红……
宁呈森为自己心落回原处而松了口气,再看她的时候,却又是无奈的叹息,上前。
认命的替她收拾好一地的狼藉,站在她的书桌边缘,浅声:“我的手提惹你了?”
“不是!”
“那你这么粗暴对它?”
椅子上的小女人忽然抬头,憋红了眼:“我讨厌这些分子式!”
“……这是基础。”宁呈森凑头看了看,论断。
男人的声音太过轻飘飘,看起来很不用心,很不屑的样子。
只是,他说的越简单,就越是刺痛着已经身殚力竭的米初妍,倏地低吼:“摘病人脑花你说是基础!写个论文你说是基础!做个课题研究你说是基础!特么的能不能别用你超级学霸的思维来定位我这个超级学渣好么?!”
宁呈森被吼的一脸无辜,可是,垂首间触到那张可怜兮兮的小猫脸,本就因她而柔软的心,更是化的一塌糊涂。
双手捧起她的俏脸,眸底全是纵容:“那你说说,要我怎么帮你?”
心想,如果这会儿他的小妻子要求他把电脑上的所有问题解出来直接给她抛答案让她去应付宁婕,他也是没有二话的!
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好,对她的学业百害无利,可谁叫她吃死了他呢……
原先她也是自己领域里的学霸,突然转了求学的方向,一时间的措手不及是可以理解并且体谅的!
嗯……没错!以她的资质,一年半载后,在这块于她而言的新领域里,肯定又是得心应手的。
宁呈森如此说服自己的‘帮凶行为’,俯身,修长的手指挪到手提键盘上,就要开始操作,却是倏然间,屏幕被身边的女人压了下来。
反应快,倒是没压着他的手,可也是莫名,投目过去,凝了眼气成斗鸡的女人,不解道:“怎么了又?”
“你想干什么?”小妻子的眼神,满是警戒。
宁呈森脑门冒黑线,半秒后才沉声:“……帮你解题。”
“有你这么帮忙的吗?你这是包庇你懂不懂!宁呈森你还是不是我导师?你还是不是我们课题组的老大?你还要不要我好好学?你还要不要我以后在你宁家的圈子里出人头地!你还要不要我以后替你掌管KB制药的附属研究室!你还要不要我在医药圈里扬眉吐气!你是巴不得我不学无术以后都在家里给你当主妇当黄脸婆是吧——”
宁呈森:“……”百口莫辩啊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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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告诉他,这女人肯定有问题!以前也天天这么学,都不见她这样闹过!细细想来,从晚饭后她一头扎进书房也不陪自己出去散步便好像不太对头。
拧眉:“你今天怎么了?”
她又抓了把长发,顺带理了理,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憋气道:“没什么,你去忙吧,我的事我自己慢慢来。”
“我没什么好忙的。”宁呈森回了句,离她更近了些。
她别扭,推他:“不是还要收拾行李?”
嗯?半弯腰的男人眸底亮色,继而弯唇:“所以……你这脾气……是因为晚饭的时候我说我要去柏林而闹的?”
“谁跟你闹!你出国不是三天两头的事么?我也要闹的过来啊!”
“真不是?”宁呈森疑问了声。
米初妍
略烦躁,小手将他贴过来的面颊挥开:“真不是!你那是为了工作为了无数患者,我有这么不讲理么?”
宁家的研究室虽然机构庞大,会不间断的有仿制改进新药问世,但如今因为宁呈森的执掌而让曼夫柯的江湖地位受到威胁,这时候,曼夫柯早就竖起全身爪牙。
如果宁呈森不加紧些步伐,研发出一些更新换代不易被人模仿改进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原研药物,那未来KB会不会被曼夫柯吞食,很难说。
再者,若是有新型药物的问世,对全球遍地的患者来说,只会是福音。
“真不是的话,那你这脾气是为何?”
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整个贴了过来,长臂揽着她的细腰,轻松抱起。
不过转瞬,米初妍整个人已经被他抱进怀中,他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而她,则是坐在他的大腿上,与他紧紧相贴着,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乖,告诉老公,你到底在气什么?”
他在她耳侧吹着热气,细嫩的耳垂,甚至敏感的察觉到他不安分的舔舐,痒痒的,湿热的舌尖扫过带来的颤栗,让她不自觉间,僵了僵脊背。
米初妍不语,他便更加重了舔舐的力度,追问道:“是不是气我姑姑给你的题太难?惨”
声音低沉惑耳,磁感湿哑,让人忍不住迷情而混乱。
然后,在米初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倏然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啃咬。
“唔……”
怀里的女人不自觉叫叹了声,继而羞涩,整个头更往他的怀里钻,却也急于否认:“不是!你姑姑时时刻刻惦记着我,我多谢都来不及,怎么会气……”
话说了好几串,米初妍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脱口的音色,竟已是柔媚的不像话,既娇且嗔,仿佛不是自己,因为颤栗而瑟缩,后背微弓着,悉数缩进他的身体里,便更像是难耐的邀请……
瞬间,面容烧灼,继而涨红。
宁呈森显然已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看着她粉扑扑的面颊,想到她能轻易为自己动情,心情甚好的哧哧笑了两声,又问:“那到底是为什么?”
怀里的女人瘪了瘪小嘴,指尖欺压着他的锁骨,在上边细细的抠,嗓音柔糯:“我……可以不说么?”
宁呈森不动声色的拿下她造反的小手指,面有肃色:“不行!”
“我偏不说又如何?反正你明天也要出国,管不了我。”被他抱着,米初妍只感觉整个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的灼热着,有心想要往下挣,却不料,被他越抱越紧。
耳垂再次被他啃咬,大掌覆上她紧俏的细臀,力度很重的捏了把,而后警告:“不说就在这里办了你!反正……我看你也想的很。”
那一句,‘你也想的很’!让米初妍本就泛红到耳根的赤色,愈加浓烈!
只见她躲闪的目光,左看右望,两条小臂不停的扒拉着他的桎梏,咕哝着:“明明就是你自己想……”
倏然间,她的小手被他桎梏,整个手腕掌控在他有力的大掌中,顺着他结实的小腹,强硬且霸道往下欺压!
米初妍:“!!!”
掌心真实的触感硌的几乎让她的脑子轰然爆炸,大脑略有空白的迎视着他眸底的深邃,那越发强烈的幽光以及丝毫不加掩饰的情潮,让她不由得抽了抽气……
“我……确实很想。”故意停顿的话,有些缥缈,有些虚幻。
就在米初妍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又勾了勾笑,笑容里全是令人迷醉的魅色:“知道吗?那天校园里有不少学生拦住我,教我怎样在家努力巴结夫人。”
“啊?哈?你说什么……”
伴随着他的双手移动,本就呆鹅状的小女人更是满脸懵逼的看着化身为狼的宁教授,不解他为何扯出校园的事来。
宁呈森是早习惯了她的这副模样,很满意的舒展着眉心,浅笑:“巴结你拨经费。”
“不……不是……不是拨给你了吗?”
“那是课题组的……等我这次从柏林回来,就要启动实验室的项目,到时还要你拨经费,所以,我在想,要不我就趁着今晚,先把你巴结了。”
“你……你想……怎样巴结我?”
“我想试试学生教的办法。”
“那……那是什么?”
米初妍只觉得,他在她身上上下其手,然后她整个思维都不是自己的了,只被他牵着鼻子走,下意识的接他的话。
他在笑,眸子里全是细碎的精光。
修长的指节抵住她的嫣唇,坏坏的揉捏,继而缓缓俯身,弯腰到以她持平的高度,猝然扬唇:“他们说……做……到让你直不起……腰,就会乖乖签字了。”
轰!!!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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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心绪被震的七零八落,米初妍刚有些清醒的要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然而,未来得及她开口说话,他的唇,已经覆了过来。
很温柔,温柔的几乎将她溺毙,米初妍整个人被抵在后方高高的书柜上,承受着他漫天的柔情!
衣衫渐宽,她倏然握住他的手,艰难喘息:“我……没洗……澡。”
他的眸色很深,锁住她的目光,只有粘腻唯剩粘腻,话音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完事再
洗。”
“可是……很脏……”
所有的动作都在继续,他狠狠刮了她一眼:“闭嘴!”
小女人身段柔软,渐渐迷失的同时,还在竭力保持半丝清醒:“宁呈森……宁教授……宁老师……你的洁癖……呢?”
“我的女人只有你,从始至终只上你,这就是我的洁癖。”
米初妍只觉得被这男人塞了满脑子浆糊,一瞬间,所有的思考和坚持都沦陷在他简单粗暴的宣言里。
真的要给他跪了,明明被他嚣张的得逞着,她却还在他的怀里,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卖力迎合!
许你现世宠013:越频繁,几率越大
深夜,米初妍全身无力的蜷缩在卧室的大床上,鼻息间,呼吸到的全是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全文字阅读】
脑海中闪过刚刚那些画面,她的面色由白涨红,由红涨紫,再由紫转白……
耳侧传来浴室中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倒是精力百倍又耐心十足,不单伺候她洗漱,还给她把头发吹干,像照顾小娃娃似的给她穿睡衣睡裤,擦干她的每一个脚趾包括趾缝,又抱着她躺床上,盖好被子,调好室温,这才折身回浴室,自己洗澡。
大床自然是焕然一新。
随着他钟爱那事的程度渐深,他处理现场的本领也在见长!
昏沉沉的米初妍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把卧室的狼藉收拾干净的!
但是她此刻很清醒的在想,如果被她知道,到底是哪个学生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传授那些不入流的巴结方式,她一定不给那人好果子吃!
米初妍心里恼气的要死……
当她精疲力尽的倒在床上,他却还在孜孜不倦。口中振振有词,说什么实验室的项目经费可不比课题组,多上几十倍恐怕都不止,他如果不卖力‘巴结’,怎么对得起那动辄上亿的资金!
几乎被他的胡言乱语噎的无法可说,她只得讨饶:“基金会的钱都是你的,你直接拿去吧,不用我首肯!”
他倒是认真,批评道:“怎么能直接拿走?基金会这份文案可是在kb集团的财务处备了案的,kb高层大多是外国人,他们处事的原则性非常强,如果见不到你的签字,以后是不可能继续拨款的。要是基金会的款项中途断了……你说我们怎么办?”
米初妍:“……那你涉及的研究项目如此多,以后总不能每要一笔经费,就来这样‘巴结’我吧?”
身后传来他满足的喟叹,接着是他大言不惭的话语:“这主意好!以后都这么办!”
米初妍:“!!!”
特么的!到底是谁巴结谁啊!
风平浪静后,她用余力追问:“合约上有说,项目取得成功后,其中的一半获利也必须归基金会所有,用来支持更多有创造力的研发者。那如果你的项目成功获利并且资金融入基金会名下后,又该怎么算?”
他沉吟,很重视的细思了半秒,而后答:“那很简单!我替你的基金会赚钱了,自然要你来多谢我!”
她皱眉:“怎么多谢?”
“用你的身体。”
他笑的眉目舒展,她却呕的老血喷涌!反正说来说去,都脱离不开这事就对了!
米初妍很想怼他,如果其他被她支持的研发者也同样成功获利呢?她是不是也得这么感谢!只不过,她脑子还未完全打结,这样的话刚冲上脑,便被她恼气的刨除!
先不说当真这话出了口,身边的男人会怎么惩罚她,就连她自己听着,都唾弃的要死!
想来是被他整疯了,脑子里才会窜动出这么离谱的想法来!
米初妍心下呸呸了几声,深埋进枕头的头颅缓缓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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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门依旧紧闭,想到他明天上午的航班飞柏林,米初妍到底还是强撑着发软的身体踱步到衣帽间。
原本是想给他收拾行李的,可这会儿进去,却是发现,行李早就被他收拾妥当,如今靠着她的梳妆台摆放着,边上还搁着他的钱包护照。
明天周三,她的学业很重,不可能去送机。
想到这里,不由的,叹了口气……
执起他摆放在梳妆台上的护照,轻轻掀开,他的证件照便映入眼帘。
看过许许多多的证件照,却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寸照,亦能好看到夺人眼球。
双眼痴迷的看着那张小小的照片,不觉间,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被温暖的怀抱围住,他的头搁上了她的肩,轻启唇:“在想什么?不累吗?怎么还不睡?”
低沉的话语里有心疼,有宠溺,有无尽的迷恋……
“我在想……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要长的像你才好。”
米初妍的话,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脱了口,却不料,说完后,才知道自己提了怎样的话题,面上渐有了沉色,继而越来越浓。
有那么一瞬,刚刚沐浴过后的男人,那张隽雅清爽的面容上,有淡淡的隐晦色。
但也只是须臾,他就伸手,长指抽走她手中的护照,啪的一声掷到梳妆台上,反驳她:“我倒是觉得,不管男孩女孩,像你才完美。”
他的话语里没有憧憬,更多的像是在敷衍,仿似他对生孩子的事,从来不热衷。
米初妍的心沉了沉:“难道你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吗?”
他很是坦然,眸色无恙:“任何事都有主次之分,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其次是我的亲人和事业。”
他的生活中,暂时没有孩子的排位……
米初妍不知该说什么,有些心底发涩。
生理期是越来越正常了,就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机会……
宁呈森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后搂着她,越发紧,却也调侃:“真的这么想孩子,要不……我们再继续?”
米初妍躲开他,无语道:“又不是频繁运动就能成事的!”
“也不一定,凭我的体能和质量,越频繁,几率是越大的。”
米初妍:“……”三句话离不开某项运动!
夜里,因为孩子的事,她转辗反侧。
他到底还是没熬住,搂着她说:“孩子的事,不要总给自己压力。我承认,我对孩子是有幻想,但那孩子必须是属于你和我。目前来说,你的学业很重要,如果分心在其他事上,对你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我其实也想过了,等你在学业上顺手些以后,如果你真的很想要,我们可以去做试管,然后卧床保胎,有我在,有宁婕在,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那些药,如果你吃怕了,其实可以不吃。”
米初妍不知道,他原来竟是把事情想的如此远,心下百感交集,连连摇头:“那些药都不苦,我一点儿也不怕,只要能好,让我吃一辈子都行!”
宁呈森搂着她,长臂搁在她脑后,轻轻把玩着她的发梢,忍不住笑:“难不成你还想当个药罐子?”
想不到,她竟是重重的点头:“我早就做好了当药罐子的准备!拓”
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听着却是意难平……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何至于此惨?
下意识的,搂着她的长臂,更紧了些力道,微颤音:“我不许你当药罐子!那些药,以后都不要再吃了!是药三分毒,这个理你应该懂。”
懂的。
可是懂又如何?如果吃点药能换来他们的孩子,让他们的孩子真正意义上的自然结合,她不知多开心!
米初妍没有应他。反正,就算他不让自己吃,她也会偷偷按时服用的。
后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的,但她在他的怀里,却是睡的很熟。或许是他提到了孩子的事让她心里有了底,整个夜晚,梦境里全是甜蜜。
她梦到了他们的孩子,如了他的愿,是个男孩。
粉雕玉琢,五官酷冷,像极了他的小翻版,在梦中,举着两只胖嘟嘟的小手,向他宣言挑战:“妈妈是我的老婆,晚上只能跟我睡!”
他气的火冒三丈,斥小翻版:“想要老婆,自己讨去!”
小翻版怒的蹬脚:“我就要妈妈当老婆!你没有老婆,自己再找一个!”
他气的要揍小翻版,拎起他的小身板,对着小屁股就往上抡了两个巴掌,然后二话不说的丢到她手里,怒道:“瞧你把你儿子宠成什么鬼样!竟然撺掇他老子去找二老婆!”
梦中的她,哭笑不得:“小屁孩的话你也当真?他倒是能把我娶了去?”
岂料,这话被小翻版听了去,瞬间大哭:“呜呜……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揍我……呜呜我是没人疼没人爱的野孩子……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甜美的梦境,因为不是亲生而骤然转醒。
然后,米初妍便尝到了梦境后的失落,额头有丝丝密冒的冷汗……
心底有些怅然,再难入睡。
彼时天色微亮,惦着宁呈森的行程,她有了起床的念头。
身体的另一侧,破天荒的还有他的存在。
想起一向早起的他,今日却如此贪睡的抱着自己不肯松手,米初妍只觉,整颗心都在发软融化那般。
昨夜到底没有继续,他虽然纵情,但没有到毫无节制。
指腹轻轻划过他的挺鼻凉唇,眸中带笑亦满足的贪婪着他的体温……
心念起,如果梦中的小孩当真属于他们,那不管是怎么生的,她都满足。
蹑手蹑脚的爬下床,轻声洗漱,又赤脚走出卧室。
时间尚早,莲姨还未来,米初妍自己打开冰箱,就着里面的食材,给还在酣睡的男人准备早餐。
心里因为他的安慰和计划而温暖,又因为梦境的虚虚实实而波澜,早餐做的,不如想象中上心。
紫菜饭团,玉米干蒸,品相不太好,味道也是一般般。
米初妍自己尝了个,眉头起皱,没怎么犹豫,便将那两份餐点收起,放置冰箱,打算回头自己吃,然后,整理了心绪,给他重新做了份。
就如他对自己的好,她也总是想给他最好的。只是没想到,原本要被她偷偷雪藏的早餐,竟是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头的他拦了去,然后,被他悉数吃了个精光。
他的航班很早,没让米初妍送,却是在临出门的时候,把玩着她的发梢,提点:“昨晚上的那些分子式,你在分析它们之前,先找他们相似的分子结构。一般来讲,分子结构相近的,其药性也会接近,这样处理起来,就不那么混乱了。”
米初妍没想到他会重提这个事,眸子里有闪烁,嘟囔着:“我是不是很笨?这么简单的切入点……竟然都没有想到。”
他很严肃,眼角眉梢没有丝毫的笑意,逼迫着她迎视他的深眸,然后,轻轻启唇:“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天才,也没有一蹴而就的学术。宁婕有如今的成就,是她半生的求学和积累,我有今天的成绩,是因为牺牲了我的童年,少年,青年甚至成年的所有美好时光。当你们游转各种游乐场所绕在父母膝前撒娇的时候,我
在学习,当你们为了心里那份悸动而暗恋或者明恋某个异性,或者疯狂追逐不切实际的大明星们的时候,我在学习!当你们在工作中插科打诨,八卦相聚,抱怨牢***的时候,我还是在学习!如今,你才刚涉及这个领域短短数月,虽然很用功,但时间毕竟有限,所以,你又何必如此急着否定自己?别急着拿自己跟我们对比,相信我,你一直都很棒!”
直到他离开许久,米初妍的心底,感动仍在萦绕。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看起来刻板,仿似从来不知道她的心思,可事实上,她的心思却从来都瞒不过他。他的每一句话,总是能如此恰如其分的安抚她的不安……
他在柏林,她在穗城。
相隔万里,却再不用担心他会一去不回,再不用一个人在寂寞的深夜里忐忑难眠,歇斯底里。
日子或许平淡,却很真实。
微微的感动,微微的甜,每天起床都在美好和期待中度过,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他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打电话。
她亦很忙,每天要么泡在实验室里,要么泡在图书馆里,要么追着那些授课老师满校园的跑惨。
九月转眼接近尾声,穗城的艳阳却没有丝毫停歇的念头。
火辣辣的阳光,透着泛白的色彩穿透云层树枝,令人不敢抬眸迎视。
米初妍大多时候穿着简单,或是衬衫裙,或是雪纺半身裙,或是T恤热裤,偶尔心血来潮,也会穿的很优雅。
她贪凉,贪舒适……
但不管她如何贪凉,那头柔顺的长发,却始终未再去做任何改动。
热到受不了了,最多也只是用皮筋松松的绑个低马尾。
她知道,宁呈森爱极了她的发,所以,即便只是绑出来的痕迹,她也会觉得,那是对头发的破坏。
俏丽的倩影经常穿梭在校园弯弯绕绕的林荫道上,即便热汗挥洒,她的笑脸,亦是明媚的让人眼前一亮。
只是很奇怪,不管她在哪,从来都是独自一人。
她的身边,再不像以前那样,围着成群好友,亦不再像从前那样,跟数不清的异性同学哥儿们的相处。
明明还是那个校园,明明身边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可到底,还是哪里变了……
米初妍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她成了宁教授的妻子,亦或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她只觉得,她不应该是人缘如此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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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去实验室交课题组布置下的论文,意外的撞见潘闵宇。
有些时日没碰面,诡异的发现,他竟像是投胎重生了那般。原先那头时尚凌乱的金毛,如今变成了利落的黑色短发,中规中矩的穿起了衬衫西裤外披白大褂,竟也从小鲜肉的外表中看到了属于男人的沉稳。
米初妍是受不了他前后造型如此之巨大的反差,笑声收不住,伸手便要去扯他那头短发,哪知,却被他敏捷的避开,一副与她保持三尺距离的怂样!
她瞪他:“怎么着!这才多久就想跟姐划清界限啊!”
潘闵宇手里抱着文件夹,看着她逼近,忙用文件夹挡在自己胸前,苦逼脸:“姐!您老人家后台那么硬就别撩汉了哇!不跟您保持距离我是活太长了我……”
米初妍站在台阶下,不明所以的插腰:“我招你惹你了?”
“……你没有。”大男孩闷闷的声音,颇有些逆来顺受的小受样。
看着他无辜又委屈的样子,米初妍笑的更甚,忍不住推了他一下,调侃着:“潘闵宇你是哪根筋搭错线了?”
潘闵宇没想到她会推他,一个不注意,大高个竟是被她推的踉跄了下。过往的同学投目过来,无不窃笑的让他发恼!
我勒了个去!
潘闵宇抓狂的暗叫,到底是谁脑筋搭错线了?!要不是她家那个大醋缸把他跟廖宗定位在同个情敌范畴里,全部收在手下划圈为牢,他用得着如此缩头缩尾的活在人世吗?!
我勒了个去!他那最引以为傲的离子烫挑染被她家大醋缸看成了满地鸡毛!他的T恤牛仔被她家大醋缸批判为太幼稚不能给病人安全感!草泥马啊草泥马!无奈之下他只好剪了鸡毛!穿起古板的衬衫西裤!丢掉可爱的小板鞋套上了老男人才会眷顾的系带皮鞋!
然后他往镜子里一照!好家伙!足足老了五岁都不止!
他在科室里哀叹个不停,逮着没人的时候李易哲好心的提点他:“你别嚎了!再嚎小心宁教授再将你整老五岁!”
他不服:“小爷我大好的年龄摆在那,除了换行头,他还能怎么着让我老?!”
李易哲阴狠的哼了两声:“办法多的是!轻则,熬夜。重则,用药!”
虽然说的很假,但还是吓到潘闵宇了。
特么的,用药虽然不可能,但让他熬夜可是分分秒秒的事!熬夜催人老啊!十倍补水的面膜都Hold不住!
于是,他只能在百般厌恶的别扭中,渐渐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这身成年男人的打扮!
然后他渐渐明白,你妹的那个大醋缸,他分明就是嫉妒自己比他老人家年轻太多,还嫉妒他跟他家老婆感情太好,故意整自己就对了!
整的不单他,还有廖宗。
他们两个都是他的学生,每天忙不完的事,不是医院就是济山的课题组,反正到哪,他们都是他的小助手就对了!
之前因为一直在医院值班未曾前来,课题组的事大多由廖宗负责。
那时候他想,如果哪天被他撞到
了米初妍,他一定要在米初妍面前,狠狠告宁教授的状!可是眼下,他好不容易来了趟济山,好不容易撞到了米初妍,却发觉,压根的什么状都告不出来!
因为,他根本就不敢!
悲了个催!天马行空的心理挣扎后,只得甩了甩手,稳住自己,脸臊的说:“干嘛呢?好歹你也是宁教授的亲亲老婆,这么跟别的男人推推搡搡,说的过去么?”
亲亲老婆……
米初妍被他的修饰词逗的合不拢嘴,最后是笑的有些腹疼,这才强忍下了笑意,目光再次上下打量他,继而咧着嘴夸赞:“不错!这样看,整个人都提高了个逼格!应该很快就能嫁出去了小受……”
潘闵宇:“……”我去你的啊喂!小爷是攻!是攻!妥妥地!
许你现世宠016:我要你就好
最后那篇论文被潘闵宇截了过去,米初妍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课题组的重要成员,地位仅在宁呈森和廖宗之下!
还是有些不适应的打量着他忽然正经了的模样,眼神中斥果果的怀疑之色没有丝毫掩饰,愣是把潘闵宇气的跳脚,怒道:“干嘛!老子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医学博士!还不能管你们这一帮在校就读生了?小兔崽子!”
怒的连老子都甩出来了,米初妍只觉他越发可爱,抿了抿唇,免力收笑。【全文字阅读】
周围聚过来的人群又多了些,托了宁呈森的福,这个校园几乎就没有不认识她的人。也是觉得潘闵宇说的有理,如果她再在这里站下去逗个没完,估计校园论坛贴关于她‘不守妇道’的讨论便会很精彩了!
正了正脸色,清着嗓子,声音故意扬高了些:“那我就先回咯,替我向科室的前辈们问好,有空我就回去看他们!”
米初妍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旁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跟潘闵宇聊的热络,旁人也都知道她是从省院神外科来,如此,只是为了向他们说明,她跟潘闵宇的交情源于省院神外科!
潘闵宇倒是很默契的配合,嘁了声:“你的良心都给宁教授吃了!指望你回神外看我们,等你生孩子吧!”
孩子两个字,让米初妍习惯性的心绪荡了荡,继而含笑:“回去看你们,与我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生孩子肯定要回省院建档产检啊!既然回了省院还不来看我们?跟纪唯宁一样!”
米初妍:“……万一我回伦敦生呢?家里爸爸妈妈盼的紧!”说的很了解她似的!呵呵哒!
潘闵宇:“!!!”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知道你们家最相亲相爱了!三句话不撒狗粮是浑身骨头要疼么?
灰黑了张脸,潘闵宇扬手:“我走了,回见!”
“去哪儿?”
“忙。”
“别把我的论文搞丢!”
“知道了!不敢!我的姐!”
扫了一眼他的背影,米初妍径自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踏步。
只是,才走不过五分钟,兜里的手机在响,摸出来看见是潘闵宇,皱皱眉,接听:“又有什么事啊小受受!”
“小米粒儿我告诉你!再喊我小受我分分钟先把你攻了!”潘闵宇气急败坏。
这端,却是轻飘飘的回应:“嗯,我会把你这句话转告给我老公听。”
“别啊喂!”气急败坏的某人爆腾而起:“这样是会搞出人命的!小爷我还不想死的那么早!我攻老李也不敢攻你啊——”
“李易哲是我老公的爱徒。”烈日下,年轻女子俏丽的面庞如同蜜桃那般水嫩绯红,倒是分不清,是被晒的,亦或是憋笑憋的。
那端潘闵宇苦哈哈的回接:“那我去攻廖宗好了……”
米初妍想了想,之后点头:“这个可以有!宁教授会感谢你收了廖师兄的!”
毕竟廖宗算是大醋缸名义上真正的情敌啊哈——
潘闵宇忽然凄凉的发现,自己有种被玩坏了的感觉!果然是近墨者黑啊!做了大教授的夫人,原本单纯可爱天然萌的小师妹也是真真的变坏了!
久久听不到回应,米初妍狐疑的问:“你打电话给我到底有什么事?”
那端似有不甘,却又支吾:“……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说,教授虽然刻薄了些,但真的是用心在磨练我!其实打心里觉得,他虽然魔王了些,但人真的很好!”
小女人当即傲娇:“嘁!我老公有多惜才我当然知道!”
我去!典型的老公脑残粉……
又一把狗粮被强塞!潘闵宇继续捂胸口道:“那你跟教授说,我会跟着他好好干的,让他尽管刻薄我!磨练我!”
“再磨练,你也不可能磨成李师兄!”
“咔!”
电话倏然被切断,半秒后,一条短信进来:“绝交!”
受虐者气急败坏的原地抓狂,施虐者却是心情甚好的扬唇灿笑……
———
接到宁呈森的电话,是在他回来的前一天。
那时候黄昏,她刚刚从图书馆里出来,精神疲惫,听着那端熟悉的沉磁音,只一声‘妍妍’,便好像给心灵注进了最高纯度的能量,整个人,瞬间复活!
电话那端有呼呼的风声,她忍不住问:“那边是不是很冷?你在室外吗?”
他说:“还好,我在逛街。”
米初妍忽然就有些稀奇,笑声溢出唇:“你?逛街?跟谁呢?”
“只有我自己。”
“这么好的兴致?”米初妍又问。
他似乎在走路,但又好像不是,电话中的脚步声有些散漫,不如他平时的稳阔。
他笑了,笑声低沉而缱绻:“趁着空档,想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买回家给你当礼物。”
“妍妍,你有想要的东西吗?”他又问。
米初妍沉默。
她真的在想,然而,想了许久许久,都想不出来,她到底有什么想要。唇角弯弯,眉梢上喜,她回了句:“我要你就好……”
“好啊,等我回家……给你要个够!”他纵容又暧昧的音色,穿透听筒融进她的耳膜,有些害羞,却更多了甜蜜的幸福。
话才落,他又说:“很遗憾,蜜月那会儿怎么不带你来这玩玩。”
米初妍顿了顿,嘟囔:“那边好像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地儿吧?”
他的声音凝了凝:“地方好不好玩,只在于跟你同行的是谁而已。”
翌日,米初妍回了米家。
大约是下午三点,她在图书馆里面查文献,室内安静,窗外蝉鸣,图书馆里的空凋全天候开放,倒不觉得热,但是很闷。
唐心梅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聚精会神的靠在书柜前看书并做记录。
因为太入神,手机在响也没察觉,以致引来许多旁人的眼神攻击醢。
边上的男子估计是当真看不下去,上前两步,碰了碰她的手肘,示意她赶紧听电话。
米初妍是有些囧的,尤其是当她抬头的时候看见呼啦啦一大帮的目光朝她扫视,硬着头皮说抱歉,然后小声的接电话。
电话那端唐心梅只让她去溪口别墅,跟阵风似的说完就挂,不容满腹疑问的米初妍半句吱声。
她纳闷的把手里的书塞回去,又纳闷的收拾了自己的包包,纳闷的正要踏步离开之时,手腕忽然被身边男子拽住。
米初妍怔了下,侧首时,面色凝紧。
男子察觉到她的不愉快,似才知道自己动作很是唐突,忙松开了手,弯唇笑了笑:“你就是宁教授的太太?缇”
米初妍:“……”
看了看四周,不觉异样,再回头看那男子,干干净净的大男生,白色t恤天蓝色牛仔裤,长得也很是不错,横看竖看都不像是登徒子的样子,疑问更深:“这位同学,有事?”
男子摇摇头,笑的更欢:“当然没事。”
米初妍默默的翻白眼,她觉得,今天大约是遇见神经病了!
肩上的背包微微滑落,往上提了提肩带,米初妍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从容走过,然后,踏出图书馆的大门。
在这座校园,每天都有无数的目光聚焦到她身上,她早已经学会了淡色处之。
目光或敌视,或艳羡,或八卦,皆来源于宁呈森对她从来不遮掩的情深。
其实不难理解,人们总是对自己幻想的事物有本能的护犊心理,医学圈子里,宁呈森是最完美的存在,不管他娶了谁跟谁在一起,总会有很多人心里不平衡。
对这点,米初妍看得很开。
但其实也不是那么开,如果说,宁呈森不是从来不掩饰他的情深,那她又怎可能如此有底气的在那些人面前,从容不迫?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她家老公太给力了!
思及此,行走的脚步也在不觉间轻快起来……
然而,米初妍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的图书馆某个角落,早已因为她的离开而sao动了起来!
随着那个男子回到他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轻声细语的几句,一个长相甜美的长发女生忽地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uli教授真的结婚啦!!!”
身边又一个俊美男子安抚性的摸了摸长发女生的头:“乖,要不我们也早点去结?”
长发女生手一挥:“你滚!”
才滚完,又被抓回来,长发女生继续嚎:“她比我漂亮吗?”
男子点点头。
长发女生不服,又问:“她有我年轻吗?”
男子眉毛皱了皱:“虽然你很年轻,但她也一点都不老!”
长发女生默泣:“她有我身材好吗?”
男子不语,暧昧的视线扫了扫女生的胸前,继而点头:“分分钟秒杀你的搓衣板。”
长发女生:“艹艹艹艹!”
男子似乎觉得女生不够死心,再开口:“最重要的是,人家的学识甩你这个不学无术只会靠样子骗人的本科生十万八千里。”
长发女生:“!!!!!!靠你妹!”
白衫男子支着下颌,默默的听那两人嚎完,这才慢悠悠开口:“我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搞定宁太太……”
对面两人咻的一记眼
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壮年男子,工人模样的打扮,看着陌生的很!
然而此刻他们却在交谈…醢…
其实说是交谈,倒不如说是他在吩咐他们,因为整个楼梯的空间,只有他沉沉的嗓音在回荡。
屋子略空旷,回音便也有些颤,仿似不甚清晰,但是分明又听清楚了,他在告诉身后那些人,房子的每个角落该怎样布置,需要注意些什么。
他知道她在下面,垂首睞了她一眼,目光微深,却好像是因为急于交代清楚事情而没跟她说话。
米初妍满脸懵逼,正想退着脚步回去问唐心梅眼前这些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厨房方向窜出一个晃动的人影。
那个人影向着唐心梅的方向不紧不慢的移动着,然后开口:“太太,请问今晚是要在这里吃饭吗?”
唐心梅略迟疑,往外看了看正在花园里摆弄东西的米安博,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缇。
这时候楼梯上忽有一道嗓音插进来:“阿姨,准备我们一家四口的晚餐。”
一家四口,自然是指米家夫妇,以及,女儿女婿。
中年阿姨看起来便是手脚麻利的样子,朝着宁呈森应了声:“好的先生,我这就去准备。不知大家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看着他们相处极好的样子,原先懵逼的米初妍转而退到了客厅的位置,由满脸疑问转换着悠然看戏的姿态。
哪知道,这时候他又转过头来睨她一眼,然后跟阿姨说:“问我太太。”
呃……
米初妍瞧了瞧正要向她走来的阿姨,只得开口:“那个,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跟你去厨房吧……”
说话的同时,她起身,也顺便拉走了唐心梅。
也是去到厨房的时候,米初妍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个阿姨。
没见过面,但她们也都似乎知道米初妍是谁,很恭敬的打了声招呼,之后又很诚恳的向米初妍请教餐饮问题。
过程中米初妍知道她们一个负责厨房工作,一个负责楼层的清洁工作。
三言两语跟她们聊完,米初妍揽着唐心梅细声问:“所以说,这栋房子是我们家的?”
唐心梅将女儿拉到偏厅,这才道:“是小森买的,让我和你爸住。”
听罢,米初妍似乎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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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早就说过让徐暮川在这里给他再挑一栋别墅给岳父岳母住,可是后来因为工作和婚礼的事,他一直太忙,也从来没有提起,米初妍也早就将这事忘净了,冷不丁把她拉进这里来,当真没联想起!
唇角抽了抽:“怎么你们谁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唐心梅叹了叹:“房子早准备好了,小森也说了很多次,就是我跟你爸爸一直没打算过来住。这不,恰巧今天我们那房子楼上邻居在翻装修,不知怎么搞的,他们家的水全部渗到我们家来了,整个天花板搞的糟糕透顶,住人都是问题。你爸工作忙,我就自个上去找他们要说法,结果对方说这是房子本身的质量问题,不肯主动解决,最后就闹到物业去差点打起来了。我寻思对方太蛮横,就想把你爸爸喊回来,谁知你爸电话一直不通,我只得给小森打电话了。”
米初妍听得皱眉:“家里有事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唐心梅嘁了声:“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你这小胳膊小腿的,难不成我还能让你上去跟那些野蛮人理论?”
米初妍愤愤的几乎要插腰,可也只是转瞬,又是泄气的嘟唇:“妈,我是不是很没用?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
“你要是个男人,我就该哭了!”
倏然插话过来的熟悉嗓音,让
看着他跟母亲的身影,米初妍心底,百转千回。超快稳定更新,本文由……首发
也许是因为听母亲说起家里的那些事,一时,竟有了无数感慨。
以前的老人总是喜欢生男孩,认为养儿能防老,养儿不亏本。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不单她,就连她的父母,也觉得这个想法着实很迂腐。
可是如今看来,养儿或许不能防老,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给予年长之人一些安全感的醢。
譬如今天……
“傻了?老公回来也不好好迎接一下?”
熟悉的嗓音从不太远的方向传来,沉思中的米初妍倏然抬起,但见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在偏厅的门槛前,歪斜依靠着墙壁,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米初妍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间一股涩流从胸腔深处蔓延而起。
他不动,似乎在等她前来……
而她也当真跑了过去,轻盈的身姿熟练的纵身跃起,稳妥的挂在他的腰间,就着那样的姿势,对着男人的耳垂,狠狠咬了口缇!
对她,宁呈森算是摸的很清。
她喜欢像个无尾熊那样赖在他身上,他也乐得享受的配合着她,所以,在她纵身跃起的时候,几乎是很默契的,他当即就伸出手,托住她的翘臀。
只是,她竟然敢对他下狠口,倒是他的意料之外。
自然是有些疼,但还没有疼到让他皱眉的程度,是想要逗她,才沉了张脸,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去扳她低垂的下巴。
却不料,视线冷不防的触碰到她的目光,竟是看到她眸底忽然现起的赤红。
这下,宁呈森是真的皱眉了,修长的手指定在她的面颊两侧不让她躲开他的目光,问起:“怎么回事?”
像是在极力隐忍着难言的情绪,闷在他怀里的米初妍瘪了瘪唇,仿似哽咽:“宁呈森……谢谢你!”
一声沉笑,自他喉咙底飘散而出。
他轻轻拍了拍怀中女人挺翘的细臀,笑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爸妈买房子。”
“他们也是我父母。”
言下之意,他孝顺他们是应该的,谈不上谢。
可米初妍就是不管不顾,双臂环着他的脖子,更紧了些,继续道:“谢谢你像个儿子似的照顾他们。”
宁呈森:“……”
“谢谢你为他们出头!”
“我怎么替他们出头了?”
男人轻飘飘的声音,在耳侧回响,然后,忽然就好像被蜂蛰了似的女人身子瞬间提起,眨了眨依旧泛红的眼睛,狰狞道:“对哦……你是怎么替我妈出头的?有没有教训那些渣渣!”
“教训?当然有。”宁呈森忽然兴致起,顺着小妻子的话题,乖乖答道。
“那你是怎么教训的?是不是把那些渣渣打的满地找牙?”
嫩嫩的小手捏在他的唇侧,宁呈森很享受,微微眯眼:“妍妍这么暴力?”
“那不然呢?”
宁呈森被小妻子满脸正义的表情逗的不行,笑声更扬了些,却是很遗憾的口气:“当时我人才下飞机,怎么可能跑过去打趴他们?”
“啊?”米初妍似乎很失望,垮着小脸:“你没过去啊?那他们会不会欺负我们米家没儿子,往后还要往我们头上撒泼?”
这话,可是让宁呈森甚好的心情瞬间低落了!刚刚还说他就像她们家的儿子来着!怎么变脸变的如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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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手,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争执已是到白热化阶段了。
许你现世宠020:一家人就是要这样的温暖
无数回的亲密,她总是能够轻易的被他拿捏,跟随他在情海中,浮浮沉沉。【全文字阅读】
天地之间,仿似万籁俱寂。
她在不觉间闭上双眼,感受到的,唯有他的柔情狂野,霸道缱绻。
已经是意识迷糊,弄不清到底过了多久,她在他的怀中,软的一塌糊涂……
只是,忽然之间,一道不太自然的咳嗽声,隐约入耳。
米初妍身子一僵,潋雾双眸半睁。
“咳咳……”
那道咳嗽声好像更清晰了些,她猛的僵直,推了推面前的男子。
只见他双眸迷离,似乎有些困难的隐忍着,像是拼尽了理智,才将她从自己身上推离开来。
外面天色将暗,偏厅没有开灯,只淡淡的亮光从客厅方向投S进来,很安静。
安静到,彼此的呼吸声都是那样的明显。
联想到外头的境况,米初妍很是发窘,有些怨念的拍打面前的男人,懊恼的嘀咕:“都怪你!”
男人无话,气息尚且起伏不定。
米初妍怕呆的越久,越被外头的人猜测,那会让她尴尬到爆!索性不在理他,直接踏步。亦出去,却是被他大掌扼住手腕,米初妍自然是羞恼的,几乎跳脚:“你干嘛,快放开我!我爸妈还在外面……”
“你确定要这样走出去?”他问,眸子里全是幽光。
米初妍又囧,拍了拍自己灼热的脸颊,又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最后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又重新踏步。
“他们是过来人,可以理解的。”顿了会,接着又道:“再说,妈只站了半秒不到,就离开了,光线这么暗,什么也看不到。”
身子欲越过,黯哑的嗓音,便从她耳根旁幽幽响起,附着浅笑,还有他那轻轻勾起的唇角,在昏暗的角落里,无比魅惑……
有那么瞬间,米初妍微微闪神,然而,闪神过后,羞愤更甚,一脚踏上他的脚盘:“流*氓耍的真坦荡!你早看见了,为什么还不——”停止!
米初妍气的话都说不下去,那男人,却一副无辜的语气:“如果这种事都能收放自如的话,那原因只有两个。”
顿步的女人觉得自己是真的神经了,竟然因为他那样的话而不耻下问:“哪两个?”
他把双手一摊,再正经不过的道:“要么,这个男人的生理有问题。要么,是这个男人对他的女人不够爱。”
米初妍:“!!!”倒是有理,叫她连反驳的词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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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身边的男人似是平息了自己,这才松开她的手腕,长臂转而环住她的肩头,带着她一起走出偏厅。
别墅内外已是灯火通明,厨房里有很欢快的忙碌声。
大约是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唐心梅从厨房里探出头,面色无常的说:“小森,你手机一直响,对方好像挺急的,如果有空,就回个电话过去吧。”
宁呈森应了声好,脚步转向客厅。
茶几上的黑色机子,恰在这时,适时震动……
米初妍囧意未散,不敢在唐心梅跟前来来回回,索性甩开宁呈森,自己一个人跑到庭院的花园里找父亲。
庭院有好几盏路灯,即便在这样的日暮里,亦是明亮。
米安博依旧蹲在花园里不停的捣鼓,米初妍过去,脚步无声,却还是被职业病极重的父亲察觉,他转了转头,上下盯她:“怎么感觉瘦了?”
