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秀智杀裴如海

    第四十四回 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秀智杀裴如海 (第1/3页)

    话说石秀回来,见收过店面,便要辞别出门,潘公说道:“叔叔且住,老汉已知叔叔的意了。叔叔两夜不曾回家,今日回来,见收拾过了家火什物,叔叔已定心里只道是不开店了,因此要去。休说恁地好买卖,便不开店时,也养叔叔在家。不瞒叔叔说,我这小女先嫁得本府一个王押司,不幸没了,今得二周年,做些功果与他,因此歇了这两日买卖。明日请下报恩寺僧人来做功德,就要央叔叔管待则个。老汉年纪高大,熬不得夜,因此一发和叔叔说知。”石秀道:“既然丈丈恁地说时,小人再纳定性过几时。”潘公道:“叔叔今后并不要疑心,只顾随分且过。”当时吃了几杯酒,并些素食,收过了杯盘。



    只见道人挑将经担到来,铺设坛场,摆放佛像、供器、鼓、钹、钟、磬、香花、灯烛,厨下一面安排斋食。杨雄到申牌时分,回家走一遭,分付石秀道:“贤弟,我今夜却限当牢,不得前来,凡事央你支持则个。”石秀道:“哥哥放心自去,晚间兄弟替你料理。”杨雄去了,石秀自在门前照管。没多时,只见一个年纪小的和尚,揭起帘子入来。石秀看那和尚时,端的整齐。但见:



    一个青旋旋光头新剃,把麝香松子匀搽;一领黄烘烘直裰初缝,使沉速檀香染。山根鞋履,是福州染到深青;九缕丝绦,系西地买来真紫。光溜溜一双贼眼,只睃趁施主娇娘;美甘甘满口甜言,专说诱丧家少妇。那和尚入到里面,深深地与石秀打个问讯。石秀答礼道:“师父少坐。”随背后一个道人,挑两个盒子入来,石秀便叫:“丈丈,有个师父在这里。”潘公听得,从里面出来,那和尚便道:“干爷如何一向不到敝寺?”老子道:“便是开了这些店面,却没工夫出来。”那和尚便道:“押司周年,无甚罕物相送,些少挂面,几包京枣。”老子道:“阿也!甚么道理,教师父坏钞!”教叔叔收过了。石秀自搬入去,叫点茶出来,门前请和尚吃。



    只见那妇人从楼上下来,不敢十分穿重孝,只是淡妆轻抹,便问:“叔叔,谁送物事来?”石秀道:“一个和尚,叫丈丈做干爷的送来。”那妇人便笑道:“是师兄海黎裴如海,一个老实的和尚。他便是裴家绒线铺里小官人,出家在报恩寺中。因他师父是家里门徒,结拜我父做干爷,长奴两岁,因此上叫他做师兄。他法名叫做海公。叔叔,晚间你只听他请佛念经,有这般好声音。”石秀道:“原来恁地。”自肚里已有些瞧科。



    那妇人便下楼来见和尚,石秀却背叉着手,随后跟出来,布帘里张看。只见那妇人出到外面,那和尚便起身向前来,合掌深深的打个问讯。那妇人便道:“甚么道理,教师兄坏钞!”和尚道:“贤妹,些少薄礼微物,不足挂齿。”那妇人道:“师兄何故这般说?出家人的物事,怎的消受得?”和尚道:“敝寺新造水陆堂,也要来请贤妹随喜,只恐节级见怪。”那妇人道:“家下拙夫却不恁地计较,老母死时,也曾许下血盆愿心,早晚也要到上刹相烦还了。”和尚道:“这是自家的事,如何恁地说?但是分付如海的事,小僧便去办来。”那妇人道:“师兄,多与我娘念几卷经便好。”只见里面娅捧茶出来,那妇人拿起一盏茶来,把帕子去茶钟口边抹一抹,双手递与和尚。那和尚一头接茶,两只眼涎瞪瞪的只顾看那妇人身上,这妇人也嘻嘻的笑着看这和尚。人道色胆如天,却不防石秀在布帘里张见。石秀自肚里暗忖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几番见那婆娘常常的只顾对我说些风话,我只以亲嫂嫂一般相待,原来这婆娘倒不是个良人。莫教撞在石秀手里,敢替杨雄做个出场,也不见的。”



    石秀此时已有三分在意了,便揭起布帘,走将出来。那贼秃放下茶盏,便道:“大郎请坐。”这妇人便插口道:“这个叔叔,便是拙夫新认义的兄弟。”那和尚虚心冷气,动问道:“大郎贵乡何处?高姓大名?”石秀道:“我姓石,名秀,金陵人氏。因为只好闲管,替人出力,以此叫做‘拚命三郎’。我是个粗卤汉子,礼数不到,和尚休怪!”裴如海道:“不敢,不敢。小僧去接众僧来赴道场。”相别出门去了。那妇人道:“师兄早来些个。”那和尚应道:“便来了。”妇人送了和尚出门,自入里面来了。石秀却在门前低了头,只顾寻思。



