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
第十二章、崇祯四年的二十七个瞬... (第2/3页)
已久,里面的人早已跑到内陆去了。
接下来两年的建设过程之中,虽然偶尔有土人来悄悄的窥探,但却从来不跟高雄港的垦荒者接触,更不到港口的市场来买东西……然而,暂时的“和平共处”,不等于土著人的威胁就没有了,这样诡异的平静,反而让魏八尺觉得惴惴不安,成天担忧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去年的时候,由于有一支精锐的福宁军驻守,所以高雄港的安全问题还不用担心。可是到了今年,高雄港的驻军被黄石抽调去讨伐日本和琉球,即使是眼下远征已经结束,这支部队还继续滞留在台湾北部的基隆地区,攻打当地的西班牙人据点,企图夺取那里的硫磺矿。高雄港这里只剩下一些杂牌警卫、朝鲜棒子队和日本治安军,魏八尺对此成天忧心不已……好在如今援军终于到了让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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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欣欣向荣的高雄港,看上去是如此的朝气蓬勃,但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却只是一片绝望的炼狱。
——阿诺基是马来半岛上的土著,原本在部落里也是个小头领,有妻子有儿女衣食不愁,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可惜不幸在一次与敌对部落的交战中失守,从此沦为了俘虏。随后,阿诺基虽然没有被倒霉地虐杀祭神,却成了敌对部落长老与红毛商人交易军火的“活商品”,又从俘虏变成了奴隶。
然后,他经历了一段宛如噩梦般的海上航行,被红毛商人贩运到了远离家乡的三亚,成为了“澳洲人”的奴隶。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人在意阿诺基的名字,只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代号:33
在三亚做了一年的活儿后,因台湾高雄开始大规模农业开发,阿诺基又被调往高雄,充当垦荒的苦力。
虽然已是略带寒意的秋天,又是全球低温的小冰河期,但在正午前后,台湾高雄的天气依然十分炎热。
令人晕眩的灿烂阳光之下,阿德诺费力地背起一筐杂草与碎石,缓慢的移动着——尽管他的痢疾刚刚治愈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弱,但在监工们凶狠的棍棒和皮鞭之下,阿德诺还是不得不继续于活。
与虽然条件恶劣艰苦,但毕竟已经熬过最可怕的初创时期,死亡率大为下降的海南岛三亚奴隶营相比,高雄这边还是遍地的原始丛林,开垦过程十分的艰难和危险,奴隶们在开荒之中,随时随地都要面对各种毒虫毒蛇的偷袭——可能在不经意间翻起一块朽木树叶之时,就被藏在其下的毒蛇咬到一命呜呼;而蚊虫的叮咬则更是防不胜防,偏偏通过它传播的热带流行病,一直是高雄市居民近年来的头号死亡原因。
很显然,没有人权的奴隶们,是整个高雄港受到疾病威胁最严重,得到医疗救护和休息却最少的一群人。阿诺基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但他知道在这里继续呆下去肯定会死——他记得在冬天来到这里时,和他同一批编号-开头的人还有五六个,可是到了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了。所以阿诺基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策划好了逃跑行动,准备联合另外二十几个奴隶一起逃跑。他们在半个月前就藏起了一部分监工们分配下来的食物,预备作为逃亡路上的于粮,现在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今天阿诺基被分配的任务依然还是开荒,“澳洲人”一般都是先放火烧完一块地之后,再由奴隶们手工清理尚未完全焚毁的树木、残骸和石块,平整土地——因为雨林潮湿的气候燃烧通常并不充分,而且很快就会熄灭。高雄港这边能够用来平整土地的蒸汽机数量有限,大部分的整地工作还是只能由奴隶来动手。