“老爸真厉害,我瘦那么一点点就被你瞧出来了!”米初妍蹲在米安博右手边,双手托腮,一副崇拜脸的看着身旁的父亲。
米安博哼了声。理所当然道:“也不说你是谁生出来的女儿!”
走近了,米初妍才发现,父亲在花园里捣鼓了这么久,竟然是一直在为那些花花草草松土,此刻,双手满是泥巴,黏黏糊糊的,几乎辨不清指甲。
私心里,米初妍也是很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在这边住下来。毕竟,他们都不年轻了,每天上班已经消耗去了他们半数的精力,而她又没办法时时陪伴,如果生活上有家政阿姨打理,自然要好很多!尤其是,这里还有很多相识的朋友!
眸子转了转,米初妍呵呵笑了两声:“爸,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瘦么?”
“为什么?”米安博在专心弄花,对女儿的话,只像是随口应声。
米初妍却很认真,答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可怜的样子:“因为我课业很重,然后呈森又总是出差啊,家里只有我在太冷清了,吃饭都没胃口。然后你和妈妈也都忙,偶尔我想回家蹭饭吧,总要提前给你俩打电话,你说我这饱一顿饿一顿的,能不瘦么?”
“你想说什么?”米安博又问。
米初妍双手抱上父亲的臂弯,撒娇道:“如果你们在这里住下来,家里有两个阿姨,那么不管是你在还是我妈在,你们都在或者你们都不在,我都可以时常回来这里吃住啊!而且这里地方大,就算呈森不出差,偶尔我们累了困了,回来这里,住的又宽敞又自在,一家人不就是要这样的温暖么?时不时住在一起多好!”
米安博闷声……
米初妍耐心等待。
两秒,三秒,五秒,米初妍耐心失尽,晃着米安博的手:“爸,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怎么样嘛……”
足足十秒后。
米安博:“……这里的花,很不错!”
许你现世宠021:被甜蜜撑满的幸福感
饭桌上,宁呈森在问米初妍关于课程的问题。【全文字阅读】
整个吃饭的过程,眉心全然疏朗,可见,他是对自家小妻子近期的表现很是满意。
唐心梅在安静的给丈夫布菜,忽然间,米安博脱口一句:“心梅,明天你请个假,把家里收拾一下,再带些换洗的衣物过来。”
轻声细语的两句,却是让另外三人悉数抬起了头。
最得意的莫过于米初妍,眸底闪光,唇角弯弯勾起:“那我也请假帮忙!”
米安博:“不用你!”
唐心梅:“你能做什么?”
宁呈森直接睇了她一眼:“别帮倒忙!”
倒是没料到,她一句话,会引来三人异口同声的否定。无语的嘟嘟唇,干脆不说话,低头扒饭……
结果,宁呈森大约是误以为她不高兴了,竟是放下筷子,腾出手来顺她的毛,带着哄孩子的音色说:“乖,你的课业很重要,不能耽误。明天我会安排人手帮爸妈搬家。”
米安博原本只有小住的意思,一听宁呈森直接说搬家,着急要说话,不想,却是被宁呈森有心忽视,拍板道:“就这么定了!”
话落后,又转向唐心梅:“妈,看来我刚刚下的注就错了!跟您说这么多,反不如妍妍在爸爸面前撒个娇。”
唐心梅心跟明镜儿似的,顺着调笑一句:“是啊,你们翁婿俩,不都吃丫头这一套么?”
听罢,宁呈森像模像样的点头,附和声:“您说的没错。”
米安博倒是没什么,米初妍可是被他们这一来一回给囧的……彻底不说话了!
整个晚饭的过程,米安博一直都在欲言又止的状态,因为,每次只要他想说话了,宁呈森就会在他之前先起话头,要不就跟唐心梅聊房子的布置,要不,就跟米初妍聊各种琐碎。
以致,连米初妍都纳闷了,直言道:“老公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啰嗦的?吃个饭,话好多……”
宁呈森:“……”这老婆好会拆台!
彻底放下筷子,拿餐纸拭唇后,手指敲了敲边上已经在喝汤的小女人:“快点喝,喝完我们去走走,消消食。”
一听要去走走,米初妍三两下将碗里的汤喝尽,随手擦了小嘴,P颠颠就跟了上去。
桌前,米安博脸色暗了暗。
这小子,老婆娶到手了,简直当他这个岳父是透明的!!!
心里愤懑,却又无处发作!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放下筷子,起身就向着客厅过去。
他习惯餐后饮茶,也不管自己妻子还在饭桌上,直接闷头泡茶喝。
唐心梅独自叹笑,不疾不徐的从位置上起来,状似不经意:“小森还真是周到,这地方我们一天都还没住,各种茶叶倒是都摆齐了,就知道你好这口!”
米安博端茶的手,微微一滞。
唐心梅又道:“你爱看的《都市日报》也有。”
米安博刚抿了口茶,未来得及品,被妻子这一声给刺激的,直接咽了下去。
再抿茶,唐心梅适时又C话:“花园里的那些苗草,如果实在喜欢,就挖点回咱家里种种?”
米安博:“!!!”重重搁下茶杯,倏地起身。
“去哪儿?”
“散步!”
唐心梅看了看挂钟,眼看到了他们每天去锻炼的时间,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门,看见米安博竟还在庭院里,走走停停,特意放慢着脚步等她前来,唐心梅不由会心笑。
两人并肩走出庭院,米安博开始东张西望。
唐心梅扯了扯他衣袖:“看什么呢?走啊……”
“……他们呢?”米安博略微别扭。
唐心梅不客气的捏了丈夫的手臂一把,气道:“我们走我们自己的,你管年轻人干什么?”
扯了扯唇,米安博冷不丁一句:“养虎为患。”
唐心梅笑的不行:“你养过他吗?还是教过他?虽然相处多年,但养虎为患……不恰当!”
米安博被噎了句,旋即改口:“引狼入室!”
这回,唐心梅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这个比喻好!”
米安博一个挥手,唐心梅瑟缩的收回大拇指,好不容易正经了句:“养虎也好,引狼也罢,总归,我们女儿是遇到了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话到这,米安博才是没有了反驳,沉默前行,认同了妻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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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宁呈森牵着小妻子踏着月色而走。
这里风景当真极好,花香鸟语,大树林荫,伴随着凉凉的夜风,拂面而来的清爽,散去了全身的疲惫。
不远处有特意修葺过的鹅卵石径道,有跑道,跑道边上的空地有小孩子的秋千滑梯,有广场,广场上是海豚雕塑的喷泉,栩栩如生。
这个别墅区其实不大,统共不过二三十栋小楼,占地却是极广。
如果以后有小孩,这里绝对会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儿童乐园,家有老小,健康自由,便是再不能更多奢望的人生美满。
很久很久以前,就在向往这样的生活,如今终于过上了类似这样的日子,竟有些幸福到不真实的虚幻感。
因为虚幻,以致他不得不频频对着身边的小妻子动手动脚,只有得到了她或惊色,或怨念,或佯怒,或大笑的丰富表情,他才能深深的感触到,整个胸腔都被甜蜜撑满的幸福感。
许你现世宠022:宁教授成了摆设
人总是容易贪恋。
贪恋投己所好的环境,贪恋家的温馨。
溪口别墅住了下来,一天一天,米安博竟再也没提过要回华岸路的事情。
就连那边房子翻修工程结束了,他也只是过去看了看,傍晚的时候又回到溪口别墅,继续摆弄他的花花草草。
华岸路那边也有大阳台,栽种了不少盆栽,但比起溪口别墅的庭院来讲,那边的几坪地远远不够发挥他的农夫热情!
唐心梅总爱拿那些花草糗他,起初讨来他的无数冷眼,但是后来,也渐渐的,无动于衷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米安博渐渐享受着。
早起上班,餐桌前必然有阿姨准备好的新报纸。
女婿下楼来,喊一声爸。
女儿下楼来,妥妥的撒个娇!
那滋味儿,别提多爽么劲了!连带着,任凭唐心梅怎么样取笑,他可以完全做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后来,兴致越来越高,庭院被他开发了更多的空地,便开始唆摆着唐心梅也一起加入他的阵营,还像模像样的在那儿打起了木桌木椅,在休闲的周末早晨,坐在木桌前,一壶茶,一个收音机,欣赏着亲手培植的花草,道不尽的自得。
晚饭后,照例出去散步,消食。
住进来的第三天,徐家也搬过来了,母亲小孩佣人们也都一起跟了过来,很是热闹。
听纪唯宁的意思,好像是觉得她家婆婆在漓景路孤单太久了,如今徐家老爷子有二儿子照顾,何湘芸便可换换环境,不用每天在老宅,触景伤情。
再说了,老爷子虽然疼极了小曾孙,但毕竟太年迈,小孩子夜半哭闹起来,老人家休息不见得好。
这是米初妍在私底下,跟纪唯宁问起的。
米初妍觉得,这样其实也很好,这边有自己母亲在,相信徐夫人也不会太无聊。
而且最让她欣喜的是,如此一来,她几乎天天可以见到小莫黎。通常晚上吃罢饭被宁呈森拖着去溜达的时候,她会一拐角就跑到了徐家,窝上许久都不出来,这让宁呈森很是不快。
起初他只是郁闷,但还算顺从的陪着她呆在徐家。后来次数多了,他就有些恼火了,又不好在徐家人面前表现出来,便想了计谋,每次都露出一副苦口婆心的良师面容提点:“老婆,该回去复习功课了。”
每当这时候,米初妍便很是无奈,就算是再喜欢小莫黎,也不得不起身,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萌翻天的小莫黎拔着小长腿追在她P股后头,口齿不清的喊着:“干妈……妈……妈……”
米初妍觉得,她整颗心都快被小莫黎给喊化了!忍不住停下脚步,一个反身就将小莫黎高高举起,吧唧吧唧亲个不停。
将满周岁的小莫黎已经学会走路,稳当的跟他父亲没差别。
苦恼的是,学话比较慢,至今也只学会了喊妈妈,或者干妈,这让向来对儿子嗤之以鼻的徐暮川也是默默嫉妒。
纪唯宁时常挤兑丈夫的冷脸说:“你别怪你儿子不喊你,瞧瞧从他出生到现在,你善待过他么?”
徐暮川:“……他乃乃够善待他了吧?也没见他喊过乃乃!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米初妍在旁边,听了忍不住笑,哪有当父亲的如此不待见自己儿子?
笑过后,又补充了句:“我看呐,小莫黎是随了他爸爸,不爱说话。”
这时候的宁呈森,往往是被忽视最厉害的那一个,经常无声的呆在边上,扶额叹气。
米初妍是在后来才发现了个定律……
那就是,她在徐家有多漠视宁呈森,那个夜里,他便让她有多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每每都是把她折腾的半死不活,才肯罢休,并且是,当晚他在徐家憋的气越多,夜里他在床上就越放肆!别他以功课之名拎回家的时间也就越早!
以前在这方面,还非常注重安全措施。有时候情到浓时,再或者是意犹未尽,会因为准备不够充分而不得不罢休。
这小半年来,她的例假越发正常,她又对孩子表现出了不一般的渴望,他便是越加无所畏惧了!兴起的时候,想怎么来都行。
用他的话来说,没有那层胶的阻隔,更尽兴。
某次他开玩笑说,死在你身上我都愿意……
米初妍有些无言以对,水嫩嫩的小脸,囧的红霞通天!但不得不说,心里还是非常得意的,得意他对她的身体,是如此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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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给岳父岳母买的别墅离他们自己家还有徐家的两栋楼,也不过百来米,很近。两家相处的非常融洽,偶尔老一辈的人兴致高了,干脆凑在一起忙活晚餐,每当聚餐的时候,米初妍是最开心的。
因为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选择抱小莫黎,而不是跟宁呈森出去压马路。
小莫黎也很激动,因为他可以整个晚上将干妈霸占,并且不用害怕干爸冷梭梭的目光。
两位母亲也是欢喜,她们可以安安静静的话家常,而不用担心小莫黎突然出现在乃乃跟前捣乱。
纪唯宁亦是放松,在医院忙了整天,回家不用被小莫黎缠个没完。
米安博同样随意,反正徐暮川会跟他下两局棋,打发打发时间。
最苦*的就是宁教授……
没办法跟小妻子单独相处,更别说一起去小区里溜达,小区里光线明明暗暗,他最喜欢拉着小妻子面面软软的小掌心把玩揉捏,也最喜欢趁着四下无人偷个香吻!
但是,只要有小莫黎的出现,那个晚上他的小福利就都给泡汤了。
小妻子被抢走了也就罢了,反正晚上他泡汤的,都会在夜里补回来。可是,陪岳父下棋的任务,也给徐暮川霸过去了。
他又不可能跟一堆上了年纪的女人们一起拉家常,所以基本上,他在饭后,都是一个人默默的看电视,默默的看杂志,再不然,默默的回书房处理工作。
宁呈森后来想,大概是从这时候起,他对徐莫黎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便有了抵触的情绪!
而且他跟徐暮川兄弟二十来年,也从来没觉得,他儿子这不解风情,是完全遗传了他这个老子!
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不待见他们一家子天天来跟前凑热闹,还偏偏回回都响应长辈们的聚餐号召。
更心累的是,瞿安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开始天天傍晚踩着点儿来上门拜访,回回拎着红酒白酒茶叶水果,还有各种从宾宜广场的超级市场里搜回来的神户牛R,鱼子酱,鹅肝,松茸,燕窝等等等等……
说是来拜访长辈,这样子盛情而来,不留他下来吃饭估计家里的长辈良心都会痛!
瞿安本来就是能闹的,他一来,大厅里老老小小都围着他转,宁呈森这个主人,就更成了摆设……
十月份正好过中秋,提前很多天,家里的阿姨就在安排中秋夜晚的菜色。
宁呈森也特意推开那天的工作,打算陪米家父母过个团圆节。
反倒是米初妍,无声无息的……
米安博知道厨房里阿姨在为节日做准备,摇了摇头,跟她们交代:“那天你们都回家过节去,也不用准备什么东西了,吃的用的,我们会看着办。”
厨房阿姨转瞬就跟宁呈森请示了这回事。
宁呈森没什么想法,反正家里有两个大厨,四口人的晚餐,是很轻巧的事情。
可是他没料到,离中秋还有两天,米初妍却忽然在房间里收拾起了行李,还兴致高昂的跟他汇报说:“明天一早,我们回伦敦。”
宁呈森皱了皱眉:“怎么忽然要回?”
她坦荡荡的眨了眨眼睛:“没有突然啊!我跟爸妈都是意见统一,平日里我们都忙,没时间回去,这样重大的节日,怎么也该回去陪陪那边的家人们。虽然说爸爸妈妈可以偶尔过来跟我们小住,但是乃乃没办法长途跋涉的跑过来啊,我们得回去陪陪乃乃不是!”
那一瞬间,宁呈森道不清自己该是什么情绪。
好像很意外,却又分明不意外,有些动容,却更多的是温暖。
他是男人,没有太复杂细腻的心思,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节日,现实不允许的情况下,不在一起过,也是无所谓的。
可是她说的却是非常有理!
就算他对他的父母可以放得开,那里,毕竟还有个年迈的祖母在。
许你现世宠022:老婆开门外面冷
大约是在深冬的时候,米初妍每日的课程,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书本知识上。
宁呈森给他的课题组成员布置了一堆的调研项目,并且为他们牵线全国各地的医院疗养院,分派成员到不同地方的不同机医疗机构进行交流学习,记录项目的调研过程,然后用论文的形式将其呈现出来。
成员们往往上一个任务才完成,下一个任务马上就会安静的躺在各自的邮箱里。
米初妍也是其中一员,那段日子,南南北北,她跟着同行的两个伙伴跑了好几座城市。
课题组成员私下有个微信群,陆陆续续有人艾特米初妍,请求教授夫人给教授大人吹吹枕边风,看能不能让宁教授发发慈悲,给他们少派一点任务,至少,也能容许他们一个月回一次家!感受下家的温暖!让他们知道,人间还是很有爱!
话题起了个头,就有抱团的成员来像教授夫人求助……
当时深夜,北方的隆冬,冷的米初妍瑟缩。累了一天,有气无力的趴在医院宿舍的硬板床上裹着棉被,对那些人极度渴望的心情,似乎很是无力。
很长时间,她只是盯着群聊界面,默默窥屏。
也许是苦*的课题组成员们被压榨的快分尸了,见米初妍一直不出来说话,不停的,绝望的,哀嚎!
采取疯狂轰炸的方式,不停的给米初妍支招,教会她如何降服杨白劳似的宁教授!
其中不乏很黄很粗暴的画面感……
进门,玄关咚!
客厅,沙发咚!
卧室,总攻!
夜晚窗台下,激情狂野!
浴室,可洗手台抱着咚!可鸳鸯池戏水!
总而言之,这群很压抑内心很污很腐的高材生们是活脱脱的将枕边风进化成了全R宴!并且还很享受的沉醉在各自编织的画面里不可自拔!
隔着手机,那些突兀又刺激的字眼跳入米初妍累到发涩的瞳眸中,还是免不了脸红心跳!
她觉得,这些人真真是胆儿肥腻了!
整个课题组成员有八个,加上廖宗潘闵宇两个早已在医疗前线身经百战的助教,妥妥的十个人小群。
但这只是建群最初,后来她去外地学习,宁呈森有动过她的手机,她在好奇之下去查看了遍,然后发现,所有她在的微信群,他都默默的加进去了……
这些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这些话来,显而易见,是这段忙到昏天暗地的日子,根本无暇关注身外之事,以致不知道,他们的背后,此刻正潜伏着怎样的魔王!
米初妍抱着手机,正在斟酌着该怎样的提醒这些被压迫到要升天的伙伴们,突然间,屏幕里跳出一串很应景的句子——“老婆开门”
这句话来自一个头像是白大褂的群员,只有白大褂,人头影像什么都没有!
话很简短,打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但其中的内涵,却是深深的,值得推敲!
米初妍原以为是群里的哪个人太无聊,故意这么起哄,因为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半秒,就有人在那句话的后面跟着笑:“你玩儿角色扮演呢?你真当自己是宁教授呀?还老婆开门,哎都说学医的群体里老和尚特别多,同学你有女朋友了吗?会不会还是个处?”
另有人又跟话:“处又怎么了?哥们儿我就是处好吗?像我们这样的人,有女朋友也没功夫上啊!”
“这样说来我真的是特别膜拜宁教授!年纪轻轻,人家的*格已经上升到随意玩转支配自己时间的地步!想做手术就做手术,想搞科研就搞科研,想带学生就带学生,想压榨我们就压榨我们!偏偏人家还家庭事业赚钱成家,一个不落!想想我们这些渣渣,还真是悲了个催!”
接下来,便又是一堆铺天盖地的以宁教授为话题中心的讨论!
米初妍贴着枕头看手机,群里那刷屏的速度,简直是让她一个自诩玩转微信的新时代小年轻都应接不暇!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总算,刷屏的速度缓了缓……
米初妍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猛地,又瞧见了消失的白大褂在说:“老婆开门外面冷……”
这回他用了省略号,不单用省略号,还特么的,艾特了她!
米初妍仿佛是被那声艾特给惊着了,腾的滚起身子,再搓眼睛,小拇指颤抖的去点开白大褂的头像!
然后——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了!
哦咧咧!竟然真的是宁呈森本人!本人!!如假包换!
可是搞毛,他的头像不是一直都设置成她的萌萌家居照吗?到底什么时候被他换成了白大褂?他什么时候学会换微信头像了怎么她这个做老婆的都不知道?!!还有,他为什么不找她私聊?非要在群里发消息——
米初妍内心还在哀嚎,七手八脚的跳下床,赤脚到处窜,窜不到自己的拖鞋,正满脸懵*的时候,白大褂又在群里默默的扔了个炸弹!
他在艾特刚刚那位最先跟他话的同学说:“我就是宁呈森。”
米初妍简直不敢再看了,接下来那个群里会是怎样的哀鸿遍野,几乎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
她不想出现,怕那些人集体找她哭诉求救——
她不是真的想见死不救!而是,她觉得,她整颗心脏,都快兴奋的要跳出来了!!!
鞋子始终找不到,顾不得大冷天,甚至没想起来先开灯,她直接赤脚跑到门前,呼啦啦将门打开,亮堂堂的走廊,赫然出现男人英挺霸气的身姿!
抖着寒风,面色沉沉——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
走廊上,男人浓稠的目光从上到下,将粉嫩嫩的小女人扫视了个遍,目光掠过她紧身毛衣勾勒出来的胸前美景,微微凝滞。
小小的玉足踩在冬日夜晚冷至极点的瓷砖上,趾头蜷缩。
不由得,宁呈森目光沉了沉。
轻轻动唇,呼出的气体瞬间在空气中形成了雾气,凉冷的音色:“鞋子,外套,全部裹上。醢”
米初妍还沉浸在他突然到来的难以置信中,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几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腾了空。
不过半秒,人已经被他拎到了单人宿舍里的单人床上,厚重的棉被将她裹成了肉粽,然后,他一个大男人开始穿梭在她狭仄的宿舍里,翻箱倒柜缇。
米初妍忍不住探出头,问道:“你怎么有时间过来?”
济山第三实验室里,他的项目已经开启。这次的研发,主要是针对神外的术后恢复,致力于对术后的颅压平衡,预防颅内血栓的特效控制药物。
如果成功,那不管是对kb,还是对患者,都将会是命运的颠覆。
所以说,其实他比她更忙。
他在穗城,她这次呆在沈阳,千里迢迢,他在深夜敲开她的门,米初妍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倒是淡然,随口一句:“想过来,怎么都会有时间的。”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提着她的大衣围巾过来,就着那张厚重到足以压到人难以透气的棉被,他熟练的给她套上大衣,围巾裹到只剩了一双眼睛,骨碌碌的打转。
宁呈森站的直,居高临下的凝着她,继而又无比自然的提了提自己的裤管,蹲在床前,替她穿上袜子,还有……雪地靴。
米初妍不知他要干什么,讷讷的问:“我们是要去哪儿吗?”
他没抬头,只道:“酒店。”
“嗯?去酒店干什么?”
“难道你指望我跟你在这儿睡?”
米初妍:“……”
费了些劲,鞋子终于穿好,宁呈森缓缓直身,大掌压在床板上,不过稍微施力,床板便是吱呀呀的响。
然后他倾了倾身子,在她小巧的鼻尖前,沉沉笑开:“就这小床板,禁得住你们群里说的各种咚么?”
米初妍:“……”想到群里那些人,她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把他们怎么样?”
宁呈森扬了扬眉:“你觉得我应该把他们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啊……”
他呵笑了声:“没怎么样,把带头起哄的那两个,发配到新疆那边去而已。”
“啊?”新疆……还而已!
米初妍抖了抖:“为什么要去新疆啊?”
“那里的人种不是特别吗?我想看看,会不会跟我的研究方向有冲突。”
米初妍心下呵呵笑,好想默默为宁教授点赞!这公报私仇的理由,怕是让那些人无言以对吧!!
那个晚上,并没有各种咚!好像他突然前来,不过是为了看一看她,知道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便很是满意。
他很忙,回到酒店就是各种邮件处理,各种通话不断。
期间,他忽然问她:“你认识向家小少爷?”
米初妍很懵:“谁是向家小少爷?”
“向时年,向敬年小妈的儿子。”
“……不认识。”米初妍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物,坚定的摇了摇头。
宁呈森倒是没深究,只问了话,又垂头在手提屏幕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分子式中。
是米初妍纳闷,追问了声:“有什么事吗?”
他抬了抬头,眸光定定的看着,然后,又云淡风轻的说:“没事。”
米初妍只道是真的没事,低头看自己的书,而他却冷不丁又一声:“妍妍,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米初妍再一次百脸懵。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事,很认真的跟她说:“上一次在图书馆,跟你说话的,不就是陌生人?”
“他就是向时年啊——”米初妍似是突然顿悟,继而道:“我没有理他啊,就莫名其妙的说了几句话。”
“没理就对了,向家水太深,你别去接触那些不该接触的人。”
话题,以宁呈森的点到为止为终结。
酒店的大床很宽敞,他抱着她,却只占了堪堪一角。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嫩到仿似能掐出水的脸蛋儿,有些不甘心的捏了捏,恨恨道:“果然你是小没良心的,这段日子没有我在身边,好像你也睡的很好!”
米初妍缩在他的怀里,整个人都是暖暖的,舒适的不行!听闻他的抱怨,嘟嘟唇:“那我白天真的很忙很累嘛,晚上我还要攻很多理论知识,基本上十一二点才空下来,倒床就睡了。”
身后紧贴的男人不说话,只哼了哼声。
天知道,他每天忙到半夜,没有她在身边,躺在床上也无法入眠。天知道,他千里迢迢冻成狗似的赶过来,不过是想抱着她,好好睡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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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呆了一夜,第二天又回了穗城。
好像他过来,就真的只是为了睡那一觉,时间短到,甚至让米初妍以为,她只是做了个梦!
心疼他睡眠不好,米初妍更是卯足了劲,将手里的任务用最快的时间完成,然后搭乘最快的班机回了穗城。
那个晚上,宁呈森抱着她,无尽的沉迷在彼此编织的情网中。
看着他的样子,有一度,米初妍有些可怜他的说:“既然这样,为何还总爱把我四处外派?”
他沉了沉眸:“人生很长,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不用以后,她从来就知道,他不想阻碍她的发展。
圣诞,是伦敦的重大节日。
米初妍跟宁呈森一起回了宁家老宅,那时候上午,整个宁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开始在布置着节日的装饰物。
宁家在这座城市呆的时间太长了,早已是入乡随俗。不单自己家要过节,家族里的成员们,也都纷纷过来串门,凑着热闹。
宁呈宵长大了长高了,看见米初妍,却还是兴奋的直接扑过来。
族人们看见宁呈森将老婆宝贝成心肝似的,对着米初妍,也都是客客气气。
宁呈森呆的时间不长,陪了老太太一天,又去了趟公司跟骆也柏摩顿沐檀昕那几个心腹说了些工作上的事。
沐檀昕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跟骆也柏也早在三个月前注册结了婚。
两口子的意思,怀孕后的沐檀昕就不再为宁呈森效力了,一来,沐檀昕孕吐严重,精神状态很是不好。二来,他们毕竟是夫妻,同掌kb如此重要的职位,股东不会愿意,他们也觉得有必要避嫌,免得被外界猜疑谋权篡位。
宁呈森对他们,除了说恭喜,便是让夏晴再找一个人来代替沐檀昕。
处理完了公司的必要事务,他一个人先回了穗城,
而米初妍,则是被宁婕留了下来。
年底,国内各行各业都进入了收尾阶段,学校也开始放寒假。
米初妍没有真正的假期,即使放假,也是要跟各导师互动和学习的,但总归是不用到学校报到。
趁着这样的空隙,正好她可以跟着宁婕好好学。
沐檀昕怀孕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了米初妍耳朵里,忙碌之余,总会不觉间叹气。
宁婕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启口,最终,只是艰涩的说:“相信我。”
那天,米初妍突然听宁呈宵念起舅舅,猛然想起那个长眠在墓园的英俊男子。
也许是因为现在自己生活的很幸福,想起他,便是久久都没法平静。
她去看了他,捧着黄色的皱菊。
米初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这样的花,说实话,何宴爵很优秀,往人群里一站,他必然是人种翘楚,
可是她却觉得,他的人生,过的就像皱菊,很顽强,却又是如此渺小的失去他的存在感。
从认识的最初,她就对他未有过好感,可是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却做不到不去怀念。
从未想过,她竟然会在那里看到廖静伊,那个似乎早已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到干干净净的人。
后来她给宁呈森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说他知道,廖静伊经常去看何宴爵。
她问他为什么知道?
他说,婚礼前夕,他去过那块墓地,遇到过。后来他从廖宗口中得知,廖静伊早就在当年,追随了归家的何宴爵到了伦敦,深造她的学业。
米初妍心里嘘吁,想不到……廖静伊对何宴爵是存了真心。可是,廖宗跟廖静伊,又是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再深问,也是觉得,深问与否,对她来说都没差,廖宗是谁,有怎样的家庭背景,她没必要关心。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廖静伊这样深情,似乎何宴爵也就没那么可怜了。
可是,廖静伊本人,又该何去何从?
感情的事……从来就是折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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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学识的积累,让米初妍的身上,渐渐散发出了书卷的气息,以及那,从容的气度。
即使跟着夏晴出现在宁家主办的各大慈善宴会上,也从来进退有度,落落大方。
熟悉她的人都说,她的身上,越来越有宁呈森的影子了。
每当那时候,宁呈森总是会怜爱的揉揉她的头,笑道:“是吗?我看着……也觉得我们越来越有夫妻脸了。”
那语气,那神态,是从骨髓里传递出来的骄傲和爱宠。
米初妍听罢,嗤嗤的笑:“脾气那么臭,谁要跟你一样?”
宁呈森脸色不太好:“结婚以后,我已经收敛很多了。”
米初妍暗地里努努嘴,确实,收敛好多,只不过仅限在她面前而已。在他父母面前,在他学生面前,他还是一如既往狂的上天!
主要公公宁振邦的脾气也着实不好,父子两个只要在一起,便跟丢炸弹似的,整个空间总免不了硝烟弥漫。
不过听习惯了,她跟婆婆完全都不当回事,权当是两个老小孩在闹小别扭,闹过了,老子还是老子,儿子还是儿子。
春日的雨季刚过,褪下了厚重的大衣围巾,米初妍整个人瞧着,好像圆润了些。
倒也不是太明显,可能是她本身身材匀称的原因。
最先还是宁呈森感觉出来的,夜里床上运动,他不安分的大手揉了揉,纳闷道:“怎么感觉好像大了?”
米初妍没当回事,只当这人惯常性的耍流*氓。
攻博是个很累的事情。白天很辛苦,也很乏,吃的多,沾床睡,或许是睡眠太好的缘故,体重也在不知不觉的悄悄上涨。
宁呈森回回见着她,总爱喊她,米胖,或者是,米小胖。边喊,边狠狠的亲她,揉她,她觉得,如果天天这么下去,她会很担心,哪天她好端端的脸就会被揉变形了。
自打大家都搬到溪口别墅以后,宁呈森两口子,也都很少回南都奥园了。
莲姨领着高薪却只需要打扫南都奥园的房子,心里很是不安,主动开口要到溪口别墅来帮忙。宁呈森也大约是跟莲姨相处出些许感情来了,即便溪口别墅不缺佣人,却还是应了她的要求。
起初的时候,他们跟米家夫妇一起住,莲姨也便去了米家。
后来,眼看着米家夫妇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两口子便回了自己家的别墅去住,莲姨也就跟了过去。
晚餐其实还是一起吃的,但早午两餐,很少有在一起的机会醢。
对此,米初妍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父母愿意为了自己住到这个别墅区来,她已经很是满足。他们住在7号别墅,而她和宁呈森则住在12号别墅,来来往往,再方便不过。
其实最初提出来要搬过去的,还是米初妍自己缇。
因为她总是觉得,宁呈森毕竟是女婿,如果长期跟自己的父母同处一个屋檐,必定会有多多少少不方便的地方。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她提了出来,宁呈森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应下了。
应下的同时,还调侃她:“想不到我老婆一点儿也不笨。我其实不抵触跟两个长辈住在一起,但你知道的,他们眼皮底下,晚上我其实不够尽兴!”
稍微动静大点,就担心……
米初妍翻了翻白眼,男人的心思,似乎在那事上尤其深重!
米家夫妇也都是很开明的人,他们要搬,也便由得他们。
———
那是四月底五月初,宁振邦和夏晴从伦敦过来小住。
心疼儿媳妇读书辛苦的夏晴,天天泡在厨房里,给儿媳妇做各种拿手的甜品点心端到她面前,那疼惜的模样,就差没亲手给她喂。
米初妍原本就是个吃货,又不愿意辜负夏晴的好心,凡是到手的甜品点心,悉数被她扫荡。每每都是撑的肚皮发圆,焉焉的窝在沙发一角,不多时,怀里抱着的厚重书本便会应声坠地,沙发上小小人儿,接着便会是昏天暗地的一场美美酣睡。
宁呈森回回看了,都是很忧愁的揉她头:“米胖哎,别再吃了,老公真的怕你哪天吃傻了,眼睛一闭,好几斤重的专业书就把自己给砸傻了。”
刚睡醒过来的米小胖眨了眨几下迷蒙的眸,不过转瞬,便是戚戚哀哀泫然欲泣的样子呜咽:“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嘤嘤……”
无力的男人捏了捏眉心,他该怎么跟她解释,他是真的担心她迷迷糊糊就把自己给砸了,而不是嫌弃她的蠢萌?
他就站在沙发与茶几狭仄的空间里,愁容满布的看她。
心里在想,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他其实知道,高强度的学习会让她的精神压力过大,而一旦精神压力大了,便容易暴饮暴食来发泄,暴饮暴食多了,大脑时常处于缺氧状态,嗜睡症便更严重了。
吃饱了就睡,醒来又吃,猪一样的生活,整个人圆润起来,好像也是不能再正常了!
宁呈森觉得,这是个很严峻很严峻,严峻到必须马上解决的问题!!
跟半睡半醒的小馋猫说不清,他果断的挪了脚步,向着厨房过去。
长腿阔步,两下就踏入了厨房。
然而,当他高大的身子杵在那儿的时候,却忽然有些尴尬了……
因为,包括莲姨在内,好几个佣人都无比惊讶的望着他,而他却看着夏晴,喊不出一声妈来。
清了清嗓子,他原本是想说,别再每天各种甜品点心不断,但又觉得这样说可能会让夏晴心里难受,想了想,便很是生硬的丢了句:“厨房餐食,清淡为佳。”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另外的佣人问:“太太,那今天的晚餐……”
夏晴其实也有些不明所以,闷头看了看流理台上已经备好的食材,拿不太定主意,只得转头问莲姨:“你比较熟悉小先生的饮食习惯,看看今晚的菜色,该挪的挪,蔬菜瓜果那些,多炒几个。”
于是,那天晚上,从米家串门回来的宁振邦,以家长之势端坐在首位起筷的时候,满脸懵逼的看着餐桌上的红焖冬瓜,清炒南瓜,素炒藕片,油焖四季豆,凉拌杏鲍菇,地三鲜,泡木耳等等的时候,筷子叮咚一声,没拿稳,掉落餐桌,滚至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发出轻脆声响。
“肉呢?”宁振邦咋舌,问了问。
夏晴推了推远处的鸡汤,还有糖醋带鱼:“呐,这不是肉?”
宁振邦拧眉的看向后边的阿姨:“是不是厨房没伙食费了?”
阿姨猛摇头,在宁振邦质问的眼神下,又猛点头:“有的有的,厨房的费用还有很多……这晚餐……是……是小先生的意思。”
一听是小先生的意思,两道精锐的目光嗖嗖的逼视过去!
宁呈森内心已是郁闷到要吐血,面上却是从容:“都看着我干什么?吃饭!”
话落不多时,看了看父亲:“一把年纪,顿顿大鱼大肉小心老年病!”
宁振邦:“!!!”
米初妍都快替公公委屈死了,弱弱的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袖管:“老公……你是在养小白兔么?”
宁呈森的胃口也早就被小妻子养刁了,虽然米初妍不是顿顿做饭,但只要她有空,都会下厨做几个拿手菜的。这会儿看着餐桌上的十几个菜碟子,也是毫无食欲,跟着想到身边这个罪魁祸首,利眸剜了剜:“你还有意见?正好,减减体重!”
娇嫩的小脸委屈到扭曲,眼泪汪汪:“我就那么胖嘛要你这么嫌弃我……”
宁振邦看着儿媳妇就跟自己女儿受了委屈那般,大手一挥,直接起身:“丫头,走,我带你去你爸妈家吃饭去!我们不理这个熊玩意……”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组团离桌,夏晴无语的扶额,喊了声:“振邦——”
宁振邦回了头,问妻子:“你去不去?去的话就一起,正好那边还没开饭。”
夏晴:“……”
宁呈森没回头,优雅夹菜,却是在听到渐渐有脚步声远离的时候,喝了声:“米初妍你要是敢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笑话!他若是让他老婆委委屈屈的回了米家,再委委屈屈的控诉他不给她吃肉,那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岳父岳母面前当二十四孝女婿了!
有一个拎不清的老子,再搭档一个拎不清的老婆,他是真的郁闷到内伤成疾了!
迫于宁教授的威严,米初妍撇撇嘴,顿顿步。
米初妍不走,宁振邦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然后,他们就听到餐桌上的男人用无比冷漠的语气交代阿姨:“再去炒几个像样的菜来。”
阿姨有些拿不定主意:“……那个,小先生……像样的菜是指?”
宁呈森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夏晴适时起身,推着阿姨进厨房:“走吧走吧,我跟你进去。”
桌上只剩宁呈森,眉头锁的很紧。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语竟会惹的小妻子几乎要飙泪,心里内疚的很,只得硬着脸皮上前哄,哪知他一哄,她原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水雾,直接就涌出来了……
宁教授痛苦的捏了捏眉心,他发觉,他家小妻子不仅变的爱吃爱睡,还变得很爱哭!
动不动就这样楚楚可怜活似他虐待了她似的眼神,叫他心里揪的慌!
打定主意,以后再不管她怎么吃怎么喝怎么睡了,反正她胖成两百斤,也还是他的小妻子……
有了宁教授的纵容外加格外到位的服务,米初妍的晚餐,吃的无比畅快!
吃完,她说要去外头溜溜,消食!
宁呈森巴不得她去走走,二话没说就跟了上去,然而,才出了自家庭院,那个说要去消食的二货竟然脚步都不带拐弯的,直接就往对面的徐家奔过去……
———
他其实很想喊住她,可是想到刚刚他才惹恼过她,硬生生将快要脱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很是无奈的跟进了徐家屋内……
徐暮川刚好从楼上下来,瞧见宁呈森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很不客气的挤兑:“我是拿刀逼你来我家了?”
宁呈森:“……”你没拿刀,可是你拿你儿子逼我老婆来你家了!
两个大男人默契的拐到偏厅的茶室,徐暮川忽然一句:“唯宁说,带你老婆去医院检查看看。”
宁呈森本能道:“检查什么?”——
题外话——
蠢萌的宁太太和蠢萌的宁教授……嗯嗯,原来蠢萌也是会传染哒!!!
许你现世宠025:一个暂时性精神失常的男人
徐暮川在泡茶,分神睨了眼对面似乎不在状态的男人,眉宇,微微皱了皱。【全文字阅读】
“我听唯宁说,米初妍服用宁婕的药,有一年了。”男人清越的嗓音响起,伴随着潺潺叮咚的水声,茗香四溢。
“……一年多了。”宁呈森去端茶,听到徐暮川的话,修长的手指,微顿。
比起宁呈森倏然之间锁起来的眉心,这会儿,徐暮川倒是越发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细细品味,静默了许久,才道:“你老婆迷迷糊糊的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迷迷糊糊?”
宁呈森仿似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高大的身躯,就那样怔在茶室里,僵硬的一动不动。
徐暮川没有那个嗜好,如果他有,那恐怕是会将眼前的画面用手机拍下来,然后发到他们那个微信群里,让那些人好好将眼前这个重度级的痴呆症患者取笑一番。
保守估算,这样的照片,至少得保留到他们的下一辈结婚生子。
徐暮川如此暗暗的鄙视好兄弟……
却不想,不经意的抬首,对面那樽木桩唆的一下站起身,他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人已经从茶室消失。
徐暮川无意跟上,这档子事,外人本就不便围观,何况,他本身也实在没有多少看热闹的兴趣。
然而,消失不过半秒,那人又跟闪电似的跨步回来。
紧绷着面色站在门口,硬邦邦的问:“纪唯宁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家老婆一直都关心着你们的事。”徐暮川轻轻浅浅,淡淡扬眉,仿似那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门口的男人大约是紧张,激动,焦虑,忐忑,各种情绪积压,以致,面容都有了些微的扭曲:“这么关心我们做什么?”
徐暮川终于放下杯子,起身,长指弹了弹衣摆,淡定道:“老爷子的重孙媳妇不是还得你们来‘制造’么?多些关心也是应该的。”
“滚——蛋!”门口的男人,忽然爆了句粗。
转身疾走,几步后又折了回来,半侧身的看徐暮川,无比自信笃定又得意的说:“我老婆如果真的怀孕,那也绝对是生儿子的!你家那小P孩想做我女婿,下辈子吧!”
话落,再次转身。
这次,似乎是真的彻底转身走人了,因为,他正向着他们家的楼梯口过去,楼上的儿童房里,有她老婆在。
徐暮川淡淡的撩了撩眼皮,一副不想跟智商为负的男人计较的嫌弃样,提步,朝着茶室的另一个出口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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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房里,米初妍正跟小莫黎抱作一团,笑倒在绵软舒适的孩童地毯上。
年轻女孩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还有独属于孩童稚嫩欢快的咯咯声,融成极美的音符。
纪唯宁在旁,收拾着儿子乱七八糟的玩具,以便腾出更多的空间给身边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玩。
儿子对于米初妍的喜爱,几乎快要到了她这个亲妈都要嫉妒的程度。
至少,她家儿子从来没在她面前,如此欢腾的闹过!她面前都没有,也就更别提他爸爸面前了!!
晃神间,‘砰’的一声,儿童房的房门被人猛力推开。
纪唯宁蹙了蹙眉,刚想说是哪个人这么没礼貌,却不料,才转眼,大主任就绷着一张脸,乌沉沉的冲过来。
直觉以为,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粘妻如命的妒夫又在吃她家儿子的醋,没怎么在意的起身,礼貌的跟自己这个前任上司,如今的间接上司打招呼。
然而,人家的眼里,根本就看不到她!