    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的人,惟有和尚色情最紧,为何说这句话?且如俗人出家人,都是一般父精母血所生,缘何见得和尚家色情最紧?惟有和尚家第一闲。一日三餐,吃了檀越施主的好斋好供,住了那高堂大殿僧房,又无俗事所烦,房里好床好铺睡着,没得寻思,只是想着此一件事。假如譬喻说一个财主家,虽然十相俱足,一日有多少闲事恼心,夜间又被钱物挂念,到三更二更才睡,总有娇妻美妾,同床共枕,那得情趣?又有那一等小百姓们,一日价辛辛苦苦挣扎,早晨巴不到晚,起的是五更,睡的是半夜。到晚来,未上床,先去摸一摸米瓮看,到底没颗米,明日又无钱,总然妻子有些颜色,也无些甚么意兴。因此上输与这和尚们一心闲静,专一理会这等勾当。那时古人评论到此去处,说这和尚们真个利害,因此苏东坡学士道:“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和尚们还有四句言语,道是:



    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



    且说这石秀自在门前寻思了半晌,又且去支持管待。不多时,只见行者先来点烛烧香。少刻,海黎引领众僧却来赴道场,潘公、石秀接着,相待茶汤已罢,打动鼓钹,歌咏赞扬。只见海黎同一个一般年纪小的和尚做黎,播动铃杵,发牒请佛,献斋赞供,诸大护法监坛主盟,“追荐亡夫王押司早生天界”。只见那妇人乔素梳妆,来到法坛上,执着手炉,拈香礼佛。那海黎越逞精神,摇着铃杵,念动真言。这一堂和尚见了杨雄老婆这等模样,都七颠八倒起来。



    那众僧都在法坛上看见了这妇人,自不觉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时间愚迷了佛性禅心,拴不定心猿意马,以此上德行高僧世间难得。石秀却在侧边看了,也自冷笑道:“似此有甚功德,正谓之作福不如避罪。”少间,证盟已了,请众和尚就里面吃斋,海黎却在众僧背后,转过头来,看着那妇人嘻嘻的笑,那婆娘也掩着口笑。两个都眉来眼去,以目送情。石秀都看在眼里,自有五分来不快意。众僧都坐了吃斋,先饮了几杯素酒,搬出斋来,都下了衬钱。潘公道:“众师父饱斋则个。”少刻,众僧斋罢,都起身行食去了。转过一遭,再入道场。石秀心中好生不快意,只推肚疼,自去睡在板壁后了。



    那妇人一点情动,那里顾的防备人看见,便自去支持众僧,又打了一回鼓钹动事,把些茶食果品煎点。海黎着众僧用心看经,请天王拜忏,设浴召亡,参礼三宝。追荐到三更时分,众僧困倦,这海黎越逞精神,高声看诵。那妇人在布帘下看了,便教娅请海和尚说话。那贼秃慌忙来到妇人面前。这婆娘扯住和尚袖子说道:“师兄明日来取功德钱时,就对爹爹说血盆愿心一事,不要忘了。”和尚道:“小僧记得。只说要还愿,也还了好。”和尚又道:“你家这个叔叔好生利害。”妇人应道:“这个睬他则甚!又不是亲骨肉。”海黎道:“恁地小僧却才放心。我只道是节级的至亲兄弟。”两个又戏笑了一回,那和尚自出去判斛送亡。不想石秀却在板壁后假睡,正张得着,都看在肚里了。当夜五更道场满散,送佛化纸已了,众僧作谢回去,那妇人自上楼去睡了。石秀却自寻思了,气道:“哥哥恁的豪杰,却恨撞了这个淫妇。”忍了一肚皮鸟气,自去作坊里睡了。



    次日,杨雄回家,俱各不提。饭后杨雄又出去了。只见海黎又换了一套整整齐齐的僧衣,径到潘公家来。那妇人听得是和尚来了,慌忙下楼,出来接着,邀入里面坐地,便叫点茶来。那妇人谢道:“夜来多教师兄劳神,功德钱未曾拜纳。”海黎道:“不足挂齿。小僧夜来所说血盆忏愿心这一事,特禀知贤妹。要还时,小僧寺里现在念经,只要都疏一道就是。”那妇人道:“好,好。”便叫娅请父亲出来商量。潘公便出来谢道:“老汉打熬不得,夜来甚是有失陪侍。不想石叔叔又肚疼倒了,无人管待,却是休怪,休怪。”那和尚道:“干爷正当自在。”那妇人便道:“我要替娘还了血盆忏旧愿,师兄说道,明日寺中做好事,就附答还了。先教师兄去寺里念经,我和你明日饭罢去寺里,只要证明忏疏,也是了当一头事。”潘公道:“也好,明日只怕买卖紧,柜上无人。”那妇人道:“放着石叔叔在家照管,却怕怎的?”潘公道:“我儿出口为愿,明日只得要去。”那妇人就取些银子做功果钱,与和尚去,“有劳师兄,莫责轻微,明日准来上刹讨素面吃。”海黎道:“谨候拈香。”收了银子,便起身谢道:“多承布施,小僧将去分众僧,来日专等贤妹来证盟。”那妇人直送和尚到门外去了。石秀自在作坊里安歇,起来宰猪赶趁。诗曰:古来佛殿有奇逢,偷约欢期情倍浓。也学裴航勤玉杵,巧云移处鹊桥通。



    却说杨雄当晚回来安歇,妇人待他吃了晚饭,洗了脚手,却教潘公对杨雄说道:“我的阿婆临死时,孩儿许下血盆经忏愿心在这报恩寺中,我明日和孩儿去那里证盟酬了便回,说与你知道。”杨雄道:“大嫂,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