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

    第十六章、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 (第2/3页)

弟也算是常来,一定对二位言无不尽。”王明山笑着连连点头,“……看二位的样子,似乎也是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吧左右这几日无事,咱们就一块儿多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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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博铺码头上等着隔离检疫的日子,自然是十分的无聊。

    为了打发时间,也是为了多打探一些临高髡贼的底细,徐霞客在这几日一直跟广州商人王明山闲聊,彼此谈得颇为趣味相投——作为这年头全中国首屈一指的“驴友”,徐霞客肚子里的精彩见闻自然是数不胜数,随意讲起自己徒步跋涉千里,游览雁荡山、嵩山、五台、华山、恒山等名山大川的经历,期间遭遇的种种艰难坎坷,见识的诸多奇闻异事,就让这辈子没离开过岭南地界的王明山惊叹唏嘘不已。

    与徐霞客相比,王明山的肚子虽然没那么多货色,但行李包袱里却塞了许多装裱精美、内容独特的髡人书籍,光是《战争史研究》杂志就有好几期,当即让徐霞客如获至宝,捧起来就舍不得放下——除了中国古代史上最著名的驴友之外,徐霞客也是一位很出名的爱书之人。不仅在江阴老家的宅邸里有一座藏书楼,平时还喜好到处搜集没有见到过的书籍。只要看到好书,即使没带钱,也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去换书。

    而在明末乱世,凡是文人墨客皆喜好读兵书、言兵事,看着杂志上那一篇篇《群山中的修罗场——论奢安之乱》、《浅析八旗制度》、《黄台吉登基始末》……等介绍详实、论据充分、通俗易懂的文章,还有附录的战区地图和插图,就是朝廷官吏,大约对西南乱局和辽东虏情,也未必知道的如此详细

    徐霞客和他的族兄徐仲昭,当即就感觉眼前仿佛打开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大门,心中更是感到无比的兴奋,若非王明山说在临高有图书馆,还有卖杂志的书肆,借书买书都很方便,旧杂志也肯定有积存的。徐霞客恐怕都忍不住要拿出纸笔,把几篇最感兴趣的文章给抄录下来了。

    隔离检疫期间,偶尔也有几个髡人小贩过来,兜售水果零食、酒水茶叶、书报杂志,还有《临高县交通旅游图》——这地图让徐霞客很是惊讶,因为一般来说,朝廷官府都把地图视为军事机密,不乐意民间持有。虽然在暗地里根本无法禁绝交易,但像这样公开兜售,在大明辖下还是很罕见的。

    于是,徐霞客就买了一张临高地图和几份《临高时报》,还有最新一期的《战争史研究》,津津有味地跟其他旅客一起评论上面的战例史事、笑话趣记、宫闱秘闻——“澳洲人”的撰文全用白话,章通俗易懂,分析由浅入深,一条一条都讲得十分明白,又颇有趣味,即使是读书不多的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困难。

    如此等到检疫期满,诸位旅客才得以下船。在王明山的指点之下,徐霞客与徐仲昭一下船就赶紧去海关大楼办理临时身份证——按照王明山的说法,这大抵是髡贼的“路引”、“腰牌”之类的东西,没有这个东西的话,在临高就是寸步难行:即使是短期来临高做买卖的生意人,也得办一张“临时证”,不然到得岸上,住不了旅店,遇到髡贼的番子衙役拦路盘查,若是身上没有证件的话,少不得还得到班房里住一晚,找到人证明才能出来。若是找不到人证明,就得去河工的工地上挖几个月沙子了。

    到了海关大楼的登记处,第一步自然是登记填表,随后是体检——就是脱光了衣服让卫生员瞧一瞧,看看有无流行性疾病之类。以临高穿越者的卫生医疗水平和行政资源,还做不到让每个入境的人都接受全面的“净化”。只有官方组织的“移民”和通过招工、入学和参军渠道的“移民”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不过,即使是这样缩了水的“体检”,在徐霞客的眼中也近乎于羞辱了——虽然在他的半辈子驴友生涯之中,吃过的各种苦头数不胜数,被土匪追杀绑票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连在山里披发当野人的日子都经历过,但还是忍不住在嘴里嘀咕了几声:“……‘澳宋,这般折辱士子、斯文扫地,哪有半点大宋遗风?”