他的腿太长,虽然小莫黎的儿童房很大,却也禁不住他疾风骤雨般的脚步。
没两下,人已经到了地毯前。
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直接将小莫黎从米初妍身上拎走!
小莫黎不干,玩命的反抗,要奔回干妈的怀抱,小嘴儿瘪的特别委屈,嫩滴滴的喊:“干……妈咪……妈咪咪”
小可怜见儿的样,让米初妍瞬间抖的跟个母狮子似的,伸手就要抱小狮子,结果,那个公狮子的速度太快,没两下就把小狮子塞回到他亲妈怀里。
母狮子小脚掌狠狠一跺,刚想发威,却是让公狮子直接给腾空抱起!
连开口说话都没有,更别提好好商量了!
米初妍懵的脑筋乱成结,心里很猫火,却又不知怎么质问!恼怒之下,小虎牙一磕,重重咬上了男人的肩头!
咬的很用力,估摸着是疼的……
然而,他根本就不在意!非但不在意,还跟吃错药似的,拍了拍她的背,柔柔哄了几声。
说什么,乖,我们先回家。
然后又说,今天先跟我回去,以后你想在这里怎么玩就怎么玩。
接着又说,累不累?饿不饿?饿的话我一会再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东西。
米初妍:“……”恼的几乎没脾气!
纪唯宁看着宁呈森,觉得太过反常,不太放心的抱着小莫黎追了出去。
楼梯口撞见刚从外边拐进来的徐暮川,纪唯宁用眼神问徐暮川,下边长身玉立的男人,淡然的摇了摇头。
见状,纪唯宁也就没再理。
直到目送着那两个人出了门,她这才从楼上下来,莫名状:“这是怎么了?”
“一个暂时性精神失常的男人,没什么,过会儿就能自愈。”
不过百来米的距离,宁呈森却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公主抱将愤怒的小妻子抱回自家别墅的时候,尚在客厅的夏晴面露紧张,迎面上来:“妍妍这是怎么了?”
米初妍挣扎着要下来,可是男人的手臂却仿似铁箍,将她攥的死死的,根本没办法动弹!
“出去一趟这是把脚崴了还是怎么?”夏晴满目关切,伸手就要往米初妍双脚检查。
米初妍也是佩服婆婆的想象力,抿了抿唇,眸底怨念的指了指身旁的男人。
夏晴又把询问的目光看向宁呈森。
宁呈森急着要进去,敷衍的回了句:“没崴脚,什么事都没有。醢”
话未落,人已经闪到了楼梯口。
宁振邦刚好从楼上下来,父子俩在楼梯上面对面相撞,楼梯原本宽敞,因为怀里抱着个人,便显得拥挤了些。
没见着宁振邦侧身让步,宁呈森眉头皱紧:“我要上楼。”
宁振邦背着手,同样高大的身躯杵在那儿,占去了楼梯不少的空间。
儿子不让路,焉有老子主动让道之理?宁振邦眉毛抖了抖:“既然没崴脚,干嘛这样抱?”
宁呈森很是不耐!事实上,从对面过来,仅仅几分钟的路程,对此刻的他来讲,也仿如绕地球走了一圈那般,体力不支,心慌不安缇。
如果米初妍愿意贴着他的胸膛,那她肯定会知道,他的心脏跳的快要失常了!
偏偏,回到自己家还不能如意,拦路的没眼力见的,一个接一个。
宁呈森脸色很不好,沉道:“我自己的老婆,我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宁振邦:“……这是家里的公共活动区域。”
言下之意,家里佣人这么多,来来往往,这样看着总是不太方便。
“我现在倒是急着想回房间啊,是你挡着我路!”
宁振邦:“……!!!”
米初妍听了,几乎双手掩面,微微别过了脸,又是尴尬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时间久了,听这对父子斗嘴,其实不失为有趣的事情,如果他们讨论的点不在她身上的话!
米初妍都不知道,最后宁振邦是怎么让路的……
只记得,等他们离去的时候,宁振邦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楼梯栏杆上,吹胡子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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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卧室后的米初妍去浴室洗澡,水是他放的,衣服是他找的,甚至连吹风机都帮她插好放在梳妆台的台面上。
她沓着拖鞋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在窗前的贵妃椅上,像个初初入学的小学生那样,正襟危坐的!锁眉专注的!!盯着手机瞧!!!
她唤他一声,他没反应。
忍不住好奇,靠近他,他依旧没察觉。
这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的他——
米初妍俯下身,更近距离的凑过去,这才发现,他在翻看的,是手机上的日历!
上面的日期显示是上个月的,他手指遮住的地方,将近月末的日子!
可是那个日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至于让他瞧的如此痴迷?比他自己的老婆还让他痴迷???
自从他像个精神病似的将她从徐家扛出来,米初妍的脑子里,就打了一万个大问号!!
细声喊他他不应,米初妍索性附在他耳侧,鼓起腮帮子喊:“老公——”
‘啪’的一声,手机翻滚,坠地……
米初妍像是活见鬼似的瞪着他,而他则是抖抖唇,看着她,好久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低声一句:“洗好了?”
白色的干湿毛巾丢到他手里,米初妍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天晚上,宁呈森觉得,大约是自己小半辈子里,过的最糟糕透顶的。喜欢网就上。
小妻子的眼泪说来就来,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嘴一瘪,哭腔溢出:“宁呈森……你就是嫌弃我呜呜呜……”
同样坐在床上,宁呈森只感觉自己被指控的一脸懵逼皱着眉:“怎么可能!”
小妻子呆了呆,不到半秒,又呜咽:“你还不承认!你就是嫌我胖,嫌我压着你了,你个渣渣!醢”
宁呈森:“……你也没怎么胖啊!目测也就多了四五斤的样子……”
她原本才九十来斤,现在多了些肉,看起来是圆润了不少,但绝没到胖的程度,也更加没到会压着他的地步!
然而,她偏一直哭一直哭:“四五斤不是肉吗?要是你不介意怎么会那么精确的看出来我重了多少,要是不介意你干嘛一次又一次推开我,要是不介意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我吃肉……”
宁呈森:“……我”
“你什么你!男人都是混蛋!你个老男人就是老混蛋!这才结婚多久你就开始嫌弃我了呜呜呜……”
宁呈森:“老婆你听我说……缇”
“谁是你老婆?我要回我家!只有我爸妈才不会嫌弃我……”
宁呈森彻底拧了眉:“这都几点了?还怎么回你爸妈家?”
抽抽噎噎的小女人哼嗤嗤的爬起身:“反正住的那么近,几步路就到了,我半夜回去你也奈何不了我!”
宁呈森:“!!!”好后悔把岳父岳母的房子也买到这边来啊——
眼看着小女人已经赤脚奔到了门口,宁呈森赶紧跳下床,及时将她摁倒在门板后!
有些怒气冲天,又有些无力解释,心绪烦乱的男人心一横,直接拉住她的细腕,用力一扯,将她小小掌心覆盖住自己的……
还在抽噎的小女人猛的一怔,掌心熟悉又瘆人的灼硬,让她倏然止了哭,雾气朦朦的明眸,望着他:“你你你……”
“我什么我!现在还敢冤枉我吗?!!”宁呈森板了脸,三更半夜不睡觉,非得把他闹死了才甘愿!
天知道他要怎样压制自己才能勉强控制住不往她身上压的冲动!
之前不知道那是没办法,现在知道了也许会有那样的情况,他还怎么可能跟她随心所欲的做运动!不让她碰自己,也不过是怕自己抵不住她软绵绵的身体罢了!
好不容易躺回床上,原本就零星的睡意已是全无。
旁边的小女人似乎也是如此,小小的身子总是动来动去,极不安分。
宁呈森被她动的身子发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特别难熬。
无声的叹了口气,正打算跟她说,他要去书房处理些工作的时候,她突然转过了身子。
半撑着头,目光潋滟的瞅他,长发垂落,那样敛眸羞涩,欲语还休的看着他,直让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亦加沸腾的!
宁呈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就那样等着她开口。
然后,她动了动唇,终于说:“其实,如果你很想的话,我们可以做……”
说话的同时,那样软绵无骨的小手,已经在他猝不及防之下,从睡衣襟口溜进了他的胸膛,并且还在持续不安分的游走!
宁呈森:“!!!”
他到底是娶了个怎样的小妖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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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睡的很不好,非常不好!
可以说,整个晚上,他几乎就没合眼。
好不容易将性子突变的小妻子哄睡,他马不停蹄的奔进浴室冲了个畅快又持久的冷水澡!
担心在卧室吹头发吵醒她,便拿
许你现世宠028:恭喜您宁教授
在这个事情上,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干涉和期待。
也从未因为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异常而有任何的联想。
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因为,他其实也害怕会失望。
可是如今,徐暮川忽然一提,他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虚幻起来。
一会儿觉得,如果真的有孩子,那他们会如何如何……
一会儿又觉得,怎么可能呢?孩子从来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一会儿又纠结,如果真的有了,能好好怀吗?会不会对她的身体不好?会不会让她吃太多苦?会不会因为药物的关系而让孩子有任何的缺陷?
他觉得,明天一早,必须想办法骗她去医院检查一番,否则的话,他真的会成精神病了。
熬到后半夜,宁呈森是被自己反反复复的忽悲忽喜给折磨的头晕脑胀。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不得已给宁婕打了个电话。
在书房的窗台前,他跟宁婕足足通了一小时又二十五分钟的国际长途。
比这四五年加起来的说话时间,都还要长!
———
翌日,是周二。
宁呈森要回省院做手术,早餐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提,只问米初妍睡的够不够?也让厨房特意多做了些早点,让早餐更营养更丰富。
他吃的少,在自己的位置上翻报纸,默默的等着小妻子。
米初妍不解,说了声:“你不是要回医院么?怎么还不走?”
他无声抬腕,看了下时间,很浅淡的说:“还早。”
恰好这时,楼上下来的夏晴说:“妍妍,我今天想要出去趟,你车子借我开开,今天就让小森送你去学校了好吗?”
婆婆难得开口,米初妍焉有不答应之理。点点头,她弯唇笑了笑:“好的妈,车子您尽管用。”
然后,很是顺理成章的,米初妍上了宁呈森的车。
一路上,米初妍趁空复习功课,宁呈森也就默默的开自己的车。
途中,没有任何的电话或信息有曾打断过两个人的安静。
直到,车子将要拐进济山西门的时候,米初妍忽然接起了手机。
宁呈森无意去探听,只顾着开自己的车。
然后就听米初妍挂了电话啧了声。
他这才侧了侧视线,明知故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米初妍蹙了蹙眉:“廖师兄打电话说,让我们整个课题组的成员都去趟省院,做身体检查,这事你知道吗?”
宁呈森满脸正色的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因为接下来,可能会把课题组成员选取若干加入到我们的实验室,你知道的,实验室对一个成员的身体状况,要求特别严格。这事早就交给廖宗去办,具体怎么安排,都是他的事。”
他说的有理,米初妍不疑有他,只道:“那就辛苦你白跑这一趟了,我们现在去省院。其他成员都已经到医技楼了,廖师兄说,他已经跟医院打了招呼,我们这批人,优先检查。”
宁呈森:“好。”
刚落声,车子娴熟的掉头,飞快的朝省院奔了过去!
小女人自然不知道,她家老公这一声浅浅淡淡的好字里,夹杂着多少复杂的情绪。也同样不知道,她家老公为了让她豪不起疑的接受检查,更是命令廖宗将对课题组三个月后的安排,提前施行起来!
——
其实米初妍每年都有体检。
上一次是在半年前,那些化验单检查单都还被她放在南都奥园,只不过到底是有了些时日,不能当作现成的用。
抽血验N,一切完毕后,她去窗口问,什么时候能拿报告?
化验师很客气的回答说:“米医生,这些报告单我们会直接交给廖医生的,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会联系你们。”
米初妍点了点头。
这本来就是课题组以群体的方式提交的体检申请,报告单以统一管理的方式交到廖宗手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拍片的地方有两个课题组成员在,米初妍想过去那边结伴,顺道聊聊最近的项目调研,却不料被出来的医生截住,同样很客气的说:“米医生,里面还在忙,可能还要点时间排队,不如你先去b超室?”
对方说的很为她着想,米初妍也觉得没必要在这里虚耗,再度点了点头,转身。
b超室里有几个急诊病患,她是等了二十来分钟,才进去的。
躺上小床的时候,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慌……
脑子里没来由的想起,前年年末,在港城突发的意外。
衣服的下摆被掀开,冰凉粘腻的稠物在小腹上渐渐散开,经验丰富的女b超师很温柔的朝她笑:“米医生不要害怕哦,很快的。”
米初妍笑了笑:“我没有害怕,开始吧。”
一帘之隔,是推掉手术,白大褂口罩武装起来的宁呈森,他的手边是一台连接医院内网的台式电脑。
电脑的屏幕,显示的是刚刚米初妍的血检和N检结果。
两个化验结果,数据一堆。
生平第一次,宁呈森看这些对他来说本应再简单不过的化验数据,竟是看的眼花缭乱。
摒息,幽深而又专注的视线直接扫向最下方的化验结论,霎时间,被震的五脏俱碎的感觉!
他似是不确定,往屏幕前更凑了凑,然后终于发现,她的hcg值,竟然比正常人,甚至比正常的怀孕者都高出太多太多!
正锁眉不知所以的时候,b超师走了进来。
脱下手套站到他面前,弯身又恭敬的说:“宁教授,米医生已经离开了。”
“结果呢?”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再次确认着最准确的检查结果。
b超师指了指电脑,声音已有压抑不住的欢喜:“在里边,我找给您看。恭喜您宁教授,虽然时间尚早,但凭我的经验判读,目前看来,米医生怕是真的有了,不过……”
b超师年逾五十,从业二十多载,在这些医学仪器面前,她说的话就是权威!
也恰恰是因为如此,她的一个转折词,几乎是让宁呈森断了呼吸!
他怔怔的转过头,很缓慢的动作,眼神,却是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犀利,锋锐!
只见他剜了眼b超师,音如冰棱:“不过什么?”
宁呈森觉得,如果b超师的嘴里但凡说出点任何他孩子不好的话,他一定会将面前的仪器摔的稀巴烂的!一定会的!
b超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心想要找到米初妍的检查结果,然后从内网中调出来给他们医院的大教授看的仔细,哪知道,这么一回首,竟是被他骇人的目光给惊的,倏然心跳漏了拍!
支支吾吾:“宁……宁教授……您……不用……不用紧张……我这就……”
“我很紧张吗?”分明是你在紧张!
b超师说话越结巴,看着他的眼神越是畏惧,调资料的动作越是凌乱,宁呈森便觉得,自己的心,越发沉!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喝了声:“电脑库的检查单这么多,你手抖成这样,是要找到什么时候?!”
b超师只觉得冤枉死了……
一个连院长都惧怕七分的大人物凶神恶煞的站到她面前,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她会手颤也是正常的好吧?
不正常的是大教授本人啊!大长腿抖的跟筛糠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个帕金森患者!
b超师觉得,自己的整个侧脸,大概已经被盯出了无数个黑D,鲜血淋漓了……
冒着满头的大汗,她终于找到米初妍的检查报告,打开,图像赫然出现在眼前。【无弹窗】
她指着图像的某个点告诉大教授:“您看到了吗?孕囊在这里,但是这边……”说着,她又点了点紧挨的边侧,迟疑着。
“但是什么?!”
一下子不过,一下子但是,宁呈森发觉,这简直就是个要进入更年期的女人变态的要折磨他就对了!
“但是这边也好像……还有个孕囊……我说的只是好像……毕竟还太小,不能准确定论。”
“还有个孕囊?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他们的孩子又不正常吧?!!!
“还有个孕囊就是统共有两个孕囊的意思啊,通俗点说,就是米医生可能怀了双胎,我刚刚看了她的hcg值,还挺高的,双胎的可能性很大,目前来看整个ZG的情况都挺好的……”
b超师一边解释,一边狐疑。
她就纳闷了,他们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大教授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问题也要她这么痛苦的解释?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间嘭的一声……
吓的她心脏又是狠狠跳了两回,侧过头,竟是发现,他走路的时候,竟然绊倒了后边的椅子……
b超师满头黑线,却不得不关心:“您……还好么?”
“好,我很好。”他不住的颔首,继而笑,沉沉的笑声,舒爽而又清扬。
b超师自然十分的为他高兴,再度开口说恭喜,却不想,猛然被他抱住。
幸好b超师也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要是换上其他的女性,被他这样一抱,还不得疯了?!
也或许,真正的疯子,其实是宁教授本人!
b超师还来不及反应,只觉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掩不住笑的说:“谢谢!”
谢过,转瞬又道:“以后我老婆的产检b超,都交给你了。”
b超师简直受宠若惊:“谢谢,我的荣幸!有了宁教授的帮衬,想必我退休前定能评上很好的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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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超室出来的宁呈森,胡乱的扯下面上的口罩!
迎视着外面明媚热烈的阳光,只感觉,从昨晚到现在压抑在心底的那股子气团,陡然间消散,空气不再稀薄,呼吸不再凝滞!
满脑子只想着一个事!
他老婆怀了双胞胎!他老婆怀了双胞胎!!他老婆怀了双胞胎!!!
如果不是顾着自己的形象,他估摸着都要控制不住呐喊——
激动的心绪难平,他迫切的想找个人来分享,原本想直接告诉小妻子,但是想了想,又不妥!他不在她的身边,怕她听了消息,一时间太激动了,如果激动到昏过去了怎么办?
不行,还不能告诉她,她现在身子特殊……
得要等到在家的时候,最起码,也得等到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如果万一她晕了,他也才好照顾她!
短短的三五秒时间,他翻开手机通讯录,排除了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最后,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徐暮川那里!
开口就笑,笑的跟傻子似的,跟那端的男人汇报说:“我老婆怀了双胞胎!”
徐暮川在开会,听罢,脸黑了黑。但也仅是转瞬,挥停了底下人的说话声,侧了侧椅子,随后起身踱步到窗边,嗓音很是清越淡然:“确定?”
“百分之九十九!”
“那就是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不是?”
“徐暮川你……”
宁呈森有些气急败坏,有这么不会说话的好兄弟么?好兄弟不是应该在这种关键时刻与他一起分享喜悦,说些好听的话恭喜他当爹的不容易么?!!!
“米初妍知道了?”
“还没,我还没告诉她,我怕她太激动,万一情绪起伏过大昏过去了怎么办?”宁呈森很认真的说。
然而,那端的男人却很不客气的哼笑:“你告诉她吧,她不会昏倒的,倒是你,我看离昏倒不远了!”
许你现世宠030:他的小妻子从来就是如此惹他怜爱
宁呈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技楼的。
只记得那天,他去医院的便利店买了盒香烟,用不太熟悉的动作拆了封,在走廊的通风口把自己狠狠呛了一番,整个人才似清醒过来。
米初妍给他打电话,说她在放S室,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医生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让她进去拍胸片。
不给她拍就对了!
所有的检查项目都是他事先安排交代好的,在未知她是否有身孕的情况下,所有的放S元素,他都不可能让她接近。
而如今知道她确实有身孕,更加不可能!
想想也是累,有谁像他这般,让老婆去检查身体还要绕这么大圈的?
那天他正要返回医技楼去接小妻子,却被告知,替他手术的主刀医生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重大意外,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命在旦夕。
他连迟疑的时间都没有,没来得及告诉小妻子属于他们的好消息,便被催赶着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人人自危,听着他的脚步声靠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低着头。
宁呈森史无前例的,竟是没有发火。
很耐心的将手术完美收官,捏着眉心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已是黄昏。
主刀医生是神二组刚刚评上的副教授,诚惶诚恐的一直跟着宁呈森走。
他心里无数忐忑,无数绝望,以为副教授的职称肯定要泡汤了……
结果,走了好几十米,宁呈森愣是未发现他的跟随。
直到他壮着胆子主动出声,宁呈森才回过了头。
副教授慌的全身抖索,宁呈森却只用幽深的眸子看着他,沉默。
许久之后,终于开口:“早两年,有个车祸患者送到我的手术台上,他有隐匿性心脏病,甚至连他的家属和他本人都不知道,最后,那个患者在我手上……死了。这怪谁?我算不上好人也算不上坏人,对那个患者,我从来没有愧疚,但是我很生气,我的职业生涯终于有了那么个污点。今天这个患者同样是有隐匿性疾病,但我们都不知道,所以,这也不怪你,医院不会治你的罪,我更不会随便否定一个优秀的医学奉献者。”
副教授见闻多了宁呈森的狠厉,曾几何时,会这样好说话?非但不发脾气,还这样细心耐心的开导,以免他以后的手术生涯有心里障碍!
他说,他是优秀的!
他说,他不必愧疚!
副教授简直是喜悦的要泪奔,当下就不顾形象的嗷了出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今天的宁教授看着他,不过是想到了两年前自己给周鸿生助理做手术的场景,想到了两年前他跟米初妍的艰涩,想到了今天他们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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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外的科室,宁呈森不意外他的小妻子竟然还等在那里。
她急匆匆的上前,问他:“听说手术出意外了,还好吗?你有没有……”
她想问他,有没有闹出人命?对他会不会有影响?因为这场手术本来就是他的,是他无故推卸给别人才出了这个意外!
宁呈森没等她说完,便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性感的唇,轻轻勾起。
他的小妻子从来就是如此,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一副只顾着自己学习只顾着惹他生气的小没良心样,但真到了他有事的时候,她却是能抛下一切,全身心的挂在他的身上。
就如她明明对攻博看得比什么都重,却还在繁重的学习之余,一直惦记着为他生儿育女。
宁家其实很可怕,它所面对的族人,集团股东,外面的狼子野心,媒体的追逐,以及无数目光的‘监视’,要想活的自在并且游刃有余,不是区区几个长辈的疼爱就能长久立足,也不是他的宠爱便可让她幸福。
为了宁家为了他,她拼命的攻读药学博士。
为了宁家为了他,她对生孩子的事始终未曾懈怠。
他很心疼她,所以为了助她好好攻博,他选择了如今的工作模式。可是他能在事业上学业上给她帮助,却没办法替她怀孕生子。
如今,她终于了了一个心愿,他却激动的,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告诉她。
她着急的在他怀里使劲的闹,使劲的跳脚,急的都快哽咽了,吼他:“手术室里到底什么情况,你倒是告诉我啊!”
他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吼声,只感觉眼眶都发涩的要泛红了……
捧着她小小的脸蛋儿,温热的唇,吻了吻她清亮到能照出他五官的眸子,在她耳侧,浅浅声:“手术很顺利,什么事都没有,我很好,患者也很好。”
闻言,怀中的小女人重重松了口气:“可是……你的表情让我觉得,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他笑,捏了捏她嫩嫩的小耳垂:“就你了解我。”
她嗯了声:“你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走路也是虚软无力的,我担心。你还记得吗?前年古涛那事……”
“妍妍。”
耳侧的男人,倏然张唇,打断了她的话,咬了咬她的耳垂,热气灼灼的呼着……
“妍妍,老婆……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知道吗?”
“老婆,你好棒……”
“老婆,你要当妈妈了你知道吗?”
耳畔浅喃,他的嗓音沉哑而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又有些音色发颤,好似不甚清晰,却又字字句句的震慑耳膜!
许你现世宠031:有个蛇精病老婆,也是够了
掌心下,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体,猛然一僵。
宁呈森可以想象她的震撼,提了提眸,正想好好跟她解释,却不料,她竟是在倏然间,退离了他的怀抱。
只见她清亮的眸眼染上了迷雾般的朦胧,唇角,却是弯弯勾起,她在笑,却又笑的那么敷衍,小拳头一下,敲到他胸膛,嗔怪着道:“你真讨厌,干嘛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这样的玩笑,就算仅仅是为了缓解手术下来的紧张,也不能开!
为了逗她,也不能开!
不管为了什么,都不能开!
宁呈森想过她会不信,但他没想过,她会如此敏感如此哀伤,以致选择问也不问,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心底,微微疼。
他也不再说话,因为此时此刻,他所有的语言,都不如证据来的重要!
他攥住她的小拳头,将她带到科室办公区域的电脑前,再熟练不过的从医院内网的系统中输入她的身份证号,她的个人信息,不过几秒,那些原是让他都反应不过来的各种报告单数据,赫然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推她上前,双手覆盖住她的细肩,温柔道:“什么事情我都可以骗你,唯独这事,我不会!妍妍,我们的孩子……现在就在你腹中,很可能是……双胎。”
仿若雷劈!
她的肩头在抖,她的全身都在抖,她整个人无力的软了双脚,控制不住的踉跄。
宁呈森就在她身后,在她颤抖到不能自已的时候,强大的双臂,从后,将她紧紧纳入怀。
他沉默,等待着她慢慢消化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
然而,她没有等来她的欢呼喝彩,等来的却是,她那细微的哽咽。
他喊了她一声。
那原本细微的哽咽,便成了满面交叉纵横的泪痕。
心,又是被她揪了一回。
宁呈森笑了笑,反转过她的身子,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那些碍眼的泪水,打趣着:“我说你最近怎么老是爱哭爱睡爱吃爱闹,搞半天,原来是小皮蛋惹的祸,是老公错怪你了……”
他是真的有心要安慰,殊不知,这话一出,她直接整个人哭倒在了她怀里。
也是幸好,今晚的科室没有人,要不然,这会儿他估计要崩溃。
以免越说越哭,他索性闭了嘴。
向来就不是那么会说话的人,免得哪里说错了,他自己不知道,背地里小妻子又委屈的要死。
约莫三两分钟,她似是终于哭够了,湿粘粘的小脸蛋磨蹭在他胸前的衬衫上,鼻音浓浓的问:“健康吗?”
“目前来说,没任何异常。”
“以后呢?”
“以后……这个问题,我跟姑姑已经进行过深入的探讨,按照理论来讲,不会有什么问题。”
“怀了……多久了?”
“四周,不到五周的样子。”
“这么早……我就这么能吃能睡?”
“妊娠反应得因人而异,也许是因为双胎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她从来药没停。
“宁呈森……”她的哽咽,又起。
他似是知道她有话要说,怕她累,将她抱起,放到自己腿上,两个人一起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顺手抽来纸巾,温柔的拭她眼,拭她脸。
她在躲闪,却又固执的说话:“我以为我也许永远也当不了妈妈……如果我不能生孩子……宁家会放过你吗?与宁家结合的利益体,会放过你吗?可是怎么办,我明知道我这样,却还是舍不得不跟你结婚……我好像很自私……我好贪恋一辈子有你的陪伴……我真的好焦虑……我疯狂的读书想要把自己变的更优秀,想要融入宁家的家业……疯狂的把自己对孩子的渴望转移到小莫黎身上……可是我又很清醒很清醒的知道,就算我成了姑姑那样的药学家,也不排除会成为下一个舒染的可能……我做梦都没想过,我真的会有孩子……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她说了很多很多,话音颤颤的。
然而,宁呈森却什么都说不出,他似乎是在这时候才深刻感受到,尽管他一再的安抚她给予她,她还是会如此不安。
唇,抵着她的发旋,他轻轻吻,却只笑:“傻。我又不是我父亲,尽胡思乱想……”
谁知,她吸了吸鼻子,嗯了声:“对嘛……怀孕的人当然容易胡思乱想。”
宁呈森:“……”生生被噎了口。
才刚刚说你胖,便喘上了?这怀孕才几周?
气氛,似是在陡然间,被她那样一句娇嗔,傲慢的话语中发生了改变。
不过眨眼,她已经利落的从他身上挣下来,小小的身子,趴在电脑前,盯着b超上的那两个小点,像是研究稀世珍宝那样的专注。
宁呈森也没去阻止,由着她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他自己刚刚得知的时候,都无法自控的像个神经病,何况是他的小妻子。
只是哭一场,没有激动的昏过去,已实属难得。
正好,他的衬衫凌乱,黏稠稠湿哒哒,被她糊的到处都是眼泪鼻涕,邋遢的要命!他抽了纸巾,正预备去科室附带的洗手间里清洗一番。
脚步刚提,好奇宝宝甚是疑惑的问:“老公……我们两家都没有双胎的基因呀,为什么我们会是双胎?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默了默,又惊骇:“不……不不会是什么ZG疾病,囊肿什么的吧……”
宁教授——
老血喷涌!有个蛇精病老婆,也是够了!
原本是计划着回溪口别墅的,但收拾好自己回来的宁呈森,看着趴在电脑前唇口半张目光直视如同智障般的小妻子,临时改了主意。Ωヤ看圕閣免費槤載ノ亅丶哾閲讀網メ..
就目前这状况,他们回溪口别墅,指定要将那个地方炸糊了。
他的小妻子已经不正常,再不想整个晚上还要面对别墅鸡飞狗跳的画面。
再者,他自己整个人都还在熏熏然的状态中,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夜晚好好消化平复内心的激动,实在无力去应付那头可爱的老头老太太们抒。
于是,那天晚上,他以孕妇需要安静休息为由,理所当然的将小妻子拐到南都奥园去。
没人做饭,他打电话叫了全城最精致的外卖。
双手捧到小妻子面前,还觉得特别委屈了她似的,无奈道:“今晚先这么应付着,明天我们就回别墅,让莲姨她们给你做你爱吃的。”
米初妍手肘撑在餐桌上,双手托腮的看他,清眸眨巴眨巴的,却是没有说话带。
对面的男人不自在的刮了刮眉,清着嗓子道:“当然了,我也会尽力试着学学,怎么下厨,以便你的不时之需……”
这话,宁呈森说着,不由心虚了些。
厨房那块地,实在不是他的好去处,奈何小妻子怀孕了,一怀还怀俩,以后难免有三更半夜饿到发慌的时候,他只得硬着头皮承诺。
心想,总不能让莲姨她们守在客厅里等待随时召唤,老头子他们也迟早是要回去的,岳父岳母白天还都要上班……
—————
宁呈森以为,小妻子应该会恃宠而骄!
毕竟本就是个能闹的人,虽然收敛性子很久了,可如今怀了宝宝,情绪总是多变,他应该不会好过才是。
然而,他似乎料错了……
她乖巧的很!比小白兔还要乖巧多几分!
自己吃饭,吃完自己收拾,他说他来,她不声不响,却是用行动拒绝着他靠近厨房。
自己洗澡,他怕浴室地滑,要帮她,结果被她推了出来,到最后也就给她找了睡衣而已,连吹头发都没让他动手。
自己爬上床,不用他唠叨,就关灯闭眼,也不看书了,也不动手动脚个没完了。
没多久,轻浅的鼻息就传了过来。
他以为她睡的很熟,这才敢躺下来睡觉,累了一天手术惊心动魄,心情像过山车起起伏伏,他其实也是乏了。
入睡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只不过是小妻子的表象而已!
——————
半夜,他的手臂有些酸,醒了。
本来也没在意,习惯性的挪了挪,将小妻子的小小头颅换了个位置,继续睡……
可是,他好像发觉,哪里不妥。
迅速的睁开眼,迷离的眸子动了动,竟是看见小妻子睁着滴溜溜的瞳眸,盯着他。暗黑的夜里,只有零星的光线从窗外穿透进来,她的眸子,既黑且亮,仿若黑瞿石那般,幽沉沉的。
他只感觉,整个背脊忽地一凉,从床上迅速坐起:“妍妍,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怪自己睡的太沉,竟然连小妻子醒来那么久都不知道。
那双眼,太明亮,分明就是许久许久都没合眼的样子。
她倒是淡定,只叹了声,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无比苦恼的说:“你说我怎么会怀双胎呢?到底会是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或者是一男一女?如果是两个男孩,那我得给他们多挣一份家产,免得跟徐家那样闹分裂。如果是两个女孩,哎,如果是两个女孩我得多愁啊,她们以后若是给坏人骗去了怎么办?如果是一男一女……”
宁呈森重重的松了口气,在小妻子看不到的角度,暗暗抚了抚自己的心脏,无力道:“你半夜不睡就愁这个?”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好吗?!”听着身边的男人似乎很鄙视她的想法,米初妍怒瞪眼,一副要好好讲理的架势,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宁呈森伸手,将她压了回去,满脸苦逼却又不得不柔声道:“放心吧。宁家的家产,不是我们生几个儿子就能分的完的。还有,如果是女儿,我相信我宁呈森的女儿长大以后只有虐男人的份,没有男人能虐到她。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最好了,很完美!”
小妻子瘪了瘪嘴:“我知道如果生女儿能随你肯定没问题啊,但这不是还有我的基因在么?看我当年被你虐的惨不惨……”
米初妍这样一说,宁教授瞬间也是很忧愁了,再联想到以后女儿长大出嫁,自己成了别人的岳父,更忧愁了。
最后,索性蛮横道:“那就生两个儿子!大不了我辛苦点,再挣几份家产回来!”
“那如果儿子也随了我,蠢萌蠢萌的,不会打理家业呢?”
宁教授:“……睡觉!”
————
室内瞬间安静。
能听几声窗外的哇叫虫鸣,宁呈森重新收拾情绪,酝酿着睡意。
倏然间,腰腹被女人软绵绵的小手戳了又戳,戳了又戳。
起先,宁呈森没搭理,可后来,那只小手越来越放肆,闹的他不得不在闷哼声后,再度睁开眼,眉微扬:“还有事?”
“那个……为什么会是双胎嘛?都没有遗传基因。”
特么的这个小智障——
宁教授一股子闷气,凉声:“难道你想说这不是我的种?!”
“怎么可能!”
宁教授气的要死,凶狠的瞪着她,却是碰到她悠悠打转的眼珠子时,无比挫败的揉乱了她的满头长发,气道:“医学上什么可能都有,不是只有遗传这回事。你吃了那么长时间调理子宫的药,其中不乏有影响激素内分泌促排卵之类的,懂了吗?”
特么的这个小智障,真不愿意承认她是他带出来的学生——()
后半夜,身边的小女人睡的极好!仿似之前那些纠结都不曾发生,细细的双手不自觉的搁到一起,呈保护状的贴在小腹前。
她的眸眼紧闭,唇角勾着笑弧,仅仅是这样的睡容,便可明了,她对腹中尚未成行的孩子们,是有多喜欢多期待多满足!
宁呈森半撑头,这样的她,让他看着看着,心都化了。
只要想到未来他们的家,有她,还有孩子们,心里头才压下去的情绪,便又四窜而起。
他从来便是唯物主义者,可是此时此刻,他激动的甚至忍不住想要虔诚的感谢上苍。
耳侧有极轻极细的呼呼声,凑近了听,才听出来,那是小妻子香沉的酣睡声。
不由好笑,又觉逗趣,唇,轻轻压在小妻子嫩嫩的粉唇上醢。
从前一直不知道,原来她睡觉,也是会打鼾的,跟个小猪似的,不过,是很可爱的小猪。
他给她掖好了被角,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踱步到书房。
那个夜里,其实他也跟个神经质似的,在书房里,给自己恶补了许多产科知识。
——
晨起,小妻子瞅到他眼底的乌青,很关切的问:“昨晚又没睡好吗?怎么黑眼圈那样重?”
他故意逗她:“你睡觉打呼,吵。缇”
他就说了这么句,结果几乎没被她瞪死,大约是尴尬,她坚决否认自己睡觉有打呼的习惯。
宁呈森没跟她急,只看了看她,然后又收回视线,沉默。
那样子,倒是看着他当真委屈,是在她的淫威逼迫下,不得不默声。
瞧着他这样,小妻子反倒是不踏实了……
灰溜溜的摸了把鼻子,不自在的咳声:“内……什么……我睡觉真的打呼吗?很严重的那种?”
话说出来,米初妍几乎都有种羞愧致死的感觉!
女人睡觉竟然打呼?!成什么样子?她有这么不靠谱吗?!
可是,宁教授没睡好是事实嘛!事实摆在眼前,她想不承认,似乎也无从抵赖的说!
好丢脸……
幸好已经结婚了!幸好孩子都有了!
否则的话,他如果嫌弃不要她,那该怎么办才好!想起来就好‘惊险’的感觉!
想到此,掌心再次不自己的覆在腹前,侥幸的轻轻吐气。
宁呈森感觉到了小妻子的沉默,但他怎么可能知道,如今智商很捉急的小妻子竟然在这样短的间隙里,天人交战的进行了这样一番内心os!
如果他知道,怕是最后的老血都要吐没了……
原本没想回答小妻子的问题,可是后来她又无比认真的问了次,他忍不住想笑,唇角高高挂起,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逗弄道:“其实也没有很吵,我相信,我很快就会适应的,没关系。”
他说的无比轻松,听在米初妍耳中,却仿似灾难。所以说,她真的打呼很严重?难道这也是怀小孩的综合症状吗?
半张的唇,咔绷闭上……
好几秒后,她好像突然下了个重大的决定,无比专注的眼神盯着他,扳着他的俊颜细声:“你工作那么重要那么忙,如果每天都睡不好怎么行呢?考虑到你的健康问题,老公……我就勉强决定,今晚开始,你去客房睡吧嗯?因为我现在怀孕嘛,我经常很困,我困起来就睡的很沉,睡的沉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以为了我们都能好好睡,以后我睡主卧,你睡客卧。”说完,小女人还觉得自己的提议赞到不行,重重的点头跪坐在他面前,拍他肩:“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她就像个异常体贴的妻子,如此无奈又全面的,单方面的,做着决定!
却不知,沙发上的男人,俊颜上五彩纷呈,苦逼到爆!米初妍看着这样的他,直觉问:“怎么了嘛?难道你不乐意睡客房?”努了努嘴,继续说:“真是的,你又不认床,这样也不可以谦让我跟孩子吗?那要不这样好了,我带宝宝睡客房,你睡主卧!”
宁呈森:“!!!”孩子还没成形呢,这就要闹分居了?反了天了!
起身,居高临下的拍她头,终于说话:“米胖猪,老公自然是要睡主卧的。”
“行啊,没不让你睡。”
他又拍了拍她头:“你也别傻了,老公睡主卧,你睡客房,被孩子们知道他们老爸老妈要分居,会心情不好的。”
“呃……”孩子不是还没成形吗?思维已经这么活跃了?这科学吗?
看来,被幸福刺激到要智障的人不止她一个。
米初妍很是可怜外加同情的看着宁教授,就这脑子,还怎么去偷研究?还怎么在济山的实验室里指点江山开拓医学阔土!如今又还睡不好觉,脑子就更差劲了!
抿了抿唇,这次更多了坚定:“还是分开睡吧!我老是打呼影响你睡眠。”
他在玄关勾车钥匙,换鞋,又帮她拿包,做完这一切,才回头说:“米胖猪,你真的跟猪没两样!”
“又给我起外号……”米初妍嘟囔,有些不快。
急着出门,宁呈森也干脆不哄了,直接将她抱起来,稳步踏进电梯,又稳步踏进车库,将她安顿在车厢后座系好了安全带,他才开口:“取这些外号,都是因为贴切。老婆啊,从知道有孩子到现在,你智商就是给猪吃了知道吗?老公表示很担忧,如果怀胎十月,你智商一直脱轨,我是不是得老十岁?本身就不年轻了!”
米初妍:“……”默了默:“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学校吗?”
“溪口别墅。”
往日这时候,他们夫妻俩各自忙,米家夫妇也都去上班,至于夏晴,会在厨房研究新菜式,而宁振邦,则是在书房练字,或者开着手提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可是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当米初妍踏进别墅大门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今日似乎非一般的热闹。
她扭头看了看还在泊车的男人,原地等着他上前,拧眉问:“里面好像有不少人?”
宁呈森一手勾着车钥匙,一手揽着小妻子的肩头往前走,像是不经意的回答:“也没多少,就四个父母,再就是莲姨那些人了。”
“嗯?我爸妈也在?”米初妍很是狐疑醢。
他们也都是挪开了今天的工作和学业才得以这时候在别墅的,按理讲,父母的工作都不容许随意请假翘班。
宁森倒是无比从容,轻轻颔首,理所当然的说:“都在啊,我早上跟他们打过招呼,今天有事情宣布。”
米初妍:“……干嘛这样急?等到晚上再说也可以的。”
“晚上再说?”宁呈森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啼笑皆非的事情,唇角弯了弯:“米胖猪,你难道不知道,你老公有多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老婆怀了双胎吗?忍了昨晚,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还让我忍到晚上,那怎么能行?”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再听他喊自己米胖,甚至米胖猪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
想到自己发胖是因为肚子里的小捣蛋,内心腾起的,只有无限的满足和感恩缇。
她只是默了默,继而很认真的跟他说:“老公,等会记得要保护我。”
“保护?”宁呈森有些疑问,但也只是转瞬,便是命了的点头:“保护没问题,但也得分情况。”
米初妍:“……那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说着,她作势转身,奈何,才有了动作,整个身子又是被他拽了回来,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说,我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吃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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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宁呈森有些后悔。
他觉得,如果他听老婆的话不要那么早将喜事与人分享,那该多好!
他觉得,如果他带着老婆住在南都奥园一月半月,再把莲姨喊过去,那该有多好!
他觉得,他应该是走进了一座疯子院。某一刻,他被挤在沙发的角落乏人问津,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耳膜要破了,心要碎了,精神要分裂了!
因为提前知会过自己有事要宣布,以致,小两口手牵手踏进别墅大厅的时候,整个去路,已经被四面八方而来的长辈们堵住。
他们皆用好奇而担忧,雀跃又不安的眼神瞅着他,就连家里的佣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堵成一堆,殷殷切切的望着,仿似巴不得替他开口的样子。
宁呈森其实也不想卖关子,看着他们如此期待又忐忑的眼神,直接道:“不是什么坏事,用不着这样慌。”
这时候,宁振邦推了推米安博,然后,所有人都看着米安博,米安博便上前了半步,不负众望的催女婿:“到底什么事儿呈森你简明扼要的说。我们在这等一早上了,再不说难免要胡思乱想。”
宁振邦心里很着急,可是他知道,如果是他开口催,自己这个混儿肯定不能好好说,倒不如让他岳父催,他岳父的话,他不敢不听。
然后,宁呈森更加不负众望的果断开口:“爸,简明扼要的说就是,您和妈要当外公外婆了。”他转了转脸,看宁振邦:“还有你们,也要做爷爷奶奶了。”
大厅,鸦雀无声——
下一瞬,噼里啪啦声,还有惊叫声……
宁振邦本欲泡茶,过来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搁下的茶壶,啪啪摔的粉碎!