而这就是阿诺基眼中的逃跑机会——从营地逃跑是不可能的,关押奴隶的营地四周有铁丝网围着,还设置着高大的哨塔,日夜都有牵着军犬的治安军士兵来回巡逻,虽然奴隶趁着夜幕逃跑事件还是经常发生,但大部分零星无组织的逃亡者根本跑不出营地,或是没出跑出营地多远就被治安军的子弹追上,个别没被打死的家伙,也很快会被凶恶的猎犬扑倒在地。但等到奴隶们外出开荒的时候,监视他们的士兵就会减少很多,而且这时的奴隶们的手中有劳动工具傍身,四周却没有铁丝网,这显然是最佳的逃跑时机。
虽然即使是在开荒现场,肯定也有治安军和军犬在监视,单个的奴隶依然跑不出去。但如果很多人串联在一起分散逃跑,终究还是会有一部分人能够逃出生天——至于具体谁能逃跑成功,就得碰运气了。
通过在劳作间隙的观察,阿诺基成功地发现了一条被雨水冲出的天然壕沟,可以当做他逃跑时的隐蔽小道。而壕沟的尽头就是象征自由的莽莽山林,现在就只差一个时机——虽然奴隶主和周扒皮有着许多共同之处,但会逃跑的奴隶跟不会跑的长工是不同的,所以监工从来不会在早晨光线晦暗的时候就把他们放出营地,而是要等到日头升高、天光大亮之后,才驱赶奴隶出去劳动,并且还没到黄昏就会收工。但台湾这里的气候比较特殊,有时即使在下午也会突然升起山雾……而这就是阿诺基他们等待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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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山雾渐渐散去,显露出散落在山林间一滩滩水洼,蓦然之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穿插而入,照在浅浅的水洼之上,反射出耀眼的闪光。鸟鸣和虫鸣声在丛林中不时响起,随后突然又多了一阵“刷刷”的摩擦草叶声——只见一头膘肥体壮的黝黑山猪悠闲地走出丛林,四处东嗅嗅西嗅嗅,貌似在寻觅食物。
突然,这头山猪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抬了抬头——虽然没有看到任何异状,但某种野生动物特有的生存本能,还是让它感到自己似乎被什么可怕的捕猎者给盯上了。
但它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行动,一根锋利的标枪就从灌木丛背后攒射出来,直接刺进了山猪的眼睛,深深地扎进了它的头颅一声悲鸣之后,垂死的山猪又继续乱窜了十几步,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倒下了。
又过了片刻之后,从树丛中蹿出了几个裹着兽皮的猎人,为首的男人是麻豆社的年轻头领莫纳,他身体精悍健壮,下巴和脸额上都刺着纹面,虽然刚刚打到一头大猎物,但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悦。
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或许是由于从秦汉时代就长期接触中原文明的缘故,海南岛的黎人固然社会形态较为落后,但绝非什么吃人生番。而跟中原文明接触较迟的台湾岛土著,却是真正的残忍猎头族。
更要命的是,台湾土著们的杀人猎头,往往并不是为了抢劫财物和仇杀——当然,如果能杀死仇人或抢到财物自然更好,大多数时候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能杀人,或者只是为房间添加装饰品而已,就像后世不少加拿大和美国的狩猎爱好者,非常喜欢把猎到的熊头或麋鹿头颅做成标本挂在墙上一样。
每逢台湾原住民的男孩成年之时,这些少年就要举行“出草”——也就是猎人头,作为他们的成年礼,互相偷袭其它的部落,然后把猎来的人头挂在自家村寨门口的架子上,以此来庆祝自己的长大成人。
——以台湾原住民的观念,似乎只有杀过人的男孩才能算是男人,才有资格纹面……
年复一年,台湾的原住民就过着这样野蛮而血腥的生活:在林间追逐野兽,寻山泉而饮,斩下敌人的头颅,夜晚则围着篝火跳舞,大口吃肉。对于他们来说,生命就是一场献祭,死于战斗乃是至高的骄傲。
麻豆社是台湾南部平原上最大的土著部落,拥有足足上千户的人口,作为麻豆社头领的儿子,莫纳自小就想成为村中的英雄。而在十四岁的成年礼“出草”之中,他也果然表现出色,通过一次巧妙的伏击,成功杀死了两个正在狩猎的新港社土人,并躲过新港社的追击,成功带回了这两个倒霉鬼被砍下的头颅。
从那一天开始,莫纳光荣地通过了祖灵的考验,获得了纹面的资格,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勇士。