    重新穿好衣服,系好腰带,把体检表交给一个坐在木柜台后面的短发女髡贼,又在登记表和一张小卡纸上按了十个手指的指纹,再经过一番炮制之后,王明山、徐霞客与徐仲昭便拿到了自己的临时身份证。

    仔细端详着这份“澳洲路引”,徐霞客发现这东西比大明的路引要精致许多,上面不但有自己的十个指印,还有姓名、年龄、身高和面貌主要特征,另有一串阿拉伯数字。上面盖着圆形的印章--却不是大红的,而是硬生生的用模子盖上去的凸印,真不知是如何弄出来的。再仔细看,原来这卡纸也不是普通厚纸,不但厚重结实,纸张上还有细密复杂的花纹,根本不是普通的木刻板能雕印出来的。

    将这路引贴身藏好,又在另一个柜台上兑换了一些流通--就是澳州的宝钞,徐霞客原本还担心这澳州宝钞拿到市面上会不会像大明宝钞一样买不到东西,但王明山拍胸脯保证绝无问题。回想起在检疫隔离期间,船上乘客向小贩买东西的时候,似乎也有人在用这流通券付账,徐霞客也就放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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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揣着身份证和流通券出了海关大楼,王明山便带着徐霞客与徐仲昭在博铺镇上逛了逛。自从“澳洲人”登陆以来,曾经荒无人烟的博铺,已经变成了一个颇为热闹的港口小镇,房屋街道无不簇新整齐,黑色沙砾铺就的宽敞大街上、泛着海水和渔货的腥味,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熙熙攘攘……论繁华热闹的程度,已经不亚于徐霞客见过的很多县城乃至于府城了。但按照王明山的说法,跟“澳洲首长”驻跸的东门市相比,博铺这边的街市还差得远,若是徐家兄弟想要看真正的“澳洲景”,还得去那边才好,

    于是一行人就打算去东门市找个客栈落脚,按照王明山的建议,乘火车过去最快。只是徐家兄弟俩跟着他到了那红砖垒砌的火车站一看,只见那火车上真是挤得人山人海,车里塞满了人不说,车顶上也坐着人,甚至车栏杆外面都挂了人,火车刚一启动,车上就不住地有人往下掉,又有人在路边拼命跑着往车上爬,车顶还有几个人在打架斗殴,闹得乱哄哄的……让徐霞客看得心里直打鼓,生恐被挤掉了行李。而王明山也在这时听说上个月在港口有辆小火车爆炸了,同样有些心生怯意,便掉头带着徐家兄弟去乘牛车。

    在徐霞客的眼里,“澳洲人”的公共牛车虽然看上去也很另类,而且票价稍微贵一些,但总归要比那个冒着浓烟并发出巨响的火车要来得让人更加安心。不过,像这么庞大的牛车,徐霞客在走南闯北多年以来,也是第一次看到——牛车上是三人一排的座位,一共六排,可以坐十八个人,加上驭手和司乘的驾驶席两边还能各坐一个,总载客量是二十人,行李用悬挂的方式挂在车外,由四头公牛充当牵引力。