米安博刚拿好象棋,此刻,棋子也已经四处乱窜,有些甚至跳到了宁呈森的脚盘上。
夏晴欢喜的好像是受到了一万点强刺激般的倒抽气,唐心梅干脆就直接叫出声,因为吃惊,音色尖锐的问女儿:“宝贝儿,这是真的?”
除去小时候,唐心梅从来没这样喊过宝贝儿,喊的连米初妍这个当事人都要受宠若惊了。
更有意思的是,那些个家佣亦是欢天喜地喊的喊叫的叫道恭喜的道恭喜,看着倒好像是他们自己要生孩子似的。
宁呈森到底还是看向了自己父亲,看着终日在他面前端父亲架子的人,此刻像呆子似的发了傻,宁呈森不免皱眉。
两秒后,宁振邦扯了扯夏晴,低声:“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夏晴:“我们要做爷爷奶奶了。”
“你确定没有幻听?”
夏晴:“大家都听见了。”
“那你确定你儿子没有闹着我们玩?”
夏晴:“……”你儿子就在你面前,你可以自己问去啊!没出息的样儿!
米安博许是故作镇定,蹲下来捡棋子。
因为是自己生的女儿,唐心梅倒是没有他们几个那样含蓄,直接拉着米初妍上下五千问!岳母太激动,宁呈森是真的有些担心,她那样拉拉扯扯,别是让自己的心肝老婆磕着绊着!
他刚伸手,要护住自己的老婆,岂料,岳母竟然瞪他:“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能伤着不成?一边儿去!”
宁呈森:“……”
最疼他的岳母也不待见他了,这还没告诉他们,他心肝老婆怀了两个呢!
老婆被岳母抢走了,宁呈森感觉自己也如同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晃了晃空空的双手,满目哀怨的走向沙发。@樂@文@小@说|
长辈们跟着他的身影移动,仿似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眼看着儿媳妇被亲家母拉走,宁振邦这时候才敢追问儿子:“小森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宁呈森嫌弃的看了眼亲爹,不太乐意跟他挨太近的样子,一个人,闪到了最边上的单人沙发。
连小森都喊上了,这亲爹是有多欢喜?
往日里他背后怎么称呼他他不知道,反正每次当他面,都没这么‘温柔’的喊过,最多的,怕就是混球!混小子!熊玩意儿!
亲爹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嫌,脸皮很厚的往他身上凑:“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倒是说话啊!要急死我!”
夏晴围在他们爷俩跟前,来来走走,其实她也是着急的要命!
虽然这话是儿子亲自说出来的,并且儿媳妇也没有否认,肯定是错不了的。
但是儿媳妇的情况是什么样,之前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醢。
虽然觉得遗憾,但从来都不敢奢求儿媳妇能这么快替宁家诞下子嗣,两个人结婚到现在,说长不长但也有一年多了,他们老人家,盼的不就是儿孙绕膝的日子!
今天早上他们各种猜测各种胡思乱想,怎么也没想到,砸到他们头上的,是这么大的一个喜讯!
不怪乎宁振邦如此失态……
子嗣的问题,对他来说,或许比宁家任何人都体会的还要深刻和神伤。
作为妻子,她能理解他的失态;作为妻子,她亦能理解。
她其实很想上前问问儿子,儿媳妇怀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身体恢复的可如最初那般?说来说去,还是宁家让她受了苦,这点,就连远在伦敦家里的老太太都是心如明镜儿缇。
宁振邦一直追着宁呈森问,宁呈森双手搓了把脸,无语道:“这事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为什么每个人刚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副他在造假的样子?
这样的事能造假吗?
那是他老婆的肚子,他播进去的种子,必须颗颗都是最优质的好吗?
这样白痴的问题,他应付他的心肝老婆就已经够累了,如今又多了个亲爹,他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心好累……
听到儿子的保证,宁振邦好像才觉得,那颗蹦蹦跳跳的心脏,落回原处。
有些气虚的顺着沙发坐下来,竟是拉着米安博傻呵呵的笑:“老米……老米啊,你听到了吗?我们要做爷爷了,丫头可真能干!”
米安博亦很是欣慰,乐呵呵的点头。
宁呈森:“……”明明是我能干!我能干!!
宁振邦坐不住,放开米安博,又起身踱步到大厅中央,看着满屋子的碎物,指挥木愣愣的家佣们:“都杵着干什么?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都到厨房去,炖人参血燕,还有冬虫草,还有还有……雪蛤……桃胶什么的……都给我炖……给小太太喝……好好伺候着……”
好不容易交代完,又感觉不放心,转身看向妻子:“夏晴,你去!你亲自来,把适合丫头喝的补品都炖上!”
“哎好好……我去,这就去。”
这时候,夏晴只能顺着他,怎么欢喜怎么来,可是,才走了不过几步路,身子,又被他着急拦住。
然后,他急吼吼的问:“我们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夏晴想都没想:“机票不是定在一个星期后吗?伦敦那边公务缠身。”
“什么狗屁公务,老子不想那么早回去!回头我就跟助理交代,我们半个月后再走!现在首要任务还是将儿媳妇照顾好。”
“你在你也照顾不了啊,除了指手画脚的添乱,还能干什么?”沉默了许久的宁呈森,冷不丁插口一句。
宁振邦:“关你什么事!老子想这里住,谁能管我!”
宁呈森瞥了瞥:“那你们的工作等着谁处理?都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出来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吧?还想呆到什么时候?”
不说这个其实还好,一说起来,宁振邦简直要跳脚!
指着自家儿子气吼吼的说:“你好意思说我们的工作!我们都这把岁数了还公务缠身这是谁的问题?别人家生儿子是来继承家业的,我生儿子是来讨债的!”
眼看父子俩又要杠起来,夏晴很是头疼又无奈的看了看米安博:“亲家你坐着,我先去厨房看看。”
米安博一直没怎么说话,眸有欣慰的同时,不免有些忧虑。
朝着夏晴点点头,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
后来米安博被偏厅的唐心梅叫了过去,大厅里,便只剩下宁家父子俩。
宁呈森也是这时候才回击亲爹,凉凉的跷腿说:“我已经帮你分担了制药集团,你还想我怎样?谁叫你自己当初不多生几个继承人。”
宁振邦气的脸红脖子粗,再吼:“我不生我是为了谁?我这辈子就要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是为了谁?混账东西!”
吼完,又自己摆手:“罢了罢了,反正我也不指望能从你嘴里听出花来!还好,我孙子也快有了,往后我就全心培养我孙子做我的接*班人,没你什么事儿!”
“那万一是孙女呢?”宁呈森故意添堵。
宁振邦气:“孙女我就培养孙女!现时代,哪还分什么男女!孙女继*承宁家的文化产业,再合适不过!我这被子就愁自己没个女儿,如果我有女儿我就住我女儿家去,再不用天天受你气!”
整个上午,四个长辈哪儿都没去。
米初妍犯困,早早逃脱了长辈们的‘深情问候’躲到房间里去补觉。
夏晴忙着炖补品,想到亲家母是这方面的专家,急匆匆的将唐心梅拉到厨房的阵营。
宁振邦终于感觉到自己被亲儿子嫌弃,不再抬杠,却是邀着米安博去书房翻《辞海》,取名字!
沙发上的宁教授很无语的瞥了眼亲爹,离孩子出世还得好几百天呢!这就取名字了?!他知道取一个两个?知道取男的女的?
原本,宁呈森觉得,岳父这么理性又客观的人,肯定不会参与亲爹的闹腾。
可谁知道,两个长辈竟然是一拍即合。
特么的,还分工合作了醢!
岳父负责取中文名,亲爹负责取英文名!
两个头颅凑在一起,从名字到长相到性别都给细细讨论了个遍!虽然大多是亲爹发起的话题,但岳父也真的有很认真的在附和!
谈论到今后在哪边成长的问题,很自然的就牵连到入哪边户籍的事儿。
岳父很明理,很理所当然的说,宁家的孩子,自然是入宁家的户籍。
可是亲爹却是无比客气的说,最了不起的是丫头,头胎,必须尊重丫头的意思,她愿意让孩子入哪边户籍就入哪边。
亲爹不知道岳父是个很轴很认死理并且很传统的人,然后,就这个问题,他们据理力争的争论了许久许久缇!
口沫横飞,脸红脖子粗,就差没撩起袖子干架了!
宁呈森始终默默的坐在沙发的角落,几乎没眼看……
他是不会告诉他们,他的心肝老婆肚子里怀了俩!以后可以一个入宁家户籍,一个入米家户籍!
不是他有心使坏,实在是,这四位长辈太让人无力了!
这才知道有了孩子就各种对他挤压,如果知道有俩孩子,他很难相信,这不靠谱的亲爹不会半夜守在他的楼梯口,让他踏不进有他老婆在的卧室!从此以后,过着与老婆分居的日子!
虽然只是一个念头,但并非绝无可能!
想想前阵子他还被亲爹警告,节制点……
那时候还不知道有孩子呢,听到儿媳妇哭便以为她受了委屈,背地里找他算账!
思及此,宁呈森更加郑重的做下决定,一定要瞒到他们回了伦敦,才能让他们知道老婆怀了双胎!!
短暂的沉思,再抬首,发现刚刚刚争论激烈的两个长辈,又和气满满的一起回了书房……
宁呈森连眼皮都懒得再动,无语又颓然的起身。
原本是想上楼看看某孕妇,却不料,这时候竟然接到了安德鲁的电话。
不得不说,很意外……
踱步到落地窗前才接的电话。
上午十一点的阳光,明媚而又热烈的穿透成片的玻璃墙,窗外,初夏时分湖心睡莲刚刚露出苞角,树木,绿叶葱葱。
宁呈森,心情很好……
彼时,伦敦是凌晨,约三四点。
安德鲁的声音,听起来倒不是那么轻松,或许正值睡眠时间,累的缘故。也或许,是有什么心事。
开口,他说:“抱歉vincent,打扰你的宝贵时间。”
安德鲁是长辈,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打招呼,从前尚无。
宁呈森勾了勾唇:“姑父有事?”
“……”安德鲁默了默,而后才叹息道:“原本觉得,你们现在过的这样好,我不该叨扰,你……和你太太肯定也不想跟我有任何接触。”
“姑父从来不是个啰嗦之人。”
这话的意思,无非是让他有事说事。
安德鲁自然是懂的,没再迟疑:“是小婕,昨晚她跟你通完电话,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哭了一宿。我问她,她也不说,只让我不用为她担心,并且……让我订了张飞穗城的机票,,小婕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的,我就想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吗?”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妥,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知道,如果是有什么事情,或许我能帮帮忙。”
这话说的隐晦不明,听起来是真的关心他们,但更多的,不过是担心宁婕受委屈罢了。
安德鲁……
堂堂政法世家的大权贵,遇上宁婕,倒真是情劫。
大概是,这辈子不管宁婕做什么,他都会无底线的包庇纵容了。
爱上一个女子,大抵都会如此吧。
诚如他对米初妍……
或许是难得共鸣,宁呈森到底是没有为难安德鲁,只道:“妍妍怀孕了。”
安德鲁是个极聪明的人,不过短短一句,他便明白过来。
长长的叹气,又是重重的松气,而后,也是难掩欢喜的道:“恭喜你vincent,真的恭喜!这样大的喜事,是该过去探望探望,也正好,让小婕给米小姐看看身体。我马上去订票……”
宁呈森默了默,只道了声谢谢。
电话切断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对未来迫不及待的憧憬。
孩子来了,对宁婕来说,只是因为终于卸下了沉重的负罪枷锁。
但对他来说,意义却是深远至极。
饭桌上,宁呈森将宁婕要来穗城的事告诉了宁振邦。
宁振邦恰好在催促夏晴给刚刚睡醒的儿媳妇上炖品,听闻,老脸横了横:“她来干什么?!不许来!”
“是我跟她说好的,关于妍妍的情况,我想再当面仔细跟她探讨下。”宁呈森在喝汤,没什么所谓的回了句。
谁知……
这时候米初妍很郑重的接了句:“是啊爸爸,跟宁……跟姑姑交流很有必要,毕竟怀了双胎,安全第一。”
宁呈森:“!!!”这只猪老婆——
万马奔腾!一万只草泥马在心口奔腾!!
宁呈森默默的放下碗筷……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刚刚睡醒约莫脑子混沌的某孕妇喷射过去!
有惊喜!有疑惑!有不可置信!
唯独宁振邦反应迟钝,只自顾自的说:“算了,既然你们都不介意,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安全第一这不错,就等她过来……”话到此,突的,浑身一震,拿着筷子的手,微抬,哆哆嗦嗦:“等……等等,刚刚……刚刚刚你说什么?”
“双胎啊——醢”
好几道声音,哗哗然,异口同声的回道!
宁振邦双目瞪的如牛瞳!
宁呈森挨他最近,皱了皱眉,活了三十几年,他到如今才发现,原来亲爹的内双眼竟也有如此‘美丽’的时候!符合浓眉大眼女生相……
足足三秒,宁振邦就抬着那只握筷子的手,抖个不停!
这是在国外出生成长变老的花甲之人,握筷子本来就没有娴熟到国人那般的程度,如今失了魂似的举着筷子哆嗦,宁呈森看着,实在捏把汗,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把旁人的眼睛给戳了!
无奈抬手,他要去抽宁振邦手里的筷子,然而,宁振邦的速度比他更快,啪的一声,筷子拍在了餐桌上,力度大的,饭碗汤完齐刷刷的碰撞摇晃…缇…
宁呈森终于忍不住:“你已经打烂我的紫砂壶了,难不成现在还想掀桌?”
宁振邦没反应。
旁人摒息看着这对父子,谁都没再继续吃饭。
只见宁振邦太阳穴上的青筋猛跳,有了褶子依然儒雅风度的面容犹如调色盘那般的丰富多彩……
谁都无法猜测他的情绪。
只道那是被惊喜砸晕的老头,因为上了年纪反射弧太长的缘故!
可是,又过了两秒,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夏晴有些被吓到了,匆忙起身:“振邦?振邦你怎么了……”
一边喊,一边在他胸口顺气,一边又焦急:“小森,你爸他没事吧?要不要含颗救心丹什么的缓缓气……”
宁呈森:“……”
虽然没搭话,却还是第一时间起了身。
伸手,刚要替老头子检查,却不想,他的手腕倏然被大力握住!
手的主人颤巍巍的问:“是真的吗?小森你刚刚怎么不说?”
宁呈森瞄了瞄那双手,又暼了暼夏晴:“他反应好着呢。”
夏晴也算松口气,安抚丈夫:“是真的,是真的,大家都听着呢!你别太激动了,这年纪,一激动就容易诱发心脑血管疾病!振邦你身体可不能有毛病,妍妍一生生俩,我们可得好好帮着带。”
“对对对!我得帮忙带我乖孙儿!”宁振邦也开始给自己顺气,已经坐不住,起身在自己的位置上直打转。
转了半圈,他推夏晴:“儿媳妇的炖品呢?怎么还没上!”
话才落,佣人端来上乘血燕。
宁振邦看了看,问佣人:“还有吗?给小先生也端一碗。”
宁呈森:“……”父凭妻贵?还是父凭子贵?
翻天了!
虽然他对国内历史不尽然懂,但他至今为止,也只听说过,子凭母贵……
或者是,母凭子贵……
何曾有过他这般的状况!
“我不需要。”宁呈森冷声拒绝。
宁振邦瞪了瞪眼:“我说要就要。每天没日没夜的忙,小心身子给掏空了。”
宁呈森:“……”
亲爹的心思真难懂。但是那掏空两个字,却是莫名让宁呈森想起,某天夜里,那个关于节制一点的话题!
——
相比起宁家二老,米家二老相对沉默。
宁呈森大约能猜测他们所思,挪开自己的碗筷,双手撑着桌面,望着米安博,承诺道:“爸,即使怀两个,我也不会让妍妍有任何的状况发生。这也是我为什么喊我姑姑过来的原因,根据我和姑姑还有产科专家的讨论,基本上不会有预知的不良状况出现。即使有,我也会事先安排好所有应急措施。况且,妈也是这方面经验很丰富的护士长,这么多人看着,妍妍不会有事的。”
米安博有多疼爱米初妍,在座之人,恐怕都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宁呈森这番话,无疑是给了米安博定心丸。
面上那层隐隐的愁容,在看向妻子并得到妻子的眼神回应后,终于消散了些……
到底还是喜悦压过了忧虑,米安博看了看妻子,开玩笑道:“心梅如果愿意提前退休陪在妍妍身边,我就更放心了。”
唐心梅还没说话,米初妍倒是抗议了:“你们别说的我好像瓷娃娃似的啊,终日跟着我我心理压力得多大!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宝宝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像谁多点……”
原本,因为米家的顾虑,宁振邦觉得很是愧疚。
他只顾着沉浸在不停的喜悦中却忘了儿媳妇的身体承受力,实在不该!
所以,有那么一段一段时间,他都处在沉默中,心里暗暗思量,以后宁家要怎么对儿媳妇做到关怀备至!
可是他没想到,在这么多人忧烦的时候,儿媳妇却跳出了那个氛围,如此逗趣,瞬间带出了他的遐想,憧憬道:“自然是龙凤胎。”
宁振邦的笃定,逗的其他三个长辈哈哈笑。
宁呈森抬了抬眼皮,他就听不得女儿啊,凤啊这样的字眼,怼了声:“怕是有妄想症。”
宁振邦不服气,刚要回驳,客厅有电话响。
佣人来喊宁振邦,说,电话是伦敦打来的……
宁振邦的这个电话,聊的有些久,久到他再回来的时候,餐桌上早已空无一人。
若是往常,他定然要生气。
气没人理他。
可是今天,他心情倍儿好,所以,并不打算跟他们计较。
也没心情让厨房再布菜了,看着大厅四处无人,他索性钻入自己书房。
对儿媳妇,宁家有亏欠,如今怀了俩孩子,势必要比寻常孕妇还要吃力。宁振邦背着手在书房来来去去,一直思量,作为宁家长辈,他该如何做,才能让儿媳妇感觉到更多的温暖。
先前是给高兴糊涂了,只顾上了孩子,都没问候两声,儿媳妇到底好不好!
为这事,宁振邦一直在愧疚…醢…
——
宁呈森下午要外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瞧见夏晴正在偏厅跟家佣讨教如何照顾孕妇的饮食问题,不自觉的,眉皱了皱,略探身问:“老头呢?”
夏晴正在劲头上,儿子的问话,让她倏然抬起头,环看了四周:“午饭后就没见影了。你找他有事?要不我去瞅瞅,指不定又窝在哪里折腾呢。”
闻言,宁呈森眉皱的更深了些,微掀唇:“妍妍在楼上看书,过会儿给她送点吃的喝的。我出去一趟,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好,你放心去,家里有我!”
夏晴的一句,家里有我,让宁呈森不知为何,倏然间心动了动缇。
这么些年夏晴在宁家的作为,无疑,让旁人信得过她的持家处事。家里有她在,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让他安心了不少。
至少,在他工作的时候,不必过多忧扰。
宁呈森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一手挽着灰蓝色的西装外套,一手捏着刚刚通过电话的手机,他是要急着出门的,可那个瞬间,他却是顿下了脚步。
挥退了跟夏晴一起闲聊的家佣,他竟是主动开口:“伦敦的公务,真的很忙?”
夏晴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如此问,懵了懵,继而才笑:“也还好了,每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其实还好,主要你爸,很多决策性的文件,还需要他定夺后,底下人才能办。所以,近期还是必须要回去一趟的。”
男人清隽的面容上,无波无恙,说话,却是和缓了些:“等过几个月,孩子月份大了,如果你抽得出时间,就来这边长住几个月吧。我岳父说的没错,妍妍身边,总要有人悉心照顾,家里佣人虽然多,总不如自己人来的放心。”
夏晴笑,大约是太激动,笑的竟是唇角有些抽搐,好半晌,她才道:“我以为你会让亲家那边来照顾……小森……谢谢你……我肯定能抽出时间来的。”
话,说的断断续续,可夏晴却是无比感激。
她的儿子,已经一步一步的,朝她越靠越近。
从在穗城购下这栋别墅,到后来宁家祠堂的牌位,再到如今……愿意把他最爱的女孩拜托给她。
她自己动过无数回心念,就算她停掉一年的工作专心照顾儿媳妇怀孕坐月子,她也是没问题的。可是她不敢提,米家老两口就住在旁边,要说亲近,他们更亲近,要说照顾,他们更懂方式。
然而,她做梦也不敢想,这事儿,竟是让一向与自己隔阂极深的儿子主动提出来了。
除了米初妍面前,宁呈森向来不会安慰任何人。
他也没打算安慰夏晴,只道:“妍妍的妈妈上班很辛苦,白班晚班还有不定时的急诊,还怎么分神出来?总不能真让人家辞了这份持续了几十年的工作,再说,事关劳务合同还有他们的退休福利,我们有什么理由让两个长辈做这样的牺牲?至于我们家这个老头,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好了,几十年了,他也没过个什么舒心的日子。”
夏晴原先对儿子不甚了解,可是,今天的这一番话,却是让她忽觉,原来她的儿子,真的是心思极细极细。
该想的,该顾的,他什么都考虑进去了!甚至连他向来不对付的父亲,他也都记挂着。
这……大约便是随了舒染……
总是在自己儿子身上触碰到另一位母亲的影子,这对夏晴来说,不知是该喜该忧,但她很清楚,她应该感恩!
——————
宁振邦在书房呆很久了。
夏晴后来找到他,喊了他好几回,他都不出来。
一个人对着电脑,专心致志的不知在研究什么。她想上前查看,还没走几步,就被他连吼带喝的赶出门。
这一赶,便是整个下午都没再能进去。
因为,他将书房门反锁了……
夏晴对这个忽然间智商下降的老头毫无办法,却又莫名心疼。
就如宁呈森所说,这几十年,其实宁振邦也当真没有过过舒心日子。
他爱舒染,却被迫与她生下儿子。
他爱舒染,即便舒染与别的男人有了那样的关系,他还是不忍与舒染离婚。婚姻蹉跎着,每见一次,便是更深的心伤。
他是个极感性的文人,那样残破不堪却又刻骨铭心的跨国爱恋,蚀伤了他多少年,也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会嫉妒,会吃醋,可奈何,她无法怨恨舒染。
或许,活到了如今这把岁数,宁振邦才真正的开始了一段自己想要的人生。
有相敬如宾的妻子,有默默记挂的儿子,有懂事孝顺的儿媳妇,还有,未来活泼可爱的两个小金孙。
不能怪他赖在这里不想走……
实在是,这个地方,含括了他后半生的所有快乐和希冀。
接连几天,宁振邦都在书房里,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家里人各有各的事忙,也没特别在意,只道他是在忙伦敦的公务。
每日早出晚归的宁呈森,回家之后,几乎就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挂在老婆身上,更不可能关注到宁振邦都做了什么。
好不容易周末,天气晴好。
米初妍嗜睡,赖在床上一直不起,宁呈森便也由着她,一个人呆在书房处理骆也柏发过来的一些邮件。
彼时尚不过清晨,小鸟在树梢喳喳叫个不停。
宁呈森是怕米初妍睡的太过,饿了也不知道醒来,预备着自己在书房处理完邮件再去叫她起床,然后一起下楼吃早餐。
素日里,这时候楼下已经有来回行走的脚步声,只是今日,竟是异常安静。
宁呈森觉得奇怪,下楼查探醢。
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整座别墅,除却他们夫妻俩,竟再无一人。
他给宁振邦打了电话。
电话那端很嘈杂,只说他们在市场,多问一句,电话便已是嘟嘟断了线。
宁呈森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老头又要折腾了……
心里隐隐无奈。
—————缇—
约至九点,米初妍裹着单薄的丝被,赤着双脚睡眼眯眯的跑到书房找他,可怜兮兮的嗔道:“老公,我肚子饿……”
这不说还好,一说,宁呈森觉得,自己也是饿了。
想到楼下无人,面色微晦暗。
硬着头皮抱着睡不醒的小妻子回房,伺候好她洗漱更衣,再抱着她下楼,看着厨房的冷锅冷灶,他认命的垂头,跟怀中的小妻子商量:“我们去爸妈家吃吧?”
小女人困的眼皮都懒得翻动一下,只嘟囔着嘴:“我饿……现在就要吃。”
“去爸妈家也不过几分钟,很快。”
“可是外面太阳很大,会晒黑,万一晒到宝宝就不好了。”
“……”无言过后,宁呈森很配合道:“我给你撑伞。”
“可是我不想走路……”
“我背你。”
“哎……”小妻子努了努嘴,在他怀里挪了两下,叹息。
这声长叹,叹的宁呈森莫名其妙,拧着眉头:“你哎什么?”
米初妍掀了掀眼皮,终于睁开半只眼,啧啧声:“今天周末哦,大家都不上班。对面就是徐家,右边往前五十米是偶尔小住的瞿安,再往里是神不知鬼不觉就会出现在穗城的贺总,左边百来米是我爸妈。你这一背我出去,不就等于告诉他们,偌大的宁家,连个孕妇的早饭都供不起……”
已经走到玄关就要踏出大门的宁呈森,倏地顿住步伐。
眉头越皱越深,越皱越深。
只是半秒,便是神色凝重的返回了客厅,将小妻子安顿到沙发上,果断道:“我去厨房找吃的。”
笑话!
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他连早餐都没办法满足老婆,他还有脸么?
若是被瞿安那个大嘴巴子添油加醋几番,保不准他就成了个十恶不赦的渣渣,然后被他们当着老人孩子的面,耻笑一辈子!
细思极恐!
幸好小妻子提醒的及时!宁呈森忽然又觉得,其实小妻子的智障,只表现在孩子身上,其他方面,依然剔透的可以!
家中的佣人大概是被老头忽然带走的。
锅碗瓢盆皆是空空,什么都没有给他们准备。
不能去米家吃,喊外卖时间又太慢,宁呈森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动手!
翻了翻冰箱……
煮饺子,没办法掌握火候,难!
炒牛河,不会腌牛肉,免谈!
猪肝瘦肉粥,熬粥太花时间,不成!
下面条卧个荷包蛋,快捷又营养,是个好选择!然而……不会煎蛋!
宁呈森盯着满冰箱的食材,忽觉自己特别苦逼!
“老公……我饿……饿扁了……”
小妻子有气无力的催促声,让宁呈森听着,又是心疼又是头大。
砰的一声关了冰箱门,仅仅拿出了可怜的一听牛奶,以及,两个鸡蛋!
他打算温奶,搭配两个水煮蛋!
简单是简单,好歹有营养!
有过之前几次经验,倒不至于将厨房弄的乱七八糟,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专心在厨房捣鼓了二十来分钟,当他生平第一次剥出晶莹剔透的整蛋时,心里的成就感,完全超过一次不大不小的手术!
一杯热牛奶,两个已经剥好壳的鸡蛋,看起来食欲就很好。
宁呈森心里得意又欢喜,这是他第一次成功的下厨!从未对他的厨艺有任何期待的小妻子,想必也会惊喜又意外,她向来捧自己的场,他知道的。
献宝似的端着东西踏出厨房,声音也扬了几个调:“妍妍,过来吃……”
话音未落,一阵阵刺鼻浓呛的怪味儿争先恐后的冲击着他的嗅觉神经!宁呈森忍住连番作恶的不适,急急在餐桌上搁下早餐,顺着味源寻过去……
偏厅,人影好几个。
米初妍被围在最中间,腮帮子鼓的满满。
家佣在一旁给她递水,擦汗,拭唇。
夏晴在四处穿走,开窗散味儿。
宁振邦则在边上忐忑催促:“丫头你再吃快点,快一点点,小森最讨厌榴莲的味儿了,让他闻到他会发脾气的。”
米初妍被撑的翻眼白,含糊道:“爸爸您……怕他不高兴……又还买?”
宁振邦背着手,理所当然的瞪眼:“吃了对你身体好啊,我当然要买!”
米初妍:“……”敢情您老人家窝在书房几天,就研究出了这个呀?
人堆里突然横插进来一条男人的长臂。
腕间名表精致而扎眼,修长分明的指节,精准的握住了那条极具柔细瓷白的皓腕。
米初妍瞬间吃痛,手抖了抖,掌心那半块榴莲啪的在地上,形成一瘫恶心的糊状物体,离男人大长腿三寸之距为中心点,朝四面八方散射!
熟透了的糊状物体散发着浓稠到即使窗户大开也无法散开分毫的恶-臭-味儿!让人轻而易举便联想到了生活在马桶最深处的某粪!
远处开窗的夏晴,呆了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在瞥到儿子难看到极点的面色时,识趣的沉默下来醢。
佣人们看看夏晴,又看看宁振邦,原想听他们的指示,却不想,两个长辈都毫无反应。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
宁振邦也是晃神了半秒。
他是没想到,都特意躲到偏厅来了,竟然还是那么快就给混小子发现!难不成长了狗鼻子?不对……儿子是自己生的,骂他狗鼻子,等于把自己骂成了老狗鼻子缇!
宁振邦无趣的咂了咂唇……
原本他预计着,等儿媳妇吃够了,他就让佣人毁尸灭迹,将整个偏厅收拾妥当,再喷上些空气清新剂,啥事没有!
榴莲可是个好东西,强身健体,最适合儿媳妇寒凉的体质,他可是在网上查了很久的资料,才下定决心买回来的!
这下好了,吃不到两块,就被抓包个正着,看儿子的脸色,怕是不会讲情面。
万一他算起账来,在这么些家佣面前丢脸无所谓,别给他安个罪名然后‘遣送’回伦敦去就糟透了!
这么想着,宁振邦连自己的妻子也顾不上了,直接转身,大摇大摆的闪人。
宁呈森闻不得这种味道,一闻,他就本能性的胃抽疼!
握着小妻子皓腕的手倒没多用力,但那张俊容,却像是踩了粪那般的臭!
他来不及去管亲爹的恶劣,只看着小妻子,无比纠结又无比难受的问:“你喜欢吃这东西?”
米初妍:“……”抬头望着他并不好看的脸色,眨了眨刚刚睡醒而显得越发明亮的瞳眸,思忖半秒,很是乖巧的点头:“喜欢啊!不过在我看来,美食应该是慢慢享用的,爸爸买的榴莲很正!可是他一直催我,都快把我噎死了……”说着,还很应景的打了个嗝。
气没顺好,这个嗝打起来就没完。
宁呈森离的近,随着打嗝而喷出来的气味,更是让他整个胃都开始翻江倒海!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压制住自己强烈的恶心感,脸色灰黑的朝家佣伸手:“水。”
佣人很快将一杯温水送上来,宁呈森就着那杯水递到小妻子面前,忍不住责备:“他催你就不停的往嘴里塞?你是猪?”
刚刚要不是他及时过来将她手里剩下的半块抖掉,她是不是得把自己噎断气了?!
“我不是猪……可是我真饿啊!你煮个早餐那么慢,正好爸爸把东西送上来了,我有理由不吃吗?!”
宁呈森:“……”好吧,怪他!
喂她喝了几口水,又掐了掐她虎口,看着她气顺了些,他的面色也跟着缓和。
垂首,入目皆是狼藉,宁呈森极其嫌弃的侧了侧身,无法苟同道:“你口味也是够重的!以前怎么不见你吃?”
米初妍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上咕咚咚喝水,无辜的翻了翻眼皮,清亮的眼眸四处瞄,瞄过窗口的夏晴,又扫过边上的莲姨以及另外两个佣人,最后看了看猫在偏厅口踟蹰不去的可爱老头身上,嘟着红润的小嘴唇说:“我在我家里是偶尔有吃的啊,后来南都奥园我跟莲姨提过好几次,可惜莲姨从来都不给买,我自己又没时间去买!都好久没吃到了,好在爸爸懂我心,今天才有幸解馋……”
说的好委屈!
就老头懂她的心,他就不懂了是吧!
可往细了想想,似乎好像也没错!莲姨不给买榴莲,是因为他深恶痛绝!但他从来就没想过,他不喜欢的东西,也许他的小妻子爱到不行……
这样想着,心里的气,好像顺了些。
就连老头私自捧着榴莲回来,再让他的心肝老婆吃成了填鸭这回事,他也好像没那么火大了!
小妻子没再打嗝,宁呈森当即便退了开来。
拧着眉头扫了扫莲姨,肃声责备:“以后家里的吃用,以小太太的喜好为准!你跟我身边这么多年,家中的事该听谁的,你心里没谱吗?”
莲姨被斥的很是无辜,她想说,小太太根本从来就没跟她提过要榴莲吃好吗?在南都奥园也从来没有!
可是,她不敢辩解……
宁呈森没多呆,看着小妻子无恙,大步出了偏厅。
偏厅里没有那对父子,氛围瞬间轻松下来,米初妍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合十的在莲姨面前调皮又无奈的解释:“对不起阿姨,为了全家太平,只有委屈你了……”
米初妍深知宁呈森的性子,大多时候好说话,当他不好说话的时候,那就麻烦大了!
他们偷吃榴莲不是罪!
有罪的是,她被噎的很辛苦!
宁教授的这点心理活动,她还是能猜出来的,所以她冤枉莲姨,把自己塑造成特委屈的小怨妇,又把宁振邦塑造成特别伟大的父亲!
这样,就万安了!而事实确实如此,宁教授虽然脸黑,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正当米初妍为自己的机智在内心无数个点赞的时候,正当莲姨也被调皮的小太太给逗笑的时候,偏厅口,宁振邦再次回来!
诡异的是,他竟然不是背着双手一副当家主人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抱着扫帚地拖水桶,还有……空气清新剂!
呃……这是要干嘛?
屋内的人,不止米初妍,就连夏晴以及旁边的家佣们,都齐齐愣住!
莲姨反应最快,上前要去接那些清扫工具,恭敬声:“老先生,这些事儿我们来就好,用不着您沾手。”
宁振邦哼了哼声,不说话,却是不肯将东西交给莲姨。
莲姨不解,只得又往前伸了伸双手:“老先生,给我吧。”
夏晴也是困惑的很,喊了喊:“振邦?”
宁振邦头也不抬,却已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站在那瘫依旧发臭的污秽面前,撩了撩袖子,一副干活的架势!
夏晴简直看傻了,步伐加快了些,到他面前:“你要自己清扫?”
“嗯。”
“你会吗?”夏晴无比质疑。
六十岁的老头,打娘胎里就没有这类细胞,别自己拖个地,回头把老腰闪了,或者直接滑倒在地,那得多悲剧!
夏晴说什么也不肯让宁振邦动手,他不肯让出扫帚,便自己主动去抢。
抢不着,夏晴气道:“宁振邦!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米初妍也觉得不能让公公动手,见夏晴劝不动,索性自己伸手过去:“都别抢了,让我来吧。”
“来什么来,这些事轮不到你来干!”宁振邦唬声。
夏晴也跟着叹:“妍妍你别闹。”
米初妍:“……”
好吧,那她出去先帮亲亲老公顺顺毛,也不知道他到底煮了什么早餐!
身子刚刚越过,就听宁振邦在跟夏晴说:“你带着人都下去吧,偏厅是我主动要打扫的。”
“为什么?”夏晴更是不解:“你闲的慌不如去书房把工作处理处理更好!”
宁振邦也是满脸郁气,不语。
夏晴推了推他胳膊,已是忍不住弯唇:“是不是儿子惩罚你了?”
宁振邦:“……”
夏晴笑的更欢了些:“活该!我早就跟你说,要吃就光明正大的,你偏不听!自诩你了解儿子比我多,这下掉坑里了吧?”
宁振邦:“……他没惩罚我!一个人在餐厅吃蛋呢!根本连正眼都没瞧我!”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
宁振邦默了默,继而挥退旁边的家佣们,这才坦言:“刚刚我听见混小子在打电话订穗城飞伦敦的机票,我猜,估计是给我们俩订的。他肯定想把我们轰走,好自己抱着儿媳妇逍遥自在!混账东西,你说,儿媳妇现在这样的身子,我有可能让他们单独住么?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万万不能让他胡来!今天的事儿,是我的不妥,我主动担责,万不能让他逮着借口将我打发回伦敦!”
某日,两口子去看舒染,城郊的小村庄,天空尤为明净。
法安在菜地里忙活,宁呈森在屋里打电话,而米初妍,则是陪舒染一起在禾坪上的葡萄架下乘凉。
葡萄藤是法安去年搭起来的,只因为舒染喜欢。
时过一年,藤苗越长越盛,抬头望,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籽正在日光雨水的洗礼过程中,等待成熟。
舒染说,等葡萄熟了,她给他们酿葡萄酒,她微笑着勾唇说,她酿的葡萄酒,小森最是喜欢。
米初妍笑,笑的眸眼弯弯,满是期待的撒娇说:“到时妈您可不能只给小森喝。”
舒染亦是笑,沙哑的声音,很是愉快。
茂盛的葡萄藤,有些有些叶子初初冒出嫩芽,有些叶子却已是枯黄垂落,而有些叶子,则是翠绿翠绿的,就好像人的一生,总是有人生有人走,新生命交替老生命醢。
偶尔会有花花绿绿的小虫子掉下来,米初妍不觉得害怕。
人的尸体都动过不少,尸体上的蛆虫也碰过不少,对她来说,这些小生物,除了可爱,便还是可爱。
也或许是因为,将为人母,慈爱泛滥……
她跟舒染相处的时间不是特别多,每每过来,不是一个午饭的时间,便是一顿晚餐的时间,他们从来没有留过宿。
可是,她跟舒染之间,却是不知为何,渐渐形成了这样的默契。
每每在一起,便坐在禾坪上,有时候她们相对而坐,有时候又是并肩,更有时候,舒染精神好了,她的头,会轻轻靠上舒染的腿缇。
她会缠着舒染跟她讲宁呈森小时候的故事。
而舒染,则是会像最寻常的母亲那样,纤细的手,不停的给她顺发,将她凌乱的发丝整整齐齐的勾回到耳后,然后,不停的在她耳侧唠叨。
从前,所有的唠叨,大多是跟宁呈森有关。
如今,米初妍怀孕了,肚子里有两个宝宝,舒染在惊喜之余,又是满满的感慨,对米初妍,仿若是自己的女儿,在她耳边不停的叮嘱她,应该注意什么。
米初妍会跟舒染打趣说:“妈您是个文化人,两个宝宝的名字,不如您来想想?”
舒染笑道:“宁家的子孙,哪轮得到我来取名字呀?不行不行……”
米初妍便鼓了鼓腮帮子:“怎么就不行了呢?这也是您孙子呢!”
舒染笑的更开了些:“孩子你待我好我知道,但是……行不通的,你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呀……宁家的子孙,他们的名字都要由着族谱来并且不能与先祖们相克对吗?可是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取不了大名,取取小名总是可以的!”
舒染似是没料到,这个丫头竟然敢如此糊弄她,有些被气笑,手指,蹭了蹭她光洁又饱满的额头,佯斥:“有你这么耍弄长辈的么?”
米初妍嘿嘿笑了两声,丝毫没将舒染的轻斥挂在心上。
“其实……就算是小名,也还是轮不到我来想。”半秒沉吟,舒染又道。
“怎么就轮不到了呢?”这回,米初妍是真的纳闷且不赞同。
舒染的手,停在她的耳后根,微凉。
然后是她轻轻的叹声:“小森的孩子,必然受尽万千宠爱。有老太太,有振……哦我是说,小森的父亲……”
舒染应该是习惯了喊振邦,名字念出来的时候,似是再自然不过,可又好像恍然醒悟,这个名字,她不该再念,继而改成了小森的父亲。
米初妍没有去干扰……
大约,但凡刻骨铭心爱过的人都懂,舒染的凄凉和无奈。
舒染继续道:“还有夏晴呢,她是两个孩子名正言顺的祖母,她对小森的母爱,从来不比任何人少。抛开这些直系亲属,家族里,还有大把大把热心的人,会帮小森的孩子想名字,这是一个能被宁家载入家史的重大事件,谁都不甘被忽视。”
这话,说的似乎理所当然。
可米初妍听着,却是愤愤:“我不管!孩子是我生的,我说了要您想名字,就要您来想。”
舒染笑斥:“傻话。”
米初妍像是拗上了,气嘟嘟的说:“这才不是傻话呢!家里妈妈听爸爸的,爸爸听宁呈森的,宁呈森必须听我的!我自己的爸爸妈妈就更不用说了,什么都会迁就我!”
有时候爸爸妈妈这些称呼,米初妍会自己都将自己给弄懵。
她喊唐心梅老妈,喊夏晴妈妈。
在舒染面前,或许是因为更心疼更怜惜的缘故,她不自觉就更亲密更娇粘的喊成妈。
所幸,舒染似乎能够分的很清,从来不会因为她的这些称谓而有搞错对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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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她们母女的时间,另外两个识趣的男人,从来不会打扰。
最无聊的时候,法安在屋里看着电视打瞌睡,而宁呈森,则是什么也不干,静静的发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葡萄藤下吹了风,午饭后,舒染有些感冒的症状。
宁呈森不太放心,打电话给李易哲,让他从医院拿了些药过来。
是盯着舒染吃下去,等她入睡,他们才离开的。
宁呈森有些无奈,她本来是要送舒染去医院的,毕竟体质不好,可是舒染说什么也不肯,便只能作罢。
这一路回去,米初妍有些惴惴不安,很是懊恼:“早知道我就不跟妈在外面坐那么久的。”
郊区的路并不好走,宁呈森开车很专心,却还是腾出了手,握住她:“跟这个,无关。”
很多时候米初妍觉得,跟公公婆婆一起相处,还是颇多乐趣的。
原本因为舒染感冒而有些担忧的米初妍,却是在刚刚踏进家门不多时,就被家里可爱老头逗的捧腹不止!