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证明自己的伟大和非凡,让周边的部落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发抖,莫纳十分热衷于“出草”……时至今日,这位“英雄”的屋子里已经摆放了三十几个收藏品,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大部分是台湾土人的脑袋,也有一些脑袋属于倒霉的汉人商贩,甚至还有几个红毛人的头颅。
如此频繁的“出草”,自然给麻豆社带来了不少仇敌,但莫纳和他的父亲——麻豆社的上一任头领都对此不太担心。相对这个岛上的其他部落,麻豆社本身就人口格外众多,能够动员五百多名战士,在跟其他部落的征战之中拥有碾压式的兵力优势。而附近的另一个大部落目加溜湾社,也是麻豆社的亲密盟友。红毛人的“雷铳”固然很厉害,但他们人少,麻豆社并不怕他们,只要出了大员港半天的路程,就不再是红毛人的势力范围了。所以莫纳和他的父亲一直都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势力能威胁到他们的部落和猎场。
然而,从六年前开始,麻豆社终于遇到了真正的大敌:一伙来自大海对岸的汉人异族在麻豆社的猎场登陆,并且这伙人不像过去的那些海商一样来去匆匆,而是开荒伐木,兴建房屋,似乎要在这里常住下去。
如果他们仅仅是占了那片名为“打狗”的荒凉海滩,麻豆社或许还不会很在意,但这些汉人却得寸进尺,不断地向内陆深入,很快就渐渐接近了麻豆社的几处主要聚居地。莫纳的父亲自然不能容忍部族的猎场被侵占,于是带着部落里的勇士打过去“出草”,杀了他们的好几个人,然后割下他们的头颅,祭奠祖灵,以惩罚他们冒犯麻豆社神圣猎场的罪孽。可对方也同样展开报复,烧毁了麻豆社的一座小村子。
这样零星的战斗持续了很久,双方谁都奈何不得谁。虽然麻豆社一方仗着熟悉地形,杀死的汉人更多,但汉人总是不断有后援从大海对面赶来最终,一场决战爆发了,麻豆社的四百战士和目加溜湾社的两百援军,在祖灵庇佑之下杀进了汉人的村子。但迎接他们的却是弥漫的硝烟和一阵阵密集的枪响比莫纳在下暴雨时听到的雷暴声还要密集想不到汉人居然拥有这么多的“雷铳”比大员港的红毛人还要多
一时间只听到烟雾里“雷铳”的声音乒乒乓乓此起彼伏,到处是红色的火光。等到硝烟散去的时候,冲在队伍前面的部落勇士已经全部被打倒了。莫纳的父亲同样是胸口溅出血花,在密集的枪声中第一个倒下,莫纳见状大骇,赶紧和一个战士搀起还在冒血的父亲,转身就拼命向着村子跑去。
而阴险的汉人在放完“雷铳”之后,又从四面八方冲出了许多穿着铁甲衣的长矛兵,堵住了不少没来得及逃跑的勇士,并且粉碎了他们绝望的抵抗,让他们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家园。
那一天,莫纳从来没有觉得返回麻豆社主寨的路途是如此遥远,父亲的血几乎染红了他全身的衣服,但即便如此,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父亲,还是在他耳边虚弱地念叨着,一定要保护好部落,千万不能让敌人打进去……莫纳很想哭,但是勇士从来没有哭泣这种表情,只能通过不断的啸叫来发泄心中痛苦。
莫纳的父亲最终也没有活着回到村子,活着回来的麻豆社勇士只有出发时的一半,并且没能带来任何一个敌人的头颅——这是麻豆社近年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出草。
一片愁云惨淡之中,莫纳继承了麻豆社头领的位置。接下来的日子里,汉人派出更多的大船来到打狗,登陆的汉人越来越多,多到了去打探的勇士根本无法数清楚的程度。面对这样无法抵抗的强敌,为了麻豆社的安全,莫纳只得带着部落向内陆退缩,放弃了汉人登陆地点附近的猎场,以及不少已经开垦出来的山栏稻田……虽然社员的生活从此变得困难了一些,但总算是暂时避开了覆灭的灾祸。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海边登陆的汉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用难以置信的速度运来人口——其中大多是汉族,但也有很多莫纳不认识的奇怪异族,一刻不停地建设房屋,大片大片地开垦土地……
这就是上次那个来传教的红毛人,向自己夸耀的“文明的力量”吗?莫纳抚摸着那个红毛传教士早已风干的脑袋,恐惧而又无奈地看着这一切变化的发生,在继承了父亲的头领之位后,他就必须为全族的生存而考虑了,所以,他不想和实力强大的汉人继续冲突,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为证明自己而经常去“出草”。