    王明山、徐霞客与徐仲昭三人正好坐满了最后一排,一边把行李挂在背后,一边好奇地打量周遭情景,只见车站上有髡人差役拿着铁皮大喇叭呼喊发令,催促买了票的乘客快快上车;还有人在用一根长杆翻动着挂在桁架上的翻牌式车次牌,牌子上依次显示了抵达地点和发车时间;也有小贩提着大篮子挤到车边,兜售各式各样的吃食……徐霞客试着用流通券买了几颗包着纸的糖球,果然那小贩收的很爽快。转身把糖球外面的纸剥开一看,只见这金灿灿的糖球晶莹剔透、闪耀着漂亮的光泽,看着犹如琥珀一般,丢进嘴里一尝,不但滋味甜美,而且带着适口的酸味和淡淡的水果香,确实十分好吃。

    待到牛车上的座位被坐满大半之后,驭手才打了一个响鞭,驱动四头牛拉车前行。

    从博铺港出来,首先经过的是文澜河畔的绿化景观带,奔流的河水波光粼粼,石块拼砌的堤岸上面已经长起了草皮——这里按照穿越者们的设计,乃是给城镇居民踏青郊游的休憩娱乐场所,类似于后世常见的河滨公园,不但有花草树木,也有少量的亭台楼阁,还有若于运动设施,看上去犹如盆景一般。

    “……想不到这些澳州人还有几分雅骨,或许真得了赵宋的几分遗韵也说不定。”

    看着沿河的人造风景,徐霞客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自然,他见过的天下风景形胜之处不胜枚举,风光秀丽胜过此地百倍者亦比比皆是,然而此地沿途房舍之规整,道路之平坦,村落街道之洁净,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只可惜河水似乎颇为浑浊,上面还漂浮着不少垃圾,让人不由得有些遗憾。

    然后,牛车就迎着习习秋风,行驶在了一望无际的田野之间——虽然已是深秋,但在海南岛这个地方,秋风从不寒冷,反而是颇为清爽宜人。这会天气晴朗,正是不冷不热,风调雨顺的日子,农民都在下田,做工的,行商的,或徒步或推车挑担,路上行人纷纷,看上去多半也都衣衫整齐,少有破衣烂衫的穷人。朝着道路两边望去,只见黄褐色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在长满灌木和树木的土坡和水田之间蜿蜒曲折。眼下第二季的水稻刚刚收割完毕,稻田里已经种上了冬小麦、蚕豆和各种绿肥作物。一眼望去,尽是一派郁郁葱葱、生机旺盛的景象,让徐霞客看得很是感慨。

    ——在他过去几十年的驴友生涯里,固然见识过不少人烟稠密、鸡犬相闻的名城大邑,但更多的则是危机四伏、萧瑟冷清的破败乡村。在那些偏僻的地方,只要离村镇稍远,土路两旁的草就长得比人还高。各处都有野狗、狐狸甚至狼群在荒原里徘徊,发出可怕的吠叫声,时常从草丛里窜出来伤人,留下许多狐仙狼妖和白骨精的传说……但比起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盗匪,这些野兽甚至已经称得上仁慈了。

    然而在临高这里,宽敞的大路却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四周景物一览无余,看不到多少草丛灌木,平坦的地方大多被开垦成了田地,山坡上只留下了竹子和杂木林,有的还种上了树苗,其中不少还是果树,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凋敝破败的萧瑟之感。即使是道路两旁,也栽种了许多椰子树。

    不过,让徐霞客感到惊奇的是,在路边还矗立着许多高大的木桩,被涂成漆黑的颜色。整齐地沿路排列,彼此之间用黑色的绳索连接。每个木桩上还固定着一些玻璃制造的瓶子。由于实在搞不清楚这些木桩和“黑绳”的用途,徐霞客只得向王明山打听,但王明山对此也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澳洲人似乎能够用这东西来送信,类似于某种奇技淫巧的机关术……于是,徐霞客也只好把肚子里的疑问压在了心底。