他们进去的时候,客厅的沙发茶几地板,几乎所有的空间全部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个长辈埋在其中不知在捣鼓什么,异常专注。
米初妍换鞋的动作,一滞……
她转头去看宁呈森,眼眸里全是疑问醢。
宁呈森的眉头,这么多日子仿似就没有打开过,他转身就招来旁边的家佣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老头,幺蛾子就没断过!
前几天他擅自给小妻子吃榴莲被他抓包,他还会象征性的低个头,主动扫地拖地什么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他,他纵容了小妻子吃榴莲,第二天,他就跑到水果批发市场,叫人送了一筐子的榴莲回来,堆的家里到处都是一股臭味儿!
似乎还做足了工作,除了榴莲,还搬回一筐山竹。说是吃榴莲怕上火,再吃点山竹就没问题了……
他当时就反对:“吃这么多榴莲,不怕以后长成两个巨婴!生产时怎么办?!缇”
老头显然是拿准了儿媳妇对他的偏帮,理直气壮的反驳:“有什么比得了儿媳妇的身体重要?巨婴怎么了?反正到时也是要剖腹产的!”
宁呈森黑了一张脸,当时就气的饭都咽不下去了……
宁振邦瞧准了机会,瞥了瞥他:“怎么着?难道你还想让儿媳妇顺产不成?两个孩子呢,怀胎十月多么不容易,你还想临产再来折磨她两回,你还懂不懂心疼老婆?你还是不是男人!”
得……
说半天,竟是把他当成了没心没肺的渣渣!
至此,榴莲时间告了段落。
如今才不过几天?这满地的婴儿车婴儿盆婴儿床,还有满沙发的婴儿衫,宝宝鞋,奶瓶奶嘴,哦还有满茶几的奶粉杂粮粉,各种乱七八糟!
宁呈森看着,几乎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家母婴馆!
旁边的佣人也是在斟酌几番后,才回答说:“老先生和太太今儿去宾宜广场逛了一天,这些……都是战利品!”
米初妍听了,笑的不行,打趣着旁边的宁教授:“战利品?老人家好能耐哦,这里怕是要个卡车才能拉回来吧?真好,看来整个孕期我们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不过,买这么多,有没有喊瞿安送个折头?”
宁呈森:“……你去把他们的购物清单要过来,然后找瞿安我看行。”
“真的假的?”米初妍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是良心建议:“其实我觉得,把这里拍个照片发到微信群然后艾特瞿安,基本就可以了!用不着购物清单……”
宁呈森:“……如果你不怕丢脸的话。”
“我怕!”
米初妍笑的几乎眼泪都要出来了,那端的老人,却还在孜孜不倦的对着购物清单清点物品,好似生怕有遗漏!
——
笑声终于迎来了那端两个长辈的注意。
夏晴率先回头,然后从一堆包装箱里爬出来,向来端庄的女子,此刻发髻凌乱,鼻梁上挂着老花镜,看着玄关处的他们,慈爱道:“回来啦?快进来呀……妍妍你过来看看,今天我跟你爸给孩子们买了好多东西,也不知道齐没齐,你过来帮忙看看。”
米初妍趿着室内鞋,边进屋边道:“妈,我哪里懂这些东西呀!您和爸爸看着没问题就成。”
“说的是!他们小年轻哪里懂这些东西?不趁我们回伦敦之前把这些准备好,到时来不及怎么办?”
夏晴横了眼宁振邦:“说的好像你很懂似的!你很懂不还是一样在网上找!”
宁振邦捶着老腰从地板上拱起身,闷闷道:“这能赖我吗?这辈子我也没要第二个孩子,这头个孩子啊……哎,不提也罢!”
什么叫不提也罢!
尚在玄关处的宁呈森,睇了眼亲爹,勉强压了压气火。
到底是有了些年纪,宁振邦倏然直起身,老腰似乎有些受不了,皱着眉一直锤。
宁呈森扫了扫边上的家佣:“这么多东西,你们不懂帮忙?”
家佣早就惴惴不安,在宁呈森面前低下头:“我们是要帮忙的,可是老先生说什么都不让!我们只要碰碰那些婴儿车啊婴儿床的,就好像碰到了老先生的小金孙似的,着急的要命!说什么,老先生都要自己来……”
宁振邦才歇了会,听到这边的谈话,忙挥手,豪言万丈的说:“你们谁都不要来添乱!我孙子孙女的东西,全部我来安排,这些婴儿车和婴儿床我也要一个螺丝钉一个螺丝钉的,自己组装!”
孙子孙女……
宁呈森看着所有婴儿用品皆是一份蓝色,一份粉色的组合,无言以对!
长条沙发上,那对婆媳在细声说话。
倏然,宁振邦喊了句:“小森,你给我们订的机票是什么时候?”
“什么机票?”
“回伦敦的啊!那天你不是打电话给谁叫人帮你订飞机票么?原本我不想走,但现下那边有急事,也好,就先回去趟,等忙完了再回来!”
宁振邦的心情,难得极好!连说话的语气,也是飞扬的!
然,宁呈森却回了句:“那机票不是给你订的!”
“嗯?”
“你自己不是至尊vip?订机票这么方便的事,我为什么要替你效劳?”
宁振邦:“……你……你不是要订机票轰我回伦敦么?”
宁呈森:“……谁要轰你了?”
宁振邦:“!!!”
那天在偏厅,他的苦力白做了?
父子欠沟通,也是够要命的……
虽然不甘不愿,到底,宁振邦还是回去了。
比原计划的时间还要早些,那天晚上跟宁呈森要票未果后,隔了两天就自己订票飞伦敦了醢。
起因是宁婕打电话来说,老太太知道她要来穗城,非闹着也要过来瞧瞧孙媳妇。
老太太都什么年岁了,宁婕哪里有那个胆带着老太太长途颠簸。
可是,老太太非不干,甚至还小孩子气的闹气了绝食。
到底是上了岁数,自从宁四齐过世后,老人家的头脑好似也没有那么分明了,什么事情想起来就是一出,任性的很!
无奈之下,宁婕只得求助哥哥宁振邦。
米初妍听到这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缇。
想着自己的学业也不是要天天都猫在校园里的,她索性提议:“要不我回伦敦住一阵算了。”
哪知道,话才出口,便遭到一致否决!
宁振邦说:“你给我好好呆在穗城什么都别想!”
夏晴劝:“妍妍你现在孕初期,危险因素还是比较多的,不宜劳累。”
宁呈森更绝,直接丢了句:“米初妍你脑子给猪吃了?”
米初妍:“……”
后来宁婕听说了米初妍的想法,也是极力反对,甚至直接把电话打到米初妍手机上,既心疼又歉疚道:“妍妍,对小森来说,你和孩子的健康最重要!我这趟去穗城,还给你配了些药,就算有了孩子,你的身体,辅助调理还是不能少的。小森的压力,其实也很大……”
米初妍一听,心里戚戚然。
看着宁呈森,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她其实也不是要忽略宁呈森的感受,只是,总觉得老太太怪可怜的。
如果不是她,宁呈森肯定会在伦敦,肯定会让老太太享儿孙之乐。
宁婕都这样说了,米初妍哪里敢再提!
最终,这事便以米初妍的沉默不了了之。
宁振邦要赶在宁婕离开之前到家,也恰好工作上的事堆积着,便再不能拖延,匆匆启程。
夏晴自然也是一起的。
刚刚买回来的那些婴儿用品还未能完全组装好,宁振邦很是遗憾,却毫无办法。
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念叨:“当年要是多生个孩子,我现在不知多享福!”
当时宁呈森正在客厅翻报纸,闻言,难得勾唇笑:“那你要不要考虑现在给我添个弟弟或妹妹?”
夏晴听了,又羞又囧!
米初妍在旁,朝宁教授翻白眼!
宁振邦老脸发黑,手指朝着混蛋儿子,晃了好几下,到底是没说出些斥驳的话来,转而怒向妻子:“夏晴!我们走!”
夏晴:“……”
“等等……”宁呈森突然起身,随手甩开报纸,抓过椅背上的外套,优雅的往身上套着,继而俯腰,亲了亲老婆的额头:“在家乖乖的,我去去就回。”
一家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不知他要闹哪样的时候,他忽然跨出沙发的区域,勾着车钥匙上前:“我送你们去机场。”
“哼!”宁振邦鼻孔出气:“还算你有点良心!”
“良心不多……”宁呈森随意接话,大手拉过宁振邦的行李,看向亲爹的时候,又补充:“就比你多一点点。”
宁振邦:“!!!”救心丹呢?我要吃救心丹!
——————
宁呈森的车子从别墅驶离,载着宁振邦和夏晴,米初妍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倏觉一阵空荡。
习惯了两个慈爱的长辈围在自己身边,这一走,竟是生出许多不舍。
米初妍觉得,大概真的因为怀孕的关系,整个人,越发感性起来。
说矫情点,就算是树下掉下一片落叶,她亦能捏着那片枯黄的叶子,感慨万千……
打电话给唐心梅,毫无意外,她又在上班。
米安博那边,不用说,也肯定是在上班了……
甚感无聊,米初妍跟莲姨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卧室,温书。
也不知看书看了有多久,最后是眼皮困的直打架,又窝到了舒服的大床,睡了饱饱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接近黄昏。
米初妍打着哈欠下楼,没看到宁呈森,以为他是还没回来,自顾自的去了厨房找东西吃。
厨房的家佣看见她,忙道:“小太太,先生说晚上你们过徐家用餐,您看,宵夜还需要为您准备点吗?”
米初妍摇了摇头,后又眯眼:“先生在家?”
“在啊,早就回来了,小太太没见着吗?”
米初妍又摇头:“没有。”
“没道理呀,先生一回来就上楼去看您了,还说卧室冷气打的太低……怪我们没照顾好……”
家佣面色愧疚,米初妍却是没放心上,只笑了笑:“我先上去看看。”
米初妍以为他应该在书房,结果书房没人。
将二楼里里外外找了遍,最后才在婴儿房里看见他的身影。
大约是累了,高大的身躯,就那样席地而坐,双腿太长,怎么放都放不开,以致,一条腿,不得不委委屈屈的盘起来。
他的手边,是一大堆的零配件,还有些钳子螺丝批之类的工具。
右手边摆放的两张婴儿床应该是刚刚组装好,一粉一蓝并排着,软软萌萌的,特别可爱。
往前是婴儿车,同样的颜色,也是组装好了的,只不过,这婴儿车是之前宁振邦弄好的。那天老人家摆弄好了这俩东西,还特意拿手机拍了照片给到他们面前炫耀他的技能。
想想,便是满心的温暖……
天色将暗未暗,窗外红霞铺天。
五月中旬,穗城的温度已是很高,室内打着冷气,倒也还算舒适。
屋里席地而坐的男人,V字领的白色T恤,灰色的休闲长裤,最简单的家居打扮,却也是出色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米初妍看过他很多面……
他的严厉,他的沉稳,他的博学,他的毒舌,他的宠爱甚至包括……他的脆弱。
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宁老师宁教授宁主任小宁总宁家太子爷,竟然也有这样慈爱的一面惨。
她仿似替她的孩子们感受到了父爱,那样的微妙,却又是那样的不容忽视。
她就倚靠在婴儿房的白墙上,被斜刺刺的夕阳照的,眯了眼。
可是,那个黄昏,那个角落,那几分钟,他刚毅隽冷却又全神贯注的侧颜,却是极深刻极深刻的印在了她的脑海。
他太专心了,专心到连她在屋里站了十来分钟,他竟然都还未发觉。
这在以往,从来没有过。
米初妍忍不住上前,从后环住他的脖项,歪头,吧唧一声,调皮的在他脸上亲了口,咯咯笑道:“奖励我们宁爸爸,辛苦了!”
宁呈森这才分开神,微微侧眸,睨了小妻子一眼:“睡醒了?”
“嗯……醒了。”
他在拧螺丝,她挂在他的身上,有些阻碍他的施力,于是,他动了动肩胛部,长臂揽上小妻子的腰身:“乖,坐边上沙发。”
怀孕的小女人,娇嗔的嘤咛了声:“我就不……”
说话的同时,她就着那样的姿势,又狠狠亲了好几口,口水沾到男人洁净的面上,晶晶发亮着。
宁呈森起初还是从容的,可是,小妻子整副娇躯都挂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因为怀孕而更加饱满的胸前柔软,搓的他整个人连着骨头都要酥化了……
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长臂不得不用力,将水蛭一般吸着自己的小妻子从身上硬生生的分离了开来,额头青筋突突跳着,他崩着声:“妍妍,别闹。”
米初妍真的退开,很干脆的盘腿坐到他对面,双手托腮的朝着他眨巴着明亮的双眸,意味深浓的问:“老公……你想不想?”
“想什么?”男人的声音,崩的发紧。
“嘁……明知故问。”
小女人撅了噘嘴,一副宁教授玩滑头的眼神盯着他,盯的宁呈森倏然失笑,摇了摇头,捏着螺丝批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黑长发,叹道:“我以为,明知故问的是你。”
米初妍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反正她是很有兴趣的想要探索一下的啦!
据说很多妻子怀孕,做丈夫的都会在那方面得不到满足从而叫苦连天。
她不知道别人的丈夫到底是什么样,可她家宁教授,似乎是过的有些仙!
自她有孕以来,他再不曾碰她。
就算她的身子特殊不能碰吧,那也总该每天亲一亲,摸一摸,蹭一蹭神马的!可他没有,他偶尔会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梁,吻她的脸颊,就是不吻她的唇,包括唇以下……
米初妍倒不是想要做什么,而只是奇怪。
以往他的需求如此旺盛,这下忽然间什么都不干了,从医学的角度出发,就是极度的不科学啊!
莫非,他偷偷的用……手?
他有很多事忙,每天都睡的很晚,如果趁着她熟睡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浴室,那是不管做什么,她都不知道的。
想到此,米初妍忍不住瞄了瞄他那捏着螺丝批灵活转动的右手。
瞄着瞄着,便想象成了那样活色生香的画面……
意识有些飘散,她晃了晃头,他手中的东西,又变成了红色柄的螺丝批!
米初妍想到一大一小截然不同的反差物,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面色涨的发红,他恰好抬首看过来,米初妍怕自己的心思被男人轻而易举的察觉,着急掩饰道:“这里好像挺热的哈,老公你忙了这么久不累吗?我们不是要去徐家吃饭么,要不要现在就走?”
说着,她忙着起身。
盘腿的时间有些久,费了些劲,她才稳好自己的双脚。
却不料,才踏步,就撞入男人铁墙般的胸膛。
顿时吃痛,捂着额头龇牙咧嘴。
宁呈森扶了扶怀中的小妻子,深邃的眸光盯着她,却是幽深的仿似能穿透她的心房:“你做亏心事了?”
“没……没有啊……”米初妍唯唯诺诺的抬起头,陪着笑脸:“我哪敢背着老公做亏心事啊……”
宁呈森扯了扯唇,一副纵容小猴子的表情,未深究,但是,也不说话。
婴儿房还未装饰起来,空间太大,便有些空旷。
那样空旷的地方,两个人盯着彼此,眼神热烈,却不说话,如此的状态,不单
诡异,还很容易***的,发生点什么……
米初妍感受到了他眸底深处浓稠的渴求,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那个……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婴儿房了?”
他亦是推开两步,声色沉哑:“早点弄好,散散味儿,等宝宝们出生了,用着也放心。”
“嗯?”米初妍呆了呆:“可是爸妈把东西买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还很嫌弃的样子吗?”
闻言,宁呈森的面色塌了塌:“这些东西,本来我想自己布置安排的。”
呃……搞半天,他是嫌弃两个长辈抢了他的活儿啊!
还真看不出来,他对孩子的东西这么在意!
一直以来,对于宝宝的事,他都是最淡定最闷声不吭的那一个!
还以为他尚未能体会为人父的快乐,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却原来,他是独自在内心澎湃!这个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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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今天很热闹。就爱上……
米初妍也是过去的时候才知道,贺端宸跟何颜希来穗城了,瞿安也在。
进屋的时候,晚餐快要准备好了。
何湘芸笑眯眯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继而拉着米初妍关心了几句。
话题扯上米家父母,何湘芸多说了两句:“我刚刚还去你爸妈家想把他们也一起喊过来,结果他们都不在。”
“对,不在呢,今天去我大伯家了。”米初妍笑着道醢。
其实她也是后来唐心梅回了电话才知道,今天他们要回华岸路去住。眼下就快到端午节,他们一家有每逢节日就聚餐的惯例,这趟回去,想必要在那边住上几天。
米初妍环顾了下四周,略略莫名:“阿姨,怎么没看到唯宁姐和我干儿子?”
对徐莫黎,米初妍是疼上了心的,之前几乎天天都要过来跟小宝贝玩上个把钟!上个月知道自己有孕,跟着也嗜睡的很,每天除了温书,剩下的时间都用在睡觉上面了,导致,跟小莫黎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眼下,都一个星期没见面了,自是想念的紧。
何湘芸笑了笑:“唯宁带着莫黎,跟贺太太一起在楼上儿童房呢。”
“那我上去看看?缇”
“好,小心点走路,也顺便喊她们下来吃饭。”何湘芸温和的拍了拍米初妍手背,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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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贺端宸起身,眉开眼笑的迎上宁呈森,在他胸口轻轻擂上一拳:“住的最近,到的最晚,怎么回事儿?”
他的拳头,不痛不痒,宁呈森也仅是挑了挑眉:“怎么又突然过来了?”
“我房子在这,想过来什么时候不行?”贺端宸的眉梢,又染上了几分笑。
宁呈森嗤了嗤声:“倒不如把你的公司也搬过来算了。”
瞿安窝在沙发的最角落,形单影只的翘着二郎腿猫在灯光下玩手机,闻言,插了句嘴:“那得动员他老婆,他老婆要是肯搬过来,你让他直接将B市的公司关了都行!”
宁呈森又扫了扫贺端宸,见他面上的笑容始终未散去分毫,不由疑惑:“中彩票了?”
“没有。”
“那你笑的这么浪?”
“我有吗?”
宁呈森鄙夷的睐了好友一眼。平日里好歹也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如今笑的跟个傻B一样,不是中彩票,那肯定是有别的事儿!
贺端宸也是明显的兴致极高,跟好友玩起了哑谜:“我有件喜事,特别高兴的喜事,你们猜猜是什么?”
瞿安无聊的敛了敛眼皮,视线依旧在手机屏幕上,嘴里却是冷不丁一句:“成功上了你老婆!”
宁呈森莫名想笑……
贺端宸滋滋咬牙,他早就上过了好吗?而且已经上的驾轻就熟了!
相信瞿安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他转而拎着宁呈森道:“你来说。”
宁呈森像模像样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咸不淡的丢了句:“当爹了。”
“卧槽——”贺端宸啧啧声:“你竟然猜到了!”
“他猜到有什么奇怪?人家也是要当爹的人了,就你面上那点容光焕发,人家也有过!”楼梯上,倏然传来一道清越舒朗的男音。
徐暮川踏进客厅,嫌弃的撇了撇贺端宸:“怪不得你老婆要躲到上面去,就你现在这个巴不得拉着你老婆四处炫耀的样子,谁做了你老婆都是倒霉!”
“我老婆怀孕了,我炫耀也是应该的。”贺端宸理所当然道。
徐暮川冷笑了两声,坐进沙发:“宁家怀双胎的还没你高调!”
“卧槽——”
“卧槽槽——”
两声粗口分别从贺端宸跟瞿安口中飚出来!
宁呈森不动声色的得意,弯了弯唇。
不愧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调侃人的时候,还不忘赞美他一把!
这样看着贺端宸跟瞿安都是一副便秘脸的样子,真是爽快!同时,作为男人所独具的虚荣心,得到了非常膨胀的满足!
双胎呢……那是谁都能干的事么?!
宁呈森在心里,乐翻了天!
贺端宸大约是被打击到了,拎着宁呈森的袖管子就问:“特么的宁呈森你是变态吗?”
“我是医生。”
对,他是医生!他还不是一般的医生!他家里有那么强大的医疗机构!特么的,这个人渣肯定是背地里动用高科技怀双胞胎了!
一定是!
这么猜想,贺端宸很笃定的说:“所以你其实是用了高科技的方式?”
宁呈森的答非所问,没想却是引来了贺端宸不恰当的猜度。
下一瞬,宁呈森扯了扯唇,一副看小人的眼神,正色道:“你想多了,纯粹人工播种!”
好个你妹的人工播种!
贺端宸再次咬牙,他跟何颜希一次没避孕就怀上了孩子,他不知多得意他一发就中的本事!好不容易摆脱了B市贺家缠人的长辈们,他带着何颜希来这里躲清静,也顺便在一群好友面前好好炫耀一番,谁会想到,他这还没得意上多久,就被人秒成渣了!
简直是,深深的伤害到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好吗?!
“你们有遗传基因?”贺端宸不死心的再问。
“没有。”
“我靠——”贺端宸已经不想跟这个非人类说话了,扭头看徐暮川,皱眉:“不是说当医生的经常日夜颠倒,生活作息紊乱,三餐不定,体质酸性强,要么不孕,要么容易生女娃么?”
徐暮川点点头:“理论上是这么讲没错。”
兄弟四个皆在沙发区域,或靠或坐,或半躺或斜跨。
贺端宸闷闷不乐的锁眉,好半晌,轻拍了宁呈森的肩头:“你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都没听你说起?是不是学当下那些大明星,非得满三个月后才能公布喜讯?那没道理啊,为什么暮川知道,我和瞿安就蒙在鼓里?”
一堆的问题,让宁呈森无语,轻轻启唇:“一个月前。”
他回答了贺端宸的第一个问题,其余的,全忽略。
边上的男人倒是没介意,只是掐着手指在那儿算。一个月前知道怀孕,那现在孩子起码也得两个来月了拓!
靠!当个爹,人家不只个数比他多,连月份也比他的大!
想到此,贺端宸唇角抽了抽,声音也跟着沉了几个调:“行吧,你牛叉!孩子出生以后,就顶个娃娃亲吧,不管是娶我贺家女儿,还是嫁我贺家儿子,亏不了。惨”
“你这么说,唯宁要爆炸的。”许久不说话的徐暮川,从旁插了句。
贺端宸抬起头,不解的看徐暮川:“嫂子炸什么?”
“你抢她儿媳妇。”
贺端宸:“……说的好像宁家指定能生女儿似的!就算是指定生女儿,那他不是有两个么?徐家一个,贺家一个,公平!”
瞿安默默的望着那三个白痴,彻底的隐匿在宽大的沙发角落里,用报纸盖住头……
对于有孩子或者即将有孩子的家庭来说,这样的话题听着好像很和谐,可是,宁呈森却是眉头深皱,唇抿成线:“一男一女,龙凤胎。”
“什么?”
宁呈森的话,让几个男人都嫉妒起来。
贺端宸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这个男人,而瞿安,则是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靠!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我这个单身狗以后就脱离组织好了!”
徐暮川眸底有幽光,但这人多是淡定惯了,朝着他们面色不改的笑:“有女儿就行,凡是讲究个先来后到。”
意思是,宁家的女儿,就算要嫁,也只能嫁徐家!
贺端宸问宁呈森:“不是才两个来月嘛,这时候就知道性别了?难道医学界又有新突破了?”
宁呈森双腿换了个姿势交叠,不咸不淡的一句:“我父亲说的。”
“我去……”贺端宸扯了扯唇,长长的松了口气。
瞿安:“小莫黎教导我们说,讲大话鼻子是要变长的!”
徐暮川敛了敛眼皮,淡淡咳声:“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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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贺家两口子的加入,溪口别墅变的更加热闹了。
他们会隔三差五的串门。
男人们在的时候,一起聚个餐。
男人们不在的时候,几个女人坐在一起,谈育儿经。
贺端宸像是彻底放下了B市那边繁忙的公务,终日陪着何颜希在溪口别墅,有时候他们夫妻俩会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有时候贺端宸会把徐莫黎带到自己跟前,诱哄小男孩去找其他邻居们的小女孩。他还会趁着徐家两口子都忙碌的时候,带着何颜希跟宁家套近乎。
反正,不管他做什么,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让宁家的女儿嫁给他们贺家。
何颜希有时候忍不住好笑,问他,干什么一定要订这门娃娃亲?
贺端宸无比正色的回:“因为宁家钱多啊!”
何颜希无言以对……
其实,她知道贺端宸在说笑。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把钱财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过,如果他稀罕,他有一万种方式可以赚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而且,就他目前的个人资产,也足够他们的孩子几辈子吃喝!
她不信,贺端宸也不多解释。
何颜希是在后来跟这群人更深入的接触中才明白过来,他们每次这么杠,也纯粹是在找乐子罢了!
越是跟这群人相处,便会越爱上这种微妙的感觉。
好像跟他们之间,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不管你怎么随意怎么挤兑,都破不开他们的感情缺口。
这样的美妙,对于家世复杂的何颜希来说,曾经是个奢望。
——
瞿安的别墅其实也已经布置好,但他自从那次过后,就再没出现过。
米初妍是个喜闹喜玩的人,偶尔他们聚在一起,少了瞿安,她会让宁呈森给他打电话,宁呈森懒得打,她会自己发>
但瞿安一次都没过来。
宁呈森摸着小妻子的黑发,叹笑:“妍妍你行行好,就别为难他了。”
米初妍翻了翻白眼:“我这怎么就叫为难了呢!”
“我们一个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你让他看着,那叫什么感受?”
米初妍抿了抿唇,略略沉吟后有恍悟,软软的身子趴进男人温热的怀里,笑的清脆:“还是老公想的周到!”
禁
欲的男人最怕的就是小妻子的投怀送抱,身子僵了僵,讨好的商量:“今晚一起洗澡?”
所谓的一起洗澡,意味着什么,米初妍岂能不懂!
白皙粉嫩的两颊,因为想起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粉的更加通透!
这样美丽的小娇妻,却不能蹂躏占有,这对于宁呈森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凌虐!
米初妍其实还是有些懊恼的……
早知道那时候在婴儿房就不要主动关心他的生理需求了!
自从那个晚上起,他便开始蠢蠢欲动。
一次又一次的诱哄着她去浴室。
起初是他帮她洗澡……
后来不知如何演变成她帮他洗澡……
再后来就不知怎么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把手交给他……
回回都感觉要断了,才罢休。
端午节,举国都是三天的假期。
宁呈森难得没有外出,寸步不离的陪在小妻子身边。
相比起特意放下公务全心陪老婆整个孕期的贺端宸来说,宁呈森的工作,受制约的因素太多。
省院那边他原本分配出来的时间就少,不管是排队等候的病患及其家属,亦或是医院里的领导们,都是再不愿改变的,一周两天,便成了雷打不动的安排。
纵然宁呈森可以做到不顾院办的意见,却总不能辜负病患的希冀。
实验室那头,虽然他有一帮精英团队,但事关KB的前景,他亦不能太随性。加上他还要兼职授课,跟进米初妍的课程惨。
贺端宸倒是可以随性,反正在贺家人心里,是巴不得他的传媒集团就此关门,然后他才能乖乖的回去做贺家人应该做的事。
为此,宁呈森总是特别愧疚。
总是怕哪里做的不够好不够周到,也总是担心没有他在,小妻子会太委屈。
两个孩子,让她比寻常孕妇的反应更加强烈,加上她还在服用宁婕配的药,多少还是有些反作用的。
每日茶饭不思,严重嗜睡。
不得已,宁呈森又多请了两个佣人照顾小妻子。
这样一来,别墅光家佣阿姨,就五个,还有个园丁大叔,基本上,二十四小时都不用担心没人看顾。
当然了,米家夫妇也是经常过来的。
除却工作日的白天,他们基本上有时间就往宁家别墅跑。
但不管是谁的陪伴,总是比不过身边最亲密的人。
所幸的是,米初妍去产检,情况是很乐观的。
宁婕在穗城呆了一周,对米初妍的情况,也给予了乐观的判断。
这让宁呈森在为公务繁忙的时间里,总算,稍稍安心了些。
——
端午在五月末。
接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龙舟雨,穗城的天空,总算放晴。
客厅的落地窗,被家佣打扫的纤尘不染,不过上午十点,窗外已是阳光炙热。
怀孕后的米初妍尤其怕热,还不算酷暑的天,家里的空调几乎没断。
米初妍看书累了,窝在沙发上吃水果,笔直纤细的双腿架在宁呈森的大腿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嚣张的摇晃。
宁呈森本是在检查她药学理论的饱满度,她的双脚一晃,他的视线便有了偏移。
不过片刻,他皱了皱眉。
招来佣人拿了趾甲钳,熟练又细心的,帮她一个个趾甲修剪过去。
她看电视好像只是为了放空大脑,频道一个又一个的切换,五花八门的画面,宁呈森无意过多关注。
是到后来,他听到她在看一个关于地产的新闻,他才稍稍抬了眉。
大屏幕被定在财经频道,而那画面,则是在政府的一个拍卖场地,这场拍卖,关于地皮。
宁呈森好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了?”
小女人刚往口中抛了好几颗蓝莓,闻言,随口应:“哪里,我都看不出来里面的玄机。”
宁呈森终于修完最后一个趾甲,捧着那一双小巧精致的玉足,他又细细端详着小女人的十个粉中透红的趾甲,确定没有哪里不完美后,这才随手将指甲钳伸向身后的家佣,瞥向小妻子的粉颊道:“那我们换台?”
说话间,男人的长臂掠过茶几上的遥控。
如果刚刚他没听错,这块地皮的竞拍,世腾也有参加。
世腾旗下的建筑行业如今是谁在负责,这个竞拍会有谁的身影出现,他心里清楚的很!
然而,频道尚未换,小女人的身子却是探过来,凶神恶煞的瞪他:“我有让你换台吗?”
“不是你说看不出门道吗?”宁教授很是‘无辜’的扬眉。
“我看人不行?”小女人本就清亮的双眸,瞪的愈发大。
宁呈森就受不了小妻子如此专注看他的眼神,那双眸,仿若星辰般的璀璨,灵动满满。抿了抿唇,无奈:“行,你看。”
谁人都道,女人怀孕后喜欢各种折腾。
他家小妻子其实还好,除了睡睡睡,就是书书书,起初还喜欢吃,现在食欲也不太好。他倒是喜欢她跟他折腾,哪怕让他三更半夜爬起来买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也好,或者是娇娇嗔嗔的粘死他也罢,可是他家小妻子从来不这样!
她就喜欢在他面前做两个事。
要么哭,要么吼……
爱哭他是早领教过了,近段日子,除了爱哭,还爱发脾气。
他觉得,这应该是个人的妊娠反应有差别,无法,每次也只能见招拆招。
反正她一掉眼泪,他就哄。她一发脾气,他就让。
半句都不能跟她辨,只要多辨一个字,她立马就变成炸毛的松狮犬!
牙嘴特别尖利,振振有词的给自己找借口,说她爱哭是因为肚子里住着个小公主,爱吼那是因为肚子里面还有个小小宁同学!
宁呈森曾经嗤之以鼻……
后来深夜未眠时,也不免有了如此想法。
他小时候原本也混世魔王,成年后更是脾气极差,也许,小妻子肚子里的那位小小宁同学真是随了自己的性子!
只是,宁呈森怎么也想不到,多年以后,他捧在手心万分疼爱的小公主,竟才是名副其实的混世魔王!
遥控器被小妻子紧紧抓在手中,宁呈森无奈的坐在边上,看着大屏幕里给世腾徐暮云的一个又一个特写镜头,又看着小妻子盯着屏幕里温熙淡雅的男人久久不放的眼神,无尽叹息……
大约十四周,米初妍的小腹,就已有了显怀的迹象。
那时候已是六月下旬,南方的整片天空,从早到晚都在太阳的炙烤下,热的非比寻常!
就连何颜希都开始受不了这样的天气,终于跟着贺端宸回了B市避暑。
临走时,不忘邀请米初妍同行。
米初妍倒是当真想去的,脱离了空调就热汗淋淋的日子,整个人明显烦躁。宁呈森也替小妻子辛苦,如果她的身体像个正常孕妇,那便是二十四小时把她塞进空调房里也行的拓。
可是,她并不适合长时间接触空调冷风。
也是很想带着小妻子到B市去避暑的,甚至都已经在那边打听好了适合居住的房产,只是遗憾,他的时间不管怎么挪,都挪不起来惨。
小妻子恼的要死,却也无力闹腾。
大约是太热的缘故,胃口一直都没好起来,导致,她的小腹越来越明显,小身板,却是越来越薄了。
主卧的浴室里,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铺上了防滑毯。
那天晚上,宁呈森给她放好了睡衣,亲眼目送着她进了浴室,听着里面水流哗哗声响起的时候,他才转身。
听了个电话,处理了些公事,已是二十分钟后。
小妻子洗澡,他没敢离开,总是怕她不小心摔了碰了。他要替她洗,她非不肯,以致,每天都在门外候着。
然而,二十分钟过去,浴室门依旧紧闭……
眉头不自觉的锁了锁,宁呈森忧心,抬手,敲了敲门:“妍妍?”
里头没有声音,连水流声都没有。
宁呈森不由急了些,敲门的动静也随着大了些:“妍妍,你洗好了没?”
里头依旧安静。
宁呈森耐不住,直接伸手一推。
乍眼看过去,没在淋浴头下看见小妻子,宁呈森的心,瞬间漏了拍!
长腿跨进浴室,四处张望四处喊,最后却是在拐弯处的浴室镜前,看到不着寸缕的小妻子,愁眉苦脸。
明亮的灯光下,娇躯玲珑,肤若凝脂。
濡湿的长发粘在胸前后背,小水珠顺着发梢,蜿蜒流转的没入胸前沟壑,精致蛮腰。
因为消瘦,四肢尤显纤细,肚皮的凸起,便愈发明显。
侧方看,还能瞥见圆滑白皙的肚皮上,竖直的妊娠线,已有了微微的显色。
浴室里,温热的水蒸气犹在飘荡。
视线有些朦胧,但是,空间很暖,画面很美……
他的小妻子,哪怕真到了大腹便便的那天,也是绝美的!
感觉到身体深处熟悉的紧绷感,宁呈森才似恍过了神,生生压下欲念,大手抄过边上的睡袍,大步上前。
舒适的布料触上身之时,发呆的小女人,才回过头来。
她的唇碰上他的脸,不过瞬间,后边的男人几乎忍不住要闷哼出声。
有些怨怪的看小妻子:“洗好了为什么不穿衣服?”
全然不在状态的小女人瘪了瘪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呜咽:“我是不是丑死了……”
“不丑。”刚刚差点没把他诱惑的血槽喷空!
“可是我感觉我变了……”
“哪里有变?”
“我的胸快缩没了!”
宁呈森:“……”哪里有!分明多了个CUP!
“我的臀又肥又圆!”
宁呈森:“……”这样弹性更强!
“问你呢,你干什么不说话!”
刚刚的呜咽声忽然成了狮子吼,吓醒了心猿意马的男人,一双大手往上抓,指尖刚触碰到饱满的嫩肉,倏然吃痛!
“让你说话呢,没叫你四处乱摸!”
无辜的男人皱了皱眉:“摸了才知道变没变!”
“那你摸出来了?”小女人吸了吸鼻子,湿着嗓音问。
宁呈森:“摸出来了。”
“是不是变了?”
“嗯……变得比以前更美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很丑?”荷尔蒙失调的女人,又开启了胡搅蛮缠模式,宁呈森已是有经验,赶忙补充:“不是!以前美,现在更美!”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对宁呈森来说,安抚小妻子的情绪最重要!何况,他真心觉得,小妻子美得,特别妖娆!
如果不是肚子里面的那两个小混蛋,他肯定要好好将这个女人蹂躏一番!
宁呈森自以为马屁拍好了,谁知,下一瞬,小妻子又怒:“那生完孩子呢!哺乳以后,胸会变形,到时候丑的没边了怎么办!”
“简单啊,我们不用母乳喂养就好了!”
“混蛋!这样对孩子多不负责!”
劈头又被骂了通,宁呈森抬首,捏了捏眉心,叹气:“那也没办法,反正在我
心里,老婆是宝,其他都是草!”
“那肚子里的这两个呢?”小女人忽然展笑,音色骤然转柔。
宁呈森眼眉不动,扯了扯唇:“跟老婆比,他们是草!跟外人比,他们自然是宝!”
小女人瞬间失笑,身子扑过去,口中喃喃:“算你识趣!”
宁呈森:“……”怀孕的女人,好变态!
出了浴室,吹干头发,小妻子又捧起她的书,窝到床上。
宁呈森找了条很舒适的棉质长裤跪坐在床尾,想要给小妻子裸露的细腿保暖,却不料,裤管刚套上去,就被小女人不客气的蹬掉!
他再给她穿,她就烦躁,后来暴躁一句:“我热的都快要裸睡了,你干什么一直给我穿裤子!”
宁呈森:“……”这要是裸睡,他还不得暴毙身亡。
扔掉长裤,转身,宁呈森默默的去拿空调遥控,默默的降了两个温。
做完这一切,不忘哀怨:“我觉得,我还没有你手里的书受宠……”
类似的话,纪唯宁也说过。
大约是她学习的时间真的太多了,以致,回回她过来,都是撞到她在看书。
纪唯宁还曾打趣过:“你们俩生出来的孩子,应该是天才型学霸!未来医学界的新星!”
米初妍一手搭在小腹上抚了抚,另一只手捧着书,视线从书中的知识点上拔出来,满是母性光辉的笑容问:“何出此言?”
纪唯宁好笑道:“你摸你的书,大概是比摸大主任的脸还要多!”
那是调侃,也是小女人之间的暧昧玩笑惨。
米初妍当即就抄了个沙发上的抱枕抛了过去,被纪唯宁接了个满怀,须臾,两人皆是大笑。
纪唯宁平时的工作很忙,难得休假有时间过来,无非是想陪孕妇说说话,解解闷。
两个女人聚在一起,便是谁,都插不进话来的。
米初妍感叹:“小莫黎也就快两岁了,考不考虑给他生个小妹妹?”
纪唯宁刚削了个苹果,递到米初妍手里,坦言道:“我确实有考虑过,只是,徐暮川说什么都不愿意,犟的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
米初妍噗嗤一笑:“徐总怎么会?看起来他什么都迁就你。”
纪唯宁翻了个白眼:“我眼里看起来,你还经常虐大主任呢。”
“怎么可能……”米初妍嘁了声。
他家那滑头,表面看起来是她在虐他,暗地里,还说不清到底是谁虐谁呢!
兽性起来的时候,有一万种方式把她哄的心甘情愿为他服务,想到这,米初妍的视线不由自主瞄向自己的左右手,忆起手腕处那种特别的酸胀感,瞬间连苹果都吃不下去了!
确实,她摸她的书,比摸宁教授的脸还要多……
但是,她摸宁教授的另一个地方,也绝对比摸宁教授的脸还要多!
横竖,宁教授就不是一个吃亏的性子!他是连自己的老婆都要‘算计’的男人!
——
天气越来越热,肚子越来越撑,米初妍懒惰的令人发指!
除了必须到校的时间,她就窝在溪口别墅,哪儿也不去。一天下来,大约百来步都未行走够。
唐心梅每次过来就唠叨,说这样对胎儿多么多么不好,对母体多么多么不好,对生产多么多么不好,每次就强迫着女儿站起来,然后她拖着去别墅外转几圈。
唐心梅是个热络的性子,到哪儿都不愁没朋友。
她跟徐夫人就相处的特别好,两个人都有空的时候,经常相约着去阴凉的角落练太极,也是因为这样,认识了不少邻居太太们。
以致,原本就户数不算多的别墅区,几乎半数以上的人家,都知道了米初妍怀着双胎的事儿。
对于这样懒惰的小妻子,宁呈森也是常常叹气的。
旁人怎么说她无所谓,反正他是一个字都不许多说的。
他若是多说哪怕一句,小妻子就会皱眉,委屈的控诉:“你去驼两个娃试试!”
他如果再反驳,小妻子脚一跺:“谁让你一种种两个!跟葫芦娃似的!”
他好气又好笑,沉声道:葫芦娃应该有七个。欺负我不懂国内动画?”
事实上,宁呈森懂的确实少之又少。
他会知道葫芦娃,还是因为他曾经的一个儿童病患。
小妻子大概是没想到她的一口闷气,竟会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噎了回来,直接甩头,丢了个直挺挺的背影给他。
留下无辜的宁教授暗叹,种子太好,也是伤神的事……
小妻子怀孕,被折磨的是他才对!
——
某日清晨,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某孕妇兴奋的忘乎所以。
彼时宁呈森尚在熟睡,忽然被她惊醒,扑腾坐起身,接着,便是长达半个小时听小妻子描述胎动的奇妙。
听着听着,他也开始满心期待起来。
只是,那之后,他撑着头侧卧,双眼巴巴的盯着小妻子的肚皮许久许久,都再未曾等来小魂淡们的动静。
醒都醒了,没法再睡。
小妻子大约是心情好,破天荒的竟然邀着他一起外出散步。
宁呈森自然是愿意的,寻日里,三催四请都请不来她移动那双脚。
夏季白昼长,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外头早已天色大亮。
树梢小草,挂满了独属清晨的晶莹露珠,幽静的小道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邻居们行走,多是家境优渥的中年女子,晨练者居多。
也不是没有外出采购食材的,但采购者,多半是各家各户的帮佣阿姨们。
起初的时候没觉得,可是后来,米初妍发觉,她被宁呈森牵着绕了一圈,竟然是多了许多关注的目光。
她推宁呈森:“他们在看你吗?”
宁呈森:“……我还没能耐到老少通吃的地步。”
米初妍眨了眨眸,视线扫过那一双双眼睛,不解道:“那她们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宁呈森听着小妻子的话,不由转头,扫视那些人一眼,准确扑捉到他们的目光,而后反过来跟小妻子说:“看的应该是你肚子。”
米初妍:“……这都什么鬼嗜好?”
夫妻俩不过话落,便有中年太太上来,脸上挂着特别喜人的笑脸,问道:“小两口今儿起早啊?”
米初妍愣愣的……
宁呈森倒是认得她跟自己岳母熟,遂点了点头:“对,出来走走。”
中年太太一脸羡慕:“瞧瞧你们家,这是多大的福分啊,竟然一怀怀俩,还是龙凤胎!”