但问题是,那些贪得无厌的汉人不仅占据了麻豆社原本的猎场,还不断地继续烧荒垦地,势力越来越逼近麻豆社的新聚居地,最近已经出现了一些零星的冲突,双方曾出现过多次对峙,但最后还是以麻豆社的退让告终,部落中的很多年轻人都气不过,整天叫嚣着要下山去这些异族人的镇子里出草。
对于这样的局面,莫纳感到了无限的纠结和迷茫:为了部落的生存,长老们告诉他一定要隐忍。但汉人正在占据越来越多的土地,把更多的林地被改成农田。部族勇士们的猎场随之缩小,所得的猎物也越来越少。而且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过不了多久,这些可恶的汉人就要开垦到麻豆社最后的领地附近,到时候整个部落都会无路可退,只能要么跟他们战斗到底,要么搬到东边更高更远的山上……
——虽然敌人的力量实在强大,但如果继续坐视领地被侵吞,那么等到他死的那一天,当灵魂被接引彩虹桥时,恐怕也无法面对祖灵的质问……莫纳十分痛苦地如此想道,然后终于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来自海那边的异族人啊如果你的文明就是要我卑躬屈膝,那就让你看看我野蛮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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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高雄市郊外的垦荒工地上,负责在上午监工的十几名日本治安军士兵终于熬到了午饭时间,在跟另一队人进行了换班之后,这些饿慌了的日本人纷纷飞奔回驻地的食堂,享用让他们期待已久的午餐。
午餐照例是一成不变的米饭、腌萝卜和土豆炖粉条,不过治安军的伙食虽然比不上国民军,但是每隔两天还是会见一次荤腥的,今天每个人就分配了一条烤鱼,让这些日本小个子相当开心——日本虽然自古就是稻米生产国,但受困于人多地少的日本环境,即使在战国乱世结束之后,对于贫穷的日本百姓来说,想吃饱肚子还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很多日本农民一辈子也吃不上自己种的水稻,穷人是一日两餐小米饭配水煮萝卜,富人是一日两餐大米饭配酱渍萝卜,逢年过节才有咸鱼和豆腐来打牙祭。而来投靠“澳洲首长”的日本人,基本都是比普通百姓混得更惨的。对于绝大部分的日籍雇佣兵来说,天天都能吃上米饭就已经是过去无法想象的事情,更别提像现在一样顿顿大米管够,还能一日三餐,隔三差五还吃得上鱼了。
当这一群粗人都在狼吞虎咽的时候,只有他们的排长,武士出身的治安军下士本多小次郎吃得比较矜持——跟那些贫农出身的士兵不同,本多小次郎来自九州岛的肥后国,说是武士,其实在投军的时候已经浑身衣不遮体,和乞丐差不多,只有一把从不离身的太刀,还能证明他的武人身份。
——三十年之前那场决定日本归属的关原合战,九州地区的诸侯大名们大部分都站错了队,一个个减封的减封、废藩的废藩。因为藩主小西行长被斩首身死,本山小次郎的父亲也在战后成了浪人。
本来他的家里好歹还有一小块田地,虽然天天挨饿,但还不至于饿死。然而,随着幕府对天主教徒的迫害越来越严厉,以及禁教令的下达,在小次郎的父亲被处以火刑后,剩下的一家人被迫出海逃亡。
于是,本多一家又经过了一番辗转,终于稀里糊涂地漂泊到了临高,在走投无路之下,本山小次郎参加了“澳洲短毛”的军队,这才有了个安稳的饭碗。因为是武士出身,本山小次郎还很快当上了排长。
此时,作为士官享受的特殊待遇,在本山小次郎下士面前的餐桌上,除了米饭、腌萝卜土豆炖粉条和烤鱼之外,还有一杯清凉的冰红茶。以高雄这边的气候,能够在炎热的午后坐下来喝一杯这样甘苦糅合的冰凉饮料,的确使人心旷神怡……他悠闲地品味着这杯冰红茶,同时盘算着晚上要不要到妓馆去消遣。
然而,就在本山小次郎刚刚喝完冰红茶,还没来得及动筷子用餐,随着传令兵带来的一道紧急集合命令,他今天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本多小次郎的队伍刚完成换班没多久,荒野间就悄悄泛起了一片薄雾,然后执行垦荒任务的奴隶,又莫名其妙地发生了大规模的斗殴。虽然监工们很快就用棍子、枪托和刺刀镇压了这些奴隶的暴动,但是事后一点名,却发现居然有几十名奴隶趁乱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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