    虽然路边的黑色木桩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但如此安详惬意的田园风光,还是让徐霞客感觉很是陶醉,可接着当牛车经过工业区的时候,之前那种悠闲的田园牧歌就完全消失了——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有节奏的轰鸣声和锤击敲打声。红色的房屋象锯齿一样连绵着,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红色砖砌的烟囱四处林立,黑色和白色的浓烟几乎将天空遮蔽。河边的堆场上,到处都是小山一般的矿石堆、煤堆,无数大小不一的麻袋、木桶、陶罐和木箱堆成巨大的堆垛,上面覆盖着芦席。高大的蒸汽铁吊车喘着白汽,将这些货物装到河面上的驳船上,而水面上则满满地漂浮着煤渣和各种垃圾……各种刺激性的怪异味道在空气中飘荡,隐隐约约似乎有硫磺的气味,呛得徐霞客和他族兄一时间连连咳嗽,忙不迭的掩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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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车一路上走走停停,沿途不断有人下车,也不断有人上车。随着时间的推移,道路两旁的房屋人烟日渐稠密,商铺也多了起来,在看到远处一块牌子之后,王明山就高声招呼徐家兄弟:东门市到了

    到了东门市的公交换乘站,牛车上的乘客几乎全走空了。徐霞客也挑着包裹,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繁荣城镇。只见站外的空场上停着不少手推车、黄包车,周围还有许多摊贩、伙计和力工聚集着,很是热闹。一见有客人从公交牛车上下来,原本蹲着闲聊的,靠着打瞌睡的一于人都来了精神,纷纷上来招揽生意:“……先生,要水果不?新鲜的澳洲种的雪梨,好便宜的啦”、“……《临高时报》今天的《临高时报》有增刊啦”、“……住店啦,临高商务部评定三星旅社,客房卧具一客一换,没跳蚤没虫子身子乏了还有小姑娘按摩--有黄票的”、“……廉价客栈优惠啦,预交一个月房费住一个半月”

    一片喧闹之中,徐霞客十分警惕地护住自己的包裹,挤开人群走上大街:作为一个走遍大半个中国的老驴客,他深知任何府县的车船码头,照例都是各种歹人出没的地方:强盗、扒手和骗子,都喜欢在这种热闹地方做买卖,之前他在游历各省名山的时候,已经吃了许多许多的苦头,差不多是久病成良医了。

    此时已是午饭时分,三人都是肚中饥饿,王明山便很熟络地找了一家小饭铺做东请客,招呼姓苟的老板上了三碗牛肉米粉,还额外要了几道“澳洲菜”——热腾腾的米粉端上桌来,只见微微发黄的米粉条漂浮在浮着油花的汤汁中,上面散放着牛肉片、酸菜、花生、虾仁等配料,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而那几道“澳洲菜”更是让徐霞客眼界大开——他之前在江南老家见过不少“澳洲货”,但“澳洲蔬菜”暂时还没移栽过去:西红柿炒蛋的味道酸甜可口,开胃又下饭。还有绿色的嫩豆荚,炒出来又甜又嫩。还有一朵朵象花一样的蔬菜,有白色的,也有绿色的,白的硬酥,绿的烂软,吃起来滋味各有千秋。

    吃饱喝足、结账会钞之后,三人便分道扬镳了——王明山要到几家有来往的商号去收账和下单子进货,而徐霞客与徐仲昭则按照王明山的推荐,前去一家长期租房的官办廉价旅店“为民旅社”落脚。

    这“为民旅社”距离苟家饭铺不远,乃是一座红砖砌成的三层楼房。外观谈不上如何美观,犹如个盒子一般四四方方。墙面上倒是有不少窗户,而且都装着玻璃窗。不过这种“奢侈”对徐霞客来说已经是审美疲劳了--在别处罕见的大幅平板玻璃,在临高却是最常见不过的东西,也是“澳洲特色”之一。

    扛着行李走进“为民旅社”的大门,一股非常复杂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这是烟草、烧酒、汗臭和破烂衣物混合组成的一种特殊气味——徐霞客昔年在各地下等旅店时常能闻到这种怪味。不过这为民旅社的气味里还混杂着一种有着强烈刺激性的气味--消毒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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