米初妍懵逼,好笑道:“……我哪里怀龙凤胎了?”
中年太太摆摆手:“就别掖着啦,喜事嘛,就要跟大家一起分享分享,整座溪口别墅区的邻居们都知道,宁米两家怀了龙凤胎!都想着过来沾沾喜气呢……”——题外话——
也不知道是哪个贱渣渣造的谣!万一生出来不是龙凤,uli宁教授脸丢大发了!╭(╯^╰)╮
那之后,越来越多人向他们道喜。
言谈之中,无一不羡慕着他们可以怀上一男一女。
甚至说,男孩肯定像爸,英俊非凡,女孩定然像妈,乖巧无双。
更有离谱者,知道他们都是学医出生,竟然很神秘的要向他们讨取生双胎的秘诀!
米初妍尴尬的几乎抬不起头……
行至隐秘的角落,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戳身边的男人,蹙着眉轻斥:“谁告诉他们我怀了龙凤胎的?惨”
宁呈森也是从来招架过如此热情的邻居们。
以往他自己住在南都奥园,从来不认识邻居长什么脸孔,他也从来不需跟谁打招呼,亦或者是回应别人的问候。
可这里是溪口别墅。
他就算自己不乐意理这些邻居们,他也不能不顾着岳父母的面子,没法甩她们个高高在上的脸色。
这些人的热情问候,小妻子不应付,他就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应付。
一路敷衍下来,到这会,他亦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面对小妻子的问责,他无辜:“我怎么知道是谁造的谣,反正肯定不是我……”
“都怪你!”米初妍随手抓了把路边垂落的树叶,丢到宁呈森身上。
宁呈森捏了捏眉心,无奈:“怎么又怪我?”
“要不是你总是胡说八道,谁会随便乱传什么龙凤胎的事儿!”
“胡说八道的是老头子。”
原本就是宁振邦最先胡诌的事儿,什么一男一女,跟他是先知似的!还把婴儿房里的东西全部都准备成一蓝一粉!智商简直负值到令人无语的地步!
正说话,斜侧边又有行人过来。
米初妍像是深怕又是来道喜的人,很是恐惧的当下拐了道,避开那行人往米家居住的别墅过去。
宁呈森紧步追上挺着孕肚的小妻子,不忘喊着叮嘱:“妍妍,你慢点!”
米初妍一个回首,怒目:“你闭嘴。再把那些人招过来小心我今晚就回南都奥园去!”
后边的男人,当下顿步,纵容的笑着妥协:“好,我闭嘴。只要你乖乖在这边住,你让我怎么都行!”
宁呈森也不是不愿意回南都奥园。
那里可以过小夫妻的小日子,没有旁人打扰的生活,他同样享受。
只可惜,他没办法照顾小妻子的正常饮食。
南都奥园毕竟是公寓,如果请家佣在那边常住,很大程度的干扰了特么的私人空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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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踏进米家的别墅,米初妍才敢抬起头来。
好不容易清晨散个步,散了一肚子郁气回来。这回逮到唐心梅,她忙将外头的事跟自个妈妈说了遍。
唐心梅听后,几乎笑岔了气,打趣着说:“怪不得,最近老是有这边的熟人来医院找我咨询如何优生优育的问题……”
米初妍咬了几颗瓜子,无语道:“妈……您还是我亲妈么?知不知道我刚刚在外面都要尴尬爆了!你还笑……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太坑人了!妈……是不是你给传的?”
唐心梅当下给了女儿一个爆粟:“胡说八道,我有这么无聊吗?好歹我也是三甲医院妇产科的资深护士长,这么没常识的事,我可不会做!”
米初妍委屈的揉了揉头,嘟囔:“谁叫你跟别墅区的太太们关系好……我这么推测也是很正常的好么?”
唐心梅直接又给了一记爆粟:“你怎么不说是小森传的?”
“我哪里敢?”宁呈森直接否认。
他如果敢随便乱说话,他家小妻子第一个不饶他好么?!
米初妍稳稳点头:“呈森不可能!他每天都忙死了,怎么有心思去理这无聊的事儿!”
唐心梅佯装气怒:“你妈我也每天都很忙好吗?死丫头,就知道护你老公!”
“老公是自己的,当然要护!”
“你妈不是你自己的?”
“我妈是我老爸的。”
唐心梅:“……”谁说女儿是小棉袄来着?这就是生女儿的悲剧!!!
宁呈森被小妻子嚣张的维护了把,心里美滋滋的,放下优雅交叠的长腿,不紧不慢的伸手捧了把瓜子,殷勤的给小妻子剥瓜子壳,又殷勤的给小妻子削水果。
抱着盆栽的米安博,突然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是跟女儿说:“别瞎冤枉好人了!坑你们的是你公公,跟我们没关系。”
米初妍:“……啊?”
宁呈森也是感兴趣的抬起了头。
米安博这时候找剪刀修剪枝叶,不疾不徐道:“亲家临走前几天去宾宜广场买了很多婴儿用品,商场送货员卸车下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有粉色有蓝色,这不是一儿一女,那是什么?”
米初妍:“……这也行?”好
坑哦!
宁呈森:“……”这老头,临走还不省心!
小两口默契对望,一阵无语后,米初妍心思顿起:“老公……要不我们去做个性别鉴定?如果不是一男一女,那我们就回南都奥园去住好了!”
这样丢脸也不怕给人笑话了!
宁呈森丢了个白眼:“医院不给鉴定!”
“你给开后门就可以了啊!”
宁呈森:“……”
“哎你去不去啊,不去我让我妈带我去一院,让她给我开后门!”
唐心梅:“……”
没人响应,米初妍尴尬的呵呵了两声,自我解嘲:“算了,反正丢的也是宁教授的脸,跟我没关系!”
小妻子很多时候无厘头,想起一出便是一出,甚至拗起来的时候,亲爹亲妈亲老公都不给脸!
但有些时候,宁呈森却又对她极是佩服与心疼。
譬如……
随着她孕期的增长,两个宝宝越发不省心,每天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还不算,有时候睡觉都没办法再安稳拓。
不管莲姨她们每天怎么变花样的给她炖补各种营养,她总是没办法吃的很多。就连唐心梅亲手熬的那些她自小喝到大的汤水,她都是兴致不大。
有时候宁呈森还挺着急的,总是怕她营养不够,去医院产检的时候,特意咨询产科的主任,产科主任会给她挂营养液。
最辛苦的阶段,夜里经常失眠。
大概是因为服用了宁婕的新药,情绪容易焦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舒染惨。
梦中的舒染旧病复发,在医院抢救,隔着中央手术区的那道滑轨门,她永远看不到里面的人,也永远了解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舒染许久许久不出来,她就挺着孕肚等在门外,许久许久不肯走。
她说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哪怕是醒着的时候,忆起梦中的那个画面,心脏都还有窒息的感觉。
她说舒染是孩子们的奶奶,就算不能陪着孩子们长大,最起码,也要陪着走过人生中的那么一段,才算不遗憾。
宁呈森听着,心揪的紧……
他安慰她。怕自己的安慰不奏效,还特意让舒染的主治医生给她打电话讲明舒染的身体状况,也会更频繁的带她去村庄看舒染。
她的精力有时候不错,但有时候也不太好。
可是不管她的状态好与不好,她对她的学业,从来未曾懈怠过哪怕一天半日。
关于药学的理论知识,她已经完全可以通过自学的方式,参透七七八八,剩下的,便由他来辅导。
他向来知道她记忆力好,但是,普通学生要花上一年半载才能熟记的知识,她往往只需一两个月,以致,她在这半年的自学过程中,基本上掌握了她所缺失的整个预科阶段的过半理论。
怀着孩子,她已不便四处行走,做项目调研。
可是,她交上去给导师的论文,并不比其他同学来的差,甚至有时候,某些观点会比那些亲自调研过的同学还要犀利以及有远瞻性。
校园里那些资历老的教授们都会调侃宁呈森,家属教学特别到位。
宁呈森通常都只是淡淡笑之:“是她自己努力的成果。”
老教授一个个摆手摇头:“别骗我们,就米同学如今这程度的学识,如果没有宁教授的二十分用心,那定然是不可及的!”
宁呈森没心思去跟他们争辩……
但是回到家,他也会忍不住好奇小妻子的学习思维。
他自己很忙,小妻子每天都在家里做什么,他不可能完完全全的监视着。每天只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出去散散步,有没有午休,晚上空下来,他会着重给她辅导一些她没办法自学的内容。
但那么一点的辅导时间,绝不足以让她掌握到许多他尚未曾提及的知识面。
那时候她在客厅里看极没营养的肥皂剧,宁呈森是揉着她的头发,提起她学业的。
听闻他的话,侧首过来……
宁呈森居高临下的角度,很容易看到她眼底的乌青,她却是云淡风轻的说:“有什么啊,我只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多读两本书多思考几个问题罢了。”
然后,她大约是怕他不高兴,那张小脸瞬间笑成一朵花:“你别误会,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也有午睡的哦!就是外出活动的时间少了点而已!再说,学习也是讲究方式方法的,我如果笨蛋到每天只会抱着书啃,那是啃再多,收效也是甚微的!”
宁呈森不知该气该恼还是该笑,捏了捏她高傲着翘起来的下巴,轻问:“那你都是用的什么方式方法?”
小狐狸得意非凡,若不是因为怀孕而身子不便,她估计连小屁屁都要翘起来了……
傲娇的跟他说:“除去周末你在家,平常我几乎每天下午都会跟姑姑视讯。”
“嗯?”宁呈森自然是奇怪的,追问了声:“聊什么?为什么我不在的时候才视讯?”
“当然是聊药啊!”她理所当然的说,顿了顿,又道:“你在有什么意思?你在就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把我拴你裤腰带上,稍微坐久点,你就有意见!那还聊什么聊啊——”
宁呈森蹙了蹙眉。
她说的其实在理,基本上他在家,他对她每日的作息,都是采取最科学的管理方式。
不能长坐不起,不能手机刷屏,不能过度用手提……
默了默,宁呈森又问:“每天都聊药?”
米初妍摇头。
“那都还聊什么?”
她轻笑了声,然后娓娓道:
“这边下午三四点,伦敦家里他们刚刚起床用完早餐不久。爸爸妈妈估计是想忙完手头的事早点回来穗城,这段日子在伦敦,几乎都是起早摸黑。无奈拜托姑姑到家里多陪陪老太太,免得老太太日子难熬,我心里就想,老太太不是一直惦记着我们,惦记着她的重孙子们么?那我就每天跟姑姑视讯的时候,也跟老太太闲聊几句,给她老人家说说你的事,说说肚子里的宝宝们怎样调皮捣蛋,也好让她老人家每天都有个盼头,有个寄托。”
宁呈森佩服她在自己尚且如此难熬的孕期中,不但能兼顾学业,还能兼顾他的家人们。
心疼,也同样动容……
某日,晚饭后。
小两口散步回来,宁呈森便去了书房收邮件。
米初妍在客厅休息了片刻,吃了好些家佣准备好的水果,也抱着自己的专业书跟进了书房。
他在他的书桌前处理工作,而她则是窝在绵软的小沙发上看她的书,偶尔有一两处不明白,略略抬首,便能对上他的颜。
暖黄色的灯光铺满整个室内空间,对面是成熟男人的那张盛世美颜,尚未沐浴,解开了领口两粒扣子的白色衬衫套在他的身上,依旧那样的出尘。
锁骨一片若隐若现,肌肤蜜色偏白,甚是撩人惨。
偏生,那两只袖管,却是整洁的包裹着他精壮的小臂,甚至是袖口上的水晶袖扣,也是扣的一丝不苟,只有那双修长分明的手,在手提的键盘上,活跃的跳动。
明明这样撩人,又明明这样禁欲。
这是个令人矛盾,又无法不着迷的男人。
而他正在专心处理工作,仿似丝毫不察她若有所思的注视。
这样的画面,不单温馨美好,还如此养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犯罪……
大约是怀孕后体内激素失衡所致,荷尔蒙的驱使下,就算是向来对情事掌握不到主动权的小女人,也忍不住升起一种想要狠狠撕碎眼前撩人画面的。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她重新低下头,深吸了几口气。
只是,书中那两处没弄懂的知识点,就好像拦路虎似的,拦着她,再不能往下读。
米初妍不免有些气馁。
不自觉间,连连叹了好几口气,却不想,引来对面男人的注目。
他关切的目光飘过来,凝着眉头问:“怎么了?”
米初妍自然不好告诉她自己在想什么,只扒了扒长发,隔着好几米的距离,闷闷不乐的将她尚不能理解的问题甩给他……
宁呈森听罢,从繁重的工作中脱离开来,起身,迈步到她面前,亲自给她讲解。
他的讲解很巧妙,大多时候米初妍都能一听就明,但他的靠近,多少还是让她心念难平,起了捉弄之心,抬首,故意满脸懵逼的摇头。
他敲她的头,佯似不悦:“我们的孩子可不能像你,那么笨!”
米初妍难得不计较,即便他说她笨,她也是笑呵呵的。
只是,如此两三回,宁呈森到底还是将她的小把戏识破。一把将她的书抽走,正想要赶着她回卧室冲凉休息的时候,却是在不期然的低首间,目光撞进她狡黠晶亮的黑眸深处。
心潮……禁不住撩拨的荡了荡……
像是在惩罚,却又更多的像是渴望,他终究是没忍住情潮,将她压在沙发深处,狠狠吮吸……
理智遏制的边缘,顾虑到他们的孩子,他不得不将她背转身。
如铁箍般的长臂,从后揽上她的腰身,越贴越紧,越吻越深!
在这之前,他每天都在忍耐。
忍耐不碰她,忍耐不吻她,忍耐到夜里,不惜一次又一次的背着她去冲冷水澡。
他有很正常的生理需求,虽然偶尔她会用其他方式为他解决,可这远远不能满足他对她的渴求……
产科的主任早在之前就提点过他。说小妻子胎像稳定,前三个月的危险期过后,夫妻生活是绝对可以适当存在。
如今早过了三个月,但他却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他自己的欲念,真要动起来,没办法随随便便了之。小妻子的身板那么细,怀着两个孩子让她吃力到每天吃不好,睡不稳,他还哪里敢动那种妄想惨!
夜里抱着她入睡,曾无数次幻想她在他身下的娇~柔~妩~媚是如何叫他想念,却终究都不敢往下手攻掠!他不知有多担心,但凡他把持不住,不慎稍稍用力,就会把她那小身板给折断!
家里每天逼着她吃下去的那些营养,全叫肚子里那两个小混蛋抢过去了!以致,她的肚子是越来越大,四肢,却越发纤细!
最初看着她每天大吃大喝身子圆润不少,他还控制着不准她毫无节制。
可他哪里知道,后来竟是求着她吃喝她都兴趣缺缺。
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家里的佣人都是有经验的阿姨,包括唐心梅在内,每天围着她转,可她就是提不起食欲。
他也曾想试着亲自为她服务。可是很挫败,大约他是对厨房那些锅碗瓢盆天生无能,那些原本兴致勃勃要教会他简单厨艺的家佣们,后来都是看见他的脚步靠近厨房,就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更夸张的是莲姨,竟然连灭火器这样的东西都随手准备好,就好像他铁定能将厨房烧了似的!
如此不下七八回,别说别墅的家佣们,就连最疼他的丈母娘都不愿意手把手的教他了!
最后还是小妻子看不下去,跑到他面前勾着他的手臂,撇着嘴的嫌弃:“我妈和莲姨她们做的饭我都不想吃,更何况是你!别整一堆毒料理残害我的胃了好么老公?”
那样含娇带嗔,看似嫌弃,实则担心他太累的小妻子,他岂会看不懂!
整颗心,都在那一瞬,潮的彻底……
要是早知道他的小妻子怀孕会如此受累,他就早应该学会下厨的!不,应该是早知道他这辈子会栽在这么一个娇柔纯净的小女人手里,他应该早二十年就开始学着下厨!
他想要好好宠她,一辈子都捧在手心里宠着!
彼时情绪交织的宁呈森都没想过,凭他的身份地位财力,就算他一辈子不进厨房,也照样能把小妻子掬在手心里,为她挡半世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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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呈森觉得他的自制力向来极强!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夜晚,他竟然被小妻子轻易的蛊惑了!
情潮涌动,在书房的小沙发上,一发不可收拾!
小妻子在迎合他,虽然羞赫,却架不住清眸深处的痴粘,这让他愈发觉得,他体内犹如凶兽般的情~欲在不停的冲撞他的四肢百骸,仿似要将他的整个躯壳爆炸成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小妻子瓷白剔透的肌肤布满他的痕迹。
身体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骤然撤离!
可是——
小妻子竟然反手抓住他,大约是想抓他手腕,不料他撤离的速度太快,以致,她软绵绵的掌心,只来得及触碰到他灼热的指尖。
她望着他,本就清亮的漆黑双眸,此刻因为染了情动,竟是迷蒙的犹如化不开的甜腻。她抖了抖唇,绵软无力的身子顺势着倚了过来,感觉到她大概是有话要说,宁呈森不得不,再次挑战着自己的极限,靠近她。
粉嫩的小脸,早已绯色一片!
四目相触,越靠越近,倏然,她捧住他的脸,在他耳侧,速度极快的一声细语!
但仅仅只是一声细语,已经足够让早已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到她身上,再也挪不开的男人,听的清晰异常!
没法忍!也无需再忍!宁呈森一个弯腰,便将身怀六甲的小妻子抱起,启唇,难掩激动:“我们回房……老婆……我会很小心的……”
话音里,隐含着丝丝的颤。
米初妍眼睛一闭!他这是都给憋成什么样了哇……
罢了罢了,原本还觉得,自己主动提出这事挺没脸的,现在反而觉得,这感觉,挺美好!
至少,让她看到了一向淡定从容的宁教授,如此狼狈的一面!
只是,米初妍这种美好的感觉,也不过仅仅只持续了几分钟而已!
卧室里,当男人高大的身躯从后沉下来……
那一刻起,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自作自受!
她觉得,他根本不是人!不,应该更准确的说,他根本不是正经人!
一个闻名国际的神外科教授级别的主刀
医生!一个受世人无数敬仰的医药界先驱!他妹的,竟然懂那么多的妇产科常识!
什么样的体位最适合他们如今的状况……
什么样的频率能够最让彼此尽兴……
什么样的外力借助能让她不轻易感觉到累……
甚至一晚能承受几次,他都心里有数!
特么的,这男人平日里那么忙,可都是在暗地里研究过什么东西啊!
她无力反抗的时候,斥念了句:“宁教授你这么饿,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他说的超级伟大:“要不是看你怀孕太辛苦,三个月后,我就想这么做了!”
嘤嘤嘤……
说的好像她现在就不辛苦似的!
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了开始,就永远也没有结束。
自那次过后,宁教授的邪念,就再没断过。
不能说每天都做,但隔两天要做,是避免不了的。
只是,小妻子从来不让他满足,多半一周两次解解馋。两次以后,是怎么样都不准再碰她的了拓!
以致,每每他都觉得不尽兴。
这样的日子多了,好像就形成了一种规律。每周二,周五傍晚到家,小妻子都会异常热情的粘着他,粘着粘着,就粘到了卧室。
但除却每周的这两天,小妻子还是整天抱书。
久而久之,宁教授都觉得自己魔怔了…惨…
每个周一醒来,他就特别期待到省院做手术。因为,每次在省院做完手术之后,他都会得到小妻子的特殊‘犒劳’!
这让他恨不能把每周都缩成那两天来过!
宁教授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即便小妻子态度很鲜明的表示过,一周就两次!但他偏不姓邪,有过那么一次,宁教授没把持住,趁着小妻子迷迷糊糊的入睡,他把早已无力控制的自己埋入那具绵软的身体……
小妻子被他撩拨的无力抵抗,倒是成全了他的福利。
然而——
她竟然在第二天,就住到了米家那边去!并且,在一个招呼都不跟他打的前提下!
傍晚归家的他,听到家佣说小妻子在娘家,忙腆着脸粘过去,结果,竟然被她拒之门外!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米家父母说的,以致,他原本想在那边留宿,却是被米家老两口委婉的劝回来!
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小妻子都没有回来!
以致,他独守空床,连带着,本周福利彻底没着落……
此后,他是真的不敢再乱来了!
有个爱女如命的岳父大人,小妻子便有永远的退路,他很忧虑,万一惹了小妻子不高兴,她动不动就回娘家怎么办!毕竟,她回娘家也不过是两腿一迈的事,轻松的很!
每每这时候,宁教授就后悔的要命,他当初应该给岳父岳母在别处置业才对的!穗城的别墅区那么多,溪口别墅,本来就不是唯一的选择!
所幸的是,小妻子也没有为难他太久。
刚刚好一个星期,她就自己回来了,看见他的时候,很神气的挑了挑眉。
宁呈森自然是知道,她在给他警告。
对宁呈森来说,那时候就算她要揍他一拳,他也认了。比起老婆离家出走,夜里空枕难眠,这样不痛不痒的警告,根本不算什么!
顶多以后,他百分之百听她安排就是……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两个月,宁教授的一周福利,再次迫停!
原因自然是因为小妻子的身体越发不方便,也是因为,宁振邦和夏晴终于忙完了伦敦的公务,赶飞了过来。
这一次,老两口颇有些长住的阵势。
一向不怎么带行李的他们,这回,光是他们的随身物品,就有五六个行李箱那么多!夫妇俩各自买了一辆车,跟小两口的车子,一起泊在溪口别墅的车库里!夏晴还特地去办了张国内的银行卡,方便出入消费!
老头整天都把目光盯在他身上,就好像,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做出伤害老婆残害宁家子嗣的行为!
夏晴虽然不盯他,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她都霸占着米初妍。
彼时,距离预产期,只有月余。
米初妍也终于放下了自己的专业书,还有那些需要劳神耗力的论文,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准备迎接孩子们的出生。
十月已经走到末,徐家的长公子徐莫黎,已经两岁有余。
小家伙天生一张酷冷脸,端坐在沙发上的模样,那架势,比起他爹,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的还不足一米,小小的身子坐在沙发上甚至连脚尖都还不能碰地,但是那身材比例,却已初见雏形的完美,细腿修长,十指分明。
也是在万千宠爱中成长起来的孩子,谁跟他说话,他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唯独在米初妍面前,他会由高冷贵公子瞬间转化成软萌小包子,围着米初妍,还有米初妍的肚子,转左转右,问东问西。
纪唯宁是无奈极了。
原本,米初妍临近生产,整个宁家都进入了紧张待发的模式!一楼的大灯整个晚上都不用熄的,就更不用谈他们家的人了!毕竟是双胎,虽然预产期还未到,但哪一天突然就要提前生产,也是未可知的事。
她并不想自家儿子再过去添乱,打扰了米初妍的清净,可奈何,两岁的徐莫黎,早已经有自己的独立思维和行动。
去宁家,根本不跟他们打商量,小长腿一拔,梭的一下就跑进了宁家。
大约是霸占米初妍的时间太多了,某天,徐暮川接到好兄弟的投诉电话
,让他赶紧的,将他家小霸王逮回去!
徐暮川才不去管这趟子事呢!
他现在巴不得他家儿子天天赖宁家去,这样,就没人来跟他抢老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只是,徐暮川不理,并不代表纪唯宁可以不理。
宁呈森见徐暮川态度恶劣,转瞬就将电话打到了纪唯宁这里。
纪唯宁已经觉得,她们大主任如今是够可怜的了,天天被他家父亲怼,还得围着他家的女王转,又得担任省院的特邀教授,还得管实验室的一摊子事……
电话里就连连应声,然后二话不说抛下满目怨念的徐暮川,就噔噔的下楼,跑去对面接徐莫黎。
毕竟是有长辈在那边,纪唯宁过去了,又不方便马上就走。
夏晴的招呼中,她不得不在宁家小坐片刻。
刚刚晚饭后不久,宁家四口子都在。
小莫黎看见妈妈,跑过来,往纪唯宁胸口蹭了蹭,但也不过十几秒,就又回到了沙发上靠坐的米初妍身边。
宁呈森就在边上,跟小妻子之间硬是混进来一个小屁孩,这让他忍不住皱眉拓。
纪唯宁无力扶额。
她是觉得,她家这儿子大概是白养了,年纪小小就如此不着家,长大以后,大概是亲妈都顾不上了!偏偏他爹还完全不当回事,觉得男孩子理所应当如此放养…惨…
大主任的脸色着实不好,纪唯宁便只得跟儿子打商量,让他回家玩。
谁料,小莫黎高冷的瞥了眼:“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徐大魔王看着我就不爽,同样,我看着他也不爽。”
噗……
米初妍忍不住喷笑,继而揉了揉小莫黎的头,装作不懂问:“徐大魔王是谁?”
小莫黎仰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不屑道:“徐总。”
这一回,是连夏晴都忍不住笑开。
伸手,抱过徐莫黎,柔声道:“那不是爸爸么?怎么喊徐总?”
“谁叫他喊我小徐总!”小男孩哼了哼声,一副委屈脸:“人家才不要当小徐总呢,当小徐总就不能跟妈妈亲亲抱抱,还不能枕着妈妈软绵绵的身体睡,哼,徐总就是个大魔王,不让我跟妈妈一起。人家还小,需要母爱啦,所以我就喜欢干妈,干妈最喜欢给我亲亲抱抱,还给我睡……”
噗嗤——
宁家的客厅,瞬间一阵朗声笑,久久不停。
唯独宁呈森,隽雅的容颜上,满是乌沉!
大主任一个目光扫过来的时候,纪唯宁几乎都有一种,想要抱起儿子落荒而逃的感觉!
然而,她的动作根本没有宁振邦来的快!
不过转眼,小莫黎就从夏晴身上,被抱到宁振邦身上。
宁振邦眼角的鱼尾纹几乎都堆在了一起,难得笑呵呵的逗弄小男孩:“你爸爸为什么喊你小徐总?”
小男孩吐字清晰:“大魔王说,我应该从小就明白,徐家的未来都担在我身上。”
“那他为什么不让你跟妈妈睡呢?”
“他说男孩子要从小学会独立以后才能服众!还说男孩子是不能跟女生腻腻歪歪不像样,要不然以后就长的跟娘炮似的,做不了大事!”
哎呦喂!娘炮两个字都用上了!
米初妍眨着满是泪花的眼盯着小男孩那酷冷酷冷的模样,若不是身怀六甲她控制着自己,这会儿,大概是早已笑倒在地板上了!
徐暮川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教的这样好玩儿!
两个长辈对小男孩的控诉,啼笑皆非。
大约小男孩是太委屈了,终于找到了吐槽的地儿,接着控诉:“哼!大魔王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他不还是整天跟妈咪腻腻歪歪,天天霸着妈咪不放手!我已经跟二叔商量好了,改天他带我去世腾董事会,我倒要看看,大魔王是怎么服众的!”
纪唯宁没办法直接跟宁家二老抢人,又不能再一次将儿子丢在宁家,这会儿,干脆把头塞进抱枕里,不愿意听了……
对面,徐莫黎也是发觉自己说太多了,蹭蹭的从宁振邦腿上下来,小长腿沉稳的迈到自家妈妈面前,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妈咪,我不说就是了!本来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干妈都怀孕了,干爸不也一直黏黏糊糊的么?每次我跟干妈玩久点,他就跟我抢了他老婆似的凶神恶煞……哎,反正徐总这帮男人,个个都是老婆奴。”
小莫黎长声慨叹,让纪唯宁不知该笑该气,正了正脸色,端出妈妈的架子:“这话是谁教你的?”
她当然知道儿子很是聪明,但再如何聪明,也不至于说出老婆奴这样的字眼。
小莫黎倒是坦荡,直言:“瞿安叔叔给我说的。”
宁呈森:“……”
瞄了眼徐莫黎,宁呈森沉声:“你不是不爱说话的么?今天话这么多!”
小莫黎眨了眨漂亮的小内双眼,手一摊:“很简单啊,因为我今天心情很好!”
“你个小毛孩懂什么心情好?”
小莫黎一笑,满目幽亮:“因为,很快就有两个小毛孩要跟干爸抢干妈了哦,还有,徐总说,干妈生的小妹妹是我的老婆,我这么粘着干妈,是因为想跟老婆培养感情。”
宁呈森:“!!!”
徐暮川的狗屁教育,简直太失败了——
——————————
因为小莫黎的老婆说,夜里,米初妍跟自家老公讨论起了两个宝宝的性别。
宁呈森很明显的,兴致缺缺,随口敷衍:“生出来就知道了,现在讨论毫无意义!”
米初妍哪里肯依,非拉着宁教授问。
宁教授迫于老婆的强势,只得回应:“生了男孩,十岁送伦敦!”
“这么早?”米初妍讶异的喊。
宁教授挑挑眉:“早什么早!徐莫黎两岁就知道要去董事会旁观了!”
米初妍呵呵了两声:“……那如果是女儿呢?”
“生了女儿,就把徐莫黎送伦敦!”宁呈森说完,又咬牙补充了句:“以绝后患!”
米初妍嘁了声:“幼稚!小莫黎是你儿子吗?你叫送就送?”
宁呈森:“……”
沉吟片刻,话题倏转,宁教授发令:“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们就进医院待产。”
米初妍:“……这么早?”
“双胎早产现象多,预防万一,天天家里呆着,不安心。”
米初妍:“……”为什么她总觉得,宁教授是防未来女婿的意思。
原以为,宁呈森说提前去医院待产不过是说说而已,哪知,第二天夏晴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想也知道,肯定是宁呈森事先吩咐过了。
米初妍想跟夏晴商量迟些日子再去,怕在医院里太无聊,也觉得,家里反正那么多医生在,提前那么长时间就入院,总是太大惊小怪了。
可是,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公公宁振邦瞪了回来醢。
两父子向来不对盘,可是在这个事情上,竟然是出奇的立场一致。
背着手在大厅里盯着夏晴和一众家佣收拾行李包的表情,慎重过跟人谈生意!抽空瞥了眼儿媳妇,沉声道:“我还要留着老命带我乖孙儿们!”
言外之意,他天天担心儿媳妇,都快要紧张到心脏爆炸了!
米初妍细细想,便也知道。
最近每个夜里,家里的大厅灯,还有走廊灯都没有关过,他们都紧张到什么程度,她不是不理解。
略略的无奈过后,便也应了下来缇。
彼时早晨,米初妍在餐厅用早餐,宁呈森已经出门了,交代夏晴说,今天收拾好东西,明天等他一起办入院。
心里还是欣慰的。
孕期从始至末,因为繁忙的工作,他没办法跟前跟后的陪伴,但他没错过任何一次产检,也没错过宝宝们的胎动,如今,入院待产,他也是特意交代,等他一起。
临到生产,对两个宝宝的性别便有了更重的好奇心。
有时候她会在闲暇的空隙不由自主的想孩子们的名字,可是想着想着,又不由失笑。取名这事,还真轮不到她来操心。
产科主任有问过宁呈森,好不好奇宝宝们的性别?
宁呈森直接摇头。
过后米初妍会闹几句,干什么不让产科主任往下说?
这时候的宁呈森会有不悦情绪,蹭她脑门儿:“反正不是不男不女!”
米初妍:“……”有这么说话的亲爹吗?!
————
唐心梅难得没上班,抱着一堆东西到宁家来。
都是替女儿收拾的待产包,这方面她的经验比谁都丰富,自然由她来收拾是最好的。
撑着腰杆子艰难步行的米初妍想去花园走走透透气,才至玄关,便被唐心梅追了上来,不许她单独外出。
米初妍是好笑无奈又窝心,时刻被人捧在手心里关怀的感觉,都快把她惯出女王病来了。
不止宁呈森和自己的父母,公公婆婆,还有,身子本就虚弱的舒染妈妈。
这两个月,她很少再去村庄。
主要是路途遥远,而她的肚子已经大到连她起身都困难的地步,宁呈森不可能带她去,舒染也一万个不许她奔波。
但是她每周都会找个晚上的时间,亲自打电话过来,跟她聊上半小时。
不过最近两周,聊的要少些,基本上十几分钟,甚至,更短。
天气转凉了,舒染睡的早,聊的时间短了些,米初妍也觉得,情理之中。
倒是宁呈森,最近电话颇多的,一去书房,几乎就要整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但每个人最大的喜悦,都在用来期盼着孩子们的到来。
老太太在伦敦,已经开始潜心研究族谱了。
两个宝宝的名字,得由她老人家来出主意,最后由家族斟酌后定夺。
————
米初妍原先只是想在花园里随便走走,因为有唐心梅陪着,走的,便远了些。
不想,在路上遇见小莫黎跟着奶奶,还有他们徐家的两个家佣。
也不知道小莫黎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沉着一张小俊脸,可是把母爱泛滥的米初妍心疼的不行。
身子不便,蹲不下去,米初妍便只能拉着小莫黎的手,揉他头,软绵绵的声音问:“小莫黎怎么成了斗气包了?”
小莫黎大概情绪极度低落,对着最喜欢的干妈,竟然也没有说话的***。
只闷着个小脸,锁着眉头。
两个家佣用尽方式哄,都哄不出来他的一个笑脸。
唐心梅哄,也不行。
米初妍只得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何湘芸,笑道:“何阿姨,这孩子是怎么了?”
何湘芸有些哭笑不得,抱起小爱孙,无奈叹:“大概是今天早上,呈森跟他说了些话,这不,早餐都不吃就跑出来。”
米初妍有些傻眼,扯了扯小莫黎的白皙的嫩手:“告诉干妈,干爸都跟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小莫黎哼了一生,撇头。
这下,米初妍也是没辙了,小莫黎还从来没给过自己这样的冷遇。
忍不住打趣:“小莫黎不告诉干妈,干妈就不让小妹妹做你老婆了哦!”
原以为,这样的话题总能激出些小毛孩的反应。
然而,这个小毛孩竟是淡定的很,眉宇间隐隐的沉色,跟他父亲七分相似。
小身子蹭蹭的从奶奶身上跳下来,朝着身边的这群女人们手一挥:“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就不要管啦。”
米初妍:“……”
众人:“……”
奶声奶气的小毛孩,那样的气势,还颇有些小徐总的架子。
是夜。
米初妍将这事跟宁呈森说了遍,质问他到底跟小莫黎说了什么,让一个才两岁多的孩子闷闷不乐了一整天。
宁呈森理了理睡袍的系带,抬头,毫无所谓的应了声:“没什么,就跟他探讨了回,一个男人如何才能讨老婆。”
米初妍:“……他听得懂?”
床榻微凹,他掀被上床,将笨重的小妻子圈在怀里:“这就是他的事了。”()《一世情妍,教授大人坑萌妻》仅代表作者夏阳木槿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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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妻子入院以后,宁呈森几乎将医院当成了家。
倒不是说他天天都窝在小妻子的高级病房里哪儿也不去,而是不管白天如何忙碌,每个夜里,他定然会陪着小妻子住在医院的套房里。
白天,四个长辈会轮流过来陪小妻子,就算长辈们不在,家佣们也会过来。
夜里,宁呈森心情不知多好醢!
因为,终于没有人再在他们面前叽叽喳喳,打扰夫妻俩的二人世界。更不用担心徐莫黎那个小毛孩跑过来,然后在霸占他的小妻子许久不放!
有时候睡意尚浅,小妻子会上上网,看看书。
而他,则是在边上,工作之余,给小妻子冲奶粉,削水果,订外卖宵夜,伺候她漱口上床睡觉……
这样的夜晚很安静,安静到让他即使被小妻子喊的团团转,亦觉得甘之如饴。
贺端宸偶尔也会打电话过来。
作为准爸爸,自然是跟他吐槽家有孕期妻的艰难人生缇。
贺端宸说,他家老爷子是个神经病,他老婆孕吐一回,他就逼着他老婆上医院。一趟孕期下来,单是医院,林林总总就上了百来回。
搞的整个大院都知道他老婆怀孕还不算,就连整个b市都快要人尽皆知了。
宁呈森不说话,只静静听着他吐槽。
耳边,贺端宸忽然一句:“早知道那时候就留在穗城不回来了。”
宁呈森当时恰好给小妻子冲完奶粉,闻言,不由凝眉:“我很庆幸,你回b市了!”要不然,再多一个费尽心思要对亲家的,他还要不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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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谁都知道宁教授的心肝老婆怀了双胎,已经在住院部待产了。
这几天,提着鲜花水果和营养品过来探望的同事几乎就快要踏烂米初妍所在的病房门槛。
上至岑霖,及一众院办领导,甚至就连袁振副院长都客客气气的走了过场。
下至各科室的医生护士职工。
还有时间特别宝贵的那些跟宁呈森同级别但不同待遇的主任教授们。
这些人米初妍甚至都没办法认全,但他们说起她和宁呈森的事来,却是津津乐道。
几拨人走过来,谈笑间留下一些米初妍之前从未听到过的话。
他们说,如今省院有一宝。
米初妍起初没明白,傻乎乎的问:“什么宝?”
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就是你啊!”
“怎么就是我了……”米初妍有些好笑。
有个人就站出来解释:“这个宝嘛,原本就是我们医院的宁大主任。可是人家宁大主任如今为了你,主任也不干了,连下一届的院长竞选也不屑参加了,跑去学校当授课教授,要不是岑院长苦苦挽留,就连一周两天大主任都不想来医院了。讨论会上大家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才能把宁大主任喊回来,结果,岑院长拍拍掌,说别费劲了,除非啊,你们把米医生这个宝贝喊回来!”
自那以后,医院里回回说起宁大主任,定然要提起米宝贝。
米初妍听罢,啼笑皆非,她哪里会想到,自打自己离开省院后,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拿她和宁呈森当成消遣了。
有好几天,宁呈森傍晚踏进小妻子的套房,都要被满室的礼品淹没的感觉。
眉头皱了又皱,却是惹来小妻子的瞪眼:“早跟你说不要那么早入院了吧?”
宁呈森边处理满室的礼品,边挑眉:“就当他们是来陪你打发时间的,没什么不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始终坚持,提前入院待产,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只是,宁呈森千算万算,大概也是没算到,徐莫黎,竟然也开始频繁在医院里出现。
在许多个宁呈森不为所之的白天里,趴在米初妍身边,贴着那圆滚滚的肚皮,跟他那个未出世的老婆,不知讲过多少悄悄话。
米初妍纵容他,一大一小,联合起身边的人一起欺瞒宁呈森,不被他发现。
但这样的次数多了,到底是没瞒住。
某日,宁呈森中午归来。
瞧见徐莫黎趴在小妻子的床沿酣睡,一时间,邪火顿起。
要不是怕动作太大会吵醒了同样酣睡的小妻子,他是恨不得直接拎起小屁孩爆揍一顿!
环顾四周,不说徐家大人的影子,就连他们家的人都不在,宁呈森不由拧拧眉,转身去找护士。
然后,他才从护士的口中得知,原来每个中午,小妻子的病房里,都只有那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用午餐,一起午睡。
心里好郁气……
再回去病房的时候,小毛孩已经搓着眼皮醒过来。
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一本正经的说:“干爸你别急,我是代表妈妈过来探望干妈的。”
宁呈森呵笑了一声:“那昨天呢?”
“昨天……”小小的徐莫黎反应极快:“昨天我代表爸爸啊。”
“前天又是代表谁?”
“瞿安叔叔。”
“再往前呢?”
“贺叔叔。”
宁呈森:“……你代表的真多!”
徐莫黎狡黠眨眼:“何止。明天我还要代表奶奶,后天还要代表小姑,大后天还要代表二叔来看干妈。”
“你凭什么代表你二叔?”
岂料,小莫黎根本没看在眼里,抿着小嘴儿,皱眉道:“那如果干爸不让我代表二叔的话,我只能让二叔亲自来咯!”
“你敢!”
提起徐莫黎的二叔,宁教授的脸简直黑成炭!()《一世情妍,教授大人坑萌妻》仅代表作者夏阳木槿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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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宁呈森没再离开。
难得偷了空,白天不用再为他的患者而忙,也不再为他的科研而忙,甚至也没有再接很多很多的电话。
他就坐在病房的小沙发上,陪着小妻子,也一并同小莫黎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米初妍看着他们,每每都是忍俊不禁。
有时候想想,男人若是幼稚起来,是比女人可怕一百倍。
小莫黎不过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一言一行,竟然已经严重的干扰到了眼前这个处于将为人父焦虑万分的男人醢。
大约是瞪累了,他伸手,招来小莫黎。
小莫黎傲娇的甩了他一个小背影,小长腿套着浅色的牛仔长裤,小屁屁的两只口袋上,栩栩如生的大嘴猴也一并朝着他笑的龇牙咧嘴。
宁呈森应该是还从来没被别人如此无视过,更何况,此刻无视他的,还是个小毛孩。
当下,直接将小人儿抓过来。
小莫黎不叫不喊,任由他将他抓进沙发,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到他对面,幽亮亮的小眼眸一眨都不眨的盯着他,奶声奶气的说:“干爸你如果凶我,干妈肚子里的未来老婆会教训你的哦。”
宁呈森:“……缇”
如果不是顾虑到小妻子在,宁呈森觉得,他大概会忍不住提起这个小毛孩胖揍一顿!太无法无天了!
吐了口浊气,宁呈森用自以为最和善的态度拷问:“徐莫黎你最近都同谁一起玩?”
“奶奶啊。”小毛孩利索道。
宁呈森眉头拧了拧:“你奶奶成日里就教你这些东西?”
“当然不是。”
“那是谁教的?你爸爸?”
宁呈森发誓,如果对面这个小毛孩敢说是他亲爹,他一定不让徐暮川好过!
原以为,小孩子的思维都简单,他如此问,小毛孩肯定就顺着答,是或不是。
然而,他到底是尚未有身为人父的经验,料错了徐莫黎这个小腹黑。
只见他慢悠悠的,双手往身后一背,细眉一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宁呈森:“……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干妈的小宝宝当你老婆。”
闻言,小毛孩瞳眸放光:“所以说,如果我告诉你,你就同意做我岳父了吗?”
宁呈森:“……”小毛孩的脑子要不要转的那么快!
边上的米初妍,早已是噗嗤笑开。
瞧着吃了闷亏却不知该如何反驳的宁教授那又青又黑的脸色,小女人更是乐,附和道:“小莫黎,你就快跟岳父说一说呗。”
话才落,宁教授幽怨的眼神扫过小妻子。
不嫌事大的小女人扮了个鬼脸,无惧男人的埋怨,直接撩摊子:“我去护士站转转,你们男人的话题,我就不参与了。”
说话的同时,人已到了门口。
宁呈森不放心,起身跟上去。
小莫黎看见岳父大人要走,也跟着着急拔上小长腿,那敏捷的速度,就好像,深怕岳父大人反悔了似的。
宁呈森走没几步,就被小毛孩忽然抱住了双腿。
无奈,他只得顿下步,垂首,瞧见小毛孩乌溜溜的眼睛黑沉沉的盯着他,活像了小徐暮川那样洞察一切般的眼神,叹道:“又怎么了?”
孩童粉色的小嘴唇抿成线:“岳父你现在不想听我说,到底是谁教我欺负你的了吗?”
好样的!还知道他在欺负他!
如果不是念及他年纪小不懂事儿,他容得他来欺负?
宁呈森确实有心想好好听眼前这个小魂淡的说辞,可是,小妻子笨重的身躯已经越走越远,比起跟小魂谈瞎扯,他更不放心他的小女人。
于是,大手一拎,将挂在自己腿上的小魂淡拎到边上,警告:“别妨碍我照顾你干妈。”
听到要照顾干妈,小莫黎无比顺从的退开。
只是,虽然小身子再退开,却并没有放弃跟随。
宁呈森腿长,加上有些要追上小妻子,那步伐,又怎么可能是小莫黎追赶得上的。没几步,就岔开距离……
“岳父等等我……岳父你听我说……岳父……”
小莫黎一点儿也不气馁,宁呈森在前面走,他就蹬着小长腿一直在后面追,连跑带喊,丝毫不喘气。
独属于小小娃儿稚嫩的呼喊声,让宁呈森极度无语。
前有小妻子,后有小毛孩,走着走着,到底是不忍心,停下了脚步,折回身,轻松抱起一直追赶的小奶娃,恐吓道:“不准喊岳父!”
“好的岳父!”小莫黎爽快的点头,应声后,又发觉自己喊错了,麻利改口:“好的干爸岳父!”
宁呈森:“……”
小奶娃的声音辨识度极高,再加上这些日子他都混迹在这层高干楼,早就成为这里人人皆知的小明星。
刚刚的喊声早已招来许多人注目。
接着好几个声音都在笑,眼冒无数爱心的围着早已走到护士站前的米初妍道:“这男孩子不是纪医生家的儿子吗?简直萌爆了——”
“难道是订了娃娃亲吗?恭喜你啊米医生,徐宁两家强强联合哦!”
米初妍倒是从容,对这些人友好的玩笑,照单全收,回着谢谢!
可是,当那些人同样恭喜抱着小奶娃前来的宁大教授时,却是无一不遭受到冷漠的冰刀眼!
宁呈森满腹郁气无处可泄……
刚刚徐莫黎趴在他耳根说:“瞿安叔叔教我很多东西哦,他说对付岳父这样精明的男人必须得耍心机。瞿安叔叔还说了,岳父这辈子有三大致命弱点,第一是我二叔,第二是我老婆,第三就是我岳母!”()《一世情妍,教授大人坑萌妻》仅代表作者夏阳木槿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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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站这种八卦云集的地方,宁呈森从来不愿意多呆。;
看着小妻子如沐春风的笑脸瞅着他怀抱里的徐莫黎,不觉郁气又是多了几分。
宁呈森将小莫黎放下来,转而把大手伸向小妻子,沉道:“走吧,带你到花园逛逛。”
这些天虽然有许许多多的人来陪小妻子,但恰是因为来往的人不断,以致,米初妍好多天都没迈出过这个楼层了。
宁呈森知道小妻子闷的慌,才会选择来护士站唠嗑,心疼之余,便想带她出去走走。
小小的手被他抓在掌心,绵软又温热。
宁呈森不由紧了紧力道,那感觉,就好像抓住了他的整个世界,连带着,面上的阴沉也在不经意间,软化成滴水的温柔醢。
十一月伊始,穗城凉意甚浓。
身子笨重的米初妍,已经到低头看不见自己双脚的地步。
他把自己的大衣加到小妻子身上。
宽大的衣襟不单裹住了她的身躯,就连她的肚子,都几乎要淹没在其中盛满男人体温的大衣里头。
宁呈森身材高大,他的大衣罩着小妻子,犹显小妻子的娇小。
特别是裸露在大衣外的那双纤细小腿,仿似随时都要支撑不住她的重量要给折弯了似的。女人肤若白瓷,纯黑色的羊绒大衣衬托下,愈发显得侧颜精致,脖项柔美缇。
只是,如此一来,高高挺起的小腹,难免有些滑稽的样子。
米初妍上下瞧了瞧自己,皱鼻:“还是不要穿了,好丑。”
男人微微垂首,被蛊惑的目光就那样撞入小妻子璀亮的瞳眸,音色沉磁:“再没人比你更好看了!”
言语中的理所当然,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的老婆是个女人那般。
此情此景,让旁边的护士羡慕的一塌糊涂,痴痴的望着,目不转睛。
许久不出声的徐莫黎,忍不住朝那群花痴丢了个白眼。
恰好被其中一个护士看到,不由感慨:“小徐总,你岳父好疼你岳母哦!”
整个省院谁都知道,纪唯宁医生嫁了百年豪门城北徐家。
整个省院谁都知道,徐莫黎的父亲是徐暮川。
整个省院谁都知道,徐莫黎最近天天随着妈妈上班,并且在妈妈繁忙的时候,跟在教授夫人米初妍身边。
来探望米初妍的人着实不少,继而,由此目睹徐家小少爷的人也多不胜数。
因为父亲的灌输,小小人儿对小徐总这个称呼,早就习以为常。
只见小莫黎淡淡的瞥了眼那个护士,原本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摇头叹气……
添个衣牵个手就是疼爱了?
那若是让她们这群花痴看见,溪口别墅里,岳父为了哄岳母多喝一口汤,不惜把岳母硕大的身躯抱上大腿,像是对待小女儿似的,又是诱哄又是威逼的亲自吹汤,亲自喂食那画面,岂不是要人形崩溃?
还有,明明每个晚餐后,岳父是肩负着带岳母外出散步消食,顺便活动筋骨便以生小宝宝的重任,可每每到最后,岳母总是会被岳父用公主抱的方式散完步的。
对此,米家奶奶意见特别大。
总是训斥岳父,不该如此纵容岳母。岳母本来就够懒了,一天到晚一动不动,散个步还要抱,这样对她生小宝宝全无好处!
哎……有时候他看着都特别担心,岳母比他这个小孩子还要懒上一万倍,加上岳父毫无原则的纵容,他特别忧愁,万一岳母生不出他的小老婆来可怎么办!
他问过妈咪,妈咪说,小宝宝如果生不出来,会在母亲肚子里窒息的,窒息就要没救了!
所幸,岳父回米家奶奶说:“我家妍妍不用自己生,到时候直接剖腹生。”
他不知道什么叫剖腹生,可是看着岳父胸有成竹,以及米家奶奶无奈中的如释重负,他才渐渐安心下来。
反正,只要他的小老婆没事,岳母再怎么懒,岳父再怎么没原则,那也是与他无关的!
————
小莫黎的长吁短叹中,已经快到电梯口的岳父终于回头过来。
锁着眉头瞪他:“赶紧跟上来!”
没头没脑的,小莫黎愣了半秒,才会过意来,岳父是要让他跟着他们走。
很意外!特别意外!
岳父向来不许他参与他跟岳母的二人世界,为此,还对他颇多仇恨,今天这是转性了?
懒得多费神思,小长腿蹬蹬的跑了起来。
行至跟前,岳父脸色灰黑:“你家大人呢?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高高昂起头,仰望着高大的岳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叫他跟着一起,是怕没有大人照看他!
小莫黎暗暗鄙夷。
虽然他是小孩子,可他是个灰常聪明的小孩子,怎能容许自己走失!
只要他一个电话,奶奶和家佣阿姨们不用三分钟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另外,大魔王也派了好些功夫了得的保镖叔叔跟在他暗处的。
他是徐家的宝贝,外头打他主意的坏人不能说没有,大魔王为了能安心工作,也为了能让他最爱的老婆大人安心工作,从他能单独外出起,就将他丢给了一众阿姨和保镖。
因为这样,他甚至问过妈咪,他是不是大魔王充话费给送来的儿子,太没父爱了……
但是,他最喜欢的就是看岳父莫可奈何的黑脸表情!
所以,他是不会告诉岳父,他身边有很多人保护的!
岳父要跟岳母去花园里过二人世界……
他就跟着去和岳母肚子里的小老婆二人世界……()《一世情妍,教授大人坑萌妻》仅代表作者夏阳木槿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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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宁呈森的想法总归是没错的。
那天周五,离米初妍的预产期还有遥遥二十天。
宁呈森带着一众神外医生们在进行手术前的查房,都是些重症患,行将就木的神情看到为首极为英俊的白大褂男子,便如枯灯瞬间被点燃那般,亮着眸色哀求他的医治。
如此场面,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不上心硬,仅仅只是因为,习惯了,便麻木了。他会尽他所能的救治每一个躺到他手下的生命,却没有过多的情感和温暖分给到他们每个人面前。
他没有笑容,甚至眉头紧蹙醢。
如果要他选择,他更愿意呆在小妻子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那也是一种心安和享受。
可是为了这些需要他的病患,小妻子整个孕期,他愣是没做到如徐暮川和贺端宸那般,体贴入微,时时陪伴。
行医十多年,累,且乏,却依旧在坚持。
有时候宁呈森自己已经弄不明白,他坚守在医疗前线,到底是为了宁家的事业,还是为了眼前这些一张张布满绝望的枯容。
手机就是在那时候响起的,很突兀……
自从小妻子入院后,他对手机的铃声就特别敏感,总怕自己错漏了她的电话,万一有事,来不及第一时间赶至她的身边缇。
可是当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有来电的并不是他。
转身看他身后的十几个人头,深眸搜寻了个遍,这才看见纪唯宁已闪到最边上,手机贴在她耳侧,正蹙眉。
宁呈森总好像有预感,合上了讲义夹递到身后李易哲手里,长臂扳开众人,高大的身躯从人群中穿破而过。
终于立在纪唯宁面前……
她也恰好抬头,眸底隐含着焦色,匆匆安慰手机那端:“莫黎你别怕,我和宁伯伯马上就来……”
纪唯宁话还没说完,手机已经被男人大力抽走。
宁呈森摒着息,手机贴近耳边的时候,听见徐莫黎抽抽噎噎的声音。
那个瞬间,不知为何,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发冷,凝结,他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声音,肃冷如冰:“徐莫黎!好好说话!”
本就心慌的孩子,倏然间被大人一吼,直接哇声大哭:“干妈流血啦呜哇……我的小老婆……小老婆会不会出事啊……”
那时候,宁呈森已然转身出门。
太阳穴突突的跳,宁呈森声音沉的发哑:“为什么是你打电话?!大人呢!医生和护士呢!”
“医生和护士把干妈送进手术室了,大人们都跟过去好像要签什么字,干爸你快来吧……干妈上洗手间……忽然……忽然就流好多血!”
小莫黎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宁呈森早已奔至了电梯口。
纪唯宁跟在后头,即便奔跑,都赶不上他的脚步!
后头是声声呼唤的病患家属,还有那些为他焦灼的神外同事,前头是踉跄暴走形象全无的大主任!
身上的白大褂不知何时被他扯了下来,大手一甩,正好飘到了纪唯宁身上。
纪唯宁想跟,担心儿子,更担心米初妍……
可是,等她抱着宁呈森的白大褂走上前的时候,电梯门已然紧闭。
无奈,纪唯宁只得转身回到众医生面前,简单向他们交代了手术取消的安排,并让李易哲和潘闵宇负责安慰病患及其家属,自己便一个人冲进了安全楼道。
————————
手术室前。
何湘芸正抱着哭泱泱的孙子,心疼的发紧。
小孙子从来不爱哭,此番大约是真的吓着了!
前几分钟还在病房里一起吃喝玩笑的两人,不过转眼,一个已经躺进手术台,一个在外撕心裂肺。
夏晴脸色发白的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而宁振邦,则几乎是要急爆血管的焦灼回走。
米安博不在,但唐心梅刚巧过来。
有医生出来询问家属,孕妇是早产,是争取顺产?还是直接剖腹?
事发突然,一直给米初妍产检的那位产科主任不在,此刻询问的是另外的医生。
众人听罢,半秒错愕。
倒是唐心梅利落,直接道:“剖腹好。”
医生点头:“那好,鉴于宁教授不在,来个别的家属签手术同意书。”
顷刻间,唐心梅宁振邦夏晴全都聚过来。
医生的讲义夹里有一堆的手术知情书,秉着职责,他跟家属解释知情书内容,谁料,才开口,手臂便被横插进来的人扯住,连带着,讲义夹也掉落在地!
手术门开,宁呈森拖着医生闪身进去,厉声道:“别给我浪费时间,马上做剖腹手术!”
“可是宁教授……这手术同意书……是必经流程……”医生被拖的踉跄,满脸无辜却又坚守着原则。
“如果我妻子出点意外,你是要拿这份没用的手术同意书跟我打官司吗?!”宁呈森气的脸色铁青,恨不能扒开眼前这个医生的头颅,当球踢!
医生想说,您老人家做手术不也如此么?!没有手术同意书便不下刀!天王老子都不讲人情!
可是,抬眼望见他的骇人面色,医生竟再说不出口。
定了定呼吸,再次点头:“里面马上会手术的!只是……”
“只是什么?!”
“米医生失血不少……万一要输血……今天ab血型好像不太够!”
宁呈森手指前方手术室,沉声:“你马上给我滚进去!血液包,手术同意书,但凡手术需要的一切,全部都有!”()《一世情妍,教授大人坑萌妻》仅代表作者夏阳木槿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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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长的手术通道,回音尤其瘆人。
产科医生朝着手术室的方向拔腿狂奔,隔着口罩依稀还能辨清她的惧色。
医院上下都知道,神外宁教授脾气特别差,后来因为有米医生,收敛许多,对着外人,脸虽然冷,却总算没再动不动发火。
可是如今,他最疼爱的米医生在手术台上,他会做什么,谁也猜不出来。
其实有那么一瞬,产科医生甚至都不自禁害怕,怕宁教授扬起的手,扇到她脸上来!
所幸,他只是叫她滚进手术室。
也是所幸,今天真正的主刀医生是产科的另一位经验丰富的副主任,她只是助手医生,要不然,承载着宁教授这方面的重压,万一她把米医生剖坏了,整座医院指定要炸了!!
—醢—
宁呈森长长的身躯立在手术通道的中央,背影绷直。
白大褂里掏出手机,他直接拨向李易哲:“我的私人血库里,全部ab型血包都调到九号手术室来!限你十分钟!”
省院有宁呈森的私人血库,李易哲自然知晓。
起初是因为,宁呈森经手的手术太多,而医院的血库,免不了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有告急的时候。
曾经一次,为了给危急病患手术,跟别科医生发生争抢血液包的现象。
因为是他,别科医生不敢过多言语缇。
血液包最终是到了他的手术室,然后,他的患者手术成功了,而别科医生的患者,却因为手术过程中失血过多宣告死亡。
医院上下,大家都不自觉的对他相让。他比谁都明白,如果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局面依旧是如此。
他不想自己的病患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意外,但他也同样不希望,再有医生会因为他的缘故,而让他们的手术失败。
自那以后,他便自己出资,建立起了自己的专用血库。
米初妍孕初期,他就蓄存充足的ab型血液。
虽然每天都会把血液包调出去给手术室用,但从来不会让这类血型出现告急的情况。
建立专用血库,所需资金根本是寻常人无法企及,但他做了……
曾经为了病患,如今为了他最心爱的女子。
安静的手术通道,倏然响起蹬蹬的脚步声。
宁呈森木然的抬首……
入目匆匆而来的是岑霖,袁振,以及,那个从米初妍孕初期就在负责产检事项的产科主任。
未等宁呈森出声,准备就绪的产科主任先开口:“抱歉宁教授,刚刚在另一台手术忙,接到院长通知,我立刻抽身出来了。请您放心,米医生还有两个小宝宝,我一定会平安带到你手里!”
产科医生有争分夺秒的意思,话刚说完,甚至没有等到宁呈森的回应,就向前方的手术室踏步。
然,宁呈森毫无征兆的开口:“因为有一直用药保胎,我不排除……我太太会有凝血的障碍。现在,血库是绝对充足的,请,梁主任一定要万无一失!万一不行……请无论如何保我太太平安!”
原本,他是计划着36周的时候直接剖腹,可是她不肯!觉得36周的宝宝发育还没到最完善的时候。
他看着她的状况也不错,跟梁主任商量,梁主任也觉得,完全可以再往前看看。
于是,他退了一步。
可是,他们防前防后,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大出血。
宁呈森说到最后,恐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梁主任面前,是弯了腰拜托的。
梁主任在震惊之余,更是凝重:“我知道的,米医生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相信我,不会让她有事!”
随着梁主任的背影消失,岑霖单手握住了宁呈森的肩头,建议道:“如果不放心,进去陪着。”
闻言,僵硬的男性身躯不由一怔。
宁呈森面色苍白:“我不去,我怕我会疯……”
这样的男子,竟然连袁振看了,都忍不住动容,前所未有的安慰:“放心好了,进去的是全穗城首屈一指的梁主任,能有什么事!出不了任何问题的!宁教授你自己比谁都清楚,手术知情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发生的概率小之又小!”
————
一门之隔,米安博步履蹒跚的跑过来。
大约是从野外直接赶过来的,他的身上,还沾着泥土灰尘。
往日悉数上梳的头发,因为奔跑的缘故,散了好几缕,鬓角的斑白,迎着通风口的光线,白的愈发明显。
“心梅,女儿怎么样了?”
人未到,已是喘着粗气问声。
唐心梅正在焦急的踱步,听到声音,转过脸。
三步并两的迎上前,唐心梅轻声:“小森在里面看着,已经开始手术了,剖腹产小手术,按理不该有事的。”
米安博是外行,深信妻子所言。
可唐心梅心里极是恐慌,手术中很多有可能会发生的小状况,她绝口不敢跟丈夫提半个字。
她多少有些担心,爱女如命的丈夫,会承受不来那样的心痛!
她相信宁呈森不会让她的女儿出任何问题。
但她害怕,米安博会在手术结束之前,情绪崩溃……
他如果崩溃,她就再没办法强压恐惧!
等待的时间,即便只是半秒,那也是无限漫长的!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门内,依旧毫无动静。
而在那个间隙里,纪唯宁来了,徐暮川来了,就连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瞿安,也出现了。
徐暮川和瞿安过来,是想看看宁呈森的。
然而,从始至末,宁呈森都没有出来过!()《一世情妍,教授大人坑萌妻》仅代表作者夏阳木槿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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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梅等不及了,想要进去。=
可是,手术重地,又岂是她想进就能进的。
纪唯宁见状,直接起身拉着唐心梅去换手术室的衣服,并让徐暮川去找岑霖通融。
小莫黎难得挂在徐暮川身上,闻言,也皱着鼻头争取:“我也要去,我也要进去看干妈……”
自然是不可能是让小莫黎进去的。
事实上,早在纪唯宁过来的时候,就有打算让小莫黎先回去的意思醢。
奈何从来不耍赖的小莫黎,今日却是异常任性,非要等到米初妍才肯走。
以致,家属等候区的小小休息室,挤的全是人。
看着唐心梅进去,夏晴也想跟。
只是,被宁振邦拦了下来,声音严厉:“亲家母身份不同,并且她还是资深护士,进去能帮许多忙,你进去能干什么!别捣乱!”
可怜夏晴揪了一颗心,却无处可依。
———缇—
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三十分。
手术室门先后几次开启,出来的,却都不是他们所期盼的身影。
休息室气氛压抑,瞿安暴躁的扯了扯领口,直呼:“他妈的,简直是在凌虐我的心脏!明明不是我生孩子,为什么我觉得比我自己生孩子还要透不过气!我先撤,给你们找点吃的,小嫂子如果有消息你给我说一声!”
话到末尾,瞿安向着纪唯宁看了眼,转身消失。
徐暮川已经先走,他不过离开一个小时,便有无数电话。
期间,纪唯宁接到徐暮云的电话。
也没聊什么,徐暮云只是在电话里询问了这边的情况,而后,沉默良久。
纪唯宁多少有些于心不忍,问了问:“你要过来吗?”
只是,问了过后,又满满都是后悔。
这场合,或许徐暮云不太适合出现。
所幸,徐暮云是极有分寸的男子,他说:“不了,我在工地,如果……有消息,大嫂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瞿安说的没错,手术室内一直安静无声,对他们来说,太过于凌虐。
可凌虐的,又何止是在座这些人……
后来,何颜希的电话也追过来了。
一问才知道,瞿安跟贺端宸说了,贺端宸听罢,着急忙慌就要安排何颜希也必须入院待产。丢给何颜希的理由是,他说他心脏有病,不经吓!
实际上哪来的心脏有病!
这些人一个个为了自己的妻子如此,皆不过是因为爱的太深,爱的无法独活。
——————
纪唯宁自己做过无数手术,可是记忆里,除却当初父亲那样,再没有哪天像今天这般,难熬,灼心。
就算自己生小莫黎,疼的死去活来,她也从未觉得难熬。
可是今日,一分一秒过去,她心里虚的很!
后来,她都不敢去看手机了,深怕时间越长,里面的情况越是糟糕。
守着宁米两家长辈,她只剩用自己的医生身份,给予他们尽所能的安慰。
走道里有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纪唯宁刚刚给三位长辈倒了温水喝。
每个人都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有一个人起身出去。
因为,这样的脚步声他们已经听到很多遍了,可是每次争前恐后的跑出去,结果都是失望。
就在这时候,护士扬声:“米医生家属!米医生家属快过来!”
哐当——
椅子绊倒米安博,纪唯宁赶紧扶住。
宁振邦的水杯掉地,洒出的水险些滑到夏晴。
一伙人七手八脚,相互搀扶,往外奔走……
手术室的门口,是一群医护人员。
为首的两个年长护士,一左一后,怀中是一蓝一粉,两个襁褓。
纪唯宁率先上前,急急追问:“平安吗?是不是生了?!”
护士笑容满面:“都平安,一男一女……”
话未完,米安博涌上前:“我女儿呢?”
宁振邦也涌上前:“对对,我儿媳妇呢,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出来?”
护士笑:“米医生虽然失血过多,但总算,有惊无险!宁教授还有米医生的母亲都在陪着,无大碍,就是身子必须好好养。恭喜了,两个宝宝俊俏的很!”
这些话,仿佛是顷刻间拿走了压在几个人心口的大石,在他们大喘气的同时,软软的双腿,后退了两步。
护士好笑道:“都傻着干什么呢?来抱抱你们家的孩子呀,女宝宝是姐姐,男宝宝是弟弟,这个,看个头都能看出来,姐姐应该比较会抢食……”
听言,几位长辈又是争抢着伸手。
原本纪唯宁想要伸手抱,可是看着几个长辈藏都藏不住的殷切,识趣的默默退了开来。
争抢的结果是,宁振邦抱上了娇滴滴的孙女儿。
而米安博,则是抱上了略微瘦小的外孙子。
夏晴转左又转右,看了孙女,又看孙子,口中喃喃:“真好……真好……”
宁振邦忽然转过脸来,问夏晴:“哪个像小森多一点?”
夏晴笑的眉眼起皱:“两个都像!”
米安博嘿嘿一声:“我倒是看着,像我们妍妍多一点。白白嫩嫩跟个粉团子似的,可不就是小妍妍吗?”
宁振邦伸了伸脖子,又来回看了好几眼,哈哈笑:“老米你有没有搞错!明明两个宝宝看着都是红通通皱巴巴的,哪里白哪里嫩了?小黑炭的样子,分明就是小森出生那会儿的翻版,夏晴你说对不对?”
夏晴笑着叹:“刚出生的宝宝都这样,你别胡说八道!我们小森长开以后根本不黑好吗?”
提起小森,夏晴问护士:“宁教授看过孩子们了吗?”
护士摇头:“孩子们的外婆抱过,宁教授一直陪着米医生,还没来得及。”()《一世情妍,教授大人坑萌妻》仅代表作者夏阳木槿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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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那会儿病房里关着窗,十一月的穗城,太阳西沉以后,冷风还是比较刺骨的。
高级病房里的病床,并不像普通的那些简易单人床。
这里的床很宽,很大,亦很舒适。
暖黄色的灯光下,与白色床单融为一体的女子,面色苍白。向来清爽柔顺的满头青丝,此刻也是染着被汗水沾过的痕迹。
唐心梅陪在身边,爱怜的给女儿撩了撩发。
米初妍没法起身,唐心梅便帮她把床摇起了些许醢。
“妈……我的宝宝们呢?”
初醒,视野并不清晰,米初妍放眼望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孩子,心里着急,一开口,才发觉,喉咙口又涩又哑。
“两个孩子都很好,现在在隔壁房间睡着了呢。倒是你,宝贝儿受苦了……”唐心梅边给女儿喂水喝,边解释宝宝们的去处。
听到孩子们就在隔壁,米初妍当即就要掀被子。
唐心梅见状,紧张的赶紧放下水杯,用双手去压住被角,不赞同道:“妍妍你干什么?”
米初妍浅弱勾唇:“去看……孩子们啊……缇”
她的唇很干,毫无血色,就是说起话来,也是如此的有气无力。
唐心梅紧紧掖住被角:“不行不行,你身上的伤口还很严重呢,怎么可以现在下床?回头小森知道了,我可没法交代!”
“可是我很想看怎么办?我都还没看过……”
“等他们醒来,抱过来给你看。”唐心梅利落决定,没半秒,又是满目欣喜:“妍妍你知道吧,你生的可是龙凤胎哦,大的是姐姐,小的是弟弟,长的可俊了……”
“真的?”米初妍欢喜,却又感觉美好的不可思议,忍不住确认着。
直到看见唐心梅再一次无比坚定的点头,她才彻底笑了开来。
现在好了……某人还说不想生女儿的……
想想某人抱女儿的那种画面,就忍不住笑的更欢。
笑的时候,肩头微微抖动,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霎时间,米初妍龇牙咧嘴。
唐心梅心疼的紧,不由埋怨:“当心些……正是伤口容易裂开的时候,你可绝对不能再流血了……”
手术室内一个团队的医护人员紧密配合营救女儿的画面,她可是历历在目!
生孩子她看过不少,可从来没见过,会如她这般不要命的血流不止的。
米初妍倒是轻松了不少……
从她在卫生间里发现血迹以后,她就知道,两个孩子,注定是要剖腹的了。
原先她想让孩子们在身体里呆久一些,顺其自然生下来的孩子,身体素质要强壮不少,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没有坚持到最后。
但是所幸,孩子平安健康,便是怎么都好。
思及此,她忽然又抬首,声音极细:“妈……呈森呢?”
桌子上有家里带过来的清汤,唐心梅正在盛汤想喂给女儿喝,闻言,侧了侧头:“小森陪你一天了,刚刚被他们科室的急电叫走,才走半个钟的样子。”
“那我爸呢?还有其他人呢……”
“你爸出去买粥了,怕你晚上饿。你公公婆婆也刚刚离开不久,他们要回去准备一下。医院里不能留太多人,今晚妈妈和小森在。”
————
宁呈森深夜才回到米初妍身边。
那时,她已经睡过一觉,开门声让她从假寐中睁开眼。
瞧见是宁呈森,她无声勾唇,而他,亦是无声笑。
米初妍把手覆上小腹,略微愁容:“我其实特别想顺产的,以后这里留了疤,那么丑,可怎么办……”
还在她的说话间,男人修长的身躯已经站了过来。
他执着她的手,动容道:“所以……你这是在嫌弃我的技术吗?”
“什么?”米初妍着实没有听懂他的话,蹙了蹙眉,狐疑着。
宁呈森于是失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迷人,沉吟了好几秒,才说:“你的伤口,是我缝合的。”
“啊?”米初妍觉得,自己简直是听到了再不能更荒谬的笑话,质疑道:“骗子!你都几百年没做过缝合了,神外都没有,何况是产科。”
宁呈森无奈皱眉:“是真的。要不信,你问问我岳母,她看着我缝的。如果还不信,你问梁主任,或者产科的任何一个医护人员。”
“可是……为什么?”米初妍不解。
如果说宁呈森陪在她的手术台前,她是相信的。
可是,他并非妇产科的医生,怎么会想到替她动手缝合?
然而,米初妍不解的事情,对宁呈森来说,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
他很随意的开口:“因为,放眼全国,目前再没一个医生的缝合技术会超越我。我老婆这么年轻漂亮,疤留大了,可是遗憾。”
米初妍一听,杏眸圆睁。
休息过进食过,恢复了些许体力的女人,直接抄起枕头就拍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抱怨:“好啊你,才刚玩命给你生下孩子,这就嫌弃我了?”
宁呈森笑容未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望着小妻子,任凭她向他耍赖,他都毫无所觉。
最后,倒是米初妍先泄气了,无语道:“算了,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宁呈森抬手,轻轻捏她的唇角,只叹:“傻瓜。”
———
宁家新诞生的两个小宝贝,天天围着一堆人。
姐姐闹腾不省心,弟弟安静仿若小天使。
大家七嘴八舌要起名,大名由不得旁人瞎取,便有无数念头打到小名上。
米初妍本来坚持小名由舒染取的,可是身边的人热情太高涨,她发觉,如果她阻挡了,好像太不识好歹。
无奈下只得暗自妥协。
反正小名嘛,多取几个也无所谓。
然而,名字太多,足足一天都没法定夺。
最后,宁呈森为了避免因为取名而发生大战,直接拍板。
姐姐叫萌萌……
弟弟叫米米……——
题外话——
大概还有十来个章节吧,宁米全文完……()《一世情妍,教授大人坑萌妻》仅代表作者夏阳木槿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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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第一次踏足南都奥园的公寓,娇小的个子,顶着毛躁松软的棕色短发,绕着他跟前跟后,可怜兮兮的样子,蠢萌蠢萌的追着他问:“你还要不要我……要不要我……”
依稀还记得,那时候他对她的追问有多崩溃。
也永远记得,那时候她软萌发蠢的模样。
他们的女儿,目前还勾勒不出来长大后会是什么样,但他觉得,必然是像她,萌萌的,特别惹人怜爱。
所以,取小名,萌萌。
他们的儿子,必然会是家族的继承人,故此,即便是小名,也不能太随便。米米,取自他母亲的姓,这个孩子,不单是宁家的继承人,亦是米家的生命延续。
当然了,不管是萌萌,还是米米,都是始于他对妻子深深的爱意。
这点,但凡是他们周边的人,都能轻易知晓。
徐暮思知道双胞胎平安降世,越洋电话里就闹着要做干妈。
米初妍是无所谓的,孩子们多一个人疼爱,那也是孩子们的福气醢。
然而,宁呈森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问理由,他很是傲娇:“我自己的孩子,我们家都疼不过来,用得着旁人管?”
米初妍一度无语。
徐暮思跟纪唯宁偷偷笑话,什么用不着旁人管,说来说去,不过是怕徐暮云成了干舅舅,妨碍他们一家四口的幸福生活罢了。
后来聊起两个孩子的小名,徐暮思直呼:“这宁教授撒狗粮,简直苏的要爆炸!”
为什么缇?
因为……萌萌哒是米初妍的那张脸,米米是米初妍的那个姓!
合着,这两个孩子在他眼里看来,都不过是他心肝老婆的替身而已?!
徐暮思逻辑外的理解,让纪唯宁笑的不行。
只是,没多会儿,她又挑话题:“其实还可以叫宁宁和米米啊,符合他们两口子爱撒狗粮毫无道德的品行。”
纪唯宁把这话转述给了宁教授与教授夫人听。
教授夫人听着,直点头:“这好像也不错呀!”
宁教授从旁边丢了个白眼:“纪唯宁也叫宁宁!”
那时候刚巧徐暮川进来,得知他们讨论的话题,顿时冷了脸,瞥宁教授:“你还想当我岳父不成?”
纪唯宁:“……”
米初妍:“……”
简直乱套有木有!
所以宁教授是绝对英明的,为了不让名字混淆,他们的女儿,当真不适合用宁宁二字。
————
然而,生活中总是太多事与愿违的事儿。
宁呈森多少是希望,女儿像小妻子那样,既可爱又俏皮,能撒娇能卖萌。可是,一段时间下来,他简直要膜拜了!
小屁孩哪里有半点可爱软萌的地方?
他几乎都找不到什么词儿来形容她的难搞。不过丁点大的粉嫩团子,食量竟是有些让大人们都招架不住的趋势。
白天不计算,单是夜里,她醒来喝奶的次数就是无法掐算,喝完不多时跟着就拉,平均下来,每个小时都要醒一次。
并且,小女娃的脾气还特别差!耐性更是为零!
如果哪次没跟上小萌萌吃喝拉撒那节奏,傲娇的小女娃当即就又踢又闹,哭的你挠心挠肺也不歇口。
长辈们就算再欢喜,又哪里有这么多的精力陪她耗?米初妍就更不行了,剖腹的伤口恢复的稍慢,宁呈森根本不让她动。
为此,他不惜又重金请来两个月嫂。
反而是米米,作息规律,饮食规律,总是专注的微微眯眼看世界的样子,笑容浅浅。
观察下来,大人们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同样在他们母亲的肚子里,萌萌的个头,竟然会比米米这个男孩子还要大!
萌萌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吃货,性子也实在顽劣。
估计在里面,就没少欺负米米……
————
身体的原因,米初妍是在医院足足住了一个月才出院的。
为了不让她与孩子们分开,原本早就可以出院的两个孩子,也都一起陪着他们的妈妈在医院里呆足了一个月。
宁家,米家,天天都往医院跑。
心情好,半点也没觉得累,何况,新请来的两个月嫂着实不错,她们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两个小宝宝,根本不用其他人操太多心。
前半个月,很多人要来看产后的米初妍。
鉴于她需要静修,除来了一些亲近的好友,宁呈森谢绝了一切探客。
以致潘闵宇那些人,不得不在微信上艾特米初妍,求双胞胎美照!
事实上,何止是神外科室的人。
就是整个医院上上下下,都无比好奇,完美如宁教授,他生的孩子,到底有没有更完美!
只是无奈,他们一直都探不到人,也弄不来照片。
因为这样,医院的食堂每天都将宁教授家的双胞胎推上热议话题。
猜五官,猜神韵,猜皮肤,猜手指是否跟宁教授那般无瑕疵到人神共愤……
不仅仅是口头猜猜而已,更多的,甚至都上了赌约。
只是,如果宁教授知道,他老婆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不出月就已成为全院上下赚钱的项目,不知该做何反应!
法安来看米初妍,也一并看了两个孩子。
留下两个红色的绣花小香囊,说是舒染亲手缝制,给孩子们的礼物。
在这之前,米初妍给舒染通过电话,本想说,等自己出院后,就跟宁呈森带着两个孩子去给舒染瞧瞧。
哪知,舒染竟是回绝了。
回绝的理由是……
她的样子,会吓着两个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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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舒染坚决不见面。
倒是宁呈森看的挺开,劝慰妻子说:“不见便不见吧,我们拍多点两个宝宝的照片和小视频给她看也行的。”
米初妍是实在没法了。
妥协之下,她开始抓拍萌萌和米米各种镜头。
有熟睡的,睁眼的,打哈欠的,蹬腿的,浅笑的,咿咿呀呀的……
她用或照片,或小视频的形式发送给法安,拜托法安拿给舒染看惨。
回回,舒染看过之后,都会打电话过来。
短短的通话中,聊的全是孩子的乐事,感觉得出来,舒染很开心。
只是,听她的声音,多少显得些许虚弱。
米初妍担心她的身体,而她却总说,没事儿,大概是药吃的太多了,体虚也是在所难免的。
虽然她的解释很合理,但毕竟是好些日子未见了,米初妍难免惦挂。
她让宁呈森抽空去村庄看看舒染。
宁呈森说好。
他只说好,但他到底什么时候去,她着实不清楚。
因为,他依旧每天都忙,不忙的时候,也多半陪着她和两个孩子。
后来她干脆追问起来,他早两天去看过。
有了孩子以后,当妈的总是不省心,何况还是同时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米初妍开始要给两个宝贝母乳喂养,每天伺候完这个,接着就要伺候另一个,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经验再丰富的月嫂,也是无法相帮的。
再加上,她的身体日渐恢复,那些有心来探望的人,便是想挡也没办法再挡。
就这样,因为忙忙碌碌,她忘了再去追问宁呈森。
————————
两个宝宝满月前两天,米初妍在家人的陪同下,回到了溪口别墅。
彼时,孩子的名讳,也终于确定了下来。
男孩米米,名唤宁慎勋,字善之。
女孩萌萌,名唤宁慎嫣,字倾乐。
名,自然是由伦敦宁家敲定的,谁都不能更改。
字,是取自于舒染。
法安送来的两个小香囊,分别放了两个成色绝美的玉石,属于男孩子那一个,写着善之,属于女孩子那一个,写着倾乐。
善之……以善为之。
舒染半生浮沉,皆为人心险恶贪婪所致,善之,大约也是寄托了她的厚望。
倾乐……倾一世之欢乐。
女孩子,再没什么,会比活的快乐重要。
麦晓晨跟米初妍笑着吐槽:“果然,宁家的孩子是最矜贵的。不过是名讳而已,寻常人家取两个已是多,到了你们宁家,足足三个不嫌少。大名,小名,字都有了,要不再来个号吧……”
米初妍凶麦晓晨,不能乱讲话!
不管宝宝们叫什么名字,那都是凝聚了身边人所有的爱与疼。
不过说实在的,米初妍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舒染竟然会另辟蹊径,给孩子取了字。
当初让她取小名,她是婉拒的。
但是想想也似乎情有可原,舒染满腹诗书,是个出萃拔类的女才子,善之,倾乐,也该是她才能想到的字儿。
————
米初妍身体尚恢复,带着孩子回伦敦,确实是为时尚早的。
宁振邦也不敢有此意。
宁呈森也不会允许。
但是,孩子满月,宁振邦的意思,多少是想操办的,哪怕是在穗城操办,也是行的。
别人家生一个都会办满月宴,何况他们宁家一生生俩。
米初妍对这个没意见,米安博夫妇也没有意见,米家很多亲戚,早就盼着能瞧瞧双胞胎,若是真有满月宴,倒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
然而,这话题到了宁呈森面前,却是直接被否绝。
因为这个事,父子两个闹的很是不愉快。
米初妍看着,只得偷偷问宁呈森,办个满月宴也是很合理的事,为什么不办?
那会儿,宁呈森只挑了挑眉:“你以为满月宴很轻松?你以为你自己身体很能折腾?”
米初妍争取:“就算办宴席,累的也只能是你们这些筹办的人呐,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呈森这回是连眼皮都不抬了,直接道:“幼稚!”
也是很奇怪,往日里很听她话的男人,就这事,竟然怎么磨都磨不顺。
宁振邦大约是看着,连儿媳妇都没辙了,这才无奈消停下来。
消停归消停,内心里却还是有气的。
回回趁着宁呈森在的时候,要么抱着孙儿,要么抱着孙女,一边儿逗弄一边儿嘀咕:“爷爷的乖孙儿哦,真可怜,你们妈妈拼了老命生下你们,你们爸爸竟然连个满月宴都不给办……老百姓的孩子满月都还能派个红鸡蛋摆上几桌酒席呢……就没见过像我
们家宝贝儿们这样可怜的……”
一次两次,宁呈森充耳不闻。
但是次数多了,他也开始不耐烦……
那天,他叠着双腿在客厅看报纸。
宁振邦抱着萌萌,挑恤道:“小萌萌你看看你爸爸,情愿看报纸也不说了抱抱你逗逗你……这样的爸爸要来还能干什么……连个满月宴都不肯办的爸爸……”
宁呈森大约是忍无可忍了,冷不丁插一句:“你不是说,是他们妈妈拼了老命生下的他们么?”
宁振邦唠叨了这么久,终于得到回应,当下转过头应声:“对啊!所以现在母子三人都平安健康,更应该庆祝不是吗?”
“是该庆祝。”宁呈森点点头:“但不是给孩子办满月宴,而是给孩子他妈办辛苦宴,这是你身为宁家之主理应酬谢你儿媳妇的。”
宁振邦:“……”有你这么宠老婆宠到六亲不商量的么?!——题外话——
其实我对催更太理解,可是不知如何向你们表达,从年初到现在我过的是有多混乱,所以,一切尽在不言中吧。你们能容忍我到现在还在追读,我对你们只剩下感激……剩下的章节也不多了,如果追的实在太累,不妨到时堆在一起看,么么扎亲爱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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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染旧疾复发了。
米初妍知道的时候,她已是病入膏肓,已是弥留之际。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宁呈森早就知道舒染的病情!
知道却不告诉她……
米初妍恼怒质问,他反而淡淡:“告诉你又能怎么?况且那时候你快要临产,万一情绪不好……惨”
他没说下去,但她听明白了。
万一她情绪不好,赔的,兴许会是她,或者两个孩子拓。
毕竟,她的身体素质,真的没有好到可以随心所欲的折腾。
米初妍问,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有细说。
但是她似乎能够猜测,从她开始用电话的方式与舒染沟通的时候,怕就是她开始病情复发的时段。
因为,那时候宁呈森再不让她去村庄。
还有,那时候宁呈森经常都在书房里,一忙就是一晚,并且,电话也是特别的多。
如今想来,仿似才豁然明白,为什么舒染怎么都不愿意见两个孩子,为什么宁呈森会说,发照片和视频给舒染看也是一样的。
他们都瞒着她,不让她担心,不让她伤心。
可是,于宁呈森来说,这段日子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舒染于他而言,多么重要!
他在舒染病重的时刻,还经历了她的临盆大出血!
在她手术的那几个钟头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米初妍无从知晓,可是她却能够感同身受……
隐瞒也好,坦白也罢,她无意怪他。
只是,当她走进舒染的病房,看着已然依靠呼吸机才能勉强维持生命的女子枯容,整个心脏,都好像被搅碎了那般。
她哭……哭的鼻涕眼泪糊成一片。
而舒染,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用她那沙哑的嗓子说:“等葡萄熟了,我给你们酿葡萄酒……”
如今,葡萄早就熟了摘了,她没有喝到她的葡萄酒。
她已经很久没去过村庄了,后来天气越来越冷,她的身子越发臃肿,这一拖,便拖到了如今。
——
舒染走的时候,很安详。
彼时,已经踏过了新年,距离米初妍诞下两个小宝贝,已经过了两个月之久。
医生宣告死亡的时候,宁呈森犹如一樽再也不会动的石雕那般,站在舒染弥留之际睡过的床前,黑色衬衫黑色西装的他,身材犹显挺拔,却更多了说不出的压抑。
直到护工要搬动舒染的遗体,他才微微动了动。
护工以为他有事要交代,停下了动作,就那样静默了半秒,他便真的上前,双手掀开了白布,凝着那张残缺不全的畸形容颜。
足足十来秒,像是要把那张容颜刻进骨血,最终,才是抬手,抚了抚已然渐渐失了温度的皮肉。
法安没有出现。
他陪着舒染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却没能看着她脱离了呼吸机的遗容。
他说,他该回去给家里的葡萄树施肥,等秋天大丰收的时候,才好摘下葡萄给你们酿酒喝。
他说,家里的那块地还有很多大白菜没收,他要回去把白菜收了,免得小染走也不安心。
他说,如果有追悼会,谁也别喊他,他不会去,在他心里,小染没有死。
米初妍在旁边听着,早已是泣不成声。
她当然知道法安跟舒染这两年过的有多平淡幸福,但她无法想象,两个人平淡又幸福的两年,早已渗透到了每一顿的柴米油盐。
舒染走了,法安怎么办……
这个世上,他再无亲人故友。
—————
宁呈森给舒染举办的追悼会,规模竟然出奇的盛大。
或许是他的授意,也或许是他的那群兄弟们意会过来他的心思……
一月十日那天,天空阴沉,雨,将下未下。
全球各地的医学界都有代表参加这场追悼会。
除却医学界的同仁,还有徐暮川影响下过来的商界圈中的各道知名人士,瞿安影响下的法律界全部精英,贺端宸影响下的娱乐圈名腕大军。
人群络绎不绝。
米初妍站在宁呈森身边,随着他一起,无数次鞠躬谢客。
也是那时候,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宁呈森坚持不给孩子办满月宴。因为,那时候他就预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舒染会走。
舒染活着的时候,未曾风光,走的时候,总要体面些才好。
值得推敲的是,这场追悼会,是以宁振邦与宁呈森父子的双重名义举办。
无形中,好像是向世人昭告着,舒染之于宁家,是有名有份的存在。
不知道夏晴心底会不会有介意。
但米初妍觉得,即使夏晴介意,只要是为
了宁呈森,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妥协。
这三个人之间时耗长达三十多载的复杂情感,终于随着舒染的离去,再无纷扰。
汇聚了如此多各行各界的名人,即便是追悼会,对于媒体人而言,也是大有报道的价值。
不出半天,关于宁家的这场仪式,便在全国网站和电视台上播报。
人们围着那些视频和新闻,有的一声叹息,有的吐槽权钱之人的排场。
可是不管那些人说什么做什么,于宁家人而言,于宁呈森而言,毫无影响。
不过是不相不识的陌生网友和观众而已……
真正让人可笑和气愤的是,周鸿生……在监狱自杀身亡了。
据监狱方的说法,周鸿生是因为看到了那场葬礼而开始情绪不定的,隔天早上,就被发现死在了监狱床上。
遗容,亦很是安详。
当贺端宸把这个消息告诉宁呈森的时候,他的手机,被他大力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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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生该死,他早就很该死!
然而,宁呈森愤怒的是,他有什么资格追随舒染而死?!
活着的时候害了舒染一生,现在人不在了,竟也缠到阴间不撒手吗?
他的手机,被他摔的支离破碎。
米初妍看着心疼,却也不得不插话:“如果你让妈妈安安静静的走,没有追悼会,便没有直播,没有直播,周鸿生就不会知道。如果周鸿生不知道,他就不会这样跟着妈妈而去……”
书桌前的男人,倏然僵了身体惨。
他双手捧面,狠狠搓着,无尽的颓然:“我只是想……给我母亲她应有的尊重和尊严……我没想到周鸿生……妍妍,是我错了吗?”
米初妍站在他的身侧,他的头,靠着她的小腹,只听她喃喃:“没有错,谁都没有错。”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
周鸿生固然可恶,可万般可恶,皆因情根深种。
如果没有舒染,凭周鸿生半生的杰出政绩还有他的家世背景,他会在百姓的敬仰拥戴下,功成圆满的退休,然后享受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但是因为舒染,他冒着分分秒秒被弹劾下台的危险,疯狂的紧追半辈子不放手。判定无期,他安然从容的上法庭,入监狱,就连宣判的时候,他的家人要求上诉,他都没同意。
就这样一个看起来事事由自己掌控的成功男人,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人生走向从来都没被自己掌控过。
真正掌控他的是舒染……
舒染走了,也就一下子带走了他苟且活下的意义。
如此的情痴情深,若是换成了两情相悦,若是没有了身份的束缚没有了世俗的道德禁锢,这谁说不是一段千古佳话?
所以说,到底谁错了,谁对了,原来她是个凡人,无从判断。
那个夜里,那个书房。
久坐不动的宁呈森倏然抱紧了米初妍的身子,状似无意识的低喃:“你……会离开我吗?”
米初妍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极细,却是无比坚定:“只要我在这个世界上,便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不过话落,原本扶在她腰侧的两个大手,便倏然缩紧。
仿似因为她的话,触及到了他哪些不可触碰的雷区。
那个瞬间,他的脸色,灰青的可怖。
“怎……怎么了?”米初妍被他惊了下,却没弄明白,自己到底说了哪些不该说的话。
然而,他亦没有回应。
只是起身,揽着她的腰:“没事,走吧,我们去看看孩子。”
——————————————
萌萌是个性格很活络的女孩子。
每天神采奕奕的睁着眼睛看大人,滴溜溜的黑瞳,好像会说话的样子,虽然捣蛋了些,总是会把自己身上的小衣服小裤子给蹬的乱七八糟,也总是会动不动嚎两嗓子,惊天动地。
可大约是没有人不喜欢爱笑的女孩子。
即便她再捣蛋,仅仅用那笑容,也能让她父亲疼爱的一塌糊涂。
宁呈森并不像时下的男人那般不爱管孩子的吃喝拉撒,不管他每天如何忙,早出门晚归家,他都忘不了要去婴儿房呆上半个钟,会学着去抱,也会学着给姐弟两个穿衣服,更甚至,学怎么穿小尿裤。
大约是他自小缺乏父母温情的缘故,对待两个孩子,不自觉的,便倾注了他的情感。
有时候米初妍也逗他,你本不是什么感性的男人,为什么每天都好像离不开孩子的样子?
原以为,他会说:“因为这是我的孩子啊。”
可是他却笑了笑,很得意的朝她挑眉:“因为这是你生的孩子啊!”
米初妍设想的,与他亲自说出口的,看着好像是差不多的意思,可是细思之后,才恍然察觉,两句话有着怎样的本质差别。
不是因为他的孩子他才喜欢,而是因为,他的孩子,是她给他生的,所以才那样爱不释手。
以后,若是有谁说宁教授不解风情,不懂浪漫为何物,那她定然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这人,早已是将情话炼成精了。
每每看似平常的话语里,却总是让她感动的,恨不能将所有的心肺都掏与他!
他会抱米米,米米闹饿的时候,他也会冲奶粉。
但更多时候,他的心思都放在了萌萌身上。
米初妍是搞不明白了,明明从头到尾,口口声声说不要女儿的男人,为何到最后,却反是最宠女儿的那一个?
不过她倒是乐得自在。
他顾着女儿多,她便可以安心去顾儿子。
相比女儿,她更喜欢带安静的米米。
没有任何的重男轻女,而仅仅只是因为,照顾米米,比照顾萌萌,不知要轻松多少倍!即便,两个孩子身边都有
专职的月嫂包揽了许多琐碎之事。
萌萌实在是太闹了,就算她不吃不喝不拉的时候,她也永远不会有消停的时候。
她会哭着要抱,抱起来又会在你身上四处乱踩乱蹬,如果你不让她踩不让她噔,分分钟她能哭的你想拆楼!
米初妍的小身板哪里经得起这个小胖妞的折腾,一个小时带下来,比床上滚了三圈还要累!
宁呈森就不同了,他那样壮实,女儿的重量,于他而言,没有半分压力。
是以,他还每次调侃米初妍,萌萌你就别沾了,省着点力气晚上伺候我还轻松些……
他是属于不害臊的物种!
就算是当着一双儿女的面,夜里那事儿,他也必须要强调。就好像,一天不强调,她便会亏了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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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即便是致力于奶爸人生的宁呈森,也有他烦不胜烦的时候。
双胞胎五个来月的时候,米初妍去了外地学习。
那是她有孕以来的第一次外出项目,作为她的丈夫以及导师,宁呈森自然是大方支持妻子的行程。
倏然间断了母乳的双胞胎没法适应母亲不在的日子。
米初妍走不过两天,便双双因为饮食的问题而拉起了肚子,发了高烧,哭叫不停拓。
夏晴着急,要把孩子送去医院。
宁呈森考虑到孩子太小,两个一起送医院,尤其还是米初妍不在的情况下,怕夜里不好照顾惨。
这么一思量,他便请了儿科大夫到家给双胞胎治疗。
给几个月大的孩子喂药,好像特别艰巨。
米米倒还好,药虽苦,却也还能勉强下咽。难搞的是萌萌,估摸是素日里被大人们宠惯了,对于自己不乐意喝的东西,抬腿就是一脚,直接给踢翻到大人身上,黄色的药液溅的人满脸满身。
任凭家佣们还有夏晴怎么哄,她都不收账。
宁呈森挥散家佣,自己抱起宝贝女儿,刚要开口,却不料,小萌萌好像知道爸爸要做什么,小嘴儿直接瘪下来,哭唧唧的样子,乌溜溜的瞳眸,噙满泪花。
还没等宁呈森反应过来怎么哄女儿,嚎啕的哭声便是震响整栋别墅。
没几下,嗓子便嘶哑了起来。
米米乖巧的呆在奶奶怀里,闻着哭声,瞥了瞥,像是无力吐糟的表情,再度闭眼,一副老子要休息,尔等无扰的架势。
然而,小萌萌的性子,哪里是肯善罢甘休的。
像是备足了眼泪,你们逼我喝,我就哭给你们看的意思!
宁振邦这辈子都没有女儿,疼孙女可是疼的紧。
看着小孙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花猫脸,当即心疼道:“要不让儿媳妇回来一趟?两个宝贝喝惯了母乳,这一下子断了,肯定不行的。”
只是,他才不过开口,就被宁呈森一个眼神否决。
夏晴也是埋怨:“你也真是的。妍妍为了两个孩子牺牲多少了?好不容易现在能脱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你就别成天给出些没用的主意了!”
被妻子和儿子同时指责,宁振邦当即默声了。
他怕他再说些什么,就成了阻挡儿媳妇发展的罪人。
可是,一屋子人围着萌萌打转,却无计可施,也终究不是办法。尤其是,她的体温一直高居不下……
抱着滚烫烫的女儿,宁呈森无奈,只得让佣人重新泡了药,费了不少劲,他强迫着给女儿灌进喉。
然而,小萌萌拗的很,灌下去的药,不到半秒,就被她悉数吐了出来。
宁振邦看着,直摇头。
退到了书房给米家打电话,米家夫妇很快就过来了。
本以为,亲自孕育抚养了女儿的米家夫妇对于小孩子总该比他们宁家几口子要有经验,哪知道,米家夫妇也是哄不好小萌萌。
震耳欲聋的哭声,从黄昏持续到天黑。
宁呈森妥协的放下女儿,重新给儿科大夫打电话,问他还有没有不喝药的方法。
儿科大夫说,不喝药那就只能挂点滴。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要挂点滴,自然要从头上找血管往里扎。
四个长辈听着就心疼,个个护着,不许挂点滴。
宁呈森何尝不心疼,急的团团转,差点就要打电话给远在外地的妻子时,纪唯宁带着徐莫黎过来了。
他仿佛是看到救星,连忙把纪唯宁喊进婴儿室。
徐莫黎尚小的时候,一直是纪唯宁衣不解带的照顾,对于孩子,她应该有些自己的方式。
然而,纪唯宁却是双手一摊,笑道:“说实话,要讲经验,你们家的月嫂什么经验没有?小萌萌是万里挑一的难搞,我估摸着,除了我家小莫黎,谁也搞不定。”
急中生乱的几个长辈一听,马上恍悟,声声附和:“对对对,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呢!寻日里就属小莫黎跟小萌萌玩的最好,兴许小孩子有他们的共同语言,那不妨就让小莫黎试试?”
宁呈森的脸很黑。
他当然知道徐莫黎跟他家宝贝儿玩的好。天天儿的有事没事往他家跑,围着宝贝儿一口一句小老婆的喊,还动不动就用那双小手去摸宝贝儿娇嫩嫩的小脸蛋儿!偏偏宝贝儿还一副沉浸其中,笑脸呵呵的样子……
若不是看在他年小无知又是好兄弟之子的份上,他早就给他设门禁了好么?!
众人都在看他,想听他的意思。
尤其是四个长辈,殷殷切切的目光都快要把他盯出了无数个洞。
事关女儿的身体,宁呈森自然不可能糊涂。
将泡好的药水递给始终沉默不作声的小屁孩,压声道:“你去试试。”
小莫黎回了个特别淡定的
眼神,几乎没把宁大教授闷的吐血!
纪唯宁配合着儿子,将小萌萌抱到怀里。
宁呈森盯着那道小小的,却又无比挺直的背影渐渐靠近他家女儿,稚嫩的孩童声开口就道:“萌宝儿,吃药药身体才能长棒棒哦,乖乖张嘴嘴……”
满屋子的人看着小莫黎。
原以为他会说很多好听的话来哄萌萌,哪料,他在那句话之后,竟然直接喝光小杯的药水,然后——
然后他倾身,将口中的药水,渡到小萌萌早已张开的小嘴!
宁呈森:“……”卧槽!卧槽槽!宁慎嫣,你的节操呢?!
纪唯宁:“……”哇靠!我的儿!就这么轻松的把人家小姑娘的初吻要走了?简直太有前途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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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天的时间里,高烧低烧反反复复,拉稀不分白天夜里。
为了照顾好两个孩子,好几个家佣轮流通宵熬夜,疲惫不堪。
夏晴和宁振邦则是整个白天不出门,一人抱一个,从早哄到晚。所幸是米家住的近,孩子的外公外婆天天过来,几乎是黄昏到晚上睡觉之前的时间,都是外公外婆细心照看。
偶尔纪唯宁也会过来。
但一日三次,雷打不动要出现在宁家的,必然是徐莫黎拓。
有时候他是跟着自己奶奶过来,有时候他自己抄着牛仔裤袋闷头出现。
家佣每每看见徐莫黎,忍不住打趣:“莫黎少爷,你天天过来找小老婆,未来岳父会不会很生气?惨”
小莫黎当时很无奈,双手一摊:“我来找萌宝儿是有正事的。”
他就知道,岳父这个小气包,每次他过来就对他横眉竖脸,这下好了,连家里的佣人都要在背地里笑话了!
徐莫黎当然是有正事。
他的正事就是负责喂萌宝儿喝药。即使他的方式令旁边大人啼笑皆非,可奈何,除了徐莫黎,没人能搞得定宁慎嫣这个调皮蛋!
于是,一次两次后,大人们也都服气了,妥协了。
宁呈森自然是很气愤的。
那天,他板脸告诉徐莫黎:“嘴对嘴会互相传染病菌,很不卫生!”
徐莫黎小脸清冷,正色道:“岳父放心,我身体棒棒哒,没有病菌可传染给萌宝儿。”
“那她传染给你呢?”
“那也无所谓啊,我是男生,好的快。”
宁呈森似是要跟这个冥顽不灵的坏小孩杠上了,继续谆谆教诲:“男女授受不亲,你懂吗?”
“为什么要授受不亲?难道你和干妈不亲嘴嘴吗?反正我爹地和妈咪就经常亲嘴嘴,爹地说,不亲嘴嘴不抱睡睡是不会生小baby的。”
宁呈森:“……”堂堂大教授仿似是受到一万点伤害!
所以这小混球的意思是,跟他的宝贝玩亲亲,是奔着生小baby的心态?!!
杀千刀的徐暮川!
教育出来的小混球可真有出息!
他反身去看纪唯宁,原以为身为母亲的她至少该站出来批评孩子的错误思想,哪知道,她竟然就坐在沙发上,径自抱着萌萌逗弄着,对她儿子的口中狂言,仿若未闻!
徐家这两口子可真是行呢!怪不得徐莫黎小小年纪,主意一大把,原来罪魁祸首可是背后这对助纣为虐的父母!
————
双胞胎生病的这几天,宁家可谓是鸡飞狗跳。
前后一周的时间,才渐渐有所恢复。
只是,小宝宝不禁折腾,这么几天下来,生生瘦了一圈,面色也不是太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米初妍这次去调研疫情的地方,是在西北的偏远郊区。那里通讯不便,否则,以她的性子,怎能忍得住这么多天不跟孩子视频。
如果她跟孩子视频后发现孩子的不妥,搞不好马上就飞回来,那势必是要影响她工作的。
那天周末,宁呈森接过照看萌萌的任务。
经过夏晴的精心调理,萌萌和米米的小脸蛋又重现了白皙红润。
米米是个省事的乖宝宝,家佣都喜欢带。
这会儿,小伙子被家佣带出去逛了,宁振邦也终于松懈下来,去找米安博下棋。
屋子里除了在厨房忙碌的两个阿姨,便就剩夏晴,以及他们父女。
米初妍的视频,就是在那时候发过来的。
小半个月不见小妻子,宁教授乍见闪着小妻子头像的界面,心里竟不觉生出几分激动。
怀里正好抱着萌萌,他一边接视频,一边打算让小妻子好好看看他们的宝贝女儿。
可是,画面一接通,捣蛋的萌萌就‘啪嗒’一声,将他的手机拍倒在沙发上。
宁呈森瞥了眼宝贝女儿,原本想训话,可是她嘿嘿一笑,牙床里刚刚冒出两颗白白的小牙齿,那般狡黠无辜的样子,像极了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妻子。
不过瞬间,他便融化了整颗心。
只能无奈又认命的去捡回自己的手机。
所幸,视频界面犹在……
隐约看见那端的小妻子又黑又瘦,他定了定眸,刚想再看几眼辨认清楚,结果,怀里的小捣蛋又是一脚,踢飞了手机。
这回,手机是给踢到了沙发的角落,即便宁呈森手再长,也无法触碰。
心里着急想看小妻子,这会儿,宁呈森发恼的瞪了眼女儿。
可是瞪归瞪,到底还是没舍得说她半句。
耐着性子第二次捡回手机……
这回,还未待他开口跟小妻子说话,小捣蛋已然发现了妈妈的影像。
那个激动和兴奋的模样,丝毫不亚于她爸爸!
咿咿呀呀,胖胖的小身躯整个朝着手机扑过去,恨不能整张脸贴到屏幕上去。
宁呈森只听得到小妻子在视频那端,用她那清脆又不失柔软的嗓音在喊萌萌,也喊他,大概是有很多话想问,但因为萌萌毫无人性的霸屏,什么也问不下去!
说心底话,宁呈森确实很疼两个孩子,并且,尤其疼萌萌这个小女娃,疼到所有事情都可以无原则让步的程度。
但是,所谓的让步,并不代表在小妻子身上也适用!
他有多么的思妻心切,这个屋子的所有人都不会懂!!!
好几次使劲,怎么拉都拉不开捧着手机流口水的小霸王,宁呈森忍无可忍的扯了嗓子:“妈——赶紧把宁慎嫣给我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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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懵了……
怔怔的看着儿子。
舒染走后,他好像是把所有对于母亲这个角色的情感和回忆,都随着舒染的离去而冻结了那般。
那几天,除了他的妻子,他跟谁都不说话,他对谁都是一副沉沉的面色。
其实,与宁振邦的名义为舒染办那场追悼会,若说她没有丝毫介意是不可能的惨。
但那点点的介意,也仅仅是出于同为女人的立场。
她很清楚的知道,除了女人,她还是一个母亲,她更知道,如果不是舒染的成全,她不可能收获如今的幸福拓。
所以,她对舒染,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或者说,给舒染办追悼会,也是唯一能让宁振邦心安的告慰。
这些事情她从来不会逾越的去干涉和插手,但她却是明白,她该如何做,才不至于让儿子和丈夫反感。
舒染在他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这十来年她在宁家,可是切身体会。
也是因为如此,她理解他的心情。
舒染的葬礼上,黑色正装的他站在最首位。
那时候儿媳妇恢复期,他收敛所有的沉郁不让儿媳妇察觉,可他却忘了,他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她对他的关注,胜过这世间的一切人事。
墓地前,他朝着舒染的遗像深深鞠躬的时候,无人可视的角度,一滴眼泪,悄然而落。
砸在他的黑色皮鞋上,又清又亮,不多时,便被山风吹散。
她看着,不知有多心疼,却没办法上前,对他说任何的安慰。
舒染走了,他不是不疼,而是不敢在人前表现出来。或许是怕他的妻子担忧,也或许是,不想扰了家中老少尚且沉浸在新生命降临的氛围中。
有生之年,她都不敢也不曾奢望,有那么一天,她的儿子会喊她妈妈……
那个瞬间的震惊,狂喜,激动,兴奋,不可置信!所有复杂的情绪融成一团喷涌而出的气体,酸涩蔓延整个胸口,逼红了她的眼眶。
如果这是个无人的角落,她觉得,她会忍不住放声哭泣。
活至中年,她终于感受到,原来人世间有那么一种喜悦,是当真无法用语言和笑容来表达的。
———
比之夏晴,沙发上的男人倒是从容。
或许是因为他一心扑在如何跟女儿抢手机的事上,也或许是因为,他对夏晴,早已经从心底的接纳。
喊出妈妈,不过是需要一个最合适的契机而已。
不赶巧的是,尚未等夏晴收回泛滥的情绪,宁振邦竟然从米家归来。
脚步才踏进屋的时候,瞧见夏晴匆匆的掩面擦拭,手忙脚乱,两眼通红的样子,即便是宁振邦与她相识相处几十载,也从未见过她的此番失态与狼狈。
夏晴是个很精致亦很干练的女子,从年轻到如今,一直都是。
她甚少流泪,也甚少因为看不透事情而伤感。
记忆中她最狼狈的那次,已是三十多年前,生下小森才出月,便被老爷子派去的人强行夺走了小森。
直觉让宁振邦厉色扫向此刻正在沙发上跟宝贝孙女儿扭做一团的儿子,吼道:“是不是你欺负你妈妈?!”
宁振邦的声音不小,可沙发上的男人却好像是丝毫没听到。
这让宁振邦觉得,大家长的威风尽失!
二话不说走向沙发,宁振邦双手抱走一直骑在儿子身上不撒手的孙女儿,怒瞪宁呈森:“问你话呢!是不是跟你妈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宁振邦脾气急,夏晴想开口阻止都阻止不及。
她紧张的看向儿子……
儿子向来跟他父亲不对盘,搞不好,又会是一场闹战。
这节骨眼上,儿媳妇这个万能调和胶还不在,若是闹起来,又是负气好几天。
老的负气不要紧,反正她也都习惯了!
但儿子才刚刚松口喊自己,若是因为老头子给搅僵了,她可是一千万个不答应的!
夏晴三步并作两的上前,刚走近宁振邦身边接过他怀里一直往外蹬的小孙女,才扯上他的衣摆想让他消停的时候,沙发上始终不作声的儿子却是倏然站起来!
他的左手捏着手机,屏幕发黑,手指关节紧攥的力度,怕是要拿那手机砸人的意思。
夏晴看的心慌,尤其是他那黑沉沉的面色,就连软萌萌的小孙女腆着笑脸趴过去他都不想理了,直接越过他们,噔噔噔的大步上楼!
“给我回来!你个混……”
宁振邦又是低喝,却被夏晴扯了回来:“你别动不动就起火!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嚷嚷!你知道刚刚他在跟谁视频吗?被你一搅和,原本的视频彻底中断了!”
“跟谁?一个大男人视什么频!”
“儿媳妇。”
“什…
…什么?咱儿媳妇吗?”宁振邦原地打转,心急火燎的样子,不停嘟囔:“这下坏了坏了……儿媳妇大半个月才跟他联系这一回,听说她那边条件特别不好,通讯特别不好,疫情还特别猖獗,你说万一要是有急事要事要求援助的话,如果小森重新发视频过去,儿媳妇接不到,小森会不会把我流放回伦敦去……”
夏晴丢了个白眼,这老头,简直越活越失智商了!
有急事要事还能悠哉悠哉的发视频?
还有,他以为小森是十岁小孩?动不动就轰人赶人?
瞧这乐不思蜀的样子,还想赖在穗城不回去了?
再说了,伦敦什么时候就成了流放地了?
若是被老太太听见,得不得斥骂一声,宁振邦你这个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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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是在又一个半月后回来的。
前前后后,她离开了整月。
这整月里,经历了小病痛的双胞胎长的越发壮实了。粉嘟嘟的小脸,一俊一俏,又滑又嫩,让人抱着就不愿意撒手,看着,就想亲一口!
然而,比起双胞胎,他们的妈咪却活脱脱像是刚从非洲难民地跑出来的小难民,又黑又瘦,白牙森森!
蠢萌的萌萌看到伸手过来的妈咪,吓的屁滚尿流,婴儿房里满地爬,哭的肝肠寸断似是怕极了这个小妖婆要来吃她惨。
萌萌的避之不及,让米米独占了妈咪的怀抱!向来安静惯了被忽视惯了的孩子,高兴的手舞足蹈,傲娇又鄙夷的眼神瞥着萌萌,仿佛在说:“小蠢蛋!”
米初妍黑到什么程度?比她家老公的肤色还要深多两个色调!瘦到什么程度?她家老公夜里一摸,胸都缩了个CUP拓!
宁教授又急又气又心疼,当即命令,往后但凡项目组的外出安排,都再不许她参与!
小妻子哀哀戚戚,昏暗的床头灯光下,那双漆黑漆黑的眸子,犹显晶亮与狡黠。
为了自由,小身板卯足了劲,一个翻身,呈骑姿跨坐于男性刚阳的身躯!
一个小时后……
女人娇滴滴的喘:“老公……可否收回成命……”
“调研可以,但是不能走出穗城。”
半个小时后……
女人软趴趴的伏在他的胸口,舔舐:“穗城太小了,我不满意。”
“……嗯,那就……不能出省。”反正大西北是想都别再想了!宁教授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如是想!
又半个小时后……
长发汗湿,呼吸间尽是腥甜,话音里是虚脱的娇嗔:“听说……下个月项目组要驻H省衡山乡……我想去。”
“……好。”
终于‘功成身退’的女人,直接倒床瞌睡。
闭眼的同时,还不忘得意的嘀咕:“唔……宁呈森你个没原则的肉食动物……”
酣睡的小女人以为,今夜会是到此歇战,全无防备的入眠。
哪知,后半夜。
冲撞的力度将她深埋在大床中的身体抛的起起伏伏,似是骨头都要开始错位那般的混乱,她以为是在做梦,梦境旖旎,甜蜜羞涩……
然而,这场梦太久太真实了,等她迷迷瞪瞪的睁开重重的眼皮之时,床头的灯光,竟然还在!
那个瞬间,又是一个猛力的冲撞,仿若身体被劈开!
小女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妥,挣扎着起身,低首间,入目的便是一片肉色……
沉醉的男人捕捉到她的错愕,短促又低沉的笑了声,湿哑的嗓音极具魅惑的诱哄:“乖乖的宝贝儿,今晚让我满意了,下个月带你去瑞士参加国际医药交流会议。”
米初妍觉得,她真的是脑子秀逗了!
因为瑞士医药交流会议,她几乎奉献了自己的三条小命!
并且,当她登上飞往瑞士的航班之时,却发现,瑞士之行,时间上分明就是跟H省的驻地调研完全重叠。
也就是说,到头来,她反被他算计了!——题外话——
明天奉上大结局!今天算是大结局前的吃肉福利咯(*^__^*)1100字,知道有些宝宝会说少,但这是上班狗十点归家后码出来的更,阅读愉快么么扎!
瑞士之行,很累,却很是充实。
有宁呈森的陪伴与带领,自然是收获颇丰的,但也正是因为身边有这条大灰狼的潜伏,以致她多少个夜晚,几乎濒临于过劳死的状态!
在外的日子,尤其想萌萌和米米。
所幸的是,每天都能视频,每天家里都会发些小孩子的视频到她手机上来。
不是通讯困难的山区,总算不会无处寄托她的思念……
有时候米初妍会特别伤感,觉得自己太自私,为了学有所成,竟如此狠心的把那样年幼的两个孩子一次又一次的丢在家里。
每当情绪上来的时候,宁呈森要么弹她额头,要么掐她嫩肉,一副严师的姿态:“他们都小,有奶便是娘,对父母的概念还很是模糊!趁着这几年,你尽情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话完许久,冷不丁又一句:“朝三暮四,还想不想继承宁家的药研室了?还想不想当宁家的第一夫人了?”
卧槽!宁家而已,还第一夫人……
米初妍默默的吐槽,却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好想成为可以傲视宁家群雄的第一夫人啊!
特么的,她真的好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好好的为她两个无私又伟大的婆婆争口恶气!
宁家族人前,不管是舒染,还是夏晴,多少是被家族轻视惯了的。
若不是四房还有宁呈森和宁婕这两座殊荣无数的大山撑着,大约早就被家族排挤了。
然而,不管是宁呈森或是宁婕,他们都代替不了宁家的儿媳。
儿媳是要成为日后的当家主母,主母除却没有供人指责的污点,还必须有才学荣耀!
老太太是极为称职的主母。
老太太之后,宁家及其外界所有的精锐目光,都将集中在她一个人的头上!
米初妍的情绪,有好长一段时间,就在这样力争上游以及思念孩子的无限循环中纠结着……
——
瑞士之行后,两口子又打道回了伦敦。
因为米初妍说,她约了宁婕有事要谈。
飞机上,宁呈森支着额头问身边的女人:“到底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得绕伦敦一趟?”害他昨夜在酒店,足足花了两小时打电话到国内向学生们交代工作。
米初妍在随身携带的资料里勾勾画画,对宁呈森追问,抬了抬头,微微眯眸,眸子里全是晶光:“你真的想知道?”
他皱眉:“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也没什么。”米初妍手一摊:“最近我跟着宁婕在研究,******是否会有特效解药的存在。如果成功的话,这世上不知能解多少男女混乱之事,或者……身体之痛。”
“这是她提起的?”
“不,是我。”米初妍调皮的眨了眨眼,眸底一片澄澈:“傻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我自己亲身亲历过,并且,在往后的好几年时间里,我都在用药物调理自己的身体,算得上是我亲身体验的临床反应了,研究起来方向感最强!也许他日,我会因此而收获名利,在药学圈里展露头角!”
宁呈森:“……”
久久的沉默后,他问:“你是对当年的事阴影太重?还是单纯是想通过亲身经历做研究?”
“啧啧啧……”米初妍咂了几声,戏谑的捏了捏身边男人刚毅的下颌,嗤嗤笑道:“宁教授,别把事情想的太复杂。我是真的单纯想做研究,而且你别太小瞧我哦,我可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如果你再不抓把紧将你实验室里的药物研发上市,宁太太分分钟要赶超你的!”
言语中察觉到她的轻松和毫无芥蒂,宁呈森刚刚提起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
他抬手,大掌揉了揉她的发旋,顺势往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半个身躯搂到自己胸前,唇,轻轻碰触她的黑发,无声勾唇:“期待赶超。”
——
米初妍越来越忙。
就算是回到穗城,她与孩子也从未整日相处。
所幸的是,他们在溪口别墅。
除却家里越请越多的家佣,还有孩子们的奶奶,孩子们的外婆,还有热心的徐夫人,总之,她从来都不用担心,她的两个小宝贝会受了冷落。
甚至米初妍很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起,每当萌萌和米米被大人们带出去遛弯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群面孔很熟的爷爷奶奶们围着抢着要抱要闹。
以致夜里睡觉的时候,她问宁呈森:“为什么整个别墅区的老爷子老太太们都好像跟咱两宝贝很熟?”
那时候宁呈森白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已经给你找了不下五对亲家了吗?”
“啊?”米初妍惊得几乎掉下巴,懵逼道:“怎么说?”
“宁慎嫣那个小调皮,看见别人家小男孩稍微长顺眼些的就流口水要亲亲,亲了以后就被人家赖上了!”
“哈哈……”米初妍忍不住大笑,笑过之后,苦恼的揉额:“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小莫黎怎么也不管管这小媳妇儿,由得她在外头浪?”
“徐家那小子上幼儿园去了!”宁呈森脱口的一句,说完,脸顿时黑了:“关徐莫黎什么事?该管的是你这当妈妈的。”
“况且,你这宝贝女儿活脱脱随了你的性子你不知道?”
米初妍怒:“怎么能是随了我?我这么清纯可爱软萌无暇的……”
宁呈森白眼,戳穿道:“孩子外婆说的,你打小学起就跟男孩子打成一片,长大了还主动追求男生……”
米初妍刚要反驳,被宁呈森刮了眼:“你敢说你没追过廖宗?追就追吧,还没眼力见,任谁都出手!”
好嘛!这账怎么就算到她头上来了?
郁闷的米初妍赶紧转移话题:“那咱儿子呢?他们抱宁慎嫣也就罢了,为什么我儿子也抢着抱?”
提及此,宁呈森郁气更深的说:“你儿子可精了。放话说,要想娶他姐姐做儿媳妇,必须讨好了他才能讨好他们整个宁家,然后,他借用了宁慎嫣亲弟这个身份,赢得了无数变形金刚,玩具汽车,糖果饼干……”
“能耐啊这宁慎勋,平时看着不声不吭的,原来一肚子坏水!这不是招摇撞骗嘛!不行,我得教训教训他们去!”
——
儿童房。
萌萌和米米并排站立,四只胖嘟嘟的小手摊出来,掌心朝上。
啪啪啪……
接连好几下,米初妍打的自己掌心都发疼,两个小顽皮竟然声都不吭,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米初妍气怒的叉腰:“变形金刚呢?”
“给周逸林了。”
“模型汽车呢?”
“在刘华恺家里。”
“糖果饼干呢?”
面对妈咪凶饿如母老虎般的发问,米米不动声色的瞅了眼姐姐,继而嘀咕:“我吃了。”
“不是米米吃的……”萌萌突然插话:“妈咪,米米从来不爱吃甜的东西,那些糖果和饼干都是我吃的……”
米米无语的睨了眼姐姐,细声嘟囔:“真是小笨蛋……我给你背黑锅都不要……”
哪料,萌萌眼一瞪:“小女子做事小女子当,我是姐姐,才不要你背锅!”
米初妍气的吐血,啪的一下,又是一掌劈开窃窃私语的姐弟俩,唬脸:“招摇撞骗不止,还学会与人分赃?宁慎嫣宁慎勋,从今天起,你们两个给我禁足一周,这一周哪儿也别想去!”
“可是……”
“可是什么?”米初妍凶狠的瞪了萌萌一眼。
软萌萌嘴一撇:“可是我都已经跟周逸林约好了,明天去他家玩儿,妈咪你是想让我言而无信么?这样我会没朋友的!”
小女娃无比认真的强调:“而且,周逸林还是我的第六个男朋友哦!”
米初妍:“……”
她回过头去看宁呈森,想知道为什么自家两个乖宝宝变成了如今这模样,谁料,那货竟然只是倚在门框,朝她双手一摊:“其实这样挺好的,至少不会让徐家那小子得了便宜。”
米初妍:“……”敢情他放任不管还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可不可怕?!就不怕宁慎嫣以后成了女流氓吗?!
瞧着鬼灵精怪的女儿,米初妍有种训斥无力的感觉。
扭头,再转向儿子,又是啪一声:“谁让你到处骗玩具的?家里没你玩没你用的?”
宁慎勋无语摊手:“家里的玩具都弱智爆了好么?不是遥控汽车就是芭比娃娃,要么就是愚蠢至极的搭积木桥!我才不要玩……”
“所以你去骗?”
宁慎勋很是委屈的皱眉,抱上米初妍的大腿,嗓音童稚:“妈咪我没有骗……我只是拿他们的玩具过过手瘾,然后我又把那些玩具分享给其他小朋友们玩,难道我跟小朋友分享也不对吗?姐姐好想好想吃糖,因为牙齿都快给小虫虫吃掉了,奶奶不让她吃,我心疼姐姐嘛,就跟那些爷爷奶奶要了糖糖,然后我把糖糖给了姐姐,但是姐姐没有多吃的哦,一天就吃一颗!”
一个鬼灵精怪,一个撒娇卖萌还把她怼的无言以对!
米初妍当下都不知该说什么,两双期期艾艾的眼睛,把她看的整颗心都酥化了。为了不失母亲的威严,她强作黑脸,命令道:“房间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命令下完,米初妍转身就离开了儿童房。生怕慢一秒,就失了原则的原谅了这两个小魔孩!
宁呈森在房门外多留了会儿。
然后他听到萌萌跟米米说:“妈咪发脾气那我们就不这样玩了吧……回头我跟莫黎哥哥要糖吃就是了。”
米米开口:“那样爸爸会发脾气的。”
“笨蛋米米!”萌萌学着米初妍叉腰的样子,分析道:“妈咪发脾气可比爸爸发脾气恐怖多了好么?”
“为什么?”
“因为妈咪发脾气爸爸会心情不好,爸爸心情不好奶奶也跟着心情不好,奶奶心情不好就不想跟伦敦的爷爷视频了,如果不视频爷爷会特别特别生气,然后还会影响太奶奶的休养!”
米米无语。
好吧,谁让伦敦那么多事缠着爷爷无暇分身呢!
如果半年前爷爷不是又回了伦敦,那他们姐弟俩要什么没有?爷爷最疼他们两姐弟了,什么都给买,而且爷爷还不怕爸爸,妈咪也特别孝顺爷爷!
可是爷爷总是走半年留半年!
唉……爷爷不在的孩子像根草……
彼时,双胞胎已将两岁。
——
二零一八年十二月。
恰逢圣诞,宁家四口回了伦敦,随之而来的,还有宁呈森教授及其夫人席卷全球的风靡!
此趟归家,一来是跟家人团聚。
二来,也是宁呈森的新药发表,即日起,正式在KB投产上市!
新型溶栓的成功研发,代表着心脑血管领域突破性的进展,得到了国际医学圈的高度赞许!
与此同时……
米初妍一系列关于药物催情以及多巴胺抑制剂的论文也在全球医学杂志上发表,并被许多医药集团的研究机构所引用。
霎时间,米初妍这个名字,被国际医学圈所熟识。
圈子里有些与宁呈森交好的,参加过当年婚礼盛宴的,知道米初妍便是伦敦华裔宁家的太太。
但也有许多与宁呈森不曾打过交道的,便好奇起来米初妍这个名字背后的主人真容。
然而,米初妍太低调,宁家亦有意低调,终究是未曾掀起任何波澜。
——
十二月底,国际医学杰出成就奖的颁奖典礼上,无数的外媒追问:“宁教授,当您站在这个领奖台上,请问,您最开心的是什么?”
这好像是个有技巧的问题。
如果说,最开心的,莫过于得到这个奖,那未免显得太肤浅。
可如果说的太平淡,太无所谓,自然是有虚伪之嫌。
许多人都在期待他的回答,也有许多屈居于他之下的才学者等着他的糗态。
然而,他却晃了晃手中的奖杯,垂眸一眼,继而勾唇淡笑:“最开心的,莫过于,看着我的太太与我一起成长!”
“请问,您的太太是哪位?她在现场吗?可不可以请她一起上台?”外媒再次追问。
这时候,宁呈森已是笑的亦发从容:“当然。”
那之后,他朝着台下的某个角落望了一眼,人群好像顷刻察觉,通通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颁奖台上的光影亦随着人群移动,最后,打在人堆里,那个看起来娇娇小小却是眼眸奇亮的东方女子身上。
女子一袭雪白的绸缎拽地礼服,略施粉黛的容颜,在一众西方面孔中,自有独属于东方女孩的含蓄脱俗,娇媚柔美。
光影与黑影的交叠中,那抹白,那抹眼底深处晶亮莹透的光芒,便成了最中心的焦点。
只听她轻柔甜软的嗓音,用无比流利的英文应付外媒说:“大家好,我是米初妍,也是宁呈森的太太。”
大约是人们对于米初妍这个名字,早已好奇太久,从而记忆太深。
以致,她的话刚脱口,便是无数疑问确认的声音,问她是不是全球医学杂志上的那个米初妍?
她说:“是的,我是!”
那声音,那神态,是那样的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宁呈森没有上前。
他就那样站在颁奖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无数的人头围着他的妻子。
今天的舞台,属于他,亦是属于她。
如果说,这辈子遇到心中的女孩,他做过最不后悔的事,那恐怕就是,一直放手让她成长,放手让她追求自己的事业与成就!
事业上的成就与自我认可的满足,是他穷尽一生的宠爱,都无法代替的。
爱一个人,方式千千万万。
但他只希望,他能一直给他的女孩勇气与底气!
无论是在孩子面前,家人面前,朋友面前,无数陌生人面前,还是事业面前……
这一辈子,他与她,